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知識管理與大學生創新能力的培養

朱 平

●高等教育研究

大學知識管理與大學生創新能力的培養

朱 平

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對大學這個以知識生產為己任的社會組織提高其知識生產的效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這也就要求大學對其擁有的知識資源進行更加有效的管理。大學的知識生產除了體現在大學教師和研究人員的知識生產以外，作為大學組織產品之一的大學生群體，也成為了知識生產過程的一部分。他們的創新能力如何，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一個大學的知識生產水平和能力。大學必須改革其教育教學模式，以應對社會新經濟形態對大學組織生存和發展的挑戰。

大學；知識管理；創新能力

知識經濟時代是一個以知識的生產和消費為特征新經濟形態時代，知識經濟社會的競爭本質上就是知識的競爭，當今社會的競爭實際上也就是創新能力的競爭。知識經濟時代的到來，對大學生的創新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同時也對大學的知識管理和教育教學提出了新的要求。如果大學繼續固守傳統的教育教學方法，不能根據時代的飛速變化及時進行教育教學改革，大學就無法培養出符合知識經濟時代要求的具有創新意識、創新精神和創新能力的創造型人才。

一、大學的知識管理

（一）知識管理的產生

對于知識概念有很多不同的理解，其中比較經典的是柏拉圖的觀點，他認為只有那些符合經過驗證的、正確的，并為人們所認可的這三項標準的陳述才是知識。這種知識標準成為了傳統時代各個學科領域內知識發展的一個標準，以這樣的標準產生的知識，多數被視為一種科學或者真理。

后工業社會時代以來，人們對知識的認識有了新的判斷標準。有人認為知識包括兩層含義，“其中一部分對應著‘知’，屬于‘怎樣做可以引出這個結果’的方法論意義。另一部分則對應著‘識’，即要求人們對材料或某些特定的事物具備博學之識。”〔1〕從這個知識定義可以看出，人們認為知識既包括明白某事物是什么，還包括應該如何去做某事，即知識就是某種能夠指導人們正確地去做某事的觀點、經驗和信息，在某種意義上，知識其實就是對人們有用的信息。在網絡時代，人們每天都要面對海量的信息，只有那些被人們認為有用而成功篩選出來的，并被人們所編碼的信息才有機會成為知識。這些被編碼而成的知識最終形成知識主體的認知結構和行為能力，來指導他們的行為。也正是在這樣的知識認識下，形成了知識管理的理念。當今社會，知識也像其他物品一樣，需要進行有效管理。一個社會組織要想在這個競爭越來越激烈的世界站穩腳跟，必須建立起知識管理的理念。組織必須通過知識管理，使其迅速高效地整合組織內外部知識資源，持續不斷地創造新知識，并將新的知識產品迅速推向社會這個大市場，形成具有競爭力的知識生產品牌。如果做不到這些變化，那么該社會組織的生存和發展就會面臨嚴峻的挑戰，或許等待它的就是消亡。

（二）知識生產模式的轉變

在知識經濟時代，不僅知識的更新換代加快，而且知識的生產形態和生產模式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知識生產開始從傳統的知識生產模式逐漸向新型知識生產模式轉變。在傳統知識生產模式中，知識被限定在事先劃定的學科中，其知識生產主體主要是一些學術興趣大致相同的學術共同體，其產生場所也往往是在大學的各個學院里面，這種生產被視為是按照某種科學的范式生產新知識，如果不是按照這種規范的模式所生產的知識，則往往會被視為是非科學的，進而不為人們所認可。這種知識生產模式是一種傳統的知識生產模式，它在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時代極為典型。在后工業時代，知識經濟成為主流的經濟形態，新型知識生產模式開始逐漸出現，并越來越表現出強大的生命力，與傳統的知識生產模式形成了分庭抗禮的局面。

在新型知識生產模式中，大學不再是唯一的知識生產機構和生產場所，企業、政府、大學一起成為了知識生產主體，知識生產也不再是為了探究這個宇宙世界的終極原理，而是為了解決某個具體的應用問題而量身定做。知識生產進一步應用化、經營化和商業化，知識生產逐漸變為一種知識產業，凡是不能直接給知識生產主體帶來利潤或者其他方面好處的研究一概被他們疏而遠之。尤其是高等教育的大眾化時代到來以后，大量學生涌入大學，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學生都適合或者愿意搞學術研究，大多數學生是為了將來找一個好工作而來，傳統大學組織的研究高深學問的既定目標受到挑戰，教學與研究相結合的培養模式也不斷被侵蝕。為迎合高等教育大眾化以后的學生這種需求，大學本身也越來越變得職業化、世俗化和商業化。大學的研究逐漸由學者的自由探究演變為為解決某項具體的社會或商業問題的訂單式研究。“現代世界的政治社會，在整個人類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按照計劃建構的人工制品。它們是由專家依據系統的和非個人的知識作出的決策產物，為了進行管理還要求專家們持之以恒地應用這樣的知識去應對社會生活和政治生活的挑戰。”〔2〕不僅社會科學知識如此，與社會離得相對較遠的自然科學知識和技術知識，也越來越呈現出問題導向的設計式研究趨勢。

（三）大學知識管理的形態轉變

大學本身是一種集生產知識、傳播知識和儲藏知識于一身的知識密集型社會組織。然而大學組織對其知識組織的屬性，以及當今社會的世界知識管理潮流并未取得較為深刻的認識。“大學知識生產所需的知識資源可能并不都是已經獲得的、可以利用的。大學知識管理的職責是要采取措施，努力獲取知識生產所需的知識資源，同時對已獲得的、可用的知識資源進行分類整理，使之信息化、網絡化，便于利用。”〔3〕在外部環境瞬息萬變的時代，大學組織需要認真應對知識社會的這種變化，盡快變革教學模式和管理制度，以使其更好地服務于知識管理，更好的為知識的生產和傳播服務。

在高等教育大眾化以后，大學教育越來越成為國家的事業。隨著社會知識生產部門的不斷加入，大學組織逐漸成為知識生產流水線上的一個環節，而不再是壟斷知識生產的機構。“在將來，大學將僅僅是構成知識生產部門的一部分，并且不再處于決定何謂卓越的強勢地位。”〔4〕大學校長也越來越趨向于CEO化，產學研結合的越成功的大學校長越來越被視為是成功的校長。美國硅谷神話成為知識經濟時代的勵志榜樣。對此，在大學組織內部不斷有學者對這種現象進行嚴肅批評，“教育機構已經變得受制于不斷增強的管理層的權力，除個別情況外，它們越來越多地不對老師和學生負責，卻對那些聲稱對于高等教育擁有主權的政治和企業家們負責。”〔5〕如果從傳統的知識生產模式出發來考量當今大學的知識生產管理，這些批評是有道理的。傳統知識生產模式的知識生產是以學科為基礎的，具有學科內斂性和壁壘性，也即所謂的隔行如隔山，學科之間雖然在邊界處有聯系和交叉，但總體上學科內部的知識生產是同質性的。大學的知識管理是致力于如何發展學校的某學科，其目標多數是指向如何在學科內部新知識的產生和發展上添磚加瓦，使其學科在國內乃至國際上成為知名的研究重鎮。對學者的考評和對學生的培養也是從這個角度出發的，如果某教師或者學生頻頻在某些國際著名學術雜志發表文章，他們立刻就成為傳統知識生產模式下的學術英雄，教師或者學生們的知識創新也就止步于此。

新型知識生產模式出現以后，知識的生產逐漸走出學科壁壘的藩籬，并形成跨學科和超學科的研究模式，而且知識生產甚至是與那些看起來與學科知識沒有任何關系的諸如政府、企業之類社會組織產生了密切聯系。每一次知識生產都是一個臨時的項目工程，項目工程一旦結束，知識生產團隊也就解散。這樣，大學組織就同時存在著傳統知識生產模式和新型知識生產模式的知識生產方式。大學組織被置身于純粹應用的情境之中，不再僅僅把自己局限于探討諸如世界的本源之類的宏大敘事，大學的某些知識生產就是為解決某個具體問題而來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學的知識管理理念應該轉型，從單純的知識管理轉化為知識生產管理和知識經營共存。因此，在大學的知識生產管理過程中，不僅要培養學生發現新知識的能力，還應該培養學生組織和管理知識生產團隊的能力，這種知識組織和管理的經營能力在知識生產過程中是不可或缺的。

二、知識經濟時代的大學生創新能力培養

（一）新的知識生產模式下的創新

創新是什么，創新是一種創造新事物或者改變事物原來形態的人類社會實踐活動。創新雖然強調新，但是不一定所有的創新都是原理性的創新，它并不是非“無中生有”不可。它實際上也可以是新瓶裝舊酒，用新的方法、新的視角重新整合舊事物，這也是一種創新。戰后日本很多企業在世界市場上占據優勢，并不是因為它們有很多原理性的創新，而多數是因為它們在模仿后持續地改進技術，工藝更加精致化，使其產品因為更漂亮、更舒適，或者是在現有產品基礎上開發新的不同產品出來，從而贏得市場。在當今知識經濟時代，傳統知識生產模式和新型知識生產模式兩種知識生產同時并存于大學組織之中，對于學生執著于傳統知識生產模式色彩比較濃的科學范式的追求新發現、新發明和新理論這種自發創新，學校知識管理系統自然應該予以鼓勵，但對于另外一種創新，基于新型知識生產模式基礎之上的知識生產創新，比如像日本企業所擅長的那種創新，更值得推廣。在新型知識生產模式下，知識生產創新是項目式的，目標指向性更強，企業、政府、大學合力推動，可以充分調動更多的知識資源，資金渠道也進一步拓寬，在這種生產模式中，創新目標更容易實現。

在新型知識生產模式越來越占據上風的情況下，為適應這種知識模式的改變，大學舊有的知識管理系統，無論是其知識管理理念還是知識管理制度都應該有針對性地改變。“知識模式的重組意味著大學的革新而不是終結。現代大學制度的偉大之處在于，它可以成為現代知識社會中互相交流的最重要場所。”〔6〕大學知識管理系統應該有意識地去研究大學組織內、外部知識創新要求和探尋知識創新規律，積極尋求和利用各種知識創新機會，組織各種知識創新活動，積極為大范圍的知識生產創造條件，并且積極地去促進大學組織本身的組織創新、制度創新和文化創新。在某種意義上，這些制度變革行動本身也可以被視為是一種知識生產的創新。

（二）創新能力及其重要性

創新能力就是能夠創造性地利用既有知識，在原有知識基礎上提出新理論、新觀點、新發明和新產品的能力。創新能力是衡量一個人是不是人才的重要標準。知識經濟時代對大學生的創新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說在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時代，創新能力弱的國家和民族還可以跟在別人后面通過技術移植來維持生存和發展的話，在知識經濟時代這種純粹依靠模仿克隆的方式已經不能適應這個時代了。知識經濟的一個典型特征就是知識的折舊率迅速提升，知識一經產生就落伍了。所以，一個國家和民族能否在這個激烈競爭的世界上具有一席之地，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創新能力。創新能力不會從天而降，它需要有意識的培養才能形成。大學生創新能力如何，很大程度上代表著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創新能力如何。中國科研人力資源的總數量是世界第一，但是中國總體科技創新水平卻處于世界的中等偏下水平。

大學生的創新能力從何而來呢？大學生的創新能力只有經過有意識地培養才能形成。由此，必須進行教育教學改革，以培養創新能力作為教育教學改革的終極目標，并且有效地將有利于創新的教改政策制度化，甚至是法律化。大學教育的終極目的應該是培養出大批具有良好創新能力的人。具有良好創新能力的人必須具有符合創新規律的創新能力結構。創新能力結構是指有利于形成創新能力的一些諸如創新人格、創新思維等基本要素以及各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創新教育應該在幼兒期就開始致力于培養學生的創新人格和創新思維。創新人格是指個體所具有的有利于促進創新能力形成的獨立思考精神、批判質疑精神、冒險精神等相關品格。具有創新品格的人，其創新的意愿更迫切，創新的意志更堅定，創新行為更容易成功。具有良好的創新能力的人還需要有創新思維。創新思維是思維的一種高級狀態，它是指能夠以超出常人思維習慣的方式提出一些超常規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從而達到更好的解決問題效果的思維方式。創新思維的主要特征是獨特性、變通性、批判性、敏感性、聚合性和發散性。具有創新思維和創新人格的人除了更容易出創新成果以外，他們也更容易成為具有獨立思想和自由精神的人，他們對這個社會往往懷有更深沉的愛，他們對人類社會的進步也就更容易作出更大的貢獻。愛因斯坦1936年在紐約州立大學舉行的“美國高等教育三百周年紀念會”上說過的一段話，在今天仍然具有振聾發聵的意義，他說：“由沒有個人獨創性和個人志愿的統一規格的人所組成的社會，將是一個沒有發展可能的不幸的社會。學校的目標應當是培養獨立工作和獨立思考的人，這些人把為社會服務看作自己最高的人生問題。”

三、大學知識管理轉型對變革高校培養模式的要求

從知識的產生過程來看，“知識并非只存在于人的認知層面。相反，它是有目的行動的結果。因此，就時空及與他人的關系而言，創造知識的過程也一定是以情境為轉移的。知識不可能在真空中創造出來，它需要一個場所，在這個場所里信息通過解讀被賦予含意，然后轉變成知識。”〔7〕大學組織就是一個這樣的生產知識的場所，在這里有各種學科背景的學者們對這些信息進行編碼處理，生成各種各樣的知識。其中，傳統知識生產模式對應的是科學范式的知識生產，新型知識生產模式對應的是可以用來交易的商品性知識生產（這種生產也是有學科基礎的，但因為這些知識多數是跨學科性質的，所以在目前的學科地圖上沒有自己的準確位置）。在當前的大學組織之中，“盡管公司實踐在經營大學時占上風，每所高校中都存在的文化戰爭仍在兩種主要學術力量中展開：一是商品知識，即能在工作中發揮作用的知識，包括職業培訓和為職業做準備的培訓、政策開發、發明及專利；二是象征性知識，即價值觀判斷、道德倫理、文化、審美、哲學思辨，以及與思想科學相關的知識。”〔8〕

在這個培養模式轉變的過程中，大學組織本身會受到來自大學內外部各種力量的抵制和反抗。學科范式下形成的學術共同體不愿輕易放棄自己的既有陣地，也不甘心社會上其他知識生產組織來挑戰自己的知識霸主地位。具有濃厚商業氣息的實際問題導向的知識生產團隊則是一個相對松散的聯合體，他們的聯合是伴隨著項目工程而生的，因而是隨機性的，今天他們在一個知識團隊，明天他們可能又在另一個知識團隊。兩種不同的知識生產模式下形成兩種不同的創新能力培養模式，進而形成了不同的兩種學術研究文化。兩個陣營的學者們互相看不起對方，傳統知識生產模式團隊的學者認為新型知識生產模式的學者們從事的是形而下的東西，因而缺少知識的深度；而反過來，新型知識生產模式的學者又嘲笑傳統知識生產模式的學者研究成果對社會的發展不能起到立竿見影的作用。雙方的矛盾沖突是不利于知識生產的，這種學術爭斗直接或者間接地影響了學生知識創新能力的培育和開發，這顯然與大學教育的宗旨是相悖的。

對于兩種不同的知識生產模式下的大學生的創新能力培養上，大學應該將原來的那種按照單一的科學范式培養學生（學生只對學科負責，其培養目標指向是培養未來的科學家或者社會學家）的培養模式。改變為學科范式和知識商品范式并重的培養模式，為此大學要結合現代大學制度的構建問題，有針對性地設計出兩種不同的教學模式和學生管理方式，并且分別將其不斷地予以制度化。現代人類社會對知識生產的追求，“它需要用一種充滿想象力的眼光去認識任何人類組織的約束力，用一種富有同情心的眼光去認識人性的局限和激發人們忠誠服務的條件。”〔9〕相信隨著人類創新能力的提升，人類未來或許會有大智慧來解決大學組織這兩種知識生產范式下的學者們之間的沖突和矛盾。

〔1〕〔日〕野中郁次郎，紺野登.知識經營的魅力：知識管理與當今時代〔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83.

〔2〕〔美〕安東尼·克龍曼.教育的終結：大學何以放棄了對人生意義的追求〔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166.

〔3〕洪藝敏.大學的知識管理〔J〕.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1）：117.

〔4〕〔英〕邁克爾·吉本斯等.知識生產的新模式：當代社會科學與研究的動力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63.

〔5〕〔美〕斯坦利·阿羅諾維茲.知識工廠——廢除企業型大學并創建真正的高等教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147.

〔6〕〔英〕杰勒德·德蘭迪.知識社會中的大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7.

〔7〕〔日〕竹內弘高，野中郁次郎.知識創造的螺旋：知識管理理論與案例研究〔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6：95.

〔8〕〔美〕埃里克·古爾德.公司文化中的大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63.

〔9〕〔英〕懷特海.教育的目的〔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2：140.

（責任編輯：鄭芳）

朱平，男，河南臺前人，廣西大學教育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教育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高等教育理論和高等教育管理 （南寧 530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