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慧 周祖亮
簡帛醫書語言文字研究現狀與展望
方成慧 周祖亮
簡帛醫書的文字古奧,詞語古樸,口語性強,反映了上古漢語的面貌與特點。30多年來,學術界在語言文字學領域(主要包括文字、詞匯、語法)對簡帛醫書進行了廣泛研究,成果豐碩,但也還有待進一步豐富和完善,今后可在分類研究、比較研究兩方面予以拓展。
簡帛醫藥文獻 語言文字 研究綜述 現狀與展望
自20世紀初以來,我國多地先后出土了大量竹簡、木牘和帛書等古代文獻資料。其中涉及醫藥內容的簡帛文獻數量十分豐富。隨著簡帛醫書(或稱為“簡帛醫藥文獻”)[1]目前已整理出版的簡帛醫書數量眾多,其中比較系統而完整的有:周家臺秦簡《病方及其他》、馬王堆漢墓醫學帛書(包括《足臂十一脈灸經》、《陰陽十一脈灸經》甲本、《脈法》、《陰陽脈死候》、《五十二病方》、《卻谷食氣》、《陰陽十一脈灸經》乙本、《導引圖》、《養生方》、《雜療方》、《胎產書》、《十問》、《合陰陽》、《雜禁方》、《天下至道談》15種)、張家山漢墓醫簡(包括《脈書》、《引書》2種)、阜陽漢簡《萬物》、《武威漢代醫簡》;散見的有:里耶秦簡醫藥簡、敦煌漢簡醫藥簡、居延漢簡醫藥簡、居延新簡醫藥簡、張家界古人堤醫方木牘、羅布淖爾漢簡醫藥簡、額濟納漢簡醫藥簡等。各種文獻的圖版與釋文不斷被整理公布,學術界對它們的研究逐漸深入,成果豐碩,包括對簡帛醫書進行校理、釋譯、考論與研究的多部專著,以及大量研究論文。在這些研究成果中,一部分是探討其語言文字問題,一部分是探討其醫藥理論和臨床價值。目前,對于簡帛醫書的醫藥學研究,周祖亮、張雷等學者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回顧與綜合論述[2]周祖亮、張顯成:《簡帛醫籍藥物學研究概述》,〔廣州〕《中藥材》2012年第4期。[3]張雷:《馬王堆帛書〈五十二病方〉出土37年來國內外研究現狀》,〔上海〕《中醫文獻雜志》2010年第6期。。但是對其語言文字學領域的研究現狀,除周祖亮、方懿林已對其中詞匯學研究概況進行過介紹之外[4]周祖亮:《簡帛醫籍藥學詞匯概貌與研究》,〔長春〕《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11年第4期。[5]周祖亮、方懿林:《簡帛醫藥文獻詞匯學研究綜論》,〔黃石〕《時珍國醫國藥》2012年第4期。,尚未見到其他綜述性成果。為了讓學術界更全面地了解簡帛醫書的語言文字研究現狀,本文擬對其進行簡要介紹,并略作評論與展望。
簡帛醫書是秦漢時期的典籍,距今年代久遠,屬于應用性科技文獻,其文字古奧,詞語古樸,口語化程度高,這些文獻從載體形制到文字內容均真實反映了上古漢語的面貌與特點,具有多方面的語言文字學研究價值[1]何茂活:《武威醫簡語言文字學價值述要》,〔張掖〕《河西學院學報》2010年第3期。,引起了語言研究者的關注。對這些文獻的語言文字研究,主要包括文字研究、詞匯研究、語法研究三方面,其次在語音、修辭研究方面也有所涉及。
(一)文字研究。簡帛醫書分布貫穿于漢字形體演變的各個階段,其古字、假借字、異體字非常多,用字現象十分復雜。特別是其中部分字形不見于或者少見于其他文獻,是古代醫書專用文字或俗字。在文字研究方面,研究者除了在對簡帛醫書疑難文字的考證、釋讀方面取得豐碩成果外,還就其特殊用字、文字學價值作了較多論述。
1.特殊用字研究。為了明晰簡帛醫書特殊用字的概貌,研究者對其中各種文字現象進行綜合分析。其成果主要有:李書田對馬王堆醫書的各類文字進行全面考察,分析其文字通用現象,探討用字規律[2]李書田:《〈五十二病方〉的文字通用及意義研究》,〔成都〕《四川中醫》1992年第1期。[2]李書田:《馬王堆古醫書異文通用說略》,〔南陽〕《國醫論壇》2008年第2期。。崔錫章分同音、迭韻、雙聲三種類型對馬王堆第一卷醫學帛書所出現的假借字作了歸納[4]崔錫章:《〈五十二病方〉語言初探》,〔西安〕《陜西中醫》1984年第3期。。徐莉莉利用馬王堆醫書《陰陽十一脈灸經》甲本、乙本之間的異文,分異體字、通假字兩類進行比較分析,探尋其原因[5]徐莉莉:《帛書〈陰陽十一脈灸經〉甲、乙本異文考察》,〔上海〕《中國文字研究》(第二輯),〔南寧〕廣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324-329頁。。張顯成對馬王堆醫書的《合陰陽》、《天下至道談》兩種文獻的通假字、俗字、古字、異體字、訛誤字等216個特殊用字現象進行窮盡性考察,這些特殊用字占兩書總篇幅的10.88%,真實反映了出土文獻的文字面貌[6]張顯成:《〈馬王堆漢墓帛書〉兩種醫書用字現象考》,《簡帛文獻論集》,〔成都〕巴蜀書社2008年版,第89-104頁。。何麗敏對馬王堆醫書《五十二病方》的通假字進行全面統計,指出該書共有264個通假字,并分析其中通假字與被通假字的5種形體關系[7]何麗敏:《帛書〈五十二病方〉通假字形體關系研究》,〔合肥〕《科教文匯》2007年第1期。。郝慧芳考察張家山漢簡《脈書》所出現的18例異體字的使用情況,并分析了造成這些異體字的原因以及后世演變情況[8]郝慧芳:《張家山漢代醫簡古〈脈書〉中的異體字》,〔太原〕《山西中醫學院學報》2008年第6期。。高二煥對張家山漢簡《引書》的57個通假字進行列舉分析[9]高二煥:《張家山漢簡〈引書〉通假字初探》,《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三輯),〔成都〕巴蜀書社2008年版,第335-355頁。。
在簡帛醫書中,出土于東漢墓葬的武威醫簡字體為隸書兼草書,書寫形式特別,其用字問題較其他簡帛醫書更加復雜,學者們對此論述較多。何茂活等分門別類,詳細考察了武威醫簡的古今字、異體字、通假字、訛誤字,試圖從文字學角度論述武威醫簡的文獻價值[10]何茂活、程建功:《武威漢代醫簡中的古今字和異體字》,〔張掖〕《河西學院學報》2003年第6期。[11]何茂活、謝繼忠:《武威漢代醫簡中的通假字和訛誤字》,〔蘭州〕《甘肅聯合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3期。,又聯系漢字“六書”理論,剖析武威醫簡全部用字的構形模式[12]何茂活、程建功:《〈武威漢代醫簡〉用字的構形模式分析——武威醫簡用字“六書”分析之一》,《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4期。[13]何茂活:《從〈武威漢代醫簡〉說“轉注”和“假借”——武威醫簡用字“六書”分析之二》,〔張掖〕《河西學院學報》2009年第1期。,指出其“趨易求簡”的用字規律[14]何茂活:《武威醫簡用字與今習用字偏旁歧異類析》,〔蘭州〕《甘肅中醫學院學報》2010年第5期。。徐莉莉、張顯成、何茂活等針對武威醫簡的異體字使用情況及其成因進行了深入分析,由于各人對異體字概念的界定存在差別,因此其考察結論也不一致[1]徐莉莉:《武威漢代醫簡異體字考》,《天津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1期。[2]張顯成:《〈武威醫簡〉異體字初探》,《中國文字研究》(第六輯),〔南寧〕廣西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86-99頁。[3]何茂活:《武威漢代醫簡異體字補議》,〔蘭州〕《甘肅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7年第1期。。李具雙通過用被諧字、用諧聲字、諧聲字互用、音同音近通用等4種通假字的使用情況來說明武威醫簡的用字特點[4]李具雙:《〈武威漢代醫簡〉的用字特點》,〔上海〕《中醫文獻雜志》2001年第2期。。
2.文字學價值研究。簡帛醫書所記錄的各種文字現象,對后世文字的演變研究與字典編纂,都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研究者亦對此有所論述。張顯成、王建民討論了馬王堆醫書的俗字對后世俗字演變的影響,以及俗字史研究的意義[5]張顯成:《從馬王堆醫書俗字看簡帛俗字研究對后世俗字及俗字史研究的意義》,《湖南省博物館館刊》(第一期),〔長沙〕岳麓書社2004年版,第125-129頁。[6]王建民:《從馬王堆醫書中的俗字看漢字形聲化》,《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一輯),〔成都〕巴蜀書社2002年版,第293-325頁。。李書田詳細列舉了馬王堆醫書所出現的特殊用字,并指出它們在補充《漢語大字典》的條目、義項、書證三方面的不足的意義與作用[7]李書田:《以馬王堆古醫書補〈漢語大字典〉條目之不足》,〔長春〕《吉林中醫藥》2008年第3期。[8]李書田:《以馬王堆古醫書補〈漢語大字典〉義項之不足》,〔鄭州〕《河南中醫》2008年第10期。[9]李書田:《以馬王堆古醫書補〈漢語大字典〉書證之不足》,〔上海〕《中醫文獻雜志》2008年第3期。。李貴生通過武威醫簡的用字現象推測《說文解字》的編纂動因,同時指出其在文獻訓詁方面的價值[10]李貴生:《從武威漢代醫簡看〈說文解字〉的編纂動因及其價值》,〔蘭州〕《甘肅中醫學院學報》2010年第6期。。
(二)詞匯研究。簡帛醫書的詞語資源豐富,形式古樸,特點鮮明,特別是其中一些詞語還保留著古義,以及出現了大量藥物劑量詞語,均可以為漢語詞匯研究、辭書編纂提供重要參考。在詞匯研究方面,研究者除了對簡帛醫書的方藥名物進行考釋外,還從詞匯學的宏觀、微觀角度出發,對其中各種詞類、詞語學價值等方面進行分析研究。
1.藥物量詞研究。在簡帛醫書中,最具特色的詞類是藥物量詞。先秦兩漢階段是量詞從萌芽到初步成熟的時期。簡帛口語性文獻(包括遣策、文書、醫書等)的出土,為漢語量詞史研究提供了難得條件。簡帛醫書藥物量詞的研究成果主要有:徐莉莉從物量、動量、分數與倍數、比例、約數五方面考察了馬王堆醫書所見稱數法[11]徐莉莉:《馬王堆漢墓帛書〔肆〕所見稱數法考察》,〔長沙〕《古漢語研究》1997年第1期。。張麗君分天然個體量詞、人為集合量詞、器物量詞、度量衡量詞四類對馬王堆醫書《五十二病方》的藥物量詞進行詳細考察,通過分析后認為秦漢時期正處于量詞發展的前期階段[12]張麗君:《〈五十二病方〉藥物量詞舉隅》,〔長沙〕《古漢語研究》1998年第1期。。張顯成列舉了馬王堆醫書出現的13個新興量詞,指出它們在漢語量詞史研究上的價值[13]張顯成:《馬王堆醫書中的新興量詞義》,《湖南省博物館館刊》(第二期),〔長沙〕岳麓書社2005年版,第56-62頁。。張俊之等系統討論了簡帛醫書所出現的數量詞、多音節量詞以及模糊量語言,并指出它們在漢語量詞史上的價值[14]張俊之、張顯成:《帛書〈五十二病方〉數量詞研究》,《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一輯),〔成都〕巴蜀書社2002年版,第191-224頁。[15]張俊之:《出土醫方中的多音節量詞》,《西昌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4期。[16]張俊之:《出土上古醫方中的模糊量語言》,〔南充〕《西華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2期。。段禎對武威醫簡21例量詞的面貌與分布特征,及其同數詞、名詞的組合使用情況及其所承擔的句法功能作了系統論述[17]張俊之:《淺談〈武威漢代醫簡〉中的量詞及其分布特征》,〔蘭州〕《甘肅中醫學院學報》2009年第2期。[18]張俊之:《芻論〈武威漢代醫簡〉中的量詞用法》,〔蘭州〕《甘肅中醫學院學報》2009年第4期。。
2.詞語學價值研究。簡帛醫書的部分詞語,因意義古奧,可以補正現有語文辭書的訓釋之不足,具有較高的詞語學價值。李學勤指出簡帛醫書多次出現的“冶”表示“碎”義,是該字的一種古義,但不見于現有辭書[1]李學勤:《“冶”字的一種古義》,〔北京〕《語文建設》1991年第11期。。張顯成討論了簡帛醫書表示“生、活、鮮”義的“產”,以及“酨”、“漿”、“酨漿”等詞語的意義,指出它們可以訂正權威辭書的訓釋[2]張顯成:《“產”有“生、活、鮮”義——淺談詞義的感染》,〔北京〕《文史知識》1995年第2期。[3]張顯成:《談“酨”、“漿”、“酨漿”的意義——權威辭書訓釋訂誤兼談簡帛文獻的語料價值》,〔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4期。。張正霞以馬王堆《五十二病方》的詞語為材料,指出其在詞條、義項、例句三方面為完善《漢語大詞典》提供語料[4]張正霞:《帛書〈五十二病方〉的漢語史價值——從為《漢語大詞典》補充語料出發》,《重慶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
除以上兩方面外,研究者還就簡帛醫書的其他詞類、同源詞、詞語時代特征等方面進行分析論述。如孟美菊等討論了馬王堆醫書《五十二病方》“者”字的4種用法,認為“者”用作連詞最早應當出現在口語之中[5]孟美菊、王建民:《帛書〈五十二病方〉“者”字用法淺析》,〔興義〕《黔西南民族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02年第2期。。鄧統湘對張家山漢簡《脈書》的21個副詞及其用法進行了統計與分析[6]鄧統湘:《張家山漢簡〈脈書〉副詞用法調查》,《宜賓學院學報》2005第7期。。常儷馨對張家山漢簡的《脈書》、《引書》的72個虛詞作了窮盡性收集整理,并以此分析上古漢語的虛詞使用情況及其演變規律[7]常儷馨:《張家山醫簡虛詞整理研究》,《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四輯),〔成都〕巴蜀書社2010年版,第74-113頁。。何茂活綜合考察了武威醫簡的18組同源詞,探討它們在理解醫書文意方面的作用[8]何茂活:《武威醫簡同源詞例解——兼以《五十二病方》為證》,〔蘭州〕《甘肅中醫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方成慧等分析了部分藥學詞語在簡帛醫書中的分布特點,并以此來考察各種簡帛醫學典籍的時代特征[9]方成慧、周祖亮:《從藥學詞語看簡帛醫籍的時代特征》,〔襄陽〕《湖北文理學院學報》2012年第9期。。
(三)語法研究。簡帛醫書流傳廣泛,口語性強,語言形式多樣,能夠反映當時漢語表達的實際狀態。在語法研究方面,研究者主要從構詞法、句法等角度入手,對簡帛醫書的各種語法現象進行了分析研究。
1.構詞法研究。簡帛醫書存在大量復音詞,構詞方式完備。研究者從詞匯特點、漢語復音詞演變規律、合成詞的結構形式等角度,進行了多方探討。其成果主要有:陳榮杰對周家臺秦簡《病方及其它》184個合成詞的構詞法進行分類論述,其構詞方式所占比例從大到小依次是偏正式、支配式、聯合式、附加式、陳述式和補充式,符合漢語詞匯發展規律[10]陳榮杰:《周家臺秦簡〈病方及其它〉構詞法分析》,《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5年第9期。。陳近朱列舉了馬王堆醫書“數·量·名”的各種結構形式,以此探討數量表達方式的發展演變規律[11]陳近朱:《〈馬王堆漢墓帛書〔肆〕〉“數·量·名”形式發展探析》,〔上海〕《中文自學指導》2003年第5期。。張正霞綜合分析了馬王堆醫書《五十二病方》的51個聯合式復音詞、407個偏正式復音詞,分析它們的詞性與詞義,比較兩種復音形式詞語的構詞能力[12]張正霞:《帛書〈五十二病方〉聯合式復音詞》,《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05年第1期。[13]張正霞:《帛書〈五十二病方〉偏正式復音詞論析》,《內江師范學院學報》2010年第9期。;同時也對武威醫簡的220個合成詞進行分類分析[14]張正霞:《〈武威漢代醫簡〉構詞法分析》,〔銀川〕《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1期。。
2.句法研究。簡帛醫書包含了數量較多的使成式句法結構,形式較為特殊,研究者對此已有一些考察和分析。其成果主要有:梁銀峰通過對馬王堆醫書《五十二病方》與其他先秦文獻的“新兼語式”和“準動補結構”綜合考察,討論動補式起源問題,認為使成式結果補語在先秦尚未產生而非使成式結果補語在先秦已經產生[1]梁銀峰:《先秦漢語的新兼語式——兼論結果補語的起源》,〔上海〕《中國語文》2001年第4期。;又詳細分析了《五十二病方》和武威醫簡兩種簡帛醫書使役句的特殊類型[2]梁銀峰:《帛書〈五十二病方〉和〈武威漢代醫簡〉中的特殊使役句及其在后世的演變》,《古文字研究》(第二十四輯),〔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494-499頁。。肖賢彬以《五十二病方》等出土文獻為證據,認為至少在戰國時期已經出現動補結構,并對動補式、“令”字句及狀中結構三者的關系作了新的詮釋[3]肖賢彬:《〈馬王堆漢墓帛書〉所反映的上古動補式》,〔沈陽〕《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4期。。房相楠對周家臺秦簡《病方及其它》10種類型的短語作了探討[4]房相楠:《〈周家臺秦簡·病方及其它〉短語研究》,《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六輯),〔成都〕巴蜀書社2012年版,第331-342頁。。另外,日本學者大西克也對《五十二病方》的語法特點作了概括論述[5]大西克也:《帛書〈五十二病方〉的語法特點》,《馬王堆漢墓研究文集》,〔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25-131頁。。
除以上文字、詞匯、語法三個領域的研究外,研究者對簡帛醫書的語音、修辭現象也有所論述。這方面的研究成果主要有:徐莉莉討論了馬王堆醫書139組的聲符替代字實例及其所包含的古今字、通假字兩種用字類型,由此推測在馬王堆醫書時代實際上有很多不見于《說文解字》的后起形聲字已經付之于應用[6]徐莉莉:《論〈馬王堆漢墓帛書〔肆〕〉的聲符替代現象及其與“古今字”的關系》,〔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4期。。張顯成運用語流音變理論解讀簡帛醫書的“牡桂”、“蠭駘”、“黃蜂駘”、“要苕”、“空壘”等藥物名稱,可謂是簡帛藥名考證方面的一種新方法[7]張顯成:《試論用“語流音變”理論解讀簡帛藥名——兼論古音的研究》,《簡帛文獻論集》,〔成都〕巴蜀書社2008年版,第62-73頁。。何麗敏等對馬王堆醫書通假字所反映的上古聲母與語音關系進行分析和歸納[8]何麗敏:《馬王堆史書、醫書所反映的上古聲母現象研究——以通假字為例》,《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三輯),〔成都〕巴蜀書社2008年版,第275-296頁。[9]何麗敏、劉芳池:《帛書〈五十二病方〉通假字語音關系研究》,〔合肥〕《安徽文學》2009年第6期。。陳魏俊通過對武威醫簡用字的音韻,分析上古聲母中的牙音與舌音、清音與濁音、全清與次清之間的聯系,以此管窺東漢時期漢字聲母的狀況[10]陳魏俊:《〈武威漢代醫簡〉中用字的音韻分析——聲母部分》,《阿壩師范高等專科學校》2011年第2期。。余劍詳細討論了張家山漢簡《脈書》、《引書》的各種修辭現象[11]余劍:《張家山漢簡〈脈書〉、〈引書〉修辭舉要》,《簡帛語言文字研究》(第五輯),〔成都〕巴蜀書社2010年版,第408-422頁。。
值得關注的是,除了以上發表在各類期刊或論文集的小型論文之外,近年來還有不少博士、碩士學位論文以簡帛醫書為對象,對其中語言文字學相關問題進行研究。其中博士學位論文主要有:劉慶宇《簡帛疾病名研究》(上海中醫藥大學2007年博士學位論文)對簡帛醫書所見的疾病名稱作了綜合研究。周祖亮《簡帛醫籍詞語研究》(西南大學2012年博士學位論文)系統對簡帛醫書的醫藥詞語作了分類研究。楊艷輝《簡帛醫書文字研究》(西南大學2014年博士學位論文)對簡帛醫書的特殊用字作了全面研究。碩士學位論文主要有:王建民《馬王堆醫書俗字研究》(西南師范大學2002年碩士學位論文)對馬王堆醫書的異體字進行了綜合研究。張正霞《〈五十二病方〉構詞法研究》(西南師范大學2003年碩士學位論文)全面探討了《五十二病方》復合詞的構詞方法。張俊之《秦漢簡帛方劑文獻量詞研究》(四川師范大學2003年碩士學位論文)對簡帛醫書的劑量詞語進行了多角度研究。陳魏俊《武威漢代醫簡疑難詞考論》(中山大學2006年碩士學位論文)對武威醫簡所出現的疑難詞語作了詳細考釋。于文霞《〈五十二病方〉和〈武威漢代醫簡〉副詞比較研究》(華東師范大學2007年碩士學位論文)比較研究了簡帛醫書中兩部方劑書中的副詞及其用法。何麗敏《馬王堆史書、醫書通假字研究》(西南大學2007年碩士學位論文)對馬王堆醫書中的通假字作了窮盡性列舉與研究。吳婷《〈武威醫簡〉形聲字研究》(西南大學2009年碩士學位論文)對武威醫簡的形聲字進行數量統計與分類論述。杜鋒《〈五十二病方〉及其所載“茱萸”相關藥名考辨》(北京中醫藥大學2011年碩士學位論文)對馬王堆醫書《五十二病方》中所載“茱萸”及其相關藥名進行了研究與考論。
回顧簡帛醫書語言文字學研究現狀,總的來說成果十分豐富,但是也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一是對簡帛醫書的文字研究成果相對較多且比較成熟,而對其詞匯研究、語法研究相對滯后,有待進一步深入開掘;二是各類研究成果相對分散,缺乏系統性,缺少綜合性的集大成成果。
鑒于簡帛醫書語言文字的特殊價值和研究現狀,我們認為,應當使用跨學科的研究方法,綜合運用語言文字學、中醫學與中藥學、文獻學、信息學等學科知識,在利用已有的整理與研究成果基礎上,對簡帛醫書的語言文字進行分類研究和比較研究,使簡帛醫書的語言文字學研究更加系統與深入,為漢語史研究起到促進作用。
(一)分類研究。對簡帛醫書文字、詞匯、語法進行分類整理,全面清理簡帛醫書的語言文字內容,列出每部醫書的特殊用字,科學切分詞語,詳盡收集各類句式,對其中各類文字、詞匯、句式進行數量統計,分別構建簡帛醫書文字資料庫、詞匯資料庫和句式資料庫,以明晰簡帛醫書的語言學面貌。在此基礎上,對簡帛醫書文字、詞匯、語法進行分類研究,理清內部關系,探明規律,形成綜合性研究成果。
(二)比較研究。既對不同簡帛醫書之間的文字、詞匯、語法特點進行內部比較,又與早期傳世文獻(又可分同類性質文獻、不同性質文獻等)或其他性質的出土文獻進行外部比較,明晰一些常見文字、詞匯、語法的特點與異同,明確各自的淵源與傳承情況,理清發展歷史,揭示發展演變規律。
應當承認,從事簡帛醫書研究是一項“成本”較高的工作。由于這些醫藥文獻距今年代久遠、書寫材料特殊,有自身的諸多特點,因此要求從事簡帛醫書研究的人員需要同時具備語言文字、中醫藥以及其他相關學科等多學科的理論知識與研究方法,才能有效地進行深入研究,從而達到精準之目的。但是,由于研究人員難以同時具備文醫兼通、古今并舉的學術素養,導致跨學科研究方面做得十分不夠,因此在相關研究成果中還存在一些問題。
目前,簡帛醫書的新材料還在不斷被發掘整理,例如北京大學2009年收藏了一批西漢竹簡,其中就包括了180多個醫方的古醫書[1]李家浩:楊澤生:《北京大學藏漢代醫簡簡介》,〔北京〕《文物》2011年第6期。;2012年成都老官山一處西漢墓葬發掘出920余支醫簡,其中包括9種醫書[2]滕楊:《出土九部醫書,或為失傳“扁鵲學派經典”》,《成都晚報》2013-12-17(16)。。它們都尚未正式公布出版。隨著文獻整理技術的更新和工作的深入,部分簡帛醫書的舊材料得到重新整理,如湖南省博物館、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等單位組成的整理小組對馬王堆漢墓帛書進行重新整理釋讀,這自然包括了對馬王堆古醫書的重新整理,也已取得系列研究成果。雖然對簡帛醫書的整理研究成果豐碩,但是由于出土醫學文獻研究的特殊性、復雜性與艱巨性,難以畢其功于一役。可以預見,隨著簡帛醫書新材料的不斷問世和舊材料的重新整理,今后對簡帛醫書語言文字學研究將出現更加豐富的成果。
〔責任編輯:平嘯〕
方成慧,湖北文理學院文學院副教授 441053
周祖亮,廣西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副教授 530001
本文系2013年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簡帛醫藥詞語匯釋及詞典編纂”(13YJA740014)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