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恩河谷傳華張菲菲 袁凱歌 王亞麗
2013 年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的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12月底,我國網民規模達到5.64億,其中即時通信、博客/個人空間、微博、社交網站用戶規模分別達到4.68億、3.72億、3.09億、2.75億,所占網民比例分別為82.9%、66.1%、54.7%、48.8%[1]。這表明網絡已經成為人們交流溝通的重要渠道之一。與此同時,網絡交往所產生的負面影響,如網絡關系成癮等受到諸多學者的關注。網絡關系成癮是網絡成癮的一種亞型,也稱網絡關系依賴,是指過度使用聊天室、網絡論壇等網絡交際功能,沉迷于在網上建立、發展和維持親密關系,而忽略了現實中的人際關系的發展和維持,導致個體心理、社會功能的損害[2]。
以往研究表明,社交退縮、社交效能感與網絡關系成癮關系密切。Hart等[3]把社交退縮界定為兒童在熟悉環境下的一種彌漫性的獨處行為模式,這一概念被不斷補充和完善。田媛[4]綜合以往各種界定,認為社交退縮是一個綜合性概念,既包括個體外在行為方面的退縮和抑制,也包括內在的交往動機不足、孤獨氣質傾向和羞怯情緒體驗。已有研究發現,羞怯[5]和社交退縮[4,6]均可以顯著預測網絡關系成癮。社交效能感是個體對自己發起和保持現實人際關系的信心或信念,它是人們對自身社交能力的一種主觀知覺[7]。它包括兩層含義:是指個體對自己的行為能否達到某個交往目標的主觀判斷;產生于交往活動發生之前,是個體對自己能否完成某一交往活動的效能預期[8]。實證研究發現,社交效能感可以顯著預測網絡關系成癮[9]。
在網絡成癮的研究中,Davis[10]提出了認知-行為模型來解釋網絡成癮產生和發展的機制,該理論認為,網絡成癮的認知癥狀先于情感或行為癥狀出現,并且通過導致后兩者進而加劇網絡成癮癥狀。非適應性認知是網絡成癮發生的充分條件和近端,而不良傾向(個人的易患素質)和生活事件(壓力源)是網絡成癮形成的必要條件和遠端。其中低社交效能感屬于對自我的非適應認知,社交退縮則可視為個體易患素質的一部分。基于此可假設:社交效能感在社交退縮和網絡關系成癮之間可能存在中介作用。然而,根據Bandura[11]的效能感理論,低社交效能的個體對發起和維持人際關系信心不足,因此更傾向于出現對社交場合的回避和退縮。從這個角度來講,社交退縮可能是社交效能感與網絡關系成癮之間的中介變量。綜上所述,本研究基于認知-行為模型和效能感理論,構建了兩種可能存在的中介模型,如圖1、圖2。

圖1 研究模型1

圖2 研究模型2
1.1 對象采用整群抽樣選取某高校大學生683名,進行問卷發放,回收后得有效問卷646份(94.6%)。其中男生195人,女生443人,8人性別信息缺失,平均年齡(19.20±1.32)歲,平均網齡(6.00±2.64)年。
1.2 方法
1.2.1 網絡關系成癮問卷研究采用周治金和楊文嬌[12]編制的“大學生網絡成癮類型問卷”中的網絡人際關系成癮維度,并結合新興網絡交往形式,對原始量表做了部分修改,將“上BBS”改為“刷微博”。該問卷包括6道題目,采用Likert5點計分法,得分越高,表明網絡關系成癮的程度越高。在本研究中,問卷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2。
1.2.2 大學生社交退縮量表該量表由田媛[4]編制,包括3個維度:回避陌生環境、離群、回避公共場合發言共16道題目,采用Likert5點計分法,得分越高,表明社交退縮的程度越嚴重。在本研究中,總問卷及各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91,0.80,0.90,0.85。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為:χ2/df=4.55,GFI=0.94,CFI=0.98,NNFI=0.97,IFI=0.98,RMSEA=0.074。
1.2.3 社交效能感問卷由Jeong和Kim[13]編制,問卷共4個項目,采用Likert 5點計分法,得分越高,表明個體社交效能感越強。問卷的最終版本經由15名心理學碩士和博士通過翻譯、回譯并多次討論而確定。在翻譯過程中,由于中英文表述差異,將原量表中第4題分譯為兩個項目(將"I rarely meet other people"譯為“我很難結識其他人”和“我很難與其他人接觸”)。在本研究中,社交效能感問卷包括5個項目,Cronbach's α為0.73。
1.3 統計處理所有數據采用SPSS 17.0和LISREL 8.70進行統計處理和分析。
2.1 各變量間的相關分析結果顯示,社交退縮與網絡關系成癮呈顯著正相關(r=0.16,P<0.001),社交效能感與社交效能感(r=-0.54,P<0.001)、網絡關系成癮均呈顯著負相關(r=-0.14,P<0.001),見表1。

表1 各變量間的相關(r)
2.2 中介效應分析方杰和張敏強[14]認為,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法比傳統的Sobel檢驗效力更高,因此本研究采用該方法抽取5000個Bootstrap樣本分別估計模型1和模型2中介效應95%的置信區間,同時將性別和網齡作為控制變量。結果顯示,社交退縮顯著正向預測網絡關系成癮(t=2.01,P<0.05);社交效能感則顯著負向預測網絡關系成癮(t=-2.19,P<0.05);社交效能感在社交退縮與網絡關系成癮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ab/c)為36.7%;社交退縮在社交效能感與網絡關系成癮之間也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ab/c)為32.9%,見表2、表3。

表2 社交退縮、社交效能感與網絡關系成癮的回歸分析

表3 中介效應分析
回歸分析結果顯示,社交退縮能顯著正向預測網絡關系成癮,社交效能感能顯著負向預測網絡關系成癮,這與以往研究一致[4,6,8]。個體的社交退縮程度越高,越傾向于逃避現實中面對面的交際,網絡的匿名性、便利性和逃避性無疑給他們提供了另一個交流的渠道,因此他們更容易沉溺其中。個體的社交效能感越低,其孤獨感越強[15],進而會促使個體通過網絡交往尋求歸屬感,導致網絡關系成癮的可能性增大[16]。
心理需求的網絡滿足理論和“失補償”假說也支持這一結果。心理需求的網絡滿足理論認為,網絡能夠滿足大學生在現實生活中難以滿足的心理需求,進而導致網絡成癮[17]?!笆аa償”假說認為,上網行為是青少年心理發展受阻時的補償表現,建設性補償即正常上網行為,病理性補償即網絡成癮行為[18]。對于社交退縮程度高、社交效能感低的個體而言,現實生活中并不能滿足其人際交往的需求,個體心理發展受阻,從而更傾向于進行網絡交往,因而更容易網絡關系成癮。相反,對于社交退縮程度低、社交效能感高的個體而言,網絡交往只是其現實人際交往的有益補充,即建設性補償,因此出現網絡關系成癮的可能性較低。
中介分析結果顯示,社交效能感在社交退縮與網絡關系成癮之間、社交退縮在社交效能感與網絡關系成癮之間均起部分中介作用。認知-行為模型和效能感理論為此提供了兩種不同的理解思路。根據認知行為模型,社交退縮屬于個體易患素質,會通過低社交效能感這一非適應性認知的間接作用影響網絡關系成癮。而根據效能感理論,社交效能感在社交退縮行為之前產生。需要說明的是,模型1中的社交退縮多偏重于穩定的退縮傾向等人格層面,模型2所指的社交退縮多偏重于行為抑制等行為層面。這表明,社交退縮、社交效能感與網絡關系成癮三者之間存在多重因果關系,社交退縮和社交效能感互相作用,并同時影響網絡關系成癮。具體來說,具有孤獨氣質、特質焦慮等人格傾向的個體,他們對社交活動的信心較差,進而會出現對社交場合的回避行為,形成惡性循環,最終沉溺于網絡中的虛擬關系。這也驗證了社交退縮這一概念的綜合性。
以往針對社交退縮的研究研究多集中在兒童,缺少對大學生的相應研究。大學生處于人生的關鍵期,其社交退縮行為會對個體的發展有著更為不利的影響。本研究發現,大學生中社交退縮的個體更傾向于網絡關系成癮,這與Valkenburg等[19]的觀點本質上是一致的,即在現實中社交不足的個體會通過網絡交往進行補償。這提示心理健康工作者要對社交退縮個體開展網絡成癮的預防活動,使他們認識到網絡交往的利與弊,從而進行適當的網絡交往。另一方面,可以通過團體輔導[20]等形式增強個體的社交效能感,改變不良認知,進而改善個體的社交退縮和網絡關系成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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