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債危機成因、前景及對未來影響

□文/邱奕奎

（中央財經大學金融學院 北京）

自2009年歐債危機爆發以來，歐盟、歐洲央行（ECB）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均采取了一系列積極的應對措施，取得了一定成效，但這場危機遠未結束，深層次矛盾仍未得到根本性解決，歐洲發展前景存在諸多不確定性。

一、研究綜述

受歐債危機影響，歐元區未來前景研究是當前國際形勢中一個備受關注的世界性問題。德國學者John Makin 認為，歐元將在5年內崩潰，因為歐元區內部的結構性和制度性問題是難以解決的。愛爾蘭經濟學家Karl Whelan 則認為，歐元暫時沒有問題，但壓力會越來越大。王義桅（2012）認為，歐債危機不僅對歐元區經濟、歐洲一體化進程、世界格局走向均產生不同程度的沖擊，而且加大了德國和歐元區其他成員的矛盾、歐元區與非歐元區國家的矛盾、美國和歐盟的矛盾、歐元區與世界經濟的矛盾，使歐盟未來數年內不得不忙于內部事務而非熱衷于全球治理，傾向于走務實的地緣經濟而非價值觀路線，嚴重削弱了歐盟的硬、軟實力。然而，歐盟正借助危機加速推進一體化，其成效將舒緩、但并不能化解歐盟的戰略頹勢，由此增添了世界多極化進程的復雜性和曲折性。周茂榮，楊繼梅（2010）認為，斷言危機國家將退出歐元區并因此而最終導致歐元崩潰缺乏根據，但這些國家要重新達到歐元區財政趨同標準必須經過痛苦的調整過程。高倩倩、鄭建軍（2012）首先從短期動態角度分析歐債危機以來歐元的國際貨幣地位受到的一些沖擊，然后運用LAC 準則從中長期制度視角揭示歐元體系的效率缺陷與歐債危機、歐元國際地位的內在聯系。結果發現了歐債危機以來歐元國際地位受到拖累的一些證據，但總體來說這種拖累還相當溫和。雷朋（2012）認為，歐債危機的根源是宏觀經濟結構失衡，經濟長期低迷，政府靠舉債度日，而為了減赤和實現宏觀經濟結構調整，就要緊勒腰帶，減少公共開支，過緊日子。這就必然影響到就業和社會福利。漆鑫、龐業軍（2011）從債務問題國家自身經濟結構性因素與歐元區制度因素等方面分析了歐債危機產生的根源，指出歐債危機可能促使歐洲走向更為緊密的財政和政治聯盟。張健（2012）認為，盡管歐盟前進阻力增大，但歐洲國家不大可能放棄一體化成果而走回頭路，歐盟特別是歐元區內部在經濟和財政政策上的協調力度已經開始并將繼續加大，歐洲一體化將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二、歐債危機成因分析

歐債危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國際經濟社會所施加的外部影響，有歐債危機國內部的原因，也有歐元區制度的缺陷。

1、外部原因。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為支持經濟增長，歐元區各國相繼出臺一系列經濟刺激計劃。這些措施在減緩經濟衰退的同時，也造成政府財政開支急劇增加，歐元區各國政府資產負債表嚴重惡化，成為引發歐債危機的導火索。同時，當希臘等國債務狀況披露后，一些國際投資銀行相應的創設了金融產品（CDS），并進行炒作，導致其價格大漲。政府債券息差的拉大與主權CDS 價格的上漲重創了投資者對這些國家主權債務的信心，而三大信用評級機構不斷下調這些國家的主權信用評級，進一步降低了希臘等國家的信譽，從而引發債務危機。

2、內部原因。歐債危機是內部經濟結構失衡，各種矛盾長期積累的結果。歐元啟動以來，同一的歐元匯率水平妨礙了南歐國家競爭力，歐元區各國競爭力差距不斷增大，以“歐豬五國”為代表的部分歐元區國家面臨結構性難題，承受著來自亞洲低成本產品生產國的沖擊和德國等歐元區內部競爭力強國的雙重擠壓，普遍存在產業發展乏力、產業空洞化現象。歐盟勞動力市場僵化，跨國間勞動力市場流動性差，勞動力資源配置效率低下，嚴重制約了歐洲經濟的競爭力。歐洲國家普遍推行高福利政策和高標準社會保障體系，財政支出龐大，政府日益不堪重負。希臘、葡萄牙等國家加入歐盟以后，歐元區的銀行低利率，刺激了信貸和消費增長，居民高消費習以為常。高福利、高消費導致社會勞動成本不斷上升，經濟結構嚴重失衡，不少歐盟國家經濟增長期低迷。歐洲人口老齡化問題也日益突出，已經嚴重影響到歐洲社會經濟的發展。再加上在選舉政治環境下改革的阻力重重，歐洲各國政府債務長期居高不下，為債務危機的爆發準備了充分的條件。

3、歐元區制度性缺陷。歐元區只有統一的貨幣政策，而沒有統一的財政制度。雖然馬斯特里赫特條約規定，各成員國的負債不應超過GDP 的60%，政府赤字不應超過GDP 的3%。但缺乏有效的約束力，幾乎沒有國家遵守。歐元區作為一個單純的貨幣聯盟，缺乏財政監督與轉移支付機制，應對危機的資源動員能力不能與美國、日本等主權國家同日而語。

加入歐元區的國家，喪失了獨立的貨幣政策，使成員國減少了一個重要的宏觀調控工具，無法通過貨幣貶值，增加通貨流動性，減輕財政負擔和刺激經濟。政府調控經濟幾乎完全依賴于財政政策，本次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希臘等國為挽救經濟，避免衰退，不得不擴大財政開支以刺激經濟，結果赤字更加嚴重。

歐元區作為世界上一體化程度最高的超國家組織，其決策層面，仍然是以主權國家的利益為出發點和歸宿的。面對突如其來的重大危機，歐盟在制定重大政策時，需要平衡各成員國的利益，總要比事態的發展慢半拍。而經過再三妥協出臺的救助方案，往往力度有限，只能暫緩燃眉之急，而且始終存在能執行多少的問題。面對削減財政開支，減少政府赤字的要求，希臘等國家都是打折扣的執行。疲于奔命、焦頭爛額的歐洲各國領導人應對危機難免捉襟見肘，難以出臺前瞻性、根本性的解決方案，只能被動接招，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三、歐債危機發展前景

1、歐債危機將延續一段時間，經濟將陷入低增長或負增長周期。到目前為止，歐盟、歐洲央行、IMF 以財政緊縮、削減赤字為前置條件，以解決流動性問題為目的的救助措施，已經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危機國的債務負擔仍很大，財政緊縮政策實施起來難度較大，財政赤字壓力短期內也難以解決。同時，程度不同、措施各異的財政緊縮計劃必然阻礙歐元區經濟復蘇的步伐，一方面德國的經濟穩步復蘇需要歐洲央行盡早加息并撤回流動性措施以減輕通脹壓力；另一方面歐元區外圍國家的緊縮政策迫切要求歐洲央行在更長時間內維持低利率向歐元區銀行業提供貸款，歐洲央行面臨放松銀根、支持各成員國經濟增長與繼續執行緊縮貨幣政策、保持歐元穩定的兩難選擇，歐元區經濟的結構性失衡問題更加明顯，歐元區成員國之間的經濟復蘇進程和經濟實力的差異性也將進一步擴大，歐元區內部經濟政策協調也將更加困難。此外，歐洲銀行業的潛在危機不容忽視，歐債危機金融防火墻仍不夠堅實，投資者對歐洲經濟的擔憂和恐慌繼續蔓延，所有這些因素都會對市場產生沖擊，必將拖累歐元區陷入持續的低增長或負增長周期。

2、歐元區一體化進程將加快，但難度較大。歐債危機的爆發深刻地說明，在缺乏財政一體化的前提下迅速推進貨幣一體化，會加劇成員的分化。隨著危機的深化，歐元區成立銀行業聯盟，強化銀行業監管，并將加強財政政策協作，加強稅收和福利政策的協調，最大限度降低危機造成的損失，這將加快歐元區一體化進程。但是，財政權力直接關系到國家利益，歐元區國家目前并沒有表示出讓渡意愿；歐元區各國社會經濟法制等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財政政策統一比較困難；歐元區之外的一些國家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也不一定積極支持歐元區財政一體化；再加上歐元區各國政局更替，政治博弈的持續上演，歐元區財政聯盟的建立過程將充滿波折，困難重重。

四、歐債危機對歐洲未來的影響

歐債危機是自歐盟成立以來遇到的最大挑戰，關系到歐元的未來和歐盟的生死存亡。歐元區國家只有同舟共濟、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后生。歐盟多數國家經濟底子相對雄厚，社會保障制度比較完善，有在困難和矛盾極端嚴重時總會達成某種妥協的傳統。

1、將進一步實施貨幣體系改革。歐元關系著歐洲一體化進程，歐元改革勢在必行。（1）改組歐洲央行，繼續擴充歐洲央行的信貸發行能力。包括向合格商業銀行發行股權認購份額，公開發行長期外匯債務，以及向美國政府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增加融資規模，擴充貨幣發行準備；（2）組織德法意三國貨幣聯盟支持歐元的發行。德法意三國是歐洲貨幣聯盟的核心國家，他們的國家黃金儲備名列歐元國家的前三位，合起來超過美國，他們也是歐元流通受益最多的國家，在越來越多的歐元國家陷入財政危機之后，只有他們還有力量支持歐元的流通；（3）幫助有需要和有實力的歐元國家重建貨幣發行準備，逐步恢復他們本國的貨幣發行，與歐元并行流通，并且接受歐元充當他們的外匯儲備資產和貨幣發行準備。否則，這些國家在陷入財政危機后，他們的政府只有不斷減少的政治權力和不斷增加的社會責任，很容易變成社會動亂的發源地。

2、將進一步實施財政制度改革。主權國家的債務危機，從根本上講是財政危機，為了避免財政赤字拖累歐洲經濟，歐元區將在以下幾個方面繼續著手財政改革：（1）量力實施經濟刺激的財政政策。歐債危機主要是由于長期的高赤字和高負債會導致利率水平上升，使得政府的融資成本越來越高昂，政府入不敷出引起的，因此今后政府將接受教訓，在歐洲整體監管體系下，量入為出，使財政赤字率和政府債務率保持在安全線以下；（2）改革社會保障體系，抑制養老、醫療和失業保障的增長。歐洲國家需要對退休養老保險制度進行了改革，尋求養老保險資金來源多渠道，同時提高退休年齡、減少福利開支項目、增加醫保收費項目，降低失業保障額度及時間；（3）改變消費習慣，儲蓄超出預期的收入；（4）鼓勵就業，鼓勵勞動力跨國交流，獎勵生育；（5）增強產業競爭力，推動企業加大創新投入和教育投入，提高勞動生產率，推動長期經濟增長。

3、逐步走向一體化，建立更緊密的財政與政治聯盟。歐債危機的根源在于體制缺陷，歐債危機的治理也應從體制改革著手。為此，歐盟在對債務危機發生國進行經濟救援的同時，還積極推動成員國實施結構性改革，加強對成員國的財政和預算約束。歐元區建立一個統一的銀行體系并提高銀行的資本充足率，歐元債券和建立歐元基金的議案也已擺上日程，歐盟已經呈現出由單一的貨幣聯盟向更為緊密的財政聯盟和政治聯盟發展的趨勢。經過危機的沖擊，歐元區必定在制度建設、規則制定、政策實施等方面更加謹慎、嚴格與完善，歐盟將走向更為緊密的財政聯盟和政治聯盟。

［1］雷朋.國際金融危機——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對就業和社會保障工作的影響綜述.社會保障，2012.

［2］余永定.歐洲主權債務危機和歐元的前景.未來與發展，2010.5.

［3］漆鑫，龐業軍.歐債危機的根源、前景與影響.外匯市場，2011.

［4］周茂榮，楊繼梅.“歐豬五國”主權債務危機及歐元發展前景.世界經濟研究，20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