莊 君
(遼寧師范大學影視藝術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新都市勵志片的現代圖景
——以《中國合伙人》為例
莊 君
(遼寧師范大學影視藝術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新”意味著與過去的區分,是一種典型的現代性重構。《中國合伙人》在新都市電影的氛圍中以勵志片的形態呈現了作品對于現代中國的思考。勵志片這種形式迎合了新都市電影旗幟下的一批觀眾,呼應了這股潮流中的青春色彩。空間、故事、人物在敘事的統合下描繪了一片現代時空景象,稱得上“全球格局重整中的中國精神復雜性的表征”。
新都市勵志片;現代圖景;空間;敘事
雖然現實中的空間有著無限的延伸性,影片中的空間卻通過場景的形式將其固化和命名,校園的一角即是校園本身,一桌、一椅、一部電腦即為辦公室。這樣一些場景的連接之所以形成敘事空間,主要依賴于場景選擇和構成的典型性、蒙太奇剪輯和觀眾在觀影過程中調動先在的空間經驗自動彌合而進行的主動構造。
《中國合伙人》的情節開始于成冬青落敗于美國簽證處,結束于以孟曉駿名義資助的美國實驗室。故事的起迄都在美國的地盤,故事發生在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30年間。于是,美國這個故事空間成為現代中國三個合伙人故事含義上的重要空間,在影片中由美國大使館簽證處、玻璃大廈談判桌、波諾先生辦公室外、時代廣場/紐交所、打工餐廳、落魄居所、實驗室等場景構成。孟曉駿美國夢的成行、成冬青和王陽的落敗和放棄都發生在美國大使館,別有趣味的場景發生在院內,一個歇斯底里的拒簽者釋放了成冬青的苦悶和孟曉駿的意氣風發,“USA,here I come!”游行一樣的簽證人群發出潮水般的掌聲,這樣的掌聲后來常常出現在空曠的廠房、浩大的禮堂和體育館里,可謂熱烈盲目的美國夢之聲。
然而,整個故事卻不是一個美國夢敘事,而是一個中國夢情結。三個合伙人的人生旅程,一路走來即是典型的中國現代化路徑:從鄉村到城市,從北京到美國,從美國敗回北京,再逆襲回華爾街。期間出現了鄉下成家院、大學校園、圖書館、舞會、體育館、機場、大禮堂、破廠房、錄像廳、圖書館、肯德基、廢棄的國企工廠、新夢想辦公場所以及美國各場景。
陳可辛營造的燕京大學校園空間,從色彩、人物造型等方面看頗有現代港味。例如,孟曉駿和王陽的服裝大量使用了駝色、米色、咖啡色等色彩,而成冬青服裝的藍色也并非雙白杠運動衫的經典寶藍色,而是更為柔和的淡藍色。這幾種飽和度不高的高級灰中間色是典型的香港現代都市服色。這類色彩語言被運用到20世紀80年代初大陸的故事中,具有鮮明的現代意味。當然,重要的不是故事講述的年代而是講述故事的年代,這種色彩符合當下觀眾的審美品位。
影片選擇了1980年、1988年、1992年、1994年、1999年、2003年、2007年等幾個時間點。時間線基本對應了現代化進程中的30年。廢棄的國企工廠和工廠旁廢棄的鐵軌是典型的現代空間。國企空曠,80年代潮水般的工人已不知去向,但90年代以來抱有留學夢的潮水般的學生似乎更為執著或盲目。這是影片中現代的余味。
與第五代電影作品中外在于傳統社會的“現代”不同,與“后五代”如周曉文導演作品中的“遭遇現代”也不同[1-2],和新都市電影潮流中的《小時代》、《非常完美》等現代都市消費味道亦不同,《中國合伙人》有著對現代的訴求和反思。
不論俞敏洪先生如何否認《中國合伙人》與他的關系,都無法阻止觀眾第一時間想到新夢想和新東方的關系、劇中人物情節與新東方三劍客的對應性,也無法阻止網友調侃《中國合伙人》是一部傳記片。恰恰由于它的傳記特征,并且要講三個人的故事,因而在展開敘事的過程中呈現出以旁白編織時代片段以構成敘事的特征,大結構散,小情節具有戲劇性。
影片的暗線是三人與美國的互動關系。在美國這個大情節上,影片存在悖謬。“中國”青年的夢想不論在20世紀80年代、90年代還是2000年以后都是去“美國”;中國青年的“美國夢”破碎之后實現了“金元夢”,實現途徑是幫助新一代的年輕人去他們自己都不曾成功的美國,美國成為中國青年夢想的終極目標。從情節的這一起落來看,這部勵志片的志向有些漂浮,“勵志”二字或多或少被消解了。
事實上,中國式勵志,不僅僅是戰勝自己,更要贏得對方。如果“自我”的顯影具有典型的現代意義,那么在多重不對等的現代關系語境中,中國很難發現自我、尋找自我,而只能贏得自我。經濟上美國試圖約束中國企業統治中國市場,而事實上中國市場的存在本身即轉換了這之間的主動權,考慮到利益,EES最終趨同于中國龐大的英語學習市場。
影片用被起訴的事件作為外部結構,構架起一個形式上的“困境”,但不是情節上的,屬復雜結構的一種,與傳統敘事的經典結構大相徑庭。更具現代意味的是影片的多源旁白。多源旁白如多棱鏡一般碎片化、無規律,造成敘事視角的多元和不穩定。但現代觀眾的都市體驗和視覺文化的浸潤使得其對媒介的接受和使用更為嫻熟、靈活,在觀影過程中毫無障礙。故事的講述者、故事、故事的接受者在敘事內部形成同構。影片現代意味的獨特性還在于,這不僅僅是三個中國合伙人對美國實驗室命名權的征服、對華爾街的征服,更是一個農村人對城市的征服、一個loser的成功。在世界范圍內的現代進程的前半程,中國是一個loser,但當下中國是“新夢想”。此外,影片時空邊緣具有現代的流動性。影片內外,土鱉與海歸互動、美國與中國互動、新夢想與新東方互動。
中國與現代的關系,在歷史和實踐中常常體現為中國和西方的關系,而美國代表和象征著西方。在中國式合伙的三個人物心中,美國如鯁在喉,一度是他們審美上的刺點、情感上的痛點,最終贏得了美國的尊重成為影片最終情節的爆發點。
成冬青和孟曉駿出身完全不同,命運卻緊緊相連,他們代表夢想。美國是孟曉駿的夢想,孟曉駿是成冬青的夢想,但他們的夢想最終都發生了變化,共同實現了“新夢想”。如果新夢想是一部飛行器,則孟曉駿代表規則和方向,成冬青代表動力,王陽代表內在的銜接。王陽在行為和外表上最具現代流行文化的符號特點為長發、多情、性解放、游戲、抒情詩,而實質上他卻散淡、情義、隨興、中庸。在情感上,他是鐵三角的紐帶。蘇梅極具象征意義。她由超模杜鵑扮演,具有典型的中國韻味和國際化身份。她就是規則,規則不能被改變也不能被掌控,你可以擁抱她卻不能擁有她。
從法律和企業經濟學的角度,新夢想的三個合伙人帶著業已破碎的美國夢直取華爾街,最終融入現代商業規則中。曾經擁抱美國(現代),而后放棄美國(現代),最終融入規則(現代的靈魂)。中國不能制定規則,這是中國面對全球化進程的局限,但中國能夠影響范疇。
《中國合伙人》是一部海歸與土鱉的現代寓言,兼具新都市片的形態和懷舊的意蘊。孟曉駿代表理性、崇尚規則,他不但在為自己制定規則,也不斷為另外兩人提供智囊和規劃。但是這個理性和規則卻在中國的民眾中無法發聲,不僅不能與代表制度的警察對話,甚至不能當眾演講,規則制定者的當眾失語是非常有意味的。最終,新夢想還是被納入到國際規則和全球化經濟當中。新夢想通過博弈接受規則,并影響甚至引領對方改變思路,通過上市成為真正的現代企業,這似乎呼應了中國加入世貿組織。
《中國合伙人》片名本身便體現一種旁觀的言語立場,有一種中立的意味,引起間離的效果。表達即反思,正所謂“現代性引以為豪的是他的批判精神”。《中國合伙人》反思了經濟意義上的中國式合伙。《中國合伙人》試圖用《英雄本色》等香港電影所擅長的兄弟情誼故事,穿上更容易被多方接受的勵志片外套,講述一個中國現代化過程中的中國夢故事。它不一定能刻錄一個時代,但在當下的新都市電影氛圍中頗具反思意義。
[1]戴錦華.《二嫫》現代寓言空間[J].電影藝術,1994(5).
[2]倪震.后五代的步伐[J].大眾電影,1989(3).
2013-12-21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12YJC60131)。
莊 君(1981- ),女,遼寧大連人,遼寧師范大學影視藝術學院講師,上海大學影視藝術與技術學院博士研究生,從事中外電影史、影視評論研究。
J905
A
2095-7602(2014)02-019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