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設置防空識別區之日方看法

為何中國選擇目前時機設置防空識別區

客觀看待中國防空識別區的劃設

佐々木智弘 （日本貿易振興機構亞洲經濟研究所東亞研究組長）

2013年11月23日，中國國防部宣布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

對于防空識別區，中國國防部定義如下：防空識別區是瀕海國家為防范可能面臨的空中威脅，在領空外劃設的空域范圍，用于及時識別、監視、管制和處置進入該空域的航空器，留出預警時間，保衛空防安全。

關于這一防空識別區，因為涵蓋東海廣大區域、包含日本主張的“固有領土”釣魚島和美軍訓練空域，所以備受矚目。

筆者當然也關心這些相關問題，但最關心的是，為何中國政府選在這一時機宣布設立防空識別區。讓我們帶著這一疑問，一起看看《人民日報》是如何介紹防空識別區的。

強調設立防空識別區的正當性

11月24日，《人民日報》在頭版報道了中國設立防空識別區，并配發了防空識別區位置地圖以及專家的見解。在第4版刊登了識別規則公告、11月23日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記者招待會的問答內容、中國空軍在防空識別區內巡航等內容。

中國國防部發言人對防空識別區的目的作出如下說明：目的是維護國家主權與領土安全、維護空中飛行。這是中國有效行使自衛權的必要措施，不針對任何特定國家和目標，不影響有關空域的飛越自由。

另外，還對設置防空識別區的正當性作如下說明：20世紀50年代以來，包括一些大國和中國周邊部分國家在內的20多個國家先后設立了防空識別區。中方的有關做法符合《聯合國憲章》等國際法和國際慣例。

公告表示，對不配合識別或者拒不服從指令的航空器，中國武裝力量將采取防御性緊急處置措施。

11月25日，中國外交部對日、美的反應予以批駁，特別針對日本外務省的抗議進行了反駁：日方無權對中方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說三道四、蓄意攻擊。中方敦促日方立即糾正錯誤，停止對中方進行無端指責，停止制造摩擦、損害地區穩定的言行，以免進一步損害中日關系。中國外交部、國防部和中國駐日本使館已據理駁回日方的無理交涉，要求日方立即糾正錯誤。

11月25日，中國外交部部長助理鄭澤光召見日本駐華大使木寺昌人，就日本方面無理指責中國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提出嚴正抗議。

對于各國的指責中國似已忍無可忍

11月27日，《人民日報》首次就防空識別區問題發表署名“鐘聲”的評論員文章《堅定的意志 有力的行動》。值得注目的部分如下：原本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卻招來個別國家說三道四，甚至無端指責中國“試圖單方面改變東海局勢現狀”、“加劇地區緊張局勢”。這也不足為奇，畢竟中國是一個崛起中的大國，在東亞安全格局演進過程中擁有不可忽視的影響力。

中國劃設防空識別區完全符合國際法和國際通行做法，目的是維護國家安全，保障東海上空飛行秩序，遵循公開透明原則，表明中國愿通過制度化、法律化行動維護主權，這有助于促進安全互信，促進與周邊國家良性互動。圍繞中國劃設防空識別區出現的噪音，再一次暴露了某些人的思維定勢：同樣一件事，其他國家做了實屬正常，中國做了就不行，認為一旦中國做了，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支撐這種思維定勢的自然是中國不斷上升的國際地位和日漸強大的綜合國力。迅速崛起不是中國的道義負累，也不是中國正當行動的羈絆。我們自然希望得到更多理解，也愿意為此多做解釋和疏導工作，但該做的不會不做。

中國國防部使出渾身解數，解釋中國設置防空識別區符合國際法規，因為其他國家早已設置，設置目的是維護國家安全。中國可能也感到外界指責的壓力，但中國國防部并沒有說明為何在目前這一時機設置防空識別區。

《人民日報》27日的評論員文章著力批駁了各國的反應，在篇幅不長的文章中三次引用了各國的指責：“試圖單方面改變東海局勢現狀”、“加劇地區緊張局勢”，這讓人感到中國對于各國的指責似已忍無可忍。

日中關系改善的趨勢與設立防空識別區的時機

中國在現階段設立防空識別區會涵蓋東海廣大區域、會包含釣魚島，這在筆者看來都不難想象。筆者關心的是中國為何選在這一時機宣布設立防空識別區。

在2013年年4月以后，即習近平執掌權力中樞之后，日中關系并沒有出現大幅惡化，相反在兩國中均出現了改善的跡象。經濟層面，中國地方政府原本就很期待與日本企業的經濟交流，目前經濟交流也在恢復當中。從經濟數據上看，似乎已擺脫了釣魚島國有化的影響，被迫延期的民間交流也得到恢復，中國海監船在釣魚島周邊巡航的次數也逐漸減少。

在日中關系出現改善趨勢時，很難想象設立防空識別區的目的是向這一勢頭潑冷水，況且在十八屆三中全會時，習近平在權力集中方面取得成功。我們看到，在11月27日美軍軍用飛機、28日日本偵察機分別進入了防空識別區，中方并沒有啟動緊急起飛攔截。

考慮到目前日中關系出現改善中日東海問題談判趨勢，這次中國設立防空識別區是否是拉住日本，使之回到談判桌的策略手段呢？

日中兩國一定都考慮即便關系惡化也不能陷入戰爭狀態。雙方均認識到為防止發生沖突，即便發生突發性沖突也不能使事態擴大，雙方互置軍事熱線是緊迫課題。作為中國來說，在對等條件下與日本進行會談是極為重要的，對等條件之一可能就是設立中國的防空識別區，因為日本早已設立完畢。也許中國設想的是設立防空識別區之后，日本便會回到談判桌前。無論如何，《人民日報》鐘聲評論員文章中“這有助于促進安全互信，促進與周邊國家良性互動”這句話意味深長。

再次重申一下，筆者并不認為中國設立防空識別區是好事。但是必須冷靜考慮設立防空識別區的時機，也不應輕視改善日中關系的趨勢。

不能允許中國以防空識別區為借口擴大領空

日航及全日空因畏懼中國，采取了錯誤行動

織田 邦男 （日本航空自衛隊前中將）

2013年11月23日，中國國防部宣布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并從當天10時開始實行。

中國空軍立即派遣圖-154情報收集機、運-8電子偵察機飛抵釣魚島以北約40公里處，進行了防空識別區的首次空中巡邏。

如果僅為防空識別區的話毫無問題，但如果是領空的話則應另當別論

中國的防空識別區包含釣魚島，與日本的防空識別區有很多重疊部分。當日，外務省亞大局局長伊原純一給中國駐日公使韓志強打電話表示嚴重抗議。美國政府也立即行動，通過外交、軍事途徑于當日向中方表達了強烈擔憂。

日本各媒體也一起予以了報道，但是可能由于事發突然，評論大都跑題。因此有必要明確整理一下，有關中國的行動哪些是問題所在，哪些不能退讓。

新設置的中國防空識別區與日本的防空識別區相重疊這并不是問題。另外日方所提抗議：“中方防空識別區包含日本‘固有領’土釣魚島的領空，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從嚴格意義上講這個說法也是不正確的。

問題在于公海上設定的防空識別區是否將成為中國擁有管轄權的空域。即口頭上聲稱設置防空識別區，實際上是設置領空，妨礙國際法認可的公海上空飛行自由。而且其中還包含了釣魚島領空，給外界“釣魚島領空宛如中國領空”的錯覺。

根據中國國防部的公告，東海防空識別區管理機構是中國國防部，并且“位于東海防空識別區飛行的航空器，應當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或民用航空局通報飛行計劃……位于東海防空識別區飛行的航空器，應當服從東海防空識別區管理機構或其授權單位的指令。對不配合識別或者拒不服從指令的航空器，中國武裝力量將采取防御性緊急處置措施”。這是侵害國際法上普遍原則—公海飛行自由原則的，絕不能一看而過。

中國的高官表示：“設立防空識別區并非日本人的專利，我們也可以設立”，但是這次是借防空識別區之名，設置中國的“管轄空域”。

原本防空識別區是為區分接近領空的國籍不明飛機是敵是友而在領空外側設置的空域。各國根據國內立法規定防空識別區，但是并不意味承認該國對這一空域擁有管轄權。

日本航空公司、全日空的對應措施是沒有必要的

國境相接的國家相互磋商調整，根據特定條件，也有將防空識別區設立在對方領域之內的情況。所以有評論說“中日兩國防空識別區有重疊或進入了鄰國領域，這是問題所在”，這種說法跑題了。

日本的防空識別區是盟軍占領日本時所規劃的，之后日方就繼承下來，并由防衛省向國際社會公布。

防空識別區并無法律根據，只不過是內部訓令而已。他國飛機對此也并無義務，只不過是自衛隊衡量領空侵犯應對措施的標準。

日本的防空識別區在AI P（根據國際民間航空機關的報告，各國發行的記載飛機飛行所需信息的刊物）上公開發布，日方要求進入航空識別區的飛機事先提供飛行計劃，但這也并非義務，而是基于自發合作。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鄰近國家的軍用飛機進行過通報。

有媒體報道，日本的防空識別區亦要求民航飛機提供飛行計劃，這也是不正確的。針對民航飛機，國際民間航空機關設立了各國的飛行信息區（FIR），各飛行信息區負責管理民航飛機飛行信息。

FIR是為了航空交通的順暢、安全設立的，比防空識別區更為廣闊的福岡FIR掌控民航飛機的飛行計劃，為飛機航行提供各種必要信息。自衛隊從FIR處得到民航飛機飛行計劃，進行對比后便可識別敵友，因此自衛隊并不要求民航飛機事先提供飛行計劃。

全日空、日本航空立即向中方提供通過防空識別區的臺灣航線等飛行信息，中國當局肯定可從上海FIR處獲得這些飛行信息，可以說全日空、日航的做法沒有任何必要，完全反應過度。從結果上講，這些做法迎合了中方的不當行為，極為遺憾。

中國的目的是拒絕美軍、自衛隊接近

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秦剛表示：“中國防空識別區不影響各國依據國際法享有的飛越自由，防空識別區并不以正常飛行的國際民航客機為監控對象。”11月26日，日本國土交通省也向各航空公司下達了“飛行計劃一如既往”的通知。

這次以防空識別區為名設置“管轄空域”，無非是中國企圖以力量改變現狀的嘗試。安倍首相對此表示：“企圖單方面改變現狀，使事態升級，難免招致不測事態，是非常危險的舉動。”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也予以譴責：“這是企圖變更地域現狀、使之不穩定的嘗試，單方面的行動會增大誤解與誤判的危險性。”

如果中方采取聲明中所述行動，那么將會限制東海上空航行自由，妨礙美軍、自衛隊的警戒監視活動及共同作戰或美軍單獨軍事行動，正所謂“拒絕接近”戰略。

中國國防部發言人楊宇軍表示：“中國政府按照國際通行做法，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目的是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領空安全”，還表示中國將在完成相關準備工作后，適時設立其他防空識別區，這表明還將在南海設立防空識別區。

在南海地區，中國主張通過九段線占有南海約9成的領土主權，并逐漸加強實效支配。這次企圖實效支配東海上空，將之變為自己的領空。如果容忍的話，第一島鏈線內事實上將成為中國領域，對于依靠海上航路的日本來說，這是事關生死存亡的關鍵問題。

針對崛起的中國，誘導其遵守國際規范，成為負責的利益共同者是獨一無二的政策。但是干預政策需要很長時間，不能為一時利益所惑。無論狀況如何變化都能予以對應的對沖戰略絕不可缺少。

此次事件正是實施對沖戰略之時，可成為今后干預政策是否有效的試金石。形勢要求美國、韓國、澳大利亞、東南亞各國等擁有共同國家利益的國家合作聯手，迫使中方撤銷防空識別區。

為何中國選擇目前時機設置防空識別區

朝韓軍事力量變化及美中對立

矢野 義昭 （日本陸上自衛隊前少將）

2013年11月23日，中國設立防空識別區，部分區域與日本重疊，這是危險且具挑釁的措施。其背景是朝韓軍事力量平衡發生變化及朝韓與美中關系出現變動。

朝韓軍事力量變化

目前，朝鮮在逐步增強空軍力量，但中方沒有答應朝鮮轉讓最新軍事裝備的要求，只是提供一些防御性武器，似乎是計劃在裝備方面對朝鮮施加控制，避免打破南北軍事平衡。同時中國為應對半島可能的緊急事態，加緊推進沈陽軍區裝備現代化。

朝鮮方面，不僅空軍、海軍，陸軍的對空、對地戰術導彈的裝備更新也與韓國拉大了差距。韓國軍隊除接受美軍援助之外，在武器的國產化、武器輸出方面也加大了力度。

雖然與韓國相比，常規軍力的劣勢在擴大，但朝鮮在核導彈開發配備方面加大力度，針對美韓繼續維持軍事遏制力，盡最大可能將核威懾力轉化為政治力、外交力。另外，朝鮮以特種部隊、生化武器、網絡攻擊、沿停戰線遠程火力等不對稱戰力為重點加以推進。

朝鮮在洲際彈道導彈開發方

面穩步推進，為擺脫中國的技術控制，正致力于提高零部件國產化率，但要想搭載核彈頭仍需時日。韓國專家評價朝鮮導彈技術水平相對較低，僅相當于蘇聯20世紀60、70年代水平，但不可否認，核彈頭的小型化技術開發取得了相當大的進展。

中、美、日、韓、朝關系的轉變

中國雖與朝鮮維持軍事同盟關系，但發展經濟、避免和美韓發生正面沖突、維持半島現狀符合中國國家利益。

中國習近平體制建立后，逐步對外采取強硬的方針，特別是針對日本。

中國并不希望朝鮮進行核武器開發，但似乎已無法阻止朝鮮的腳步。中國暗中支援朝鮮開發射程可達到美國本土、關島的導彈，將朝鮮的矛頭轉向美國，在裝備上控制朝鮮，維持中國在朝鮮的影響力，提供可搭載KN-08導彈的車輛便是例子之一。另一方面，中國也針對韓國展開外交攻勢，力圖對朝鮮半島南北雙方均保持影響力。

韓國樸槿惠政權反日方針沒有任何變化，韓國之所以采取親近中國的姿態，可能是考慮到中美力量對比發生逆轉，中國占據上風，美韓同盟出現空洞化現象。但是2013年10月以后，韓國迎合美國，宣布引進美國MD核心裝備，提升韓國導彈防衛體系迎擊能力。韓國媒體認為強化與美方合作，將大幅提高韓方導彈防衛能力。

10月10日、11日，日美韓三國舉行海上共同演練。朝鮮認為這是美、日、韓軍事同盟針對自己的威脅，反過來說，美、日、韓軍事同盟對朝鮮發揮了強大的遏制力。

11月23日，中國宣布設立防空識別區，打出強硬策略，從正面挑戰日美兩國安全保障體制。

值得注目的是，中國防空識別區與韓國防空識別區部分重疊，也就是說，雖然樸槿惠政權采取接近中國政策，但中國卻對韓國采取挑釁措施。這一措施意義重大，應持續密切關注中國動向。中國不僅針對韓國，也對美、日、韓三國共同防衛態勢進行挑釁。中國似乎是在試探韓國是選擇堅持美、日、韓同盟，還是選擇接近中國。

為了使韓國在面對中國的恫嚇時不產生動搖，不再采取接近中國的政策，日本必須通過承認可行使集團自衛權的法案、特定秘密保護法案，提升美韓對自己的信賴感，與美國一道挽留住韓國。

如果中國針對美、日、韓的挑釁行為是與朝鮮一道行動為前提的話，那就必須關注朝鮮采取挑釁行動的可能，形勢要求美、日、韓強化合作，加強警備態勢。

無論如何，中國采取的措施會帶來東北亞局勢緊張，為不引起局勢的緊張升級，日本應該以毅然應對危機的態勢，采取慎重、有節制行動，守護領土主權。

責任編輯：李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