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林氏喉科治療急喉痹驗案賞析

單德成

（常州市第三人民醫院，江蘇常州 213001）

常州林氏喉科治療急喉痹驗案賞析

單德成

（常州市第三人民醫院，江蘇常州 213001）

急喉痹是臨床常見病、多發病，屬于中醫優勢病種。祖傳三代的林氏喉科，綿延百余年，經驗獨特，其保存的醫案中最多的就是喉痹病，頗能體現林氏喉科的學術特色。特舉4則病案概括其治療特點：一是輕清宣透治熱壅肺胃，喜用大豆卷、白薇、白菊、連翹、竹茹，五藥聯用，得心應手；二是滋陰降火療劫陰火燔，巧用仲景豬膚湯；三是填下清上解下虛上實，用養陰補腎、益氣固脫、平肝熄風、清熱化痰之法治之；四是清涼開竅救痰火閉竅，急投紫雪丹開竅救逆，轉危為安。

急喉痹 中醫藥療法 追遠堂醫案

江蘇喉科常州派一說，見于耿鑒庭“長江下游與運河交叉點的喉科”，他說：“溫病學說興起于江蘇，喉科學說則是受溫病學說的影響而逐漸豐富完備起來。可是，支派流傳各有特點，在一省之內，就有松江蘇州派，常州無錫派……”[1]常州林氏喉科相傳三代，綿延百余年，經驗獨特。奠基人林潤卿（約1875-1915年）為清末民初本邑喉科名醫，祖籍廣東潮州，出生于蘇州，得名師秘傳，在常州城東內直街開設喉科診所，醫術精湛，博采眾方，仁術濟世，內外婦兒喉諸科熟練精通，口碑甚佳，聲譽卓著，在常武地區名中醫中占有一席之地。林潤卿堪稱喉科常州派的代表人物[2]。常州名醫薈萃的“長年醫局”開診時，曾被聘為“登”字座號（按“同登壽域”四字論資排輩），留有手抄方及效方，編錄入《追遠堂醫案》。第二代傳人林少卿（1901-1970年），秉承父業，勤學深研，在研制咽喉科外用藥方面尤有獨到之處，遣方平穩，配伍精當。林立開（1933-2013年）深得家傳，迭經進修，衷中參西，善于將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研制林氏咽寧散、響聲合劑等特制專藥。

2014年3月由江蘇省中醫藥發展研究中心發布的“江蘇省中醫、中西醫結合優勢病種調查研究報告”中，耳鼻咽喉科填報頻次前10位的優勢病種，排列在首位的是喉痹病。在林氏保存的醫案中最多的就是喉痹病，頗能體現林氏喉科的學術特色，特選介林立開珍藏的《追遠堂醫案》，略加拙按如下。

1 輕清宣透治熱壅肺胃

某，喉痹腫爛作痛，外頤結塊，身熱，脈滑數。風邪痰火互結，議進輕劑疏解，勢防喉閉之變。

大豆卷三錢（9g），香白薇一錢五分（4.5g），池甘菊一錢五分（4.5g），連翹二錢（6g），馬勃六分（1.8g），黑山梔一錢五分（4.5g），大貝母三錢（9g），牛蒡子二錢（6g），雞蘇散三錢（9g）包煎，玄參二錢（6g），山豆根一錢（3g），射干一錢（3g），茅根五錢（15g），生竹茹一錢五分（4.5g）

按：六淫之邪，風為首領，每多兼夾。風邪常與其他外邪合并致病，如風濕、風寒、風溫等，故有“風為百病之長，六淫之首”之稱。其致病特點多變、輕揚、竄動。咽喉上連口腔，下通肺胃。喉在前連于氣道，通于肺臟為肺之系。咽在后接于食道，直貫胃腑為胃之系。咽喉為肺胃所屬，風熱邪毒入侵，咽喉首當其沖而發病，或過食辛辣引動肺胃蘊熱，使體內外熱邪搏結于咽喉，灼腐肌膜，咽喉紅腫作痛。肺胃熱蘊上灼咽喉而為病，清解肺胃之熱是基本治法。

《臨證指南醫案》稱：“頭面諸竅皆清陽游行之所。”林氏認為治療清竅諸病，應宜輕靈取勝，劑量不需過重，輕則上達病所，少用苦寒藥，慎用香燥藥。《重纂包氏喉證家寶》認為：“凡喉證不可純用涼藥，取效目前，上熱未降，下寒復起。”治療喉痹，林氏最常用的五聯藥物為大豆卷、白薇、白菊、連翹、竹茹，以此為基本方，隨癥加減，得心應手。大豆卷是林氏鐘愛的首選宣透解表藥，常排列在處方的第一味藥。白薇擅長清泄肺熱與透熱外出，《浙江中醫雜志》1964年1月號報道，白薇可用于咽喉疼痛，焮紅發炎。白菊花體輕達表，氣輕上浮，長于疏散風熱。連翹為瘡家圣藥，質輕上揚，又清心且可涼散上焦。林氏常將生竹茹作為藥引，放在最后一味，據《本經逢原》：“竹茹專清胃府之熱，為虛煩煩渴、胃虛嘔逆之要藥；其性雖寒而滑能利竅，可無郁遏客邪之慮。”五藥聯用，確是輕清宣透治療此癥的最佳組合。

2 滋陰降火療劫陰火燔

某，喉痹之后，肺系郁熱未清，劫陰火燔，頏顙日漸碎爛，納食作梗，嗆咳，為爛喉痹可慮，仿仲景豬膚湯加味。

豬膚一兩（31g）煎代水，西洋參二錢（6g），甜川貝一錢五分（4.5g），懷牛膝二錢（6g），法半夏二錢（6g），天麥冬（各）二錢（6g），川百合三錢（9g），生牡蠣四錢（12g），桔梗一錢（3g），生地黃三錢（9g），炙草一錢（3g），川通草五分（1.5g），白蜜三錢（9g）化服。

按：豬膚湯出自《傷寒論》，治少陰病，下利咽痛，胸滿心煩。引少陰之虛火下達，甘咸潤納。本癥患風熱喉痹后，肺胃蘊熱壅結，熱熾耗陰，腎陰虧損，水不制火。陰火即是肝腎虛火，上燔熏灼鼻咽。“頏顙”是咽上上顎與鼻相通的部位，軟腭的后面，此處是足厥陰肝經分布，是人與外界空氣交換之所。頏顙開闔容清肅之氣經耳鼻交換，清入濁出，清竅則通靈，頏顙失去濡養則清竅不利。少陰咽痛，治法壯水之主以制陽光，用壯水滋陰之法以制陽亢火盛。本案以張仲景治少陰病之名方豬膚湯加味，除豬膚、白蜜外，再加西洋參、天麥冬、百合、生地黃等大隊甘寒藥滋陰降火，生牡蠣重鎮潛陽，牛膝涼血引熱下行，桔梗、川貝、法半夏化滌熱痰，甘草調和諸藥。

3 填下清上解下虛上實

某，喉痹白腐已退，惟咳嗆痰鳴，氣逆如喘，鼻煽頭昏，舌淡唇白，六脈皆勁。產后旬余，內風已動，下虛上實，勢有喘脫之變。

羚羊片一錢（3g）先煎，杏仁二錢（6g），白芍二錢（6g），制生地四錢（12g），西洋參一錢五分（4.5g），川象貝（各）二錢（6g），旋覆花一錢五分（4.5g）包煎，杭甘菊一錢五分（4.5g），鮮石斛四錢（12g），橘絡一錢五分（4.5g），炙紫菀一錢五分（4.5g），茺蔚子三錢（9g），蛤蚧尾二條，沉香五分（1.5g）磨沖，青鉛五錢（15g），大核桃三枚。

二診：喉痛減輕，頭昏漸平，嗆咳鼻煽。虛弱之體，再以前法加減。原方去羚羊片、蛤蚧尾，紫菀加至三錢（9g），加天麻三錢（9g）。

三診：疊進平肝熄風、清熱化痰、養陰補腎、益氣固脫之劑，病乃漸卻，諸危相安，得效再議進籌。原方加鉤藤三錢（9g）、麥冬三錢（9g）。

按：此案邪氣實于上，正氣虛于下，肝腎不足，陰陽失調，肺胃久蘊郁熱，熱蒸液聚，痰熱膠固，痰熱郁于肺，肺失清肅，肺氣上逆，阻塞氣道，此為陰不制陽，肝陽升發化火，則火熾上炎化風而內動[3]。下虛上實之證，易成喘閉厥脫，急用平肝熄風、清熱化痰、養陰補腎、益氣固脫之法治之。采用羚角片清肝散肺熱，西洋參補益養陰，鮮石斛滋陰益津，蛤蚧尾補肝腎定喘嗽，杏仁止咳平喘，貝母止咳化痰，橘絡宣通經絡理氣化痰，沉香降逆調中溫腎納氣，白芍平抑肝陽柔肝斂陰，旋覆花治痰涎壅肺咳喘痰多，紫菀潤肺下氣治咳嗽氣逆，青鉛墜痰療痰氣壅遏上盛下虛，生地黃補腎養陰清熱，甘菊治肝經風熱肝火上亢，茺蔚子治肝熱頭昏活血調氣，核桃補腎陽不足。二診三診在原方獲效的基礎上酌情加減，辨證用藥，各隨其宜。原方中使用青鉛，劑量偏重，甘寒有毒，不建議采用，改為其他藥為宜。

4 清涼開竅救痰火閉竅

劉大小姐，十二月初十日。痧透冒風，隱約不暢，壯熱頭昏，咳甚唇燥，并發喉痹，咽喉腫碎而痛，口中穢氣逼人，胸悶煩懊不堪，脘腹隱痛，六脈沉悶，舌邊絳而苔黃膩，邪火內熾，蘊于太陰陽明，勢防昏陷之險。

淡豆豉三錢（9g），連翹二錢（6g），酒川連四分（1.2g），益元散（包）四錢（12g），黑山梔一錢五分（4.5g），酒芩一錢（3g），廣郁金一錢（3g），金鎖匙八分（2.4g），香白薇一錢五分（4.5g），大貝母三錢（9g），白茅根五錢（15g），卷心竹葉二十張。

先服紫雪丹一分（0.3g），開水送下。服紫雪丹之后，約一時許，經水即行，行下黑色，胸悶煩懊漸安，少得安寐。此時煎劑未進，重復診視原方加入紫丹參二錢（6g）、西赤芍一錢五分（4.5g）。另：真滁菊一錢（3g）、水炙竹茹一錢五分（4.5g），此二味煎湯代茶。

十一日復診，腹痛未已，復診除去金鎖匙，加入吳萸七粒、川連四分（1.2g）同炒。三日后，諸恙霍然，此方大有奇驗。

按：喉痹一癥，從病因上分析，無傳染者多由外感風、寒、熱邪或肺胃積熱所致，被傳染者稱為風疫。六淫與疫癘是有聯系的，又有不同之處。寓于六淫之毒多無傳染性，寓于疫癘之毒則常具有傳染性。麻疹屬于疫病類疾病，往往起病急，傳變快，表證短暫，極易逆變，尤需當心，并發喉痹造成熱毒攻喉是危重癥候。此案是邪火內熾，蘊于太陰陽明，直犯心包，出現壯熱神昏、胸悶煩懊、舌絳苔黃等癥象。急危重病，瞬息萬變，一定要隨證應變，知常達變。本案急投紫雪丹涼開急救，又加紫丹參、赤芍，并以滁菊、竹茹煎湯代茶。服紫雪丹之后，約一時許，經水即行，行下黑色，熱毒下行，胸悶煩懊漸安，少得安寐，取效立竿見影。咽喉為一身之總要，關隘之地，呼吸出入之門戶。急喉痹發病迅速，危在旦夕，故應膽大心細，當機立斷，方能轉危為安。

[1]詹文濤.長江醫話.北京：北京科學技術出版社，1996：697

[2]單德成.林氏喉科學術特點探析.江蘇中醫藥，2007，39（9）：15

[3]吳皎玉，單德成.常州林氏喉科從肝論治急喉痹的經驗探討.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2012，28（6）：580

編輯：韋杭 吳寧

著名中醫學家丁澤民逝世

【本刊訊】我國現代中醫肛腸學科奠基人和開拓者、中華中醫藥學會肛腸分會首任會長、終身名譽會長，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國家級名中醫丁澤民同志，因病于2014年7月9日逝世，享年95歲。

作為江南“丁氏痔科”第八代傳人，他致力于中醫肛腸事業的臨床、科研、教學70余載，對中醫肛腸學科作出了卓越的貢獻。他創建了我國第一個中醫肛腸學會并任會長18年；他是我國第一個主辦亞太地區結直腸外科醫師聯盟學會年會并任會議主席的中醫學科帶頭人；他是現存歷史最久的中醫家學的傳人，已延續十代300余年，為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人；他是中華中醫藥學會為健在的中醫學專家樹立銅像第一人，并被譽為“國醫楷模”；他創建的南京市中醫院肛腸科是我國第一個全國中醫肛腸醫療中心，并長期引領全國肛腸事業發展。

丁澤民同志創立了“功能唯先”的現代中醫肛腸疾病重要診療理念，在研制無砒枯痔液、治療克羅恩病肛瘺和功能性便秘等領域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研制的30余種專科制劑極大地豐富了肛腸科治療手段，成為醫院的“鎮院之寶”。

R276.1

A

1672-397X（2014）08-0067-02

單德成（1943-），男，大專學歷，主任中醫師，從事中西醫結合臨床研究、醫學流派探討及古典醫籍整理研究。sdccsz@163.com

2014-04-19

2011-2012年度江蘇省中醫藥局資助項目（LZ11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