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至明 宋高峰 (南昌市第九醫院 江西南昌330002)
肝性腦病(hepatic encephalopathy,HE)是由急、慢性肝功能衰竭或各種門-體分流引起的、以代謝紊亂為基礎的、并排除了其他已知腦病的中樞神經系統功能失調綜合征[1]。其臨床表現輕者僅有性格、行為、智力方面的微細改變,重者出現明顯意識障礙,故曾稱為肝昏迷,是肝病患者常見的并發癥和死亡原因。盡管近年來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對HE的研究不斷深入,但現代醫學對其發病機制迄今為止仍不清楚。因此,對HE的治療尚未取得根本性進展,還缺乏特異性方法,仍以綜合治療為主。中醫學并無“肝性腦病”病名,古籍文獻中所述如“神昏”、“昏憒”、“昏蒙”、“譫妄”、“暴不知人”等神志方面的病變,涉及到了肝性腦病的內容。近年來,中醫藥領域對其病因病機、治療方法等進行了深入研究,取得了顯著療效,現就近10年來有關本病的中醫藥治療綜述如下。
目前對本病的病因病機認識尚不統一,多數學者認為肝性腦病的病因與感受濕熱之邪或飲食不節、嗜酒無度,或與染蠱毒、疫癘、火毒有關。主要病機不外痰火內閉、痰濁蒙蔽、肝風內動、血結瘀阻、腑氣不通、氣陰兩虛等。如毛德文等[2]認為肝性腦病的基本病機可概括為,在各種致病因素作用下,肝氣郁而木不疏土,致脾失健運升清,胃失受納降濁,水濕、痰濁、瘀血停滯,壅滯腸胃而成陽明腑實之證,水濕、痰濁、瘀血與陽明燥屎膠結,郁而化熱,毒瘀痰上行于腦及心包,而見神昏譫語或呼之不應者。齊賀彬[3]認為其病機多為肝腎衰竭,痰阻血瘀,清陽不升,濁陰不降,肝風內動,上蒙心竅。實證輕則為濕熱郁結,重則為濕熱釀痰,蒙蔽心包;虛則為氣血陰陽衰敗,神明不用。呂文哲等[4]認為其主要病機是肝病后期,痰瘀熱毒等阻塞清竅,導致陰陽逆亂,神明蒙蔽,多屬閉證。黃學軍等[5]認為其主要病機是濕毒痰瘀互結,肝脾失調,濁邪中阻,使得脾胃升清降濁功能失職,痰濁瘀毒引動肝風偕濁毒上逆,蒙蔽清竅而為病。周大橋[6]認為肝性腦病多屬濕熱蘊蒸,中焦阻滯,腑氣不通,以致濕濁蒙蔽心竅,神明無主。其中腑氣不通與腦竅被蒙閉是本病的兩個關鍵病機。陸瑋婷等[7]認為本病系濕熱瘀毒之邪侵犯肝臟,致肝失疏泄,日久濕、熱、痰、瘀、虛夾雜,下移腸腑,腸道傳導失司,腑氣不通,濁邪上攻,神明被擾而致。敬小華[8]認為其病位在腦(心),與肝、脾關系密切。其病機以痰熱瘀血蒙竅,神明失用為主。肝主疏泄,可助脾胃升清降濁,若肝失調達,氣機郁滯,橫逆乘脾,脾失升清,胃失降濁,腑氣不通,濕濁痰瘀內生,瘀血內郁而化熱,神明受擾,不能主事。
對于肝性腦病的辨證分型研究較少,主要以名老中醫經驗為主。如毛德文等[9]將肝性腦病分為4型:熱毒熾盛、熱入心包型,治以清熱解毒、開竅醒神,主方為解毒化瘀Ⅱ方合安宮牛黃丸、紫雪丹;痰濕內盛、痰迷心竅型,治以化濕除濁、滌痰開竅,主方為菖蒲郁金湯加減合蘇合香丸;肝腎陰虛、肝陽上擾型,治以滋補肝腎、清熱熄風,方用羚羊角湯加減;陰陽兩竭,神明無主型,治以益氣養陰、回陽固脫,方用參附湯合生脈散加減。邵銘老中醫[10]將本病分為4型:痰濁閉阻證,治以化痰開竅,基本方為菖蒲郁金湯送服蘇合香丸;痰熱蒙竅證,治以清熱平肝、滌痰開竅,基本方為羚角鉤藤湯合滌痰湯加減;陰虛風動證,治以滋陰降火、安神定志,基本方為羚羊角湯加減;陰陽俱脫證,治以益氣回陽、救陰固脫,基本方為參附湯合生脈散。齊賀彬[3]將本病分為4型:痰熱蒙竅證,治以清熱化痰、開竅醒神,方用滌痰湯加減;肝風內動證,治以鎮肝熄風、豁痰開竅,方用羚羊角湯加減;濁陰上逆證,治以化濁開竅,方用菖蒲郁金湯送服蘇合香丸;陰陽俱脫證,治以回陽救逆、益氣固脫,方用參附湯和生脈散。王方州[11]將本病分為熱毒內陷心包型,用黃連解毒湯加減;痰濕蒙閉清竅型,用滌痰湯加大黃和蘇合香丸;氣陰兩竭型,用生脈散合犀角地黃湯。張安娜等[12]分本病為5型:痰氣郁結、濕濁蒙竅型,方選茵陳四苓湯合菖蒲郁金湯化裁;熱毒熾盛、毒火攻心型,用清瘟敗毒飲加減;營血郁熱、心神昏亂型,選茵陳蒿湯、五味消毒飲、犀角地黃湯3方化裁;陰虛陽亢、虛火兼瘀型,選羚羊角湯合膈下逐瘀湯化裁;陰竭陽脫型,方選參附龍牡湯化裁。
部分學者在肝性腦病防治方面,進行了對基礎方加減或專方的研究。如崔振波[13]用桃仁承氣湯加味治療肝性腦病6例,結果痊愈3例,好轉2例,無效1例,總有效率83.3%。黃峰等[14]等認為該病的主要病機是痰熱阻滯、腑氣不通,自擬化痰通腑湯(全栝樓、膽南星、生大黃、芒硝、水牛角)治療取得了良好療效。樊宏偉等[15]用赤芍承氣湯治療肝性腦病30例,結果表明赤芍承氣湯能夠有效降低血氨水平,極大提高肝性腦病治療的有效率。毛德文等[16]證明解毒化瘀顆粒在降低腸源性內毒素水平,改善肝性腦病方面優于安宮牛黃丸組(P<0.01)。
由于肝性腦病患者意識障礙,口服中藥困難,因此中醫特色治療優勢明顯。目前研究較多的是中藥保留灌腸,其操作方法大同小異,差異主要體現在組方用藥上。如黃學軍等[5]用中藥化濁解毒醒腦液(酒大黃后下20g,石菖蒲 15g,藿香 15g,郁金 20g,生山楂30g,蒲公英30g,連翹15g,白花蛇舌草30g,白芍20g,牡蠣50g等)高位保留灌腸治療肝性腦病24例,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95.8%,對照組總有效率81.8%,兩組患者總有效率相比差異有顯著性(P<0.05)。胡春華等[17]用清腸合劑(生大黃、蚤休、石菖蒲各30g,生枳殼15g,錫類散6g,八寶丹0.6g)保留灌腸治療肝性腦病61例,結果觀察組顯效率9.84%,無效率36.10%,總有效率63.90%。對照組顯效率 7.69%,無效率 59.62%,總有效率40.38%。兩組顯效率近似,無顯著性差異,但總有效率觀察組為高(P<0.05)。張雅梅等[18]用通腑泄熱合劑(生大黃、蒲公英、烏梅各30g,厚樸、枳殼各15g)直腸滴注治療肝性腦病31例,觀察組治愈15例,顯效7例,有效7例,無效2例,總有效率93.55%。對照組治愈10例,顯效7例,有效6例,無效6例,總有效率79.31%。兩組比較,P<0.01,有顯著性差異。浦忠平等[19]用通腑活血湯(大黃20g,烏梅、赤芍、厚樸各15g)直腸滴注治療肝性腦病40例,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為82.5%,對照組總有效率為70.79%,兩組療效比較差異有顯著性(P<0.05)。貢桂英等[20]用退黃降氨湯灌腸治療肝性腦病76例,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為82.9%,對照組總有效率為67.1%,兩組比較有顯著性差異(P<0.01)。李智等[21]用結腸透析聯合中藥灌腸治療肝性腦病34例,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4.1%,對照組總有效率為82.4%,觀察組優于對照組(P<0.05);觀察組患者平均清醒時間及血氨恢速度明顯優于對照組(P <0.01)。孫敏嫻等[22]用大黃醒腦合劑干預治療肝性腦病32例,觀察組顯效率、總有效率分別為46.7%、87.5%;對照組顯效率、總有效率分別為26.6%、66.6%,2組比較差異有非常顯著性意義(P<0.05)。周滔等[23]用開竅承氣液灌腸治療慢性重型乙型肝炎肝性腦病52例,觀察組HE程度治療后比治療前明顯改善,治療前、后HE評分差值較對照組明顯下降,血氨下降極明顯,凝血酶原時間明顯縮短,血內毒素也明顯下降(均P<0.01);觀察組治療前、后血氨、凝血酶原時間差值與對照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血內毒素亦顯著降低(P<0.05)。劉茵等[24]用大黃煎劑(由醋制大黃、烏梅組成,每100mL藥液中含大黃、烏梅各30g)保留灌腸治療肝性腦病43例,設乳果糖灌腸43例為對照組,觀察組在總有效率、催醒作用、降低血氨等方面優于對照組。鄒碧泉[25]用大承氣湯保留灌腸治療肝性腦病40例,結果兩組治療后120h和168h血氨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觀察組總有效率92.5%,對照組總有效率70%,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 <0.05)。
近年來,采用中藥復方注射劑治療肝性腦病得到廣泛應用。袁淑萍等[26]用復方麝香注射液治療肝性腦病16例,結果觀察組有效率為80%,而清開靈治療肝性腦病有效率為56%,說明觀察組明顯優于對照組。駱紅霞等[27]醒腦靜注射液治療肝性腦病30例,觀察組完全恢復清醒時間平均9.96h,4例死亡;對照組完全恢復清醒時間平均28.35h,死亡11例。經統計學比較,組間有顯著性差異(P<0.01)。莫銘哲[28]用清開靈治療肝性腦病15例,結果:觀察組顯效7例,有效5例,總有效率80.0%;對照組顯效2例,有效5例,總有效率46.7%。兩組療效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滕采萬[29]用痰熱清注射液治療肝性腦病20例,結果示觀察組療效明顯優于對照組(P <0.01)。陳黎[30]用痰熱清注射液治療肝性腦病20例,結果觀察組完全恢復清醒時間4~24h,平均 16.8h,1例死亡;對照組完全恢復清醒時間12~96h,平均60h,死亡2例。經統計學比較,組間差異有顯著性(P<0.05)。黃書亮等[31]用醒腦靜注射液治療肝性腦病46例,結果觀察組有效率為93.48%,對照組有效率為84.44%,觀察組的臨床療效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
綜上所述,中醫藥治肝性腦病的研究,在病因病機、治療方法等方面均取得了較大進展,顯示了中醫藥在治療肝性腦病方面的獨特優勢,如提高存活率、改善預后、降低復發率、提高臨床療效等。但同時亦存在一些問題:(1)缺乏對中醫證候、病因病機的系統研究,導致目前對肝性腦病辨證分型、療效評價等標準不統一,治療方案難以推廣。今后有必要在建立統一的,既能體現中醫特色,又能為醫學界同行認同的、量化的診斷和療效評定標準的基礎上,開展大樣本多中心的隨機雙盲對照研究,以便更客觀、更準確地評價藥物的臨床療效,形成規范化的中醫藥診療方案;(2)研究不夠深入,多數報道仍停留在單純的臨床療效觀察上,實驗研究少。結合現代免疫學、分子生物學等技術手段,從細胞、分子水平深入探討其作用機制,研制開發新藥,為臨床工作服務,充分發揮中醫中藥多靶點、多途徑的綜合作用優勢,是今后努力的方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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