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孟光
(中共中央黨校 北京 100091)
黨的建設
社會轉型期黨的群眾工作的路徑選擇探析社會資本理論的視角
朱孟光
(中共中央黨校 北京 100091)
我國當前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關鍵期和改革的深水區,黨的轉型與社會轉型相互交織,這使得黨的群眾工作面臨繁重復雜的任務和挑戰。社會資本是政黨對社會施加影響,并最終實現政黨領導的重要因素。社會資本理論的分析框架對深入探析轉型期黨的群眾工作的路徑選擇提供了重要的指導。社會網絡資本是做好黨的群眾工作的前提和基礎;社會規范資本是做好群眾工作的基本保障;社會信任資本是做好群眾工作的核心和目的。投資社會資本,做好轉型期的群眾工作,黨要從構建社會網絡資本、發展社會規范資本、培植社會信任資本入手,最終建立合作、和諧、穩定的黨群關系。
社會轉型期 黨的群眾工作 路徑 社會資本
習近平曾指出:“群眾工作是社會管理的基礎性經常性根本性工作。”[1]“群眾工作的本質是密切黨群關系”,“群眾工作的核心是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正確的方式方法是做好群眾工作的保障”。[2]接下來,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又指出:“人民是改革的主體,要堅持黨的群眾路線,建立社會參與機制,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3](P60)這充分表明了黨對于群眾工作和黨群關系的理性認識,以及對利用社會因素和力量做好群眾工作的高度自覺。
當前,我國社會轉型進入關鍵期,改革進入深水區,黨的群眾工作面臨新形勢和新問題。一方面,黨的群眾工作的社會條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的主要表現:一是社會利益群體多元化、利益格局復雜化;二是社會價值觀念多元化、群眾利益訴求的異質性和碎片化;三是群眾對黨的認同更多地表現為互惠性的利益認同及法理型認同;四是群眾的主體意識、權利意識、參與和表達意識比改革前大為增強。另一方面,在長期執政的條件下,尤其是市場經濟和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條件下,黨的自身情況也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主要表現為黨員的理想信念薄弱,聯系和服務群眾的意識淡薄,官僚主義和腐敗問題比較突出,一些黨組織的工作方式和機制未能及時跟上時代的變化。這嚴重損害了黨在群眾中的形象和黨的公信力。以上兩個方面的變化相互交織在一起,對轉型期黨的群眾工作構成了重大考驗和挑戰。
面對這種復雜嚴峻的形勢和任務,社會資本理論的框架為我們深入探析轉型期群眾工作的路徑選擇提供了重要的指導。社會資本(SocialCapital)理論是由社會學家率先提出,后被經濟學家、政治學家以及法學家廣泛采納并用來解釋和說明各自研究領域問題的綜合性概念和研究方法。通過對國內外學者關于社會資本的論述進行歸納和綜合,可以說,社會資本就是“橫向的存在于社會個體或群體之間的信任、合作、網絡以及價值規范(包括信仰),縱向的組織內部成員間關系,和縱向的組織和組織之間、個人和組織之間、下級與上級的信任、合作、互惠、權威等,以及維持這種橫向或縱向關系的各種社會規范,如道德、倫理、信仰等。”[4](P9)社會資本與黨的群眾工作具有內在關聯性和耦合性。這種關聯與耦合就在于:社會資本是黨的群眾工作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中國共產黨領導群眾進行社會革命和社會建設的過程也是累積、變革和利用社會資本的過程。同樣,社會轉型期黨的群眾工作依然離不開社會資本的積累和更新。在社會轉型期,社會網絡資本是做好黨的群眾工作的前提和基礎。社會規范資本是做好群眾工作的基本保障。社會信任資本是做好群眾工作的核心和目的。因此,轉型期黨的群眾工作的路徑選擇就是重構黨的群眾工作的社會資本,以最終建立合作、和諧、穩定的黨群關系。
社會資本理論認為,社會資本是存在于網絡中的資產,是從社會網絡中獲取的內嵌資源(Embedded Resources)。社會資本作為一種新型資本,它是期望得到回報而在社會關系方面所作的投資(Investment in Social Relations with Expected Returns)。[5]在對公民參與網絡的形態和性質進行研究之后,羅伯特D.帕特南(Robert D. Putnam)指出:“如果說,橫向的公民參與網絡有助于參與者解決集體行動的困境,那么,一個組織的建構越具有橫向性,它就越能夠在更廣泛的共同體內促進制度的成功。橫向組織的成員數量(如體育俱樂部、合作社、互助會、文化團體和自發工會),應該與好政府有著正聯系。”[6](P206)換句話說,在一個共同體內中,橫向互動網絡越密,公民就越有可能進行為了共同利益的合作。因此,對于政黨來說,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來利用社會資本:一方面是政黨與民眾之間的關系,這種聯系往往是通過政黨與民眾組織以及民眾個體的關系來實現的;另一個方面則是鼓勵民眾之間的交流,形成龐大的橫向網絡聯系,提升社會自我治理的能力。[4](P16)
第一,激發社會組織的活力,積極引導社會組織的發展。作為公民參與網絡之一的社會組織的發育狀況是判定一個國家社會資本豐富程度的重要指數。社會資本理論認為,社會資本是一種公共品,它在很多情況下,是在不經意間創造和積累起來的,它不能由特定的私人部門提供,也不能由特定的政府部門提供,只能在社會成員的交往中自發地產生。[7](PP151~152)鑒于此,黨要在對社會組織依法管理和培育扶持的同時,著重轉變對于社會組織的領導方式。在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的環境下,民主和法治的領導方式更加符合歷史潮流。具體來講,一方面,要推進社會組織明確權責、依法自治。按照政社分開、管辦分離的原則,進行社會組織管理體制改革。加快推進社會組織與行政主管部門在機構、人員、資產、財務等方面真正脫鉤。通過制定相關政策,確保社會組織在國家法律和政策允許范圍之內,建立自律機制,實現社會組織的自我管理和自我完善。與此同時,要健全社會組織分類標準,進一步完善社會組織登記備案制度。健全政府引導、社會參與、第三方獨立運作的社會組織考核評估機制,加強依法監管,完善退出機制。另一方面,要發揚民主精神,吸納社會組織的參與。通過創新公共服務的供給模式,改變把社會成員和社會組織作為單純享受社會服務的被動接受者的局面,支持社會組織與黨的基層組織在服務群眾的活動中進行合作,實現黨與社會組織協同提供社會公共服務。同時,通過引進社會組織參與黨建工作績效評估,以及發揮社會組織中黨員的作用,培養基層黨組織與社會組織的良性互動,最終達到社會治理的目的。此外,針對一些社會組織經費不足和人員缺乏的現象,黨和政府應積極構建社會組織資金保障體系,通過加大公共財政對社會組織的支持力度,鼓勵社會資金投入社會組織,并探索建立社會組織發展專項基金。通過加強社會組織人才隊伍建設,提升社會組織工作人員隊伍的職業化和專業化水平。
第二,鼓勵擴展基層群眾自治網絡。政黨的領導需要倡導公民的合作和團結。在“原子化”的社會中,由于公民之間缺乏交往與合作,政黨融入其中尚成問題,更不用說對社會力量施加影響。[4](P12)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基層民主與自治的發展,群眾自治成為轉型期中國社會的一個重要特征,然而在這種形勢下,黨組織功能如何發揮與體現的問題日益凸顯。近些年來,一些地區探索了將黨支部建立在群眾性協會上的模式。它是以黨組織為領導核心,通過發揮服務功能,凝聚群眾,擴大基層群眾自治的范圍。這些群眾性協會采取了民主協商的方式進行管理,并且開始擺脫傳統的“差序格局”,形成一種網絡化的“團體格局”。這是社會轉型期黨投資社會資本的一種新模式。它實現了黨組織的功能發揮與基層群眾自治組織橫向網絡聯系的擴展,最終達到了二者的融合。
科爾曼認為,社會規范可以將行動的控制權從行動者轉移到其他人手中。“有效規范可以構成極其重要的社會資本。這種社會資本不僅為某些行動提供便利,同時限制其他行動。”[8](P364)隨著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社會各階層加速分化,群眾利益呈現多元化。這就要求在轉型期黨的群眾工作中,注重利益的協調和社會的整合。而“社會資本實際上在很大程度是上利益結構共同體的代名詞。”[9](P36)因此,發展新型社會規范資本可以形成對投機行為的約束機制和社會矛盾的協調化解機制,在增進共同體的利益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第一,建立新型的溝通協商制度。在利益多元的社會,需要采用“正和博弈”的思維,通過溝通協商的方式,明確各群體的利益訴求和彼此關系。作為執政黨,要搭建起社會流動的階梯和社會溝通的橋梁,促進社會各階層的參與及各方的了解,最終實現利益的協調。執政黨要倡導建立新型溝通制度,應堅持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的結合,溝通雙方互為主體、地位平等。被列為黨的十三大報告關于政治體制改革重要內容之一的社會協商對話制度,是一種在當前形勢下進行溝通協商的有效方式。它可以在中央、地方和基層三個不同層面展開,對話協商的主體可以是群眾與黨、群眾與政府或群眾與群眾。當前,旨在拓寬各階層群眾進行溝通協商渠道的民主懇談會、民主聽證會,以及居民議事會、村民議事會等等,在全國一些地區興起。黨群面對面協商,通過協商達成彼此的權利與義務,并相互承諾、相互監督,這體現了黨群之間的一種“公約”。它“幫助人們理性地開展‘認為’的討論和行為的‘交換’,通過公約行為的重復統計提示、監督人們去兌現承諾。”[10]這種定“公約”的形式,實質上形成了一種規范資本,是社會轉型期做好黨的群眾工作的一個基本趨向。它不僅提高了政府決策的合法性及執行的有效性,而且改善了黨群、干群關系。
第二,更好地發揮法治在黨的群眾工作中的作用。帕特南認為,“普遍的互惠規范是一種具有高度生產性的社會資本。遵循了這一規范的共同體,可以更有效地約束投機,解決集體行動問題。”[6](P202)而“法治”體現了一種“契約”精神。其重視法、制度和規則的作用,重視普遍性和原則性,以及穩定性和可預期性,這正具備了一種普遍性互惠規范的特征。黨的群眾工作,從根本上說,是黨與社會的關系。而法治可以構筑起黨的行為的基本模式,形成黨與社會的良性互動。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關鍵期,群眾的民主法治意識和權利義務意識得到普遍增強,對于社會公平正義有更加強烈的要求,群眾對黨的認同轉向利益和法理型認同。因此,在轉型期的群眾工作中,一方面要樹立法治思維和規則意識。法治思維是一種規范性思維,是“限權思維”,是“權利思維”。具體來說,各級領導干部想問題、作決策、辦事情,必須牢記人民授權和職權法定,必須嚴格遵循法律規則和法律程序,必須切實保護人民和尊重保護人權,必須始終堅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必須自覺接受法律的監督和承擔法律責任。[11]另一方面要堅持用法治方式進行政治動員,實現人民群眾認同的目標。從廣義上說,法治方式包括立法、行政、司法及其方式;從狹義上說,法治方式就是“公權力執掌者在法治理念和法律精神的指導下,通過制定、執行法律、法規、規章,運用法律、法規、規章創制的制度、機制、設施、程序處理各種經濟、社會問題,解決各種社會矛盾、爭議,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措施、方法、手段。”[12]具體來說,就是把黨的主張上升為國家法律,并以此來調動、利用各種社會資源,并實現群眾認同的目標。同時,要嚴格按照法律規則和法律程序,對黨群、干群及群群的糾紛矛盾進行調解,以維護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和社會的公平正義。
社會資本理論認為,社會資本以社會信任為基礎。“所謂信任,是在一個社團中,成員對彼此常態、誠實、合作行為的期待,基礎是社團成員共同擁有的規范,以及個體隸屬于那個社團的角色。”[13](P35)帕特南認為,“在現代的復雜社會里,社會信任能夠從這樣兩個相互聯系的方面產生:互惠規范(Norms of Reciprocity)和公民參與網絡。”[6](P201)在我國社會轉型期,對于執政黨來說,建立橫向“網狀”結構的關系網絡,以及新型的道德規范和社會價值觀,實現黨群及社會的普遍信任,成為其擔負的重要任務和使命。
第一,積極倡導社會核心價值觀建設,增強黨的基本價值與社會主流價值的契合。作為約束個人行為的社會規范,社會核心價值屬于社會資本的重要內容,是影響社會成員行為取向的最根本的價值理念或價值目標。[4](P232)在群眾價值觀念多元的社會轉型期,執政黨往往成為建立社會核心價值的主要推動者。而黨的價值理念與社會主流價值理念契合度增加,黨與社會的信任度也會提高。為此,一方面黨需要保持自身價值理念的與時俱進。作為意識形態表現形式之一的黨的價值理念,是執政黨對社會進行整合和領導的重要工具。而引導社會價值理念首先要求執政黨價值理念的與時俱進和不斷發展。為此,黨應該自覺吸納一切反映時代發展、社會進步以及最廣大群眾的利益愿望的思想認識,不斷豐富和發展黨的價值理念。另一方面,黨要以其價值理念去引導社會的價值目標,以發揮社會核心價值整合社會力量、調控社會非主流價值的功能。在價值多元的社會,黨要以開放包容的心態尊重社會思想觀念的多樣性,在此基礎上,通過改進黨的思想政治宣傳工作的方式方法,增強理論的吸引力和凝聚力。當前,黨的價值理念傳播還要充分發揮大眾媒體在影響社會大眾政治心理方面的積極作用,尤其要注重利用新媒體達到黨與社會公眾的良好溝通,提升引導社會價值目標的能力。
第二,彰顯基層黨組織的服務功能,以為民服務的實績贏得群眾和社會信任。社會資本理論認為,有效的普遍互惠規范,可能會與密集的社會交換網絡相連。在一定時間里不斷重復的交換,往往鼓勵著普遍互惠規范的發展。在社會轉型期,“單位人”向“社會人”轉變,“同志式的普遍主義的社會資本向互惠式的特殊主義的社會資本轉化”,“縱向的庇護性社會資本向多元的合作性社會資本轉化”。[14](P427)在此情況下,利益成為構建和維持社會關系網絡的重要考量。因此,基層黨組織只有主動為民服務,協調處理涉及群眾切身利益的問題,才能贏得群眾的信任和支持。
第三,反對官僚主義等不正之風,以優良的黨風帶動社會風氣。福山認為,社會資本是由社會或社會的一部分普遍信任所產生的一種力量。優良的黨風與良好的社會風氣,會使社會資本的存量更加豐富。在黨風與社會風氣二者的關系中,黨風起導向作用。然而,官僚主義等不正之風的存在,使得黨群信任和社會信任資本遭受侵蝕。官僚主義體現的是“垂直”的網絡聯系,這種網絡“無論多么密集,無論對其參與者多么重要,都無法維系社會信任和合作。”[6](P205)因此,執政黨要加強黨風廉政建設,反對官僚主義等不正之風,構建平等、合作和信任的橫向關系網絡,保持自身的清正廉潔,以帶動營造良好的社會風氣。
總而言之,社會資本是政黨對社會施加影響,并最終實現政黨領導的重要因素。當前,我國正處于社會轉型的關鍵期和改革的深水區,并且黨的轉型與社會轉型相互交織,黨的群眾工作的任務更為繁重。投資社會資本,做好轉型期的群眾工作,黨要遵循既要保持社會資本的存量,又要擴充社會資本的增量,還要提高社會資本的質量的原則,從構建社會網絡資本、發展社會規范資本、培植社會信任資本入手,提高政黨治理的能力和水平,最終實現黨群信任和社會和諧。
[1] 習近平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專題研討班結業式上強調:群眾工作是社會管理基礎性經常性根本性工作[N].人民日報,2011-02-24.
[2] 習近平與中央黨校省部班學員座談時強調:領導干部要不斷提高新形勢下群眾工作水平[N].人民日報,2011-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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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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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003-4641.2014.0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