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模式分析

摘 要： 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的聯合與合作是當前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的重點之一。在介紹交易價值理論的基礎上，從交易價值視角分析了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模式。研究發現，當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動機是為了降低成本、提高內部價值時，應該以聯合社的形式聯合；當聯合動機是為了提高交易價值、降低內部化成本時，則應該以聯合會的形式聯合。

關鍵詞：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社；聯合會；交易價值

中圖分類號：F3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4）06-0040-05

引 言

《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頒布后，全國各地農民合作社數量出現井噴式增長。據國家工商總局統計，至2013年二季度末，全國依法注冊登記的農民專業合作社實有82.8萬戶，實有入社成員超過6 540萬人（戶），約占全國農戶總數的25.2%[1]。農民專業合作社已經成為我國重要的現代農業經營主體，在發展現代農業、促進農民增收、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2]。與此同時，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也開始出現聯合的發展態勢，部分農民專業合作社通過聯合進一步提高了市場競爭力、降低了經營成本。苑鵬認為，合作社之間進行聯合，不僅可以通過橫向一體化實現規模經濟、范圍經濟，最大限度地降低合作社的交易成本、提高議價能力，解決合作社依靠自身力量無法解決的問題，也可以縱向一體化經營，向農產品深加工領域延伸，擴大合作社的業務范圍，鞏固和增強合作社的市場地位[3]。李玉文則發現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存在聯合會、協會、聯合社三種聯合形式[4]。從實踐看，聯合社已在國內有了長足的發展，陳文等在對陜西的聯合社進行調查后，發現存在初級、中級和高級三種形式的聯合：初級聯合表現為聯合采購、聯合銷售、聯合生產；中級聯合的目的是通過聯合擴大規模，增強話語權，提高經濟效益；高級聯合則跳出了區域、行業限制，以利益為紐帶，實現跨省區、跨行業的大聯合[5]。隨著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聯合與合作的實踐發展，一系列問題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比如，農民專業合作社在聯合的過程中究竟應該采取什么樣的形式？在聯合社發展到一定規模后，如何保證合作社之間的聯合一致行動？這些問題的解決對于促進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現實意義。本文借用交易價值理論，構建了基于交易價值視角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模式分析模型，并結合案例進行了比較分析，以此為基礎，提出了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有效進行聯合的具體建議。

一、交易價值理論概述

目前，在分析不同企業、組織的聯盟時，往往是基于交易成本理論（TCE）和資源觀念理論（RBV）進行研究，其中，TCE認為聯盟目的是為了最小化交易成本，RBV則認為聯盟目標是最大化內部價值。這兩種視角都基于組織內在目標出發，強調最大化組織自身的價值。然而，這兩種理論視角忽略了不同組織合作過程中存在的交易價值和組織內部本身存在的內部化成本，從而無法完全解釋組織之間的聯盟問題。與TCE單方面最小化交易成本和RBV（包括KBV和DCV）單方面最大化內部價值不同，基于交易價值的研究視角則認為，不同組織應通過合作來追求共同價值的最大化，強調應該在存在競爭而又互相依賴的個體之間取得整體的、動態的、辯證的平衡[6]。依據Li擴展Zajac 和 Olsen的定義，所謂交易價值，即通過聯盟的方式增加合作參與者的共同價值，而有關交易價值的理論稱為交易價值理論[7]。因此，交易價值理論能夠很好地回答“在相互依賴和交換的組織關系中，價值是如何產生的”[8]。從實踐看，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的聯合是為了利用不同合作社的優勢，通過彼此之間的合作以創造新的價值，從而實現各個成員共同發展的目標，因此，從一定的意義上來說，交易價值理論可以用于解釋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的聯合問題。

基于交易價值視角的研究同時考慮交易成本（Transaction Cost，TC）、交易價值（Transaction Value，TV）、內部化成本（Hierarchy Cost，HC）和內部化價值（Hierarchy Value，HV），其中，TC是指交易中存在的機會主義成本；TV是指交易中由于彼此之間的信任而密切合作產生的共享價值；HC是指在組織內部由于組織剛性的局限性而產生的成本；HV是指組織本身擁有的能力給企業帶來正面的內部化價值。因此，從交易價值視角探討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模式，可以同時兼顧聯合體成員內部和聯合體成員之間兩個層面，能夠更好地解釋為什么農民專業合作社要以不同的組織形式進行聯合的問題。進一步分析，TC是與機會主義有關，HV是因為一致性和常規活動而產生的熟練性效率和穩定性，HC與組織剛性產生的慣性和專長局限性有關，TV則來源于不同組織之間合作而形成的創新和柔性。由于TCE和RBV強調通過組織內部控制來降低交易成本（TC）和增加內部化價值（HV），因此，無法解釋聯盟合作而產生的交易價值（TV）和內部化成本（HC）。交易價值視角則在考慮交易成本（TC）和內部化價值（HV）的基礎上，強調基于信任的社會資本對組織之間關系的重要性，信任可以有效地降低交易成本（TC）和增加交易價值（TV），因此，交易價值視角可以更好的解釋存在合作與競爭的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問題，至于農民專業合作社采取哪種方式去進行聯合則取決于四種因素（TC、TV、HC、HV）共同作用的結果。

二、基于交易價值視角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體治理模式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發現，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存在著不同的形式，這既是源于實踐的觀察，也源于理論的分析。本文認為，農民專業合作社存在不同的聯合動機，不同的聯合動機導致了不同的聯合形式，不同的聯合形式則需要采取不同的治理機制。從交易價值視角看，高TC和高HV將會使農民專業合作社采取成立聯合社（新的法人實體）的聯合方式進行聯合，而高HC和高TV則會使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采取聯合會的形式進行聯合。因此，本文嘗試基于交易價值視角提出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模式分析模型（如圖1所示），下文分別進行分析。

圖1 基于交易價值視角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模式分析模型

（一）聯合會形式的聯合

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是我國出現最早、影響力較大的一種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形式[4]，是農民專業合作社比較常見的一種聯合形式。聯合會一般是由某個區域內的農民專業合作社、涉農企事業單位、農民大戶或者是由不同的專業合作社自愿做成的社團組織，其注冊登記部門為民政部門，登記為社團法人。

1. 聯合會的聯合動機。一般來說，聯合會的功能定位是為成員提供信息交流、教育培訓、行業自律等服務，一般不會直接從事營利性的生產經營活動，其目標更多地是為了加強會員之間、會員與政府之間的聯系和合作。通過聯合會搭建的交流與合作平臺，能夠促進不同產業的合作社實現信息共享，資源互通，并能夠充分發揮不同合作社的優勢。同時，與聯合社相比，聯合會的成員構成異質性程度更強，包括的專業合作社經營范圍更加廣泛、成員更多。因此，如果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動機主要是為了獲取不同的信息、資源，并且在整個運作的過程中不需要對各個成員合作社的行為進行嚴格的控制，也就是說，如果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目的主要是為了共享異質性的資源，所涉及到的活動不采用嚴格的控制性活動，適宜采用聯合會形式進行聯合。

2. 聯合會的治理形式。聯合會中各會員之間實際上是一種松散型的聯盟關系[4]，在這樣的關系下，聯合會的治理形式必然是一種非正式的治理形式，更強調非正式的控制。由于聯合會各成員之間的關系松散，不具備相互之間的約束性。因此，聯合會更強調基于信任等社會資本的非正式控制。這種非正式的控制也可以從聯合會的治理機構會員大會和理事會的具體職能可以看出：會員大會的作用是通過形成決議來指導會員合作社的行動，這些決議對于會員合作社并無強制性的約束力，更多的是強調對各會員合作社的指導作用，而指導作用是否能夠達到預期效果，則取決于各會員合作社之間的信任，也取決于會員合作社對聯合會的信任。聯合會中的理事會作為常設的管理機構，主要負責會員大會決議的執行，代行政府管理農民合作社的職能等，這些行為更多的強調理事會的服務功能， 也并不具備強制性的約束力。因此，聯合會的治理形式強調非正式的控制為主，更強調信任等社會資本的約束作用。

（二）聯合社形式的聯合

我國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社的發展表現為兩種形式，一種是封閉式的聯合，即只在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進行聯合，另一種則是開放式的聯合，合作社與其他從事相同業務甚至是相關業務的企業、個體戶等的聯合[3]。從聯合社的成員構成來看，既有橫向的聯合，比如，農民合作社之間組建的銷售聯合社，其目的是為了集中各農民專業合作社所擁有的銷售能力；也有縱向的聯合，比如，產業鏈條上的產、供、銷等主體組建的聯合社，其目的是為了對產業鏈進行整合，更好地開展原材料采購、生產、加工、銷售、運輸等活動。

1. 聯合社的聯合動機。從現實實踐看，聯合社既能實現各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的功能聯合（如銷售、生產等功能），也能實現各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的要素集合，即建立產、供、銷一體化的聯合社。因此，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農民專業合作社與上下游企業之間組建聯合社的目的可以歸結為兩個方面，即控制性任務協調和同質資源整合。具體來說，所謂的控制性任務協調，就是要加強對各項活動的控制。農民專業合作社通過組建聯合社，可以通過完善成員大會、理事會、監事會的各項規章制度，把原來各社員單位單獨的活動納入到聯合社中進行統一的管理，這將加強對各項活動的控制，能夠有效地調配各項資源來進行生產、加工、銷售、運輸等活動，從而發揮聯合社內部控制的優勢，降低成本。從另一個方面看，聯合社成立的目的是為了加強對各社員單位所擁有的資源整合，即將原來各社員單位所擁有的資源進行整合，通過整合為一個聯合社所擁有的資源，促進整個產業鏈成員之間的聯合，能夠發揮聯合社規模大、能力強的優勢，從而可以更好地完成生產、銷售、加工、運輸等任務。

2. 聯合社的治理形式。聯合社的治理機構包括理事會、監事會、成員大會。在治理的過程中，聯合社的各個治理機構按照規章制度各負其職，各行其職，其治理形式更多強調基于正式制度的控制，強調建立規章制度的重要性。具體來說，成員大會主要是決定聯合社的重大問題，所形成的決議對聯合社成員具有約束力；理事會則是聯合社的經營決策機構，主要發揮決策功能，按照規章制度對各項決策進行充分論證以期做出科學的決策；監事會則主要是做好監督工作，對理事會的經營管理活動進行監督。在聯合社中，所有的部門都有明確、詳細的工作程序、章程、制度和職責，各部門在運作的過程中都有明確的行為規范標準。

三、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典型案例分析

為了進一步對基于交易價值視角的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模式進行說明，本文選擇典型的案例，分聯合社和聯合會兩種模式從成立動機、治理形式等方面進行比較分析。在案例選擇方面，主要通過實地調研、收集網上相關報道、提取科研論文中的典型案例的方法獲取資料。具體來說，在聯合社方面，本文主要收集了濰坊然中然農產品專業合作社聯合社[9]、重慶市萬州區滿隆農產品專業合作社（聯合社）、黑龍江省訥河市大豆合作社聯合社[10]三家聯合社的相關資料；在聯合會方面，主要收集了瑞安市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11]和贛州市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12]的有關資料。在對收集的相關資料分析后進行分類整理，形成了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動機及治理形式表見表1。

通過對表1的分析，可以看出聯合會和聯合社的組建動機以及治理形式與本文所提出的分析模型基本符合，這也證明了本文所構建的模型的有效性。從聯合社來看，3個聯合社成立的動機可以歸結為對已有資源的整合和對合作行動的統一、控制，通過集約化、規模化經營以及統一行動來降低成本，形成規模優勢，以統一克服原有農民專業合作社分散經營的劣勢；在治理措施上，各聯合社都強調了要在聯合社內成立理事會、成員大會、監事會等機構，并且明確規定要建立相應的規章制度，規范各成員的行為，比如，濰坊然中然農產品專業合作社聯合社要求生產活動必須接受聯合社的監督與指導，按照統一、規范的食品管理措施和標準進行生產，產品包裝也必須接受聯合社的指導和認可，并且統一使用“然中然”商標；重慶市萬州區滿隆農產品專業合作社（聯合社）完善了合作社章程和民主管理、財務管理、采購管理、銷售管理、收益分配、社務公開等18個內部管理制度，實行按制度辦事，用制度管人。因此，聯合社的治理形式更強調正式控制，強調制度在聯合社經營過程中的作用。

與此相反，聯合會的成立動機更多的是強調幫助原有的農民專業合作社，為其提供服務和幫助，從而實現各農民專業合作社之間的資源共享，加強相互間的交流，并促進農民專業合作社與政府、市場的聯系，促進信息交流；在治理舉措上，各個聯合會也建立了相應的理事會、代表大會等機構，但是，從其業務范圍看，這些活動對于各農民專業合作社更多的是起指導、幫助的作用，而非強制性要求，也沒有統一的規章制度約束各個農民專業合作社的活動。因此，聯合會的治理形式更多強調非正式控制。

四、結論與建議

本文基于交易價值視角分析了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模式，在介紹交易價值視角理論的基礎上，構建了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模式分析模型，并詳細分析了其聯合動機和治理形式。研究表明，基于交易價值視角分析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模式具有可行性，即當聯合動機是為了降低成本、提高內部價值時，應該以聯合社的形式進行聯合；當聯合動機是為了提高交易價值、降低內部化成本時，則應該以聯合會的形式進行聯合。對于農民專業合作社的聯合模式，本文有如下結論與建議：

第一，聯合社是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主要形式，但聯合會也是重要的聯合形式，兩者都不可或缺。從實踐看，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農民專業合作社采取聯合社的方式進行聯合，聯合社已經成為主要的聯合形式。聯合社聯合了多個農民專業合作社、企業，能夠通過正式的控制調配成員的資源，具有更強的實力，能夠更好地達成目標，實現規模經濟、降低交易成本、共創產品品牌、共建加工實體、共拓市場。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聯合會在某些時候，也應該是重要的聯合形式，當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目的僅僅是出于共享信息、教育培訓等目標，或是加強會員之間、會員與政府之間的聯系和合作時，則應該考慮聯合會的形式。因此，農民合作社在進行聯合與合作時，應當出于自愿的原則，認真思考聯合的目的是什么，不應該為聯合而聯合。

第二，聯合社的治理應該以正式控制為主，但是，基于信任的社會資本約束應當作為重要的補充。本文在前述分析中，提出了聯合社的治理應該強調建立正式的規章制度、規范等進行控制，但是，聯合社在治理的過程中，為了加強縱向一體化經營，對農產品進行深加工、擴大業務范圍，這需要各個農民合作社、企業的共同努力，在強調正式控制時，也要強調信任的作用，特別是在聯合社成立之初，應該加強各合作社之間、合作社與企業之間、農戶與聯合社之間的聯系，通過加強聯系、接觸提高各成員、農戶對聯合社的信任，從而能夠避免成員主體不信任聯合社、為自身謀利益等不利于聯合社發展的行為。

第三，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的目的是農戶、農民專業合作社、生產加工企業等聯合主體的利益最大化。無論是聯合會還是聯合社，都應該考慮如何最大化各參與主體的利益，特別是對于聯合社而言，這一點尤為重要。從聯合社的成員來看，有農民專業合作社，也有加工企業，還有運輸企業等，在農民專業合作社中還包括很多的農戶。當聯合社成立后，應該考慮如何是各主體獲得更多的利益，這樣才能讓各主體愿意繼續合作。

第四，聯合不是必須的，應該考慮聯合的成本與價值。雖然，聯合社、聯合會已經在我國獲得了很大的發展，但是，從交易價值視角來看，聯合并不是必須的，應該考慮聯合的成本、價值，即比較聯合后獲得的價值、成本與不聯合的價值、成本，然后，決定是否聯合，而不是為了聯合而聯合。因為，聯合后雖然降低了交易成本，但也提高了內部整合成本，特別是，當聯合后采用統一品牌時，部分主體的不道德行為可能給聯合社的統一品牌帶來很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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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瑞安市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簡介[EB/OL].http：//www.ralhh.com/about.asp.

[12] 贛州市農民專業合作社聯合會簡介[EB/OL].http：//www.gzsnl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