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越鐵路:跨越百年的奇跡
文/胡正剛 編輯/羅婧奇
云南有一組流傳甚廣的民諺,一共十八句,描述了云南十八種與外界不同的怪現象,統稱為“云南十八怪”。在云南方言里,“怪”既有稀奇古怪的意思,也包含了一種唯我獨有的自足和詼諧。
竹筒當煙袋
草帽當鍋蓋
青菜叫苦菜
蠶豆數堆賣
草繩當腰帶
松毛扭著賣
姑娘叫老太
雞蛋用草串著賣
豆腐長毛才出賣
米飯粑粑叫餌塊
三個螞蚱一盤菜
腳趾露在鞋子外
譯文:因為維諾娜的至尊十字架到哈德良長城與到懷特島距離相等,所以羅馬人把該處視為英國的中心。(先因后果)
這邊下雨那邊曬
背著娃娃談戀愛
鞋子后邊多一塊
四季服裝同穿戴
火車沒有汽車快
火車不通國內通國外
這十八句諺語,需要用云南方言念叨才滋味悠長,它們的所指大多也只有本地人才能理解,其中一些,甚至連土生土長的云南人都覺得費解,只有聽地道的“老云南”講解才能明白其中的含義。第十七怪“火車沒有汽車快”是說云南山高谷深,地形錯綜復雜,同樣的路程,汽車要比火車速度快。第十八怪“火車不通國內通國外”描述的是滇越鐵路開通后的情形。
對越南的占領以及一系列對越不平等條約的簽訂,極大地刺激了法國的野心。1883年,中法戰爭全面爆發,第一階段戰場在越南北部;第二階段擴大到中國東南沿海。戰爭過程中,法海陸兩軍均無法取得全局戰略性大勝,無法達成拿下臺灣全島的戰略目的;清軍雖于初期在陸戰與海戰中都遭慘敗,但后期臺灣及杭州灣防衛成功,且有馮子材統率各部于鎮南關之役給法國陸軍帶來較重傷亡,“鎮南關大捷”使中國在軍事上、外交上都處于有利地位。但清政府擔心“兵連禍結”會激起“民變”、“兵變”,因此始終或直接或間接地向法國侵略者進行求和。李鴻章等人主張“乘勝即收”,清政府與法國締結《中法新約》,承認了法國對越南的保護權,承認法國與越南訂立的條約,中越陸路交界開放貿易,中國邊界內開辟兩個通商口岸,中國修筑鐵路,“應向法國業者之人商辦”。從此,中國西南門戶大開,法國侵略勢力得以長驅直入云南、廣西。史學界對中法戰爭有這樣的評價:“法國不勝而勝,吾國不敗而敗。”
法國用武力打開了中國西南的門戶后,1898年,法國要求“中國國家允許法國國家或法國公司,自越南邊界至云南省城修筑鐵路一道”,清政府應允后,法國取得了滇越鐵路的修筑權。滇越鐵路海防至老街一段在越南境內,1901年動工,1903年竣工通車。1903年10月,法國與清政府簽訂了《滇越鐵路章程》34款,云南境內的鐵路開始興建,由河口至昆明一段為滇境,長468公里。1903年開工,1910年4月1日竣工,翌年全線通車,共有車站62座。

紅河流到越南河內分成兩大支流,一支流往海防港,一支流往太平省。

滇越鐵路與紅河從北向南并行,在中游河口縣交匯,是我國通往越南、東南亞乃至通往世界各地的大通道。
滇越鐵路云南段是云南擁有的第一條鐵路,也是中國西部地區最早建成的鐵路。這條鐵路跨越了金沙江、珠江、紅河三大水系,跨越了亞熱帶干濕分明的高原季風氣候、南亞熱帶半濕潤氣候、熱帶山地季風雨林濕潤氣候三大氣候帶,穿越了12個少數民族聚居區,在南北海拔高差1807米的線路上,平均3公里1個隧道、1公里1座橋梁,共有隧道155座、橋梁425座。
最能體現滇越鐵路建筑難度的是人字橋。人字橋即五家寨鐵路橋,是滇越鐵路線上的一座大型肋式三鉸拱鋼梁橋,因其形恰似漢字“人”,故得名“人字橋”,又因其造型別致如弓弩,又稱“弓弩手橋”。該橋位于紅河州屏邊四岔河大峽谷上,波度箐站與倮姑站之間。長67.15米、寬4.2米,橋面離谷底深泓線高102米,全用鋼板、槽、角鋼、鉚釘聯接而成。該鐵路橋始建于1907年,因建設難度巨大,法國鐵路公司向外征集方案,最終由法國巴底紐勒工程建筑公司的女工程師保羅·波登根據應用力學原理設計,并由其公司承建,因工程艱巨,犧牲了數百名中國勞工。鐵路橋的修筑成功地解決了一個世界級鐵路工程技術難題。
滇越鐵路的開通運營,讓云南人見到了西方現代工業文明的曙光。當時的紅河個舊地區,錫礦冶煉工業十分發達,遠銷國外,但個舊錫的出口,原從蠻耗口岸經紅河南下,至越南海防轉香港地區,再銷往國外,非常曲折。滇越鐵路修通后,從碧色寨一天即可達河口的鐵路運輸取代了從蠻耗七八天才到河口的緩慢運輸,于是水運逐漸中止,錫外運改由經蒙自關出。為進一步拓展物資轉運的渠道,1915年5月,個(個舊)碧(碧色寨)石(石屏)鐵路開始修建,于1936年10月10日全線通車,歷時21年多。個碧石鐵路呈“T”字形,橫筆兩端分別是碧色寨、個舊,交接點為雞街,豎筆下端為石屏。碧色寨經雞街至個舊長近73公里。由雞街經建水至石屏長104公里。個碧石鐵路建成通車后,結束了滇南地區幾千年來大量物資人背馬馱的歷史,以及個舊大錫外運、中轉的困難,是滇越鐵路的延展與銜接,直到2003年停止客運與2010年貨運也全面停止之前,個碧石鐵路都發揮了很大作用。
滇越鐵路的建成,不但促進了紅河地區的經濟發展,也深刻影響著鐵路沿線地區的生活方式。琳瑯滿目的新奇洋貨源源不斷地運抵沿線城市,當時的蒙自縣城,建起了一幢幢法式建筑,喝咖啡、品紅酒、吃西餐、看電影等西方的生活習慣也為普羅大眾所接受。滇越鐵路對省城昆明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的,在昆明大興土木之前,城區內也有一些法式建筑,它們在路邊法國梧桐的掩映下,有著舊時光的寧靜。
如今,滇越鐵路和個碧石鐵路都已經退出歷史舞臺,但它們往昔的輝煌,會一直留在人們心底。鐵路沿線的一個個地名,也沒有因為鐵路的廢棄而失色,其中最閃亮的地名,當屬碧色寨。碧色寨,按字面意思理解是一座有著碧玉色彩的寨子,它曾是滇越鐵路上的一個重要車站。碧色寨車站位于蒙自縣城北10公里的草壩鎮碧色寨村山梁上,居犁耙山東麓,占地2平方公里。碧色寨車站是滇越鐵路和個碧石鐵路、米軌與寸軌交匯換裝的一個車站,它的建筑包括碧色寨車站站房、個碧石鐵路站房、哥臚士酒店、大通公司等。
我曾兩次游經碧色寨車站,每次站在碧色寨車站黃顏色的站房邊,或者沿著灰黑的鐵軌行走,聯想起它之前的繁忙與現在的荒廢,內心總會涌過一陣陣感慨。鐵路站房上掛著一口早已停止轉動的鐵鐘,離鐵鐘不遠的墻腳處,鑲嵌著一塊圓形鐵片,據說是北回歸線穿越此地的標志。每一個到碧色寨游覽的人,幾乎都會站在這個標志上合影。鐵路旁,哥臚士酒店與大通公司的原址早已空置,房屋四周已經被雜草和高大的仙人掌所占據,石頭堆砌的墻壁因日曬雨淋破損嚴重,但從它高大的地基上,還是能想象出它們曾經的挺拔身姿。鐵路邊的山坡上,有幾面被雜草、灌木和藤蔓環繞蔓延的殘垣斷壁,據朋友說,火車往來時期,這里是一間酒吧。我撥開雜草和灌木,繞著殘垣斷壁走了一圈,順著一架搖搖欲墜的樓梯上到二層,滿眼荒草,讓我怎么也無法把它和一座酒吧的燈紅酒綠聯系起來。

越南河內軍校的青年學生。

在大唐南詔國時代,越南曾是我國的領地,許多文化一脈相承,從建筑風格到供奉的神靈均無大差異。

紅河流經的越南河西省是重要的工業園區之一,特別是手工業較為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