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國際航運保險中心建設之研究

上海保監局 王 飛 邢 帆

我國國際航運保險中心建設之研究

上海保監局 王 飛 邢 帆

改革開放啟動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得益于改革紅利、制度紅利和具有競爭力的勞動力價格，中國以出口貿易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動力，逐漸成為全球制造大國。2013年，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經濟總量占全球GDP的12%；成為世界最大的出口國和第二大進口國，進出口總額占世界貿易總量的12%。在進出口貿易的積極推動下，我國港口和航運業發展迅速，2013年，全球前十大貨物吞吐港中我國已占據8席。為加大保險業服務航運貿易的力度，加快形成我國國際航運保險中心，上海保監局基于國際經驗，立足于上海實際，針對上海航運保險中心建設提出若干思考和建議。

一、航運保險的概念和內涵

航運保險即海上保險（MARINE INSURANCE），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航運保險指傳統的船舶險及貨運險。廣義航運保險目前尚未有權威的定義，以國際航運保險發展實務為視角，我們認為，大致包含貨運險、船舶險、航運責任險及離岸能源險四大險類，即在船舶貨運險基礎上，增加碼頭責任險、修船責任險、承運人責任險、保賠保險等與航運相關的責任險，以及與海工平臺建造運營相關的能源保險。

航運保險具有三大顯著特征：一是保險標的具有流動性，所承保的風險是載貨工具及其所載貨物從一個區域到另一個區域、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移動過程中的風險；二是被保險人具有多變性，尤其是貨運險，被保險人隨貨物所有權的轉移而改變；三是保險合同具有國際性，涉及不同國家的不同法律，其訂立和履行應當遵循國際公約、國際法律、國際慣例和通用準則，保險爭議或糾紛的解決也同樣如此。

二、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發展情況分析

（一）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必備要素

從倫敦、新加坡等國際知名航運保險中心的發展歷程看，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確立需要三大必備要素：

1．綜合的產業集群。航運保險是航運產業鏈的一環，其發展的深度和廣度取決于航運業的發展狀況，并與航運金融業發展程度緊密相關。航運業為航運保險發展帶來直接的業務來源，航運金融業則為航運保險企業的集聚提供便利條件，有利于實現資金的低成本、高效率和低風險運作。如倫敦，依托其悠久的航運歷史，利用其在航運保險承保、定價、風控、法律體系等各環節的比較優勢，以產業集群的方式塑造整體競爭優勢，在勞合社市場和倫敦金融城集中了強大的承保能力和技術實力，最大范圍地實現了產業鏈的地理集聚，有效地保障了其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地位。

2．政府支持和政策推動。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形成離不開政府的積極推動，當地政府往往通過政策支持加速其建設進程。如新加坡政府利用航運中心向亞太轉移的歷史機遇，通過集中的政策規劃全方位支持航運服務業的發展，如為國外船東在新加坡保險公司投保貨運險提供政策優惠，鼓勵保險業開發航運責任險、離岸能源險等新興險種，為新加坡航運保險的崛起奠定了良好基礎。在多種政策措施的疊加效應中，稅收政策往往在國際航運保險中心建設中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國外許多航運中心和航保市場對航運保險均給予稅收優惠。如英國、中國香港對船舶險免征營業稅；新加坡對船舶險和水險責任險免征所得稅。

3．成熟的市場環境。成熟的法制環境、規范的監管環境都為航運保險中心的建設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以倫敦為例，1906年英國海上保險法為世界各國保險立法起到了重要的引導和借鑒作用，英國資深法官對判例做出的闡釋成為全球廣泛適用的糾紛解決標準，倫敦仲裁結果及英格蘭法院判決被航運保險界廣泛認同。在監管環境方面，英國金融服務管理局對保險人的服務過程采取了強有力的監管措施，以保障被保險人的最大利益，維護倫敦保險市場聲譽。

（二）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發展特點

1．完善的航運保險服務體系。國際航運保險中心都擁有包括保險公司、再保險公司、保險中介機構等各類型主體的航運保險服務體系。其中，保險中介機構，如保險經紀、保險檢驗、海損理算師等的繁榮發展更是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共同特點。在北美，客戶通過保險經紀人投保船舶貨運保險的比例高達100%，在歐洲亦達到70%～80%。此外，保險行業協會在產品開發、條款修訂、行業交流等方面扮演重要角色，救助人、海事律師、數據查詢機構等也都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2．多層次的風險防范體系。由于航運保險的高風險特性，保險人除控制自身的承保風險外，還需要建立多渠道的風險分擔和防范體系。一是航運再保險，航運保險人將承保的風險責任轉嫁給再保險人，2013年，我國55．79%的船舶險、29．97%的貨運險原保險保費收入通過再保險分出。二是保賠保險，通常由船東互保協會經營，以相互保險的方式分擔船東責任風險，包括碰撞責任、人身損害賠償責任、油污責任等。由13家保賠協會組成的國際保賠集團承保了全球約90%的遠洋船舶，2012年的保費總額為34億美元。

3．系統化的人才培養體系。國際航運保險的競爭歸根結底是人才、技術等軟實力的競爭，高質量的航運保險人才，是高水準的航運保險服務的保障。以倫敦為例，成熟的航運保險教育培訓體系為大量船舶保險人才的儲備、培養提供了條件。船舶保險需要眾多精通海事檢驗、海損理算、風險評估、航運實務、費率厘定、理賠管理、海事法律等方面專業人才，倫敦保險市場悠久的航運保險經營歷史和經驗以及完善的培訓系統都為人才的培養和成長提供了豐厚的土壤。

三、我國建設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現實條件

以上海為例，我國建立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有利條件和制約因素如下：

（一）建設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有利條件

一是國家戰略的有力支持。《國務院關于推進上海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建設國際金融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的意見》（國發［2009］19號，以下簡稱“19號文”）明確提出要加快航運保險發展，并研究在專業機構設立、稅收優惠政策等方面給予支持。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的建立為上海航運保險進一步國際化提供了廣闊的空間，交通運輸部、上海市人民政府聯合發布《關于落實〈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總體方案〉加快推進上海國際航運中心建設的實施意見》（交水發［2013］584號），將“著力發展航運保險業”作為重點任務。

二是上海航運產業的良好基礎。上海港集裝箱和貨物吞吐量連續多年位居世界第一。2013年，上海港貨物吞吐量7．76億噸，外貿貨物吞吐量3．77億噸，全港集裝箱吞吐量3361．7萬標準箱，上海國際航運中心的地位初步確立。

三是監管部門和地方政府的大力推動。中國保監會相繼出臺多項政策，在航運保險機構管理、產品管理和人員管理方面支持上海自貿試驗區建設。上海市政府推動了19號文有關航運保險稅收政策的逐步落地，并與監管部門合力促成全國首家專業航運保險協會成立。

四是專業性航運保險機構的聚集。在政策的有力推動和市場機會的吸引下，截至目前，已有7家專業航運保險運營中心在滬設立。通過航運保險業務的集中運營，這些航保中心集聚了航運保險的業務、人才、技術、信息等專業資源和風險管理經驗，有利于提高上海航運保險的專業化運營水平。

五是專業性行業協會的成立。上海航運保險協會是我國第一家專業性航運保險社團組織，通過開展航運保險產品創新、數據共享開發、國際交流合作以及人才培養，有利于推動航運保險技術水平的提升及服務領域的拓展，有利于促進上海成為我國乃至國際航運保險定價中心，提升上海乃至全國航運保險的專業化水平和國際競爭力、影響力，加大我國航運保險在世界上的話語權。

（二）建設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制約因素

在相關政策推動下，上海航運保險機構集聚、業務量迅速增長，但與國際發達航運保險市場相比仍有一定差距。

1．保險經營水平有限

一是保險公司的新型產品開發能力、細分風險管理能力都顯不足，導致經營主要集中于傳統的船舶險和貨運險，承保技術要求較高的航運責任險類發展有限。二是信息化水平有限，行業缺乏基礎數據的共享和積累，不利于風險的準確評估。三是條款服務的國際化和標準化程度不高，保險條款由各公司自行報備，存在名同實異或實同名異的現象。除個別公司外，普遍欠缺全球化網絡服務的能力。四是專業航運保險人才缺乏，特別是欠缺具有國際視野，具備風險管理、國際貿易、國際法律等知識的復合型專業人才。

2．法律環境制約

一是實體法不完善。現有航運保險相關立法主要是《海商法》和《保險法》，覆蓋面極其有限，很多方面缺乏明確的法律解釋，容易造成合同爭議。二是程序法不完善。《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在共同海損理算規則、海事賠償責任限制、海事訴訟、油污責任歸則原則等方面仍未明確。三是司法不統一。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海上保險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僅有17條，遠不能滿足實際審判需要，很多問題依然歧義眾多，導致同樣的案情、同樣的法律事實，不同法院的法官、甚至同一法官在不同時期也會做出不同的認定。

3．稅收環境制約

一是營業稅減免范圍偏窄。目前上海進出口貨運險、遠洋船舶險等部分國際航運保險業務獲得了營業稅減免，但與國際發達航運中心相比，免稅險種范圍仍然過窄。二是所得稅稅賦偏高。上海航運保險相關業務所得稅稅率為25%，扣除項目僅限于防災防損費用和手續費，遠高于香港16．5%的所得稅率。三是缺乏鼓勵貨主國內投保的相關政策。19號文中明確提到，研究進出口企業海上貨物運輸保費的有關稅收政策問題，但目前仍未有相關政策出臺。

四、我國建設國際航運保險中心的政策建議

（一）優化法律環境

一是進一步完善《海商法》，明確相關司法解釋，逐步形成以《海商法》及配套管理條例為主，相關運輸管理條例和港口管理法為輔的法律體系。二是進一步統一司法實踐，提高司法水平和與國際接軌程度。建立司法機構與保險機構的長效溝通機制，積極發揮仲裁在解決航運爭端中的作用。

（二）優化稅負環境

一是積極研究出臺鼓勵進出口企業國內投保貨運險的稅收優惠政策，如稅前雙倍列支國內投保貨運險保費等。二是仿效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地，對航運保險承保利潤及投資收益給予所得稅減免優惠，并提高保險公司航運保險防災防損費稅前列支比例。三是加大航運再保險的稅收扶持力度。按照國際慣例對再保險印花稅采取單邊征收方式，加大再保險企業所得稅的減免力度，培育離岸再保險市場。

（三）優化監管環境

一是加強國際知名航運保險中介機構及再保險人的引進，提高國際化服務能力，促進航運保險市場繁榮。二是參照國際經驗，逐步放開航運險產品條款備案管理要求，支持上海航運保險協會開發協會條款，促進產品的國際化和標準化，支持航運保險產品創新。三是加強與人民銀行、外管局、海關等相關政府部門的溝通協調，簡化經營審批手續，擴大對外開放范圍，營造有利于航運保險市場發展的監管政策環境。

（四）加強信息基礎建設

一是以上海航運保險協會為依托，加強航運保險行業經營數據信息共享，提升風險評估及純風險損失率厘定水平，為我國逐步建成國際航運保險定價中心打好基礎。二是借鑒國際經驗，充分運用現代化信息技術手段，研究建立綜合海關、海事、交通港口、銀行、保險在內的綜合數據信息大平臺。加強信息共享，提高航運產業鏈技術水平和運行效率，促進監管機構全面掌握航運信息、提升管理能力。

（五）加強人才培養

一是加強航運保險專業人才培訓，促進現有從業人員專業技術水平的提升。二是研究建立航運保險相關專業考試和資質認證，逐步形成我國航運保險從業人員資格考試制度。三是建立高校航運保險國際化課程體系，培養與實務接軌的航運保險后備人才。四是協調有關部門，出臺各類人才發展引進支持計劃，加強國際航運保險人才引進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