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宏
(廣東工程職業(yè)技術學院, 廣東 廣州 510520)
《最藍的眼睛》作為一部悲劇小說,作品以較為沉重的筆調(diào)敘述了白人文化霸權下所引發(fā)的黑人女性困惑的主要原因,在這些女性困惑中,黑人女性逐漸走向迷失和自我否定。《最藍的眼睛》中莫里森深刻的探究了黑人女性在美國生存的兩難境地,她們遭受性別和種族的雙重歧視,她們在白人家里做工又在家里操持家務,身體的疲憊并沒有讓她們獲得尊重,她們想要擺脫性別歧視獲得社會的認可,可是社會并不給予他們獲得認可的機會,本文用多個視角對文章進行敘述,同時也用多個視角去去探究黑人女性成長的困惑。
托尼·莫里森是世界上第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黑人女作家,是當今美國最有影響力的黑人女作家,莫里森能夠獲此殊榮足以看出其在文學領域內(nèi)的藝術造詣。《最藍的眼睛》是莫里森的處女作,發(fā)表于1997年,該小說在備受爭議中確立了她“當代美國黑人社會文學觀察家”的地位[1]。莫里森的每部小說都極富生機和表現(xiàn)力,它們用超越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與狂想,把美國黑人女性的生活和成長過程與黑人社會的發(fā)展變化緊密的結合在一起,并且從不同的角度深入的探討了黑人女性所能承受的肉體和心理上的痛苦。莫里森既是美國黑人的代表人物,同時也是黑人文化的捍衛(wèi)者,在她的小說中,大部分的主題是黑人民眾悲慘的命運和黑人強勢文化的沖擊。在白人文化的沖擊下黑人文化受到了侵蝕,導致一些黑人逐漸排斥和放棄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最藍的眼睛》中佩科拉想要的藍眼睛就可以看出她對黑人文化的漠視與丟棄。
《最藍的眼睛》以上世紀40年代為創(chuàng)作背景,主要描述了主人公佩科拉·布里德洛瓦所受到的苦難遭遇。佩科拉是一個11歲的黑人女孩,她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爭吵、同學的嘲笑、小鎮(zhèn)成年人的冷漠中,她將自己所受的一些歸結為自己丑陋的外貌。在強烈自卑感的驅使下,她整日的低著頭走路,這個黑人小女孩有一個夢想就是擁有一雙藍眼睛(她把藍眼睛視為白人的象征)。在她的家里,她目睹了作為黑人的父親喬利隨著夢想的擊敗而變成了一個暴徒,并且由于自己非裔美國人的出身使得父親遭受屈辱和折磨,母親波琳由于缺乏身份的認同,在白人主流文化審美觀和價值觀里徹底的迷失了自己。這種家庭的背景下使得佩科拉想要躲避,但是父親的一次醉酒徹底的改變了佩科拉的命運。醉酒的父親,在迷亂中強暴了佩科拉,并且導致佩科拉懷孕了,這亂倫的事件使得佩科拉身心遭受極大的傷害,從而使得佩科拉越來越逃避現(xiàn)實。內(nèi)心滋生想擁有藍眼睛的夢想越來越強烈,于是她通過名片找到了騙子牧師邁卡·伊萊休·惠特科姆,佩科拉請求邁卡給她一雙藍眼睛。邁卡是一個戀童癖的愛好者,心理的扭曲使他答應了佩科拉,但是作為交換條件,佩科拉必須幫邁卡完成一個任務。這個任務便是除掉一條生病的老狗,佩科拉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給老狗吃了毒肉,佩科拉親眼目睹了老狗在痛苦的掙扎中死去了。正是這次的驚嚇在加上之前被強暴的事件,使得年僅11歲的佩科拉發(fā)瘋了。發(fā)瘋后的佩科拉完全與現(xiàn)實的社會脫軌,生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認為自己終于擁有了一雙藍色的眼睛,同時還幻想這自己擁有一個親密的朋友。
《最藍的眼睛》通過小女孩的口吻去向讀者揭示美國黑人成長的歷程,尤其是深受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的黑人女性的成長歷程。文章中的黑人女孩佩科拉一生的成長歷程崎嶇和坎坷,她生活在白人文化籠罩下的世界,開始憎恨自己的長相和膚色,擁有一雙藍眼睛是她一生的夢想。佩科拉是那個年代黑人女性的一個個例,但是她的藍眼睛夢想?yún)s是一個黑人普遍的夢想,可以說在當時白人文化籠罩下的黑人逐漸失去了自我,喪失了對自我價值的肯定。[2]如下從作品中的四個黑人女性中去探究黑人女性成長的困惑。
11歲的佩科拉生活在白人文化籠罩下的黑人聚居區(qū)內(nèi),在白人文化的審美觀下,她又黑又丑。典型的黑人黝黑的皮膚、烏黑的秀發(fā)和眼睛使她倍感恥辱,嚴重的自卑心理使她開始逃避現(xiàn)實的生活,她低頭走路,在家里躲在棉被下去逃避父母的爭吵。幼小的年紀讓她認為只要自己能夠擁有一雙藍眼睛,就能得到別人的關注和愛慕,爸爸就不會在酗酒,媽媽不會在冷落她,哥哥也不會在頻繁的離家出走。但是她的愿望并沒有得到實現(xiàn),而在更巨大的痛苦中使她走向毀滅。作為11歲的小女孩,她的內(nèi)心世界應該很純凈和簡單,但是莫里森卻傾注了對黑人女性迷失自我的痛心。佩科拉在白人文化主流的強烈沖擊下,莫里森寄寓了佩科拉失去了對黑人傳統(tǒng)文化的自信,讓她完全否認黑人文化去人認同白人文化,并且佩科拉還十分憎恨自己的膚色和黑人身份。她對白人的膜拜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但是她的身份不可能讓她不可能融入到白人文化中,最終使得佩科拉在迷失本民族的文化后又沒有找到文化的歸屬,最終釀成了她的悲劇。
佩科拉文化的迷失中最為重要的原因是家庭和學校原因,年幼的她渴望母愛卻時常受到母親的虐待,渴望得到父愛卻被父親強奸兩次并導致懷孕,渴望哥哥的照顧,哥哥卻時常離家出走,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使得佩科拉開始憎恨自己的膚色。此外,在學校,無論是黑人男孩還是白人男孩都鄙視、嘲笑、捉弄她。如果說白人的排斥是歷史遺留的種族歧視,而黑人同胞的唾棄使得佩科拉的精神世界轟然崩塌,她在自己的民族文化中找不出存活下去的精神寄托,所以她有最初的向往到迷戀藍眼睛,這種種的改變其實是別人強加給11歲的女孩身上的重擔。所以,在還沒有能力辨別種族文化對民族帶來的影響時,獲得白人的藍眼睛是她擺脫困境唯一的希望,但是這個希望是個不切實際的夢想,所以才會使得年少的佩科拉走向毀滅。
波琳是佩科拉的母親,這位殘疾的黑人婦女,比起佩科拉來說,母親承受的痛苦遠遠多于她。波琳自幼在美國南部長大,因為殘疾使她喪失了上學的機會,并且在家里和社會上都沒能得到關注。為了改變這種生活的現(xiàn)狀,她只身來到了北方,心目中的美好生活在北方被消磨殆盡,在北方她不僅受到白人的歧視,就連黑人同胞也歧視自己皮膚黝黑、方言嚴重。但是這些遭遇并沒有使得波琳對生活喪失期望,因為,在懷孩子的時候,她反復的告訴自己無論自己的孩子有多丑,都應該善待它。在即將臨盆時,波琳親眼的目睹了醫(yī)生們對白人孕婦的溫柔與體貼,還聽到醫(yī)生說黑人產(chǎn)婦在分娩時根本就不會覺得疼,她們生孩子如馬下崽一樣。正是這種赤裸裸的種族歧視,使得波琳的人性發(fā)生了扭曲。在佩科拉出生后,她把種族歧視所帶給自己的不滿與恥辱全部發(fā)泄在自己幼小的女兒身上,在種族歧視的影響下,使波琳的人格喪失、精神分裂。她模仿白人的發(fā)型,一直幻想著自己過著白人的生活,自欺欺人的認為自己是白人生活的一員,但是當她看到黑皮膚的丈夫和女兒時,她開始莫名其妙的憎惡和藐視自己的家庭。當波琳得到一份在白人家里的女仆工作后,她很樂意呆在主人的家里,并且自認為獲得了人生的價值意義。正是種族歧視的遭遇使得波琳在黑人文化中迷失,在自欺欺人的生活中把自己的家庭推向絕境。
杰拉尓丁是這些黑人女性最有文化的一個知識女性,在讀者看來,這樣的黑人女性應該會有保護種族文化的意識,或是在白人文化的沖擊下不會迷失自己。事實不然,出生在黑人中產(chǎn)階級家庭的杰拉爾丁,從小受到系統(tǒng)的西方教育。同時,她拋棄了自己種族的文化傳統(tǒng),認為的地位高于同種族的黑人。在白人文化的影響下,她憎恨自己的膚色和種族,同時,她還厭惡同自己一樣膚色的丈夫和兒子,在家里她從不親昵自己的兒子,并且經(jīng)常告訴兒子:“我們是干凈又安靜的有色人種”,不是“骯臟的黑鬼”,但是她仍舊改變不了白人的歧視和虐待,為了尋求心理的平衡,她把自己的不滿發(fā)泄到自己的兒子和更弱小的黑人身上。
克勞迪婭作為捍衛(wèi)民族文化的捍衛(wèi)者被作者賦予了真善美的心靈。雖然她與佩科拉一樣生活在白人文化沖擊下的黑人聚集區(qū),遭受到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但是父母給予她正確的價值觀使得克勞迪婭沒有喪失對民族文化的尊重和捍衛(wèi)。雖然在母親的歌聲中她體會到黑人的苦難,但是這些苦難并不是永存的。正是在家庭的關懷中才使得克勞迪婭沒有喪失自己的種族文化,雖然在克勞迪婭成長的過程中也遭受眾多的迷惑,但是這些迷惑并沒有讓這個黑人小女孩迷失在黑白文化的沖擊中。
1.種族歧視。美國雖然在一直標榜民族和自由,但是實際上美國一直存在種族歧視的現(xiàn)象,尤其在上世紀,美國的白人一直占據(jù)在政治、經(jīng)濟上的統(tǒng)治地位。所以白人文化順利成章成為主流文化,黑人文化一直遭受白人文化的沖擊,在兩種文化的碰撞中種族矛盾層出不窮。種族矛盾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早在南北戰(zhàn)爭之前,美國的努力制度下黑人被當做奴隸進行販賣,其本民族的身份、歷史、文化被毀壞殆盡,他們在長期白人文化的影響下,其黑人后代開始用白人的價值觀去看待和感悟世界。雖然南北戰(zhàn)爭后,美國廢除奴隸制度,但是其種族歧視并沒有隨著奴隸制度的消失而消失,在長期的白人價值觀的影響下,黑人自身就認為自己的種族是一個地位低下的種族,自己的種族是卑劣、愚蠢、野蠻的代名詞,其文化價值觀的扭曲使得黑人在成長過程中產(chǎn)生迷惑,進而對他們的身心健康的發(fā)展帶來影響。
2.性別歧視。無論東方還是西方,自古以來就存在“男尊女卑”的性別歧視。美國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黑人種族之間,黑人男性受父權制思想的影響,一直打壓黑人女性,認為黑人女性是自己的附庸,不應該有自己獨立生存的價值。如:喬利在第一次性愛的過程中,因白人的性別歧視,把自己的惱怒全部歸結到與自己做愛的女孩身上;此外,喬利在獸欲大發(fā)時強制性的與妻子做愛,還有對自己的女兒下毒手,從這些行為中都可以看出黑人男性對黑人女性的性別歧視[3]。
社會價值觀的差異使得處在社會邊緣的黑人女性遭受困惑。從上部分就已經(jīng)論述過美國在當時已經(jīng)廢除了奴隸制度,但是仍然沒有改變他們低下的社會地位。尤其對于黑人女性來說,她們遭受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的雙重壓迫,在這種雙重的壓迫下使得黑人女性喪失身份和話語權,其人性尊嚴遭到肆意的踐踏。正是在這種環(huán)境的氛圍中才使得黑人女性的成長遭受困惑和迷惘。
從作品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這些黑人聚居區(qū)內(nèi),白人的社會價值觀一直潛移默化的影響著這些黑人,如:克勞迪婭的父母送個她的圣誕禮物是個白人娃娃;莫琳因為是混血兒,比黑人膚色較淺就有優(yōu)越感,并且得到同學們一致的青睞;電影院的電影都是白人美女;甚至連糖果的包裝紙上印的圖片都是白人女孩。在這種文化的熏陶下,潛移默化的改變了自己種族的傳統(tǒng)文化,使得眾多的黑人女性在這種文化氛圍中,產(chǎn)生了成長過程中的文化困惑。
佩科拉的家庭環(huán)境和她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使她在成長的過程中失去了對自我文化的認知與判斷。上世紀的美國是個白人文化占主導的社會,黑人只是處于邊緣地帶,沒有話語權。佩科拉在這種文化氛圍的影響下自覺或不自覺地接受了白人文化的審美觀。從最初在克勞迪婭家里喝牛奶便可以看出,她喜歡的不是喝牛奶而是對牛奶瓶子上的白人女孩迷戀,這種行為本不應該存在一個孩子的身上,但事實上年僅11歲的黑人女孩都對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產(chǎn)生困惑。
在困惑中導致迷失自我的黑人女性不只是佩科拉一人,但是讀者們卻從佩科拉身上看到黑人種族和喪失身份和文化的千千萬萬的黑人女性,對于佩科拉、波琳、杰拉爾丁等黑人女性來說,她們的一生是可悲的,她們一生想要走出黑人種族的藩籬,但是卻一直被禁錮在黑人種族的聚集區(qū),她們想要改變自己是黑人的命運,并且為了這一目標在一直不放棄的變態(tài)的努力,可是事實上這些努力是徒勞的,她們不可能改變自己的膚色,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對自己的看法[4]。
佩科拉不像波琳和杰拉爾丁一樣把對黑人的憎恨轉嫁在別人的身上。她只是在幻想中一步一步走向迷失,擁有一雙藍眼睛看似是多么離譜的想法,但是對于一個11歲的少女來講是多么的神圣與偉大。但是這雙被賦予美化和希望的藍眼睛正是佩科拉悲劇的根源,因為她的這種愿望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并且,女性天生的敏感使她變得異常的脆弱,在無力改變的時候她只能寄托于幻想。佩科拉所追求的一直是自己幻想的自己,在她本人的意識中根本就沒有自身身份的存在,佩科拉這種強烈的迷失自我主要源自于她貧困的生活和社會上白人對黑人的歧視,對于手無縛雞之力的她來說,她不可能像母親一樣,她能做的只能是在自我幻想中陶醉。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如果說沒有后來的被強暴和殺狗事件,佩科拉可能只會在自己的幻想中慢慢的成長,但是這些事件把她推入了絕望的境地,父親的強暴、早死的嬰兒、牧師的欺騙擊垮了佩科拉。正是以這些事件為誘因,導致了佩科拉迷失了自我,使她墮入了瘋癲的狀態(tài),最終便成了一個只會幻想的瘋子。事實上,佩科拉只是那個時代迷失身份的黑人女性的一個個例,在她的身上折射了那個時代眾多黑人女性命運的歸宿與迷惘。
綜上所述:《最藍的眼睛》通過小女孩的視角去揭示了美國白人文化霸權下,黑人女性在成長過程中的痛苦與迷惘。這種文化沖擊下迫使黑人女性在困惑中自我否定和迷失。黑人在白人文化霸權的慘痛命運使得黑人逐漸喪失了民族文化及身份,最終使這種沒有歸屬感的黑人導致自我身份認同感的缺失。從迷失自我的佩科拉可以看出,黑人尤其是黑人女性要想獲得真正的獨立自我,就必須時刻根植于本民族的文化及傳統(tǒng)。佩科拉的悲慘結局也預示著追求自我離不開本民族的文化之根,如果妄想在喪失民族文化的過程中追求自我,那么個體的迷失是必然的結果,脫離民族、脫離集體、脫離歷史的個體是無法真正找到自我的[5]。正是因為佩科拉在追求自我的過程中迷失了身份,因此,佩科拉的藍眼睛最終成為了一雙無家可歸的藍眼睛。
[1]曹小菁.《最藍的眼睛》——托尼·莫里森與生態(tài)女性主義的共鳴[J].世界文學評論,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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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呂曉菲.母愛的迷失與堅持——《最藍的眼睛》中黑人女性的成長[J].山西高等學校社會科學學報,2012,(11).
[4]王守仁,吳新云.性別·種族·文化:托妮·莫里森與美國二十世紀黑人文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5]賈素琴.文化沖突下的成長困惑——托尼·莫里森兩部早期作品的女主人公分析[J].沈陽工程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7).
[6]Morrison T.The Bluest Eye[M].New York:Alfred A.Knopf,Inc.,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