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岳
(蘭州交通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甘肅蘭州 730070)
歐洲中世紀封建割據帶來頻繁的戰爭,城市的防御功能在這一時期得到充分的展現。城墻作為古代城市防御功能的最重要承載物,在城市發展的進程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城墻一方面作為重要的軍事設施,為城市提供有力防衛;另一方面,也作為統治工具,對城市居民進行有效的管轄。城墻區分出城里人與城外人,前者居住在封閉的城市,后者生活在開闊的田野。開闊的田野會受到野獸、流寇和入侵軍隊的侵擾,而居住在封閉城市的人們,即使在戰禍時期也可以安全地工作和休息[1]。城墻的防御功能吸引人們涌入城市,為城市的發展提供持續的動力。當城市的發展被局限到城墻之內,擁擠和向高處發展成為必然趨勢,這就造成了城鎮環境質量下降,居民的衛生條件惡化,一旦產生疫情,傳播將難以被阻擋。當城市發展到某個臨界點,城墻會被外擴,以協調城市發展,然而這種被動的外擴,一方面總是滯后于城市發展,另一方面也受到城市供水、糧食生產和交通通信的制約,城市的規模擴張受到限制。封閉帶來擁擠的建設和惡劣的衛生環境,使城市居民生活質量下降,同時也制約了城市的發展。中世紀后期,伴隨大批新的城鎮的建立、貿易的發展、軍事威脅降低、軍事技術的進步,城墻的價值被大大削弱。城市逐步走向開放,城市之間的交流變得頻繁。
古代注重防御功能的城市,不論是在歐洲還是中國,城市中心到城門之間的交通都有嚴格的路幅要求,以求在外敵來犯時,駐守的軍隊可以迅速到達各個城門。這種以軍事需求為目的修建的道路,路寬通常遠大于市民生活的實際需要。一方面,造成城內土地資源的浪費,另一方面,大尺度的路幅割裂了城市的肌理,給日常生活和交流帶來不便。這是城墻和干道體系對城市內部生活交流的破壞,同時城墻及相對應的宵禁制度,在維護治安的同時,也客觀上破壞了城內外、城與城之間的交流。隨著商品經濟日趨活躍,傳統的政治性城市逐漸向商業化城市發展,城市的經濟功能逐漸超過政治功能。現代城市的發展,恰依賴于不同城市、不同地域之間的交流、聯合,路的修建服務于社會經濟活動的需求。從現代主義到后現代主義,城市從功能主義過渡到對人性化生活的尊重,郊區的繞城公路、城市中心區的步行區域,都體現了對日常生活、交流的考量。人防設施取代城墻和護城河,成為現代城市的主要戰時防御手段。從20世紀60年代開始,我國在人防建設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歷史告訴我們,避免戰爭的最佳手段就是做好戰爭的準備,然而和平依然成為當今世界發展的主流,爆發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性不大,和平時期,人防設施與經濟建設相結合,以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這樣不僅節約了土地資源,促進社會經濟的發展,還能夠實現人防設施經營與人防設施維護的相互促進,從而無需國家安排專職人員對人防設施進行養護。人防設施的開放還在客觀上增加了居民對人防設施的熟悉度,在遭遇突發災害時,能迅速到達和進入人防設施。
城墻在保護古代城市的同時,也區分出了城里人與鄉下人。現代城市沒有了城墻的阻隔,卻根據社會、經濟地位的差距區分出了富人區和貧民窟。中國沒有像巴西、印度那種特大城市中的“貧民窟”現象,因為我國制度限制農村人進入城市,然而,貧富差距形成的社會分化現象依然存在,“蝸居”廉價地下室“集裝箱小屋”“蟻穴”構成了貧民窟式的底層分化,與城市中高昂地價的富人區形成對比,無形中,一道壁壘被筑起,從城市內部將城市割裂,不同階層的人在各自的軌道上行走,鮮有交集。社會分化帶來社會治安問題,迫使富人聚集以避害,窮人扎堆以求存,進而加劇了社會分化。城墻阻隔了城里與城外的交流,社會分化形成的壁壘則妨礙了不同階層的交流。城墻的修建曾極大地保障了城市的發展,但發展到達某一階段,它對城市發展限制遠大于促進時,又被遺棄在歷史中,而它所承載的正是城市的防御功能。我們不該忘記這種防御功能曾給人類心理帶來的極大安慰,同時也要警惕社會分化給城市發展帶來的危機。
[1]劉易斯·芒福德.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