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骨師之女》中的家庭價值觀探討

彭家海, 朱子慶

(湖北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68)

《接骨師之女》中的家庭價值觀探討

彭家海, 朱子慶

(湖北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68)

《接骨師之女》是美國華裔作家譚恩美最近的一部代表作，主要講述了一家三代的三個女人——寶姨，楊如林和露絲，在不同家庭生活和社會環境下發生的家庭沖突。從儒家思想和基督精神影響下的家庭觀念，來探討她們家庭生活不幸的原因。

《接骨師之女》 ； 家庭沖突； 原因

美國華裔女作家譚恩美因《喜福會》一舉成名，《灶神之妻》和《百種神秘感覺》延續了成功。時隔十年，《接骨師之女》同樣獲得評論界的一致好評。

國內研究《接骨師之女》的文章2006才開始出現，呈逐年上升趨勢，與她的成名作——《喜福會》相比，不管是研究數量還是研究角度差異很大。研究內容包括：中國迷信、文化沖突、敘述策略、東方主義和后殖民主義等。對該書的研究有待深入作品內部，了解作家創作目的，提煉作品的現實意義。

《接骨師之女》以抗日戰爭為背景，以制墨世家的興衰為主線，描寫主人翁楊如林和母親寶姨的悲慘遭遇，以及楊如林、高林姐妹倆在戰亂中如何生存下來，又踏上去美國艱難之路。楊如林在美國生下女兒露絲，她們母女生活矛盾重重，互相傷害。本文從故事細節著手，分析寶姨、楊如林以及女兒露絲三個女人的家庭生活。寶姨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缺乏母愛，父親的縱容和溺愛，養成了她以自我為中心的個性。成年之后，她自作主張和劉家第四個兒子自由戀愛。雖然沖破種種阻力，迎來劉家娶親，但結婚當天丈夫和父親被害。因丈夫死去，小孩出生得不到劉家人認可，劉家能讓寶姨母子留下來算是仁至義盡了。楊如林和妹妹高林經過重重磨難，漂洋過海來到美國。她們在美國落地生根，生兒育女。孩子出生沒有給她們帶來期待的幸福，女兒從小顯現出判逆性格，又受美國社會環境影響，不管是交友還是婚姻愛情，都強調自己獨立個性，讓在中國長大的楊如林無法理解。女兒露絲同樣無法理解母親，于是母女倆人爭吵不休，非常痛苦。

了解這三個女人家庭生活悲劇的社會根源和個人原因，需要對小說進行分析，剖析不同社會家庭價值觀。

1 家庭觀念差異

家庭是以婚姻和血緣關系為紐帶結合成的社會團體，由父子、母女、夫妻以及兄弟姐妹關系構成。受社會環境和家庭文化的影響，不同國家和不同地域的家庭成員的婚姻觀，教育觀不盡相同。正如亨延頓所說，在美國，基督教促進了核心價值觀的形成和認同，并與它交織在一起[1]。

1.1母女關系

母女關系是家庭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血緣關系為紐帶以親情為依托，在父權社會，母女關系是父子關系的延伸[2]。小說中有兩對母女：寶姨和楊如林以及楊如林和露絲。這兩個家庭都是父親角色缺失，母親充當父親和母親的雙重角色。在張家這個封建大家庭中，以男性為中心，女性完全被邊緣化。由于丈夫結婚那天意外死去，寶姨必需從一而終。劉家老太太可憐寶姨的遭遇，把她以親戚名義收留下來。因為寶姨是未婚先孕，所以女兒和她的身份都不能公開。寶姨只能以家中仆人的名義照顧自己親生女兒，女兒也毫不知情。雖然女兒生活上對她依戀，可在身份上對她排斥，或者完全忽視她的感受。到了女兒談婚論嫁的年齡，張家讓小如林去北京同男方家長見面看其是否滿意，寶姨一直蒙在鼓里。后來寶姨知道與女兒結親的是仇家——棺材布張老板，她堅決反對。由于寶姨身份低下，人微言輕，沒有其他家庭成員接受她的意見，女兒認為她的目的是為了保住保姆地位。最后，寶姨以死抗爭，以鬼魂威脅取消了女兒婚事。由于她們母子倆身份、地位懸殊，即使寶姨盡了全力，奉獻母愛，女兒也毫不領情。

另一對母女是露絲和楊如林。楊如林從小在中國長大，她既受中國文化影響，也曾經在育嬰堂呆過一段時光，接受基督思想。她完全用中國的思維方式，限制女兒交友，不準女兒吸煙，引起女兒強烈不滿和堅決反抗。而女兒在美國本土長大，受基督思想影響，強調自己獨立個性，與母親關系平等。她堅決反對母親干涉自己自由，于是家庭爭吵持續不斷，矛盾近一步惡化升級。如林最后以家長的權威來壓制女兒，強迫她服從自己意志，并且一再偷看女兒的日記，探視女兒隱私，可女兒沒有絲毫退讓。母女相互折磨，愈演愈烈，就像困在沙塵暴中的兩個人，頂著巨大的痛苦，不停的指責對方是造成災難的罪魁禍首。如林大叫：你在吸煙！我沒有！你就是在吸煙,……我是美國人，露絲大叫。我有隱私權，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璠3]。本是血濃于水、休戚與共的母女親情，在家庭戰爭中，被消耗得傷痕累累，充滿絕望。

1.2婚姻愛情觀

中國傳統的婚姻觀念，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要求門當戶對。兒女婚姻并非個人私事，關系整個家族利益。如果她們自由戀愛，違背家長意愿，被認為是大逆不道，有違社會道德。男子可以妻妾成群，女子必須從一而終[4]。當寶姨第一次與治病的劉家四公子相遇，兩人一見鐘情，自由戀愛，并且婚前偷吃禁果。面對棺材布張老板的求婚，她堅持不嫁給他做妾，并且再三強調不做封建婚姻的奴隸。成親之時，她對未來一片渺茫，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不明原因何在，即便結婚那天丈夫不死，她將來日子也很茫然。因為她倆的愛情方式不被社會認可，違背社會道德，左鄰右舍并不看好她倆愛情，

《圣經》記載：上帝用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創造出女人，并讓他倆結為夫妻，成立家庭。這是美國婚姻的由來。男女結合，生兒育女是上帝意志的體現?；橐黾儗賯€人私事，父母也無權干涉?；橐鰶]有道德問題，如果結婚是一次錯誤，可以重來一次。結婚證書純粹是一張契約。美國允許結婚以外的婚姻形式存在。如果夫婦中一人愛上第三者，也不會受到譴責。并且結婚以后，夫妻雙方共同承擔家庭責任和義務。露絲和亞特同居十年，在亞特父母眼中，露絲是亞裔人種始終屬于第三者，并沒有完全融入他們的家庭生活。在兩位老人的心中，亞特的前妻——白人米安娜才是他們孫子的母親，心中的兒媳，但兩位老人平時并不過問亞特和露絲的家庭生活。實行AA制“臨時來找工人維修費用太高……雖然這次露絲沒有主動提出來，她覺得自己挺小氣，接下來亞特也沒有進一步解決問題而讓她表示惱火”。[3]雖然從小在美國長大，露絲深受母親影響，有中國的婚姻思想，表面上她贊同亞特生活方式，但是內心還是有抵觸情緒，心中充滿矛盾。亞特和米安娜離婚之后，米安娜當露絲的面總是詢問亞特的生活近況，讓露絲感覺自己是一個外人并且受到傷害。離婚的夫婦互相關心，對美國人而言是普普通通的事情。但露絲認為，這些讓她對未來充滿擔憂，對婚姻沒有安全感。

1.3教育觀

中國的傳統家庭教育，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孩子是家長的私有財產。家長可以按照自己意愿教育孩子，并要求他們按照自己想法行事[4]。在生活上家長讓孩子獨享一切好處，該做的事情他們包辦到底。這樣一來，限制孩子發展，不利于她們成長。“她給我擦臉和耳朵，把我頭發解開，受理劉海，我的頭發很碎她幫我打濕壓平”[3]。“我已經成年了，卻愚笨到如此地步，我呆在當地，無計可施，只怪寶姨把我調教成這副樣子”[3]。寶姨對如林生活上的一些小事一一包辦，以一個仆人的行為來行使母親的職責。既然以主仆相處，在小如林的心中自己是主人，寶姨是仆人。寶姨的生活照料和教育，反而引起如林的不斷抱怨。她自己生活自理能力不行，認為是寶姨教育的結果。因為自己是小主人，一切都是仆人的錯。中國封建社會等級森嚴，如果她知道寶姨是自己的母親，她不敢有這種想法。所以寶姨以仆人的身份，行使母親的職責，困難重重。

美國家庭教育受宗教影響，孩子屬于上帝，不屬于父母。父母教育孩子，是為上帝負責。父母和孩子在上帝面前，關系平等，他們各自獨立行使自己權利。哪怕學習也是孩子自己做主，父母尊重他們自己的選擇。平時他們有各自獨立的時間和空間從事喜歡的活動，孩子的成長中遇到的問題，他們會依靠自身能力來解決[5]?？扇缌纸逃督z，要求露絲讀書、寫字，不允許她看電視，甚至還偷看露絲寫的日記；即使自己送給露絲的生日禮物也收回，等到露絲長大以后再交還于她。這一切讓露絲感到不可思議，引起露絲強烈抗議，并且她一再說明自己是美國人?？赡赣H根本不理睬她，因此母女矛盾不斷惡化升級，發展到如林跳樓以死了之。露絲并沒有因此而妥協，反而戰斗繼續進行，兩人互相傷害。如露絲所說：“你動不動喊自殺，那為什么只說不做??？……快去吧，去吧，去吧，自己了斷”[3]。在異國土地上生活，如林在露絲身上使用當年寶姨教育她的方式，不但沒有起多大作用，而且還傷害母女感情。

1.4仁孝觀

美國家庭觀念起源于圣經，沒有要求子女為父母盡孝。劇《圣經》中故事反映，家庭由妻子和兒女組成。兒女并非來自父母，父母只是上帝的代言人，她們一切都由上帝決定。所以美國家庭，沒要求子女對父母盡孝。當子女進入成年之時，她們都會離開父母獨立生活。相反，父母漸漸年邁之時，她們有自己家庭和孩子，也不會和父母一起生活。[5]

從小在中國出生的如林，雖然在美國生活多年，她身上不但有中國的家庭觀念，也有美國家庭思想。當露絲跟母親表明自己沒有空閑時間來探望她時，招來母親不斷抱怨。母親說：“因為每一分鐘都要收費的，我給你多少錢，……你就肯來看我？”[3]。其實，露絲并非完全沒有空余時間，只不過她認為有限的空余時間，應該來從事自己喜歡的事情。而在中國家庭，孩子看望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照顧家里老人也是兒女應盡的職責和義務。即使再忙，兒女也要抽出時間，回家看望父母。移民家庭長大的露絲，深受美國家庭價值觀影響，當她說沒有辦法去看望母親，引來母親不滿。

2 家庭悲劇的原因

一家三代三個女人的家庭生活中的悲劇，雖然自身有一定因素，但社會環境是她們悲劇的主要原因。寶姨生活在封建社會末期，儒家思想占統治地位，一切以三綱五常為主，男性至上的父權社會，女人從屬于男人。盡管寶姨被接骨師父親所疼愛，仍然擺脫不了封建思想對她的束縛，只能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盡管她性格頑固，為自己抗爭，自由戀愛，婚前性行為，還是難逃社會定數。她拒絕做張老板的妾室，結婚那天遭到張老板報復，家破人亡，唯一活下來的理由是腹中胎兒。

根據儒家思想：女子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4]。結婚當天丈夫死去，寶姨在婆家就沒有立足之地，劉家老太太留下她，是為了讓她作為保姆照顧自己的女兒。寶姨奉獻了一個母親的無私之愛，但仍然得不到女兒認可。由于封建社會等級森嚴，女兒認為她是仆人，沒有理由相信她說的一切正確。再說，她們倆人地位懸殊，主人不會在乎仆人。她最后以死抗爭，為女兒擺脫了封建婚姻的束縛。

如林在異國文化下教育女兒，被人認為性格怪異，得不到周圍的人們肯定。由于從小深受封建思想的毒害，她在美國受到排華思想的影響，面臨種族歧視，生活艱難。女兒帶她來到專門為華裔移民的醫院看病，由于語言不通，被醫生誤解。作為華裔女性，她們深受美國男性社會和白人的雙重壓抑，無法擺脫社會困擾，尋求自由平等的生活出路。

露絲會說地道的英語，擁有美國人的思維方式。但她身上也有中國人的基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美國人。面臨種族歧視，她在基督教影響下的婚姻和家庭中生活處于從屬地位，從來不會主動要求自己的權利。

3 結束語

通過《接骨師之女》一家三代三個女人不同故事的分析，從母女關系和子女婚姻愛情以及教育等方面展開，把中國家庭價值觀和美國家庭價值觀進行比較，發現巨大的差異性，其根源在于中美兩種不同文化的影響。儒家思想觀念在中國的家庭根深蒂固，影響中國家庭的子女教育和她們的愛情婚姻。

美國由于受歷史、地理和宗教(主要是基督教的影響)影響，大家庭觀念薄弱，強調家庭成員之間平等、自由。當兩種不同家庭觀念下的家庭成員在一起生活，他們之間會出現不同的文化碰撞。[6]由于世界經濟多元化的發展，跨地區的愛情、婚姻越來越多，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家庭成員在一起生活，需要互相包容、理解，減少家庭悲劇的發生。

[1] 朱永濤.美國價值觀——一個中國學者的探討[M].北京:外語出版社，2002.

[2] 宋占春.從沖突到融合——論譚安美《接骨師之女》中的母女關系.中國科技信息出版社，2006(10)：323.

[3] 譚安美.接骨師之女[M].張 坤,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2.

[4] 李桂梅.沖突與融合——中國傳統家庭倫理的現代轉向及現代價值[M].長沙:中南大學出版社，2002.

[5] 王 成.美國人的家庭價值觀及其形成的文化要素[J].world culture，2005(06)：6-7.

[6] 朱 玫.美國家庭模式及家庭價值觀的變化[J].國外社會科學,1992(08)：52-54.

[責任編校：張巖芳]

DiscussionontheFamilyValueofTheBonesetter′sDaughter

PENG Jiahai,ZHU Ziqing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uibeiuniv.ofTech.,Wuhan430068,China)

TheBonesetter′sDaughteris one of the recent masterpiece of Tan Amy as a Chinese American writer, which mainly tells the story of three women, three generations of Precious Auntie, young Lu Ling and Ruth , about the conflicts in the different family life and the different environments. 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causes of unfortunate family lif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Confucianism and Christianity.

thebonesetter′sdaughter, family conflict, reasons

1003-4684(2014)03-0109-03

I106.4

： A

2013-12-28

彭家海(1964-)， 男， 湖北隨州人，湖北工業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