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梅,高風華
宿州學院思想政治理論教研部,安徽宿州,234000
文化認同簡析
沈玉梅,高風華
宿州學院思想政治理論教研部,安徽宿州,234000
文化認同是諸多認同形式之一種,是人們安身立命的根本。文化認同成為問題并受到普遍關注是在現代性及其全球化的展開以及引發的文化認同危機后出現的。當今,解決文化認同危機的根本方法是,立足馬克思,對現代性及其全球化重新進行批判性反思,根本途徑是回到傳統,向現代敞開。
文化認同;文化認同危機;文化認同重塑
文化認同是諸多認同形式之一種,是人們安身立命的根本,在人類文明之初就已經存在了,其實質是價值觀認同。文化認同成為問題并受到關注是在現代性及其全球化的展開以及引發的文化認同危機后出現的。1980年代末期,隨著“認同”一詞進入大陸學界,文化認同問題在學術界日漸凸顯。本文即對文化認同作一簡析,旨在明白它之過去和現在的基礎上,讓其向未來敞開。
欲理解和把握文化認同的內涵,需搞清楚文化和認同兩個概念的內涵。
首先,文化概念。關于這一概念,諸多學科和學者給出的界定各不相同且各具特色。有學者認為,它“是一個復合整體,包括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習俗以及作為一個社會成員的人所習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習慣”[1]。也有學者認為,文化“并非別的,乃是人類生活的樣法”[2]。還有學者認為,文化“是指人們的語言、宗教信仰、社會和政治價值觀,是非觀念和好壞觀念,以及反映出這些主觀因素的客觀體制及行為范式”[3]。
學者們對于文化的理解和規定盡管不盡相同,但是無論哪種規定都是人類勞動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不過,筆者認為,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進程中,構成文化之核心的是精神文化。因為物質文化常常隨著社會發展進程的變化而不斷變化,精神文化一旦形成就較為穩定而具有獨立性和持久性。因此,總體而言,人們常常所說的文化大都是指文化的精神形態。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明確指出,文化是民族的血脈,是人民的精神家園。這次會議提出的“文化強國”戰略中的“文化”,同樣是指精神文化。
那么,精神形態的文化具有怎樣的內涵?它是不是就是純粹的精神呢?對此,馬克思主義認為:“一定的文化(當作觀念形態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的政治和經濟。”[4]既然如此,那么文化本身就并不是純粹的精神,因為“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現實生活過程”[5]。因此,文化其實就是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只不過這種生產和生活方式是用一種精神的樣態呈現出來而已,故而,文化就是人的一種存在方式。換言之,人們在勞動中創造著怎樣的文化,他們就具有怎樣的生活方式,他們也就過著怎樣的生活。
其次,認同概念。認同一詞譯自英文“Identity”。作為一個明確的概念,認同最早出現在心理學領域。著名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認為,認同是指“個人與他人、群體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的趨同的過程”[6]。德國發展心理學家埃里克森使這一概念更加系統化和理論化,并創造了“認同危機”(Identity crisis)一詞。此后,“認同”一詞開始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被廣泛運用。1980年代末期,“認同”一詞進入大陸學界,此后日漸凸顯。從“Identity”的翻譯本身來看,該詞既可以是“認同”,也可以是“身份”,前者表達的是同一,后者傳遞的是差異,換言之,認同既突出了“我們”的同一,又彰顯著“他們”的差異,二者是一個辯證統一的整體,密不可分。
盡管認同是一個概念,但其自身包含著非常豐富的內涵。在微觀上,認同讓人類堅持著做自己,以便和“他者”區別開來,并在這種堅持中書寫著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是人類得以存在的永久動力與源泉;從宏觀上,認同將個體與群體聯系起來,是將“我們”團結起來的內在凝聚力和黏合劑,是構成種族、民族、國家的合法性來源。因此,認同有多種類型,比如國家認同、民族認同、社會認同、種族認同、文化認同等。
明白了文化和認同的內涵后,文化認同的內涵也就躍然紙上了。所謂文化認同,“就是指人們之間或個人同群體之間的共同文化的確認。使用相同的文化符號、遵循共同的文化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維模式和行為規范,是文化認同的依據”[7]。此種“確認”具有兩方面的意味:一方面承認并接納某一文化,將“我”擴大并融入“我們”,確認“我們”的相同身份;另一方面拒絕和排斥其他文化,將“我”、“我們”同“他”、“他們”區別開來,劃定同“他”和“他們”的界限。
由于確認“我們”和劃分“他們”的依據(一定的文化理念、思維模式和行為規范)都是一定價值觀的體現,因此文化認同的實質與核心應是價值觀認同。擁有相同的價值觀的則是“我們”,具有和“我們”不同的價值觀的自然就成了“他們”。由于“我們”的共同身份的確認和接納,不同的種族、民族和國家才得以存在;又由于“我們”和“他們”之間的排斥和劃定,不同的種族、民族和國家又會有沖突。因此,文化認同和文化沖突是相合相生、共存共亡的統一體。正因為如此,可以說擁有共同的文化常常是民族認同、社會認同和國家認同的前提和基礎,換言之,文化認同是國家認同、民族認同、社會認同、種族認同等各種認同的實質和核心。
既然文化是人的一種存在方式,那么文化認同也就是對人的存在方式的認可和接受,因此文化認同也必然是一種人類生存的普遍現象。故而,筆者認為,在人類社會文明之初,文化認同也就存在著了?!爱斏鐣M織從家庭擴大到氏族和部落,成員的聯系紐帶從血親擴大到姻親觀念認同時,氏族成員的認同便已經初步具備文化的內涵?!盵8]只不過這時的文化認同是以血緣認同和地緣認同等方式表達和存在的。實際上,在整個前現代社會中,文化認同大都以血緣認同、地緣認同、社會認同、種族認同等形式存在,并且這些認同形式也是交融互動甚至是混沌一體的。這是因為,在前現代社會中,人們的生存方式非常單一,交往活動也很狹隘,同時社會結構也簡單封閉,這就使社會生活較為穩定,鮮有沖突和裂變。所以,“他們”似乎并不存在,生活理所當然地也就成為了“我們”的世界。故而,在前現代社會中,文化認同在人們生活中是自然而然且無需質疑的。文化認同成為問題并受到關注是在現代性及其全球化的展開以及引發的文化認同危機后出現的。
“現代”是相對于“傳統”而言。按照“傳統/現代”的二元劃分,現代性起源于近代意義上的“啟蒙”時代,是啟蒙時代的“人的發現”催生了真正的人的覺醒(感性的人)。隨后的德國古典哲學確立了人的真正主體性地位(理性的人)。當然,現代性的產生有其深刻的世俗基礎,其歷史前提是社會的市場化和工業化,它的真正彰顯肇始于全球化的歷史展開,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
當今世界,全球化一詞可謂是婦孺皆知,其力量亦是勢如破竹,不可抵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這樣界定全球化:“全球化是指跨國商品與服務交易及國際資本流動規模和形式的增加,以及技術的廣泛傳播使世界經濟的互相依賴性增加?!憋@然,這里說的是經濟全球化,實際上,馬克思是最早論述全球化趨勢的思想家。他指出:“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過去那種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給自足和閉關自守狀態,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來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賴所代替了?!盵9]
不過,馬克思的全球化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所說的全球化并不相同。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界定中,全球化顯然僅指經濟全球化,而在馬克思看來,在“世界市場”中,成為“世界性”的不僅僅是“物質生產”,還有“精神生產”:“物質的生產是如此,精神的生產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產品成了公共的財產。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為不可能,于是許多種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學形成了一種世界的文學。”[9]顯然,全球化首先應是經濟全球化,隨之是政治、文化、科學技術等方面的全球化。
也正是在這樣全面的全球化進程中,文化認同成了問題,文化認同危機愈益凸顯。之所以會產生如此問題,其根本原因在于,現代社會的市場機制和工業化打破了傳統農業社會的運行機制,使人們原有的生產和生活方式發生重大改變。這種改變使曾經穩定的理所當然的生活因“他者”的介入而被打破,使“我們”在快速變化的生活中必須不斷地遭遇和面對“他們”,也使“我們”在“他們”的沖擊下而不斷被打散,“我”與“我們”由此也不再是自然而然的同一體。當曾經是渾然一體的認同格局和模式在“他者”的不斷介入中被碎片化時,穩定的文化認同也就不再穩定,文化認同成了問題,而且引發了文化認同危機。
文化認同危機的出現,從根本上說是資本主義生產體系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所作的新一輪合理化調配的必然結果。這種所謂的“合理化調配”的實質是強勢的資本邏輯之普遍主義對其他民族、國家經濟之特殊性的僭越和侵吞。正是這種普遍主義的特殊價值觀迫使全球化過程中文化的單一性和壓抑性成為一種趨勢。在這種普遍主義觀念發展的趨勢中,一方面,傳統遭遇了現代的批判和否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文化的斷裂;另一方面,在“歷史走向世界歷史”的進程中,隨著經濟擴張、政治霸權和文化殖民的盛行,造成了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的擠壓和銷蝕。至此文化認同危機自然就出現了。當文化認同危機呈現之時,文化認同作為問題隨之被提出并日漸成為時代課題,其目的在于呼喚多樣性,建立新的文化認同。
現代性及其全球化,迫使“傳統”走向“現代”。在這一進程中,“隨著貨幣發展為世界貨幣,商品所有者也就發展為世界主義者。人們彼此間的世界主義的關系最初不過是他們作為商品所有者的關系。商品就其本身來說是超越一切宗教、政治、民族和語言的限制的。它們的共同語言是價格,它們的共同體(Gemeinwesen,共性)是貨幣……在商品所有者看來,整個世界都融化在其中的那個崇高的觀念,就是一個市場的觀念,世界市場的觀念?!盵10]因此,在全球化的展開之途中,文化認同危機的出現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也正因為如此,時至今日,全球化發展問題已不僅僅是經濟和政治問題,而是文化問題:“現代的困境在本質上是屬于文化性質的,而不是生物學的?!盵11]
那么,一個本質重要的問題是我們必須面對并回答的,那就是:我們的出路在哪里?換言之,面對這個被現代性和全球化沖撞而成的碎片化的世界,我們如何重塑我們的文化認同,以找到屬于我們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對此,筆者認為可以從兩個方面出發:
第一, 立足馬克思,重新審視和批判現代性,是重塑文化認同的根本方法。
眾所周知,伴隨著現代性及其全球化帶來的一系列問題,眾多學者都對其進行了批判,并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比如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哈貝馬斯的“交往理性”、吉登斯的“自反性”、羅爾斯的“公共理性”、利奧塔的“元敘事”等?!斑@些意見的共同特點是把現代性危機的根源歸結于現代性本身,尤其是文化價值觀念本身,試圖從這些文化觀念的重建和重整過程中來尋求擺脫現代性困境的出路。這是一種典型的泛文化主義立場。”[12]而馬克思對現代性和全球化的立場則是首先肯定其歷史功績,然后在“批判舊世界中發現新世界”。馬克思對舊世界批判的路徑是理論批判和實踐批判的統一。理論批判是服務于實踐批判的手段,即在批判舊世界的同時發現并建立一個新世界,其根本宗旨并非從觀念中而是從社會現實中尋求解決現代性和全球化問題的出路。而這正是馬克思有別并超越于以上學者的現代性批判之處。盡管馬克思生活的時代和現今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只要資本邏輯依然存在,馬克思關于現代性和全球化的基本立場和觀點對于當今世界仍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因此,只有立足馬克思,完成對現代性的重新審視和批判性反思,才能完成在“歷史”敘述的基礎上理解我們的現在和未來,即理解并正確回答“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惟其如此,才能在“傳統”的斷裂和碎片化中重塑走向“現代”并超越“現代”的文化認同。
第二,回到傳統,向現代敞開,是重塑文化認同的根本途徑。
在任何一個社會里,傳統都是一種無形的力量,它將人們的日常生活和行為規范約定俗成,在潛移默化中將生活于其中的人們凝聚在一起,它“并不是一尊不動的石像,而是生命洋溢的,有如一道洪流,離開它的源頭愈遠,它就膨脹得愈大”[13]。由此,傳統成為了人們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正是在此意義上,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如是說:“在告別過去的時候,我們有一種深刻的不安,失去傳統會使我們一無所有?!盵14]基于此,在走向現代之時,重塑文化認同必須回到我們的傳統,否則,重塑的文化認同還會因為沒有根基而再次破裂。當然,回到傳統并不是往后走,而是重建我們歷史以及價值的連續性,以確立本民族當代意義上的文化價值,最終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往前走。
向現代敞開,意味著接納“他者”,包容“他者”,不斷地向“他者”挑戰自己,在同“他者”之“異”和“變”的糾纏中把“我”之“同”和“不變”闡釋并堅持下來。也就是在堅持“我”之傳統的基礎上,吸納“他”之先進與積極之內容,以利于在強大自我中讓新的文化認同得以建立。這一方面使“我們”的生活世界在穩固中向前發展,另一方面也使歷史在“我們”與“他們”的沖突與融合中展開生成為世界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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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博)
2014-01-28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基地項目“文化認同與大學文化構建的關系研究”(SK2014A117),大學文化資源整合研究(SK2014A115);宿州學院一般科研項目“文化認同視角下‘西南聯大精神’研究”(2013yyb39);宿州學院一般科研項目“大學文化體系及構建研究”(2013yyb40)。
沈玉梅(1969-),女,江蘇新沂人,哲學博士,講師,主要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哲學發展史。
10.3969/j.issn.1673-2006.2014.09.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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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2006(2014)09-005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