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全有,張亞楠
(河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河南 新鄉(xiāng)453007)
我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中,以清末時期的苦感特征最具典型。關于該問題,目前學界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對于苦感的文學、影視作品分析和恥感文化的哲學和道德法律等方面。總體看來,學界對該問題的研究取得了一定進展,可不足之處亦十分明顯,主要表現(xiàn)在對清末苦感社會的特征及其成因缺乏深入探究。
《管子》曰:“士農(nóng)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士商農(nóng)工”是當時中國的四大群體。
1.士之苦
士人本為民眾所尊敬者,但其苦亦頗多,叫苦不迭。
夫士居四民之首,世人所尊而敬之者也……不幸而命途偃蹇,屢困于有司,資斧無措,則挪之于親朋,借之于故舊,即能一旦得志,亦已備嘗辛苦,遭盡磨折而回,顧債負累累,償還無期,于是不得已而更籌巨資,拼為孤注之擲,或捐道府,或謀要差,以期彌補前虧,兼營后計。然而得失尚難逆料也,又有深坐斗室,足不出戶,終日孜孜,窮年兀兀。孰知文運不來,屢試屢躓,光陰迅速,發(fā)頌齒搖,依然布衣,于是招頑童于鄰家,課以四書之章句,以博數(shù)十千之束修,聊為一家米鹽之計,兼為妻子衣食之需,或者奔走四方,百計櫝營,而妻子之凍餒則如故也,此士之苦也。[1]
手無縛雞之力,又無生活之技能,在亂世的清末,士人生活甚為艱難。
科舉廢,士子失魂落魄。“有曰科舉者,中國人士登庸之捷徑,出身顯貴不二之法門……而今則龍門永杜塞矣,中國四億萬人眾之中,倜儻有大志欲揚名聲顯父母者,將何所適從乎?”[2]科舉被廢,自小只會四書五經(jīng)的士子十年寒窗、入仕之途被斷,其苦可知。
2.農(nóng)之苦
清末,大量的農(nóng)民、自耕農(nóng)破產(chǎn),生活貧困潦倒,毫無經(jīng)濟生活保障,在日常的生活、生產(chǎn)中倍受艱辛。
農(nóng)則終年勤力于隴畝,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陰雨,冬不得避寒凍。勞苦如此而地之出產(chǎn)則有限也,至秋收而還業(yè)主之租米,以其所余贍一家之衣食,猶恐不給,茍遇歉歲,則租米難免短少,而業(yè)主因糧從租出,恐無以應。縣官之苛迫,而悉力征求……農(nóng)民不堪其苦累,往往出重利以借債,以救燃眉之急,而家徒四壁,室如懸罄,還債之期,固難預必,而饔飱不繼,枵腹難堪,脫有死亡病疾,必賣室廬鬻妻子以求棺藥之資矣,此農(nóng)之苦也。[1]
農(nóng)民是中國的最主要也是人數(shù)最多的群體,也是中國尤其在清末最為貧困的。
3.工之苦
清末手工業(yè)者在外來先進科技的沖擊下,生活更為不堪。
工則藉手藝以謀生,自朝至暮,艱難辛苦,所作無幾,器械粗鈍,出貨不精,而又拘于成法,習于師傅,不肯特具心思以求制作之巧。夫以一人之手,而養(yǎng)八口之家,所入不敷所出,固意計中事,而又人浮于事,往往有其藝而無其用,托人推薦,而無從自行工作,又不能因循歲月,進退兩難。入則妻孥交詈,出則彷徨無之,有因此而自尋短見,以了此一生者,此工之苦也。[1]
中國的手工業(yè)者本已受到諸多壓迫,艱難謀生,而隨著西方機器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涌入,大量手工業(yè)者破產(chǎn),多數(shù)即成流民、難民,流離失所。
4.商之苦
清末,商人受到國內(nèi)國外雙重的盤剝。
商則懋遷有無以求什一之利,而貨物之真贋難定,物價之貴賤不測,偶一不慎,倒閉隨之,又加以道路崎嶇,轉(zhuǎn)輸匪易,往往因此虧本,而厘卡之節(jié)節(jié)抽捐,層層剝削,有意稽延,百般勒索,自不待言,此商之苦也……而自數(shù)十年以來鴉片盛行,遍于中國,無論老少,皆受其害,銀錢日流于外洋,民氣日就于委靡,此又千古以來所未有之奇苦也。[1]
經(jīng)濟不堪,國匱民乏,商人在列強與封建勢力的夾縫中,其艱難可知。有記載稱,“牧師曰:‘……官鹽每斤以十六兩為定,勿得減少,并罰該商,銀一千五百兩修理耶穌教堂,并令該商備筵一百桌請合城紳士,并演戲三天,裨萬民共曉。店東則枷號示眾方可息事。’刺史一一遵從,斷令鹽商照辦,始得寢息”[3]。中國商人遭受源自本土官員和外人如此雙重的盤剝壓榨,其苦感愈加深重。
士兵是一個不同于普通民眾的特殊群體。清末時期中國的士兵所遭受的苦難最為深重。
清末時期的兵士的苦感是最為深刻的。其不僅要受外國軍隊堅船利炮的攻擊,而且還要忍受戰(zhàn)爭失敗的責罵,至于悲慘送命者更是不計其數(shù)。
甚矣,軍士之苦也。當夫荷戈執(zhí)戟列隊而前,道路崎嶇,日行百里,熱則塵砂被體汗血淋漓,冷則雪窖冰天膚坼指墮。有寃不得訴,有苦不得號,在稍有仁慈者,已見而惻然,心有不忍,及至戈矛林立炮火喧天,肉薄血飛,赤地千里,每一鏖戰(zhàn),尸體縱橫,斷脰殘肢,烏鴉爭啄,即幸而不死,而瘡痍遍體,鮮血交流,藥彈及身,深入筋骨,倒臥于路,痛不能行,輾轉(zhuǎn)哀號,慘難入耳,無論戰(zhàn)而敗,受傷兵卒固必累百盈千,即使我武維揚,全獲大勝,而當奮不顧身之際,安保不中槍著彈,痛苦淹煎。[4]
戰(zhàn)爭始,則兩軍相向,傷者亡者,無論自身,親友亦痛不欲生。清末,我國經(jīng)濟也制約了軍隊的戰(zhàn)斗力。
可知泰西兵力之強,實由于兵餉之足也,中國自與各國交涉以來,日形孱弱,推原其故,皆由兵備之不足,說者無不諉為訓練之不精,器械之不利,兵額之不足,斯言誠是也。然中國商務,既不若泰西之講求,民心又不若泰西之踴躍,而況連年生釁,去路浩繁,貸自外洋債高筑,即欲練兵御侮,而疆吏皆苦無米之炊,然亦究不能因餉項難籌而遂置兵備于不問也。[5]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足夠的糧餉,軍隊如何訓練強壯精銳?清政府軍隊如何能勝?軍事不利,戰(zhàn)戰(zhàn)失敗,喪權(quán)辱國,軍士焉能自尊?焉能不痛苦?
清末的中國,國家的領土主權(quán)進一步遭到侵害。有志之士為此而感到悲憤和痛苦。“中倭和款既成,凡食毛踐土者,皆知國家二百余年以來所受恥辱之事未有大于此者,無可如何,甘心忍受,所謂敢怒而不敢言者此也。”[6]與外人之戰(zhàn),國人之痛。
今者中倭之戰(zhàn)止矣,我國受倭人之苦亦可謂深矣,從前謀富謀強,議戰(zhàn)議守,朝野上下,費盡數(shù)十年之心血,耗盡數(shù)億萬之貲財。及兩國交綏,而文臣噤口而不能言,武臣束手而無所用,所恃以為長技者,惟是搜括銀兩攜帶妻孥遠舉,以避禍患。嗟乎!嗟乎!時事如此,尚何言乎?茍非振刷精神,一洗舊習,恐再閱數(shù)十百載,亦不能收富強之效,得戰(zhàn)守之功矣。[7]
清末的中國,主權(quán)淪喪、割地賠款,乃國人談之心痛、望之悲切。
弱國無外交,清末,國民的恥辱苦狀,多源自外交之辱。其主要表現(xiàn)在:華工之苦、留學生之辱以及外交壓迫之恥。
清末,在國外及外國公司做工的中國工人,遭受到諸多外人的刁難,苦不堪言。如《廣益叢報》云:
去年法人在云南開筑鐵路,先招兩廣人前往工作,后以虐待之故,由官紳設法救回,公司遂改由寧波續(xù)招工人,均見前報,現(xiàn)悉寧波應招工人慘受虐待無異前日,茲將函電信件照錄于左,亦可見華工困苦之狀況,凡在同胞不可不哀而救之也。[8]
被招往外國辦鐵路的工人不但得不到應有的報酬,反而卻遭受虐待,此華工苦而國人恨也。“美醫(yī)以鉤蟲、血蟲癥苛驗來美華人,苛驗鉤蟲之法,先以瀉藥令其服,后用水管探入糞門取糞試驗;苛驗血蟲之法,則用刀尖刺手指,刺耳珠取血,種種恥辱不堪言。”[9]
留學生本是一個國家的精英群體,但在清朝末年,中國留學生飽受羞辱。
唯近日日俄協(xié)約發(fā)表后,而吾國學生深受該國之挪揄,嘗于稠人廣眾之中故意稱中國學生為日本人。若與之辯明,該國人則謂:“雖現(xiàn)在非日人,將來恐不免為日人。”又有謂:“恐愿為日人而不可得”等語。
故吾國留學生大動公憤,屢次呈請吾國駐奧公使請向奧外部詰問,而吾國公使恐因此牽起交涉,但屢次勉勵學生各自向?qū)W,他日國勢日強即可一洗此恥云云。嗟乎!吾國人將與韓人同一慘境,處處受人窘辱,生無所寄,死無所歸也。[10]
在外的留學生,血氣方剛的青年才俊,深受外人的歧視和侮辱之苦,還不能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得不到自己國家政府的保護,其自身之尊嚴、國家之榮譽所受之恥辱,可見一斑。
清末中國,凡談及外交,國人莫不扼腕嘆息。
失敗于外交上者,其遠而細者不計焉,其已發(fā)生而未解決者不計焉,則且論其最近最慘之事。……蓋列國持其強權(quán)侵食主義,蔑公法背公理,出其種種無禮之要求于政府,而政府持其服從贈禮主義,乃施放其辣手而發(fā)生其取締學生問題,取締報館問題,取締結(jié)社集會問題,以完全成就其恭維諛佞之志愿。一般國民對于種種取締之方法雖莫或侵犯尊嚴威重之禁令,而對于種種取締之行動,其必有拂逆于心,必思所以破除掃蕩之而后快,可決然矣。[11]
無強大國力作為支撐的清末中國,在中外交往話語中毫無地位可言。
清朝末年,政府早已腐朽不堪,使得當時的國人叫苦連天,苦不堪言。
掌陜西道監(jiān)察御史、奴才熙麟,跪奏為請停州縣捐例,而于通省道府捐例酌量變通,以濟其虛,恭摺仰祈圣鑒事。竊維民為邦本,民生之休戚,天下之安危系之,而足朘吾民膏血于無形,使吾民痛苦而無告,州縣也。州縣之非捐納者,固不必無貪酷朘民之人,而捐納之州縣,積弊至于今日,則竟有勢不能不貪酷民之事,何者?選缺既多,選期較速,一經(jīng)履任,錢糧爭訟,無事非朘民之資,戚友丁役,無人非朘民之助。饑腸包飽,賄賂益豐,銅臭熏天,無為不可,以故悠悠之輩,狡黠之徒,視同孤注。典質(zhì)田產(chǎn),告貸親故,甚有結(jié)伙公捐待缺,分剝以次輪捐,互為取盈。[12]
政治的黑暗腐朽,仿佛為所有的痛苦提供了一個溫室的環(huán)境,任其生長。
百姓都渴望能有清明的吏治,為民請命的“青天”。但是,清末的中國,貪官污吏成群,肆意欺壓魚肉百姓,使得民怨甚重,有苦難言,有冤難平。
政府作威,百姓遭難,已是不平的很。還要借著賠款的名目,到處搜刮,無微不至……百姓財力有限,經(jīng)了這番困苦,良善的凍死餓死……說到此處,我眼淚一滴滴直掉下來,報業(yè)做不出了,字也不高興寫了,我們做百姓的,為什么要苦到這種地步呢?[13]
許多官員,在自己百姓面前作威作福,而面對外人,卻是別樣嘴臉。
……惟有一物頗可駭怪,而為他處所無者。離局丈許,矗立一石表,銳上而豐下,四面刻開埠時撫藩臬及工程局總辦之姓,將以紀功歟?則蘇杭開埠,乃甲午一役莫大之恥辱,更何功之可紀,將欲留為紀念,使經(jīng)其地者引為恥辱而奮興歟?則以前事證之普魯士因戰(zhàn)敗于法,普國報紙圖畫,皆竭力形容戰(zhàn)敗時之慘狀,以激起其國民。不及十年,卒有普法之役。溯自甲午迄今,已逾十年,何以浙省官民,上下酣嬉,曾無一人念及開埠之禍始,而投袂興起也。官場辦事,于此可見一斑。[14]
官員只知貪圖享樂,卻不顧國恥國仇,不知國之將亡,如此黑暗的政治,苦感自然而生。
據(jù)統(tǒng)計,秦漢時期有記載的災害為375 次,魏晉時期為304 次,南北朝時期為315 次,隋唐時期為515 次,五代為51 次,兩宋為874 次,元代為513次,明代為1011 次,清代為1121 次。[15]從以上不完全統(tǒng)計中可見,清代災荒發(fā)生的次數(shù)居歷朝之冠。
由于清代康雍乾之后,中國人口驟然增長,使得許多生活必需品不足,加之自然災害頻發(fā),以致清末民眾在災害面前所遭受的苦痛更為巨大。如《申報》所云:“秦中旱魃為虐,赤地千里,饑民草根樹皮掘食已盡,甚至有設肆貨人肉,以圖殘喘茍延者,奇慘情形,聞之令人淚下。”[16]清末,清政府由于大量的對外賠款、割讓利稅,加之鎮(zhèn)壓內(nèi)亂、消弭外患的投入,使其在面對自然天災降臨時的救濟力度遠不如以往,國人在災害面前所承受的痛苦異常深刻。
衣履、木器賣盡,拆其土屋,柱斧為薪,四出逃荒,無處得食,覓苜蓿榆皮為糧,雜以麩子,刻將凈盡,又采槐豆及樹根煮食,苦寒大瀉,瀉則即死,死無棺木,藁葬荒阡,恒為犬鳥食,臟腑都盡,婦女尚知恥未賣,賣亦無人收受,赤地數(shù)千里,秀才及平日有地產(chǎn)者,闔門餓死。[17]
這些仿佛使我們看到了當時一幅悲慘世界的畫面,吃人肉,賣妻兒,婦女老人投河吊頸,孕婦產(chǎn)子卻凍餓交加,母子歸陰,一片凄風苦雨。
社會動蕩往往會使民眾不僅身體物質(zhì)上受損,而且在精神上也會面對極大的壓力。日本訪事友人云:“日本農(nóng)商務省接牛莊來信,謂彼處自團匪蜂起后,各商遷避,市面蕭條,華商義順號將貨物盡數(shù)運往蓋平,中途突遇團匪,致數(shù)十萬金盡歸烏有……居民困苦顛連,殊難言狀也。”[18]社會的動蕩使得商不能行,物資不得運輸,不僅商人損失慘重,普通民眾也因所需物品流通受阻而無奈。
北京電云:自北洋陸軍第三鎮(zhèn)駐扎錦州以來,馬賊遁竄附近蒙古各地,吉林奉天附近之科爾沁奈曼及喀拉沁之各旗,大抵已不蒙其害,然蒙古無兵無軍器,財產(chǎn)牛馬糧食等概被掠奪殆盡,或受俄人之掠奪,或因開拓蒙古由官收取其牧業(yè)地,伯魯臺吉等地,民不聊生,農(nóng)民離散,困苦之象,現(xiàn)達于極點。[19]
許多土匪、馬賊頻繁劫掠百姓,加之流動性大,四處侵擾,使得民眾叫苦連天。“南門外打鐵橋及天馬山一帶,近有甲乙等賭棍支廠集賭,招集劉盤龍輩,卜晝卜夜互角輸贏,更有狡獪之徒雜處其間,以偽牌骰騙人財物,閭閻受害,有苦難伸,所愿良有司雷厲風行,嚴為懲儆,庶各鄉(xiāng)民或可耕鑿相安乎。”[20]清朝末年,社會秩序混亂,可謂人人自危,愈加動蕩的中國給民眾帶來的更多是水深火熱。
宋、元、明以降,中國傳統(tǒng)習俗中的陋習愈加之多。及至清末,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糟粕在中西方文化的對比和碰撞中更為凸顯。而其中最為明顯的是裹腳之痛、婚姻之殤、愚民之哀。
婦女從小裹腳之陋俗,實可謂傷天害理。
已裹之足雖伶仃弱小,舉少艱而骨骱已傷,斷難使之復原也……人之有四體官骸也,各適其用,一有殘缺,則全身為之不適,獨奈何使閨中弱質(zhì),不縛其行動之肢體,改其形狀,令其不得舒展而步履維艱,天下酷虐之事,孰有甚于是者乎?世閑最不平之事,又孰有大于此者乎?[21]
裹腳之陋習,當屬殘害女子之身體,其所受之痛苦,伴其終生。
婚姻包辦舊俗,只單憑媒人介紹便定下親事,以致稍有偏差便悔恨終身。
一曰:遇人不淑,婦幼而從父,長而從夫,自有圣人以來數(shù)千百年莫之或易也。然父母之為女子擇胥也,往往定于幼時,幸而所擇者賢也,則隨之而富貴尊榮一生,受用不盡。不幸而所適非人,則甕牖繩樞朝不繼夕,而愁眉不展矣。或性情暴戾,傲狠貪饕,動輙鞭撻含寃莫伸矣。或博弈飲酒,不顧家室,則自恨命薄輙尋短見矣。或別有所歡,棄我如遺,則無所告訴泣涕如雨矣。此又一苦也,外此如不幸而為人妾,則終身居人之下,為人所輕賤,永無出頭之日。或加以主母之妬譖,不得已而潛逃,則落于匪人之手,賣入青樓。或丈夫早夭,孤子幼小,則甇甇孑立,孤苦伶仃。或父母貧困,鬻為人婢,則因小過而遭主人之痛打,往往斃命。或為養(yǎng)媳而失歡于翁姑,則百般凌虐,肌無完膚,必致之死。[22]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使其婚姻不得自由,稍有不慎,遺恨終身。值得注意的是,清末隨著西學東漸,西方婚姻文化的沖擊,國人受制于舊婚俗的苦感在中西對比之下愈發(fā)強烈。
中國號稱禮儀之邦、文明古國,卻實行愚民政策,識字寥寥,其哀可甚。“按法國識字之人,雖較他國為少。然以例之中國,學堂未盛,教育不普,識字之人,十不得一者(統(tǒng)鄉(xiāng)間男女而言),其差率已不可以道里計。夫以號稱右文之古國,而識字人數(shù),寥寥可數(shù),其恥辱又當何如。”[23]
又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這極大束縛了女性的思想,剝奪了其受教育的權(quán)力。“有安靜和善、略知規(guī)矩、稍識禮義之婦,而生育子女教養(yǎng)必不得其法。或丈夫出門,奔走衣食而寄回家書,不知所云何也。或己所欲言,而筆墨無以達也,此又一苦也。”這些源自思想觀念中舊風舊俗的苦感較為漫長,是難以短時間內(nèi)改變的,因此其所致之苦痛,亦為深厚。
綜上所述,正是由于政治、經(jīng)濟、軍事、外交、文化風尚等多重原因合力鑄就了清末社會的苦感特征。清末政府未能正視并著力處置,從而漸次喪失了存在的基礎,最終走向滅亡。
[1]論中國四民之苦[N].申報,1895 -08 -21(1).
[2]日本人之對于中國留學生[N].申報,1907 -04 -15(2).
[3]鹽商大辱[J].益聞錄,1898(1769):184.
[4]勸助行營醫(yī)院經(jīng)費說[N].申報,1895 -02 -10(1).
[5]書多羅楞郡王奏請練兵籌餉摺后[N].申報,1901-01-16(1).
[6]論俄人之心志[N].申報,1895 -07 -13(1).
[7]善后十策[N]申報,1895 -04 -28(1).
[8]紀云南鐵路招工受虐詳情(寧波)[N].申報,1906-07-26(2).
[9]美關員又以苛驗恥辱華僑(北京)[N].申報,1910-12-30(6).
[10]留奧學生之窘辱[J].廣益叢報,1910(249):14.
[11]中國對于外交上無上之利益[N].申報,1908 -04 -11(2 -3).
[12]光緒二十二年正月初十十一日京報全錄[N].申報,1896 -03-14(13).
[13]我們做百姓的苦[J].杭州白話報,1902(29):1 -2.
[14]杭嘉湖旅行記(六)[N].申報,1908 -12 -26(12).
[15]鄧云特.中國救荒史[M].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58:5.
[16]募振秦災,申報館協(xié)振所謹啟[N].申報,1901 -1 -2(1).
[17]籌辦陜振十八志[N].申報,1901 -01 -18(3).
[18]遼東苦況[N].申報,1901 -01 -4(2).
[19]東報紀蒙古困苦情形[N].申報,1906 -04 -11(3).
[20]五茸志[N].申報,1895 -06 -25(3).
[21]聞泰西婦設天足會感而書此[N].申報,1895 -05 -4(1).
[22]論中華婦女之苦[N].申報,1895 -09 -18(1).
[23]識字人數(shù)[N].申報,1908 -04 -2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