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利用1993~2009年CHNS的6輪農村家庭收入調查數據,計算中國農村家庭的貧困脆弱性,并采用統計分析和轉移矩陣的方法,分析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的整體變動趨勢及其動態演化特征。研究發現:中國農村家庭整體脆弱程度呈不斷下降趨勢;貧困脆弱狀態是一種暫時性貧困脆弱狀態,并且脫離貧困脆弱與進入貧困脆弱現象并存;脫離貧困脆弱和進入貧困脆弱均呈現狀態依賴性,在脆弱線附近群體更容易進入和脫離貧困脆弱;貧困脆弱群體的不同階層脫離貧困脆弱后,大部分家庭進入非貧困脆弱群體的階層有所差別,非貧困脆群體的不同階層進入貧困脆弱后,大部分家庭均進入貧困脆弱群體的較低階層;同時,分析了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動態演化作用機制。
關鍵詞: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動態演化
中圖分類號:F3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4)06-0063-07
引 言
貧困問題大致包括貧困的界定、測度、成因以及反貧困對策的研究,一直受到國內外學術界的關注。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農村實行經濟體制改革后,開始了社會轉型,原有的社會經濟格局被打破,長期被忽視的農村貧困問題日益突出。經過30多年的反貧困努力,我國農村反貧困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以低收入標準測算,貧困人口從2000年的9 422萬人下降到2010年2 088萬人,平均每年減少673萬人;貧困發生率從2000年的10.2%下降到2010年的2.8%,減少了7.4個百分點[1]。但是,隨著貧困人口絕對數量的下降,貧困人口分布更為分散,扶貧措施更加難以到達。同時,據世界銀行2012年公布的數據顯示,2011年中國農村居民基尼系數達到0.389 7,農村收入不平等進一步加劇。在此背景下,需要我們從更廣更深的角度去研究貧困問題。
隨著對貧困問題研究的深入,國內外學者意識到貧困是處在不斷的變動和演化的過程中,單一時點上的貧困狀況僅是貧困動態變化的結果?;谪毨У膭討B研究視角,國內外產生了大量的研究成果[28]。整體來講,國內外對于貧困的動態研究,主要是以收入或消費等福利指標為基礎,根據事先設定的貧困標準,采用跨期面板數據計算總量貧困測度指標,從而進行動態分析。然而,對家庭收入或消費等福利狀況的觀測以及事先確定的福利標準計算的貧困指標,只是在一個特定的時間點靜態地度量了家庭或個人當前的福利水平,卻沒有將家庭的未來福利或與未來福利相關的風險考慮進去[9]。因此和傳統的貧困測度指標相比,越來越多的研究開始關注事前的狀況——貧困脆弱性。
貧困脆弱性的概念是世界銀行2000年提出的,作為對家庭未來福利前瞻性的研究方法已成為發展經濟學中的研究熱點。國內外的學者對于貧困脆弱性的研究主要基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貧困脆弱性的概念框架與度量,另一方面是貧困脆弱性的影響因素分析。黃承偉等介紹了脆弱性的概念框架以及脆弱性測量的3種方法:即預期的貧困脆弱性(VEP)、低期望效用脆弱性(VEU)和風險暴露脆弱性(VER)[10]。其中預期的貧困脆弱性(VEP)這一概念被國內外學者所普遍接受。對于預期貧困脆弱性(VEP)的度量方法,萬廣華基于中國1995~2005年的一組農戶面板數據,比較了不同方法的預測結果與后續3年內實際發生的貧困,以檢驗其準確性[11]。Dutta等基于預期貧困脆弱性(VEP)的思想,強調當期福利水平對脆弱性的影響,對貧困脆弱性的度量方法進行了創新[12]。Martina等以ROC曲線,皮爾遜和斯皮爾曼相關系數為標準,比較不同脆弱性的度量方法,表明Dutta等所提出的度量方法更為準確[13]。
本文借助中國營養與健康調查(CHNS)的微觀面板數據,首先,采用Dutta等提出的貧困脆弱性度量方法測度中國農村家庭2000、2004、2006、2009年4個年度的貧困脆弱性;其次,采用統計分析和轉移矩陣方法,考察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整體變動趨勢和各貧困脆弱性階層動態演化特征;最后,總結研究結論,并分析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動態演化的作用機制。
一、貧困脆弱性與動態演化方法
(一)貧困脆弱性的界定
預期貧困脆弱性(VEP)是指個人或家庭在將來陷入貧困的可能性。假定個體未來福利水平(收入或消費)的有限集為{y1t+1,y2t+1,…,ynt+1},對應的概率取值為{p1,p2,…,pn},則預期貧困脆弱性(VEP)計算公式的離散化形式為
其中,V(L)表示個體或家庭的貧困脆弱性,z為貧困線,yt表示當期福利水平(收入或消費),R(z,yt)為基準線函數(reference line),即滿足一個人基本生活水平的標準,依賴于貧困線z和當期福利水平yt。Dutta等指出貧困脆弱性不僅僅取決于貧困線z,而且還依賴于能夠惡化和緩和福利損失的當期福利水平yt。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兩種基準線函數,一種是基準線函數R(z,yt)與當期福利水平yt正相關,表明目前較高的福利水平導致基準線函數上升,加速了福利損失,即(3)式。一種是基準線函數R(z,yt)與當期福利水平yt負相關,表明目前較高的福利水平導致基準線函數下降,延緩了福利損失,即(4)式[12]。
Dutta等提出的貧困脆弱性度量方法,應用基準線函數R(z,yt)代替了貧困線z,強調當期福利水平(收入或消費)對貧困脆弱性的影響,實際上是一種加權的貧困脆弱性。章元指出,給未來陷入貧困的概率以權重將會產生一個新的問題,就是在這種度量方式之下難以確定一個恰當的“脆弱線”,用來判斷哪些家庭是脆弱而哪些家庭不是脆弱的[14]。因此在強調當期福利水平對貧困脆弱性影響的同時,本文將(1)式簡化為
根據李麗的分析,當前的脆弱性測度沒有一種能夠滿足脆弱性的全部六條準則,比較而言只有預期貧困脆弱性VEP當r=2時對準則的滿足程度最高[15]3233。我們簡化后的脆弱性測度相當于VEP當γ=0時的情況,但同時應用基準線函數代替貧困線,強調了當期福利水平(收入或消費)對貧困脆弱性的影響。
將(5)式寫成積分形式,即
當基準線函數R(z,yt)與目前福利水平yt正相關時,說明當期福利水平較高的人,當未來福利水平處于貧困線以下時,相對于當期福利水平較低的人,脆弱性更高。雖然在理論上從兩個角度研究當期福利水平對脆弱性的影響是合理的,但對于中國農村居民,當農戶當期的福利水平較高時,一般會進行財物儲備,增強抵御風險的能力,很少進行具有風險性的投資活動,相對于當期福利水平較低的人,未來落入貧困脆弱的可能性會大大降低。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主要考察基準線函數與當期福利水平負相關,即將(6)式表示為
V(L)=∫z1+α/yαt0dF(yt+1)(7)
同時為了后續的實證分析,取α=1/2,且未來福利水平yt+1代表人均凈收入。
(二)貧困脆弱性的估計
貧困脆弱性的估計依賴于未來收入yt+1的概率分布。參考相關學者對收入分布的研究[9,11,14,16],本文選取未來收入yt+1的分布為對數正態分布。確定未來收入的分布以后,需要估計分布的均值和方差,進而計算貧困脆弱性。在有面板數據的情況下,可以直接根據家庭收入跨期均值和方差作為未來收入分布均值和方差的估計,也可以應用回歸方法計算未來分布的均值和方差,其理論依據是假設家庭可觀測的收入可以分解為持久收入和暫時收入,其中持久收入作為未來收入分布均值的估計,并在此基礎上計算方差。如果只有截面數據,Chaudhuri等提出一個后來被廣泛引用的測量模型,采用三階段最小二乘法估計分布的均值和方差,解決了發展中國家缺乏時間序列數據和面板數據的困難[16]。李麗等指出由于CHNS決定收入變量的數據缺失較為嚴重,導致基于回歸法的脆弱性測度效率減低[9]。因此本文直接根據家庭收入跨期均值和方差作為未來收入分布均值和方差的估計。
(三)動態演化方法
在演化經濟學出現以來,經濟學者對經濟現象的認識發生了變化,經濟學分析也不再側重于經濟變動結果的考察,而是著重分析經濟變動的過程。具體來講,對于貧困問題而言,不再局限于某一年度整體貧困狀況的考察,而是著重分析貧困的跨期變動過程,通過對同一研究對象在不同時點上貧困狀況的比較分析,從而得到貧困動態演化特征,反映貧困跨期變動的實質。
整體來講,對于貧困動態的分析方法,國內外的學者或是利用時間序列數據對不同時點的貧困測度進行比較和分解,或是基于微觀面板數據對不同收入階層的貧困動態演化特征進行分析。本文采用統計分析和轉移矩陣的方法對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進行動態分析,其中應用統計分析方法主要考察各個時間點貧困脆弱的整體變動情況,應用轉移矩陣方法主要考察貧困各階層的動態演化特征。
王朝明等在對中國城鄉貧困狀況進行動態考察時,介紹了轉移矩陣的構建原理和估算形式[7]。其中反映狀態轉移的雙隨機矩陣形式如下
二、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文使用的數據來自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CHNS)數據庫,該數據庫于1989、1991、1993、1997、2000、2004、2006、2009年共進行8次調查,包括遼寧,山東,江蘇,河南,湖北,湖南,貴州,廣西和黑龍江9個省份,這9個省份地理位置與發展水平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該數據中樣本選用的是多階段的隨機集群抽樣方法,數據中每年大約有3 400~4 400個家戶,19 000左右的個體。
為了估計未來收入分布的均值和方差以及考察貧困脆弱性的動態演化特征,本文選取1993、1997、2000、2004、2006、2009年共六輪調查的平衡面板數據,得到六輪都參與調查的家庭共1 324戶,分別測度2000、2004、2006、2009年的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對于2000年貧困脆弱性的計算,均值和方差的估計應用1993、1997、2000年3個年度的家庭人均純收入數據,對于2004年貧困脆弱性的計算,均值和方差的估計應用1993、1997、2000、2004年4個年度的家庭人均純收入數據,以此類推。本文使用的家庭人均純收入是按CPI折算到2009年的家庭人均純收入。
考察中國農村家庭的貧困脆弱程度,還依賴于貧困線和脆弱線的選擇。本文的貧困線采用2009年低收入標準人均純收入1 196元/年。關于脆弱線的選擇,Chaudhuri等提出脆弱線的選擇比較主觀,有兩條脆弱線值得注意,一個是貧困發生率,一個是50%,后者被稱為“高脆弱線”[16]。章元指出如果期望消費水平與所選擇的貧困線相等,則我們的度量方法所得到的結果正好等于50%[14]。因此本文選擇50%作為脆弱線,同時貧困脆弱性的計算過程采用MATLAB編程計算。
三、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整體分析
對于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整體變動趨勢,我們采用脆弱率和核密度估計兩種形式進行考察。當脆弱線設定為0.5時,即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大于等于0.5時表示脆弱,小于0.5時表示非脆弱,進而計算各年脆弱率(每年貧困脆弱的家庭占全部調查家庭的比例),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中國農村家庭的脆弱率逐年下降,由2000年的0.124 6下降到2009年的0.040 0,下降了67.9%。這說明中國農村家庭的貧困脆弱情況逐年改善,與中國農村整體貧困發生率的趨勢是一致的。
應用STATA12.0的kdensity函數,得到2000、2004、2006、2009年4個年度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核密度估計形式,如圖1所示??梢钥闯?,這一期間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分布及其變化呈現如下特征:第一,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隨時間整體向左移動,貧困脆弱性的頂部不斷上升,反映農村家庭整體貧困脆弱性不斷下降。第二,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中心顯著偏左,右尾尾部不斷變薄,一方面說明絕大部分農村家庭的貧困脆弱性較低,另一方面說明高脆弱性群體的比重越來越小。第三,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左側尾部逐年變厚,說明低脆弱性群體比重逐年增加。
圖1 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的核密度估計
四、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動態演化分析
(一)持續性脆弱與暫時性脆弱
本文首先分別從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性經歷年限情況和持久性情況進行考察,總體上分析中國農村家庭是持續性脆弱還是暫時性脆弱。如表2所示,在2000、2004、2006、2009年的四輪調查中,從未經歷過貧困脆弱的家庭大約占全部農村家庭的79.83%,至少經歷過一次貧困脆弱的家庭占全部家庭的20.17%,至少經歷過兩次貧困脆弱的家庭占全部家庭的7.41%。其中經歷過一次貧困脆弱的家庭占全部家庭的12.76%,表明在經歷過貧困脆弱的農村家庭中,絕大部分家庭經歷過一次貧困脆弱。同時隨著脆弱性經歷年限的提高,比重呈現大幅度遞減趨勢。
如表3所示,對于2000年貧困脆弱的家庭來講,在2000~2004年連續兩個調查年度內都處于貧困脆弱的家庭比重為34.55%,而在2000~2009年連續4個調查年度都處于貧困脆弱的家庭比重則降到了4.24%,整體呈下降趨勢,這說明2000年貧困脆弱家庭絕大多數在2009年都脫離了貧困脆弱。對于2004年的貧困脆弱家庭,貧困脆弱的持久性狀況也有類似的規律。通過以上分析可知,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狀態更多地表現為一種暫時性的貧困脆弱。
(二)脫離貧困脆弱與進入貧困脆弱
農村家庭在受到各種外界正向和負向沖擊的雙重影響下,一部分貧困脆弱的家庭可能脫離貧困脆弱,一部分非貧困脆弱家庭可能進入貧困脆弱。張立東等實證研究發現,中國農村存在著較為廣泛的脫離貧困與進入貧困并存的現象[5]。對于貧困脆弱,是否依然存在這種現象?
如表4所示,對于2000年貧困脆弱的家庭,大約有65.45%的貧困脆弱家庭脫離貧困脆弱,而同時對于2000年非貧困脆弱家庭,大約有4.40%的非貧困脆弱家庭進入貧困。總體來講,平均有71.29%的貧困脆弱家庭脫離貧困脆弱,同時平均有3.83%的非貧困脆弱家庭進入貧困脆弱,脫離貧困脆弱的比例呈上升趨勢,從2000~2004年的65.45%上升到2006~2009年的77.11%,上升幅度達17.82%,而進入貧困脆弱的比例呈下降趨勢,從2000~2004年的4.40%下降到2006~2009年的2.80%,下降幅度達36.36%??梢?,中國農村存在著比較普遍的脫離貧困脆弱與進入貧困脆弱并存的現象,但脫離貧困脆弱占主導地位。
(三)農村家庭貧困脆弱動態演化:脆弱性分組
對于貧困脆弱家庭,那個階層更容易脫離貧困脆弱,而對于非貧困脆弱家庭,哪個階層更容易進入貧困脆弱?本文應用轉移矩陣的方法,對不同脆弱性階層的貧困脆弱動態演化特征加以考察。具體來講,對于每年中國農村家庭的貧困脆弱性,以脆弱線0.5為分界點,分為脆弱家庭和非脆弱家庭。進一步對于脆弱家庭以0.75為分界點分為兩組,對于非脆弱家庭以0.25為分界點分為兩組。這樣處理以后,每一年農村家庭按照貧困脆弱性由低到高被分為四組。表5給出了2000~2009年中國農村家庭脫離貧困脆弱和進入貧困脆弱概率,表6則說明了2000~2009年農村家庭脫離貧困脆弱和進入脆弱后家庭貧困脆弱性地位演化特征。
通過表5和表6,可以歸納得到中國農村家庭貧困脆弱動態演化的特征如下:
第一,從農村家庭貧困脆弱群體脫離貧困脆弱的概率來看, [0.5,0.75]階層的脫離貧困脆弱概率呈上升趨勢,從2000~2004年間的68.60%上升到2006~2009年間的86.44%;而(0.75,1]階層脫離貧困脆弱概率呈下降趨勢,從2000~2004間年的62.03%下降到2006~2009年間的54.17%;并且在脆弱線附近群體的脫離貧困脆弱概率高于遠離脆弱線群體的脫離貧困脆弱概率,表現出狀態依賴特征。
第二,從農村家庭非貧困脆弱群體進入貧困脆弱的概率來看,[0,0.25]階層進入貧困脆弱概率呈下降趨勢,從2000~2004年的3.66%下降到2006~2009年的1.80%;(0.25,0.5)階層進入貧困脆弱概率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趨勢,在2004~2006年間達到最大,為19.17%;并且在脆弱線附近群體的進入貧困脆弱概率高于遠離脆弱線群體的進入貧困脆弱概率,也表現出狀態依賴特征。
第三,從農村家庭脫離貧困脆弱后家庭脆弱性地位演化來看, [0.5,0.75]階層脫離貧困脆弱后,大部分農村脆弱家庭會進入到[0,0.25]階層,約占脫離貧困脆弱家庭的59.86%;而(0.75,1]階層脫離貧困脆弱后,大部分農村脆弱家庭會進入到(0.25,0.5)階層,約占脫離貧困脆弱家庭的60.46%。
第四,從農村家庭進入貧困脆弱后家庭脆弱性地位演化來看, [0,0.25]階層和[0.25,0.5]階層進入貧困脆弱后,大部分農村非貧困脆弱家庭都會進入到[0.5,0.75]階層,分別約占進入貧困脆弱家庭的81.99%和66.52,并且[0,0.25]階層和[0.25,0.5]階層相比,[0.25,0.5]階層進入[0.5,0.75]階層的比例更高。
五、結論與分析
個體或家庭的貧困脆弱性取決于在風險沖擊面前平滑收入或消費的能力,這些又取決于家庭所處的環境(宏觀經濟、制度、社會政治和自然環境)、擁有的資源(人力、實物、金融資本)和行為響應間的復雜動態聯系[15]。對于中國農村的個體或家庭,相較于城市,風險暴露的可能性更大。如從直接風險的角度,宏觀的經濟制度不利、糧食價格的下降、日用商品價格的上漲、農作物的受災等都會對農戶的收入造成沖擊;另一方面,一些潛在的風險沖擊,如家庭主要勞動力的患病、個體的人力資本水平低下、社會保障不完善、居住地理條件惡劣等原因都可能使農戶的收入水平出現波動,同時在面對風險沖擊的條件下,沒有正規和非正規的分擔風險的機制,最終使得家庭陷入貧困脆弱。
貧困脆弱性是對貧困的事前測度,具有前瞻性。根據貧困脆弱性構建反貧困政策,對貧困進行事前干預,不僅能更有效定位即將陷入貧困的群體和減少貧困人口長期貧困,增強政策的有效性,也能減少減貧政策成本。對貧困脆弱問題的動態演化研究,可以深化對貧困問題的認識,它不僅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當前的貧困狀況,而且有助于反映貧困變動的特質。本文利用中國營養與健康調查(CHNS)六輪面板數據,測度中國農村家庭2000、2004、2006、2009年的貧困脆弱性及其貧困脆弱性的動態演化特征,主要的研究結論和相關分析如下:
第一,整體上看,中國農村貧困脆弱程度呈下降趨勢,并且貧困脆弱狀態是一種暫時性貧困脆弱狀態,但是脫離貧困脆弱與進入貧困脆弱現象并存。對于中國農村家庭,整體貧困脆弱程度下降,這充分說明農村家庭整體抵抗風險沖擊的能力逐漸加強。雖然脫離貧困脆弱與進入貧困脆弱現象并存,但整體上脫離貧困脆弱比例逐年上升,而進入貧困脆弱比例逐年下降,并且脫離貧困脆弱占主導地位。從我國的宏觀經濟環境來看,隨著整體經濟的增長,在“涓流機制”和“擴散機制”的作用下,對農村貧困脆弱性的降低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同時國家的扶貧政策經歷了從大規模開發式扶貧到造血式開發扶貧的轉變,在扶貧政策的轉變過程中,更加注重扶貧制度的完善和對貧困個體能力的開發,如完善農村的社會保障制度,對農業稅進行減免,城鎮化步伐的加快,對農民工群體的優惠政策,加大農村勞動力的技能培訓等,這些都為農村居民提供了良好的發展保障和風險分擔機制,從而降低了中國農村家庭整體的貧困脆弱程度,達到扶貧政策的可持續發展。
第二,從微觀的角度看,首先,對于農村家庭貧困脆弱群體,較低貧困脆弱階層脫離貧困脆弱概率呈現上升趨勢,較高貧困脆弱階層脫離貧困脆弱概率呈現下降趨勢,并且在脆弱線附近的群體更容易脫離貧困脆弱;對于中國農村家庭,在脆弱線附近群體更容易脫離貧困脆弱是顯而易見的,因為這一群體的貧困脆弱性相對較低。但是較高貧困脆弱階層脫離貧困脆弱概率呈現下降趨勢,這說明近十些年我國的扶貧政策對于較高脆弱群體脫離貧困脆弱的貢獻是逐年減弱的,這一點與很多學者的研究吻合,如沈楊楊指出,經濟發展更多的惠及較富裕的貧困人口,較窮的貧困人口很難從經濟增長中受益[17]。因此相較于較高貧困脆弱群體,較低貧困脆弱群體因為初始資源稟賦較高,更容易從經濟增長和扶貧政策中獲益。其次,對于農村家庭非貧困脆弱群體,較低非貧困脆弱階層進入貧困脆弱概率呈下降趨勢,較高非貧困脆弱階層進入貧困脆弱概率呈波動趨勢,并且在脆弱線附近的群體更容易進入貧困脆弱。對于中國農村家庭,在脆弱線附近群體更容易進入貧困脆弱也是顯而易見的,因為這一群體的貧困脆弱性相對較高。整體來講,雖然較高非貧困脆弱群體進入貧困脆弱在2004~2006年有所提高,但2006~2009年間相較于2000~2004年間,還是有所下降,所以整體非貧困脆弱群體進入貧困脆弱的概率是下降的。對于我國農村的非貧困脆弱群體,在國家宏觀經濟良好的條件下,一般會進行財物儲備,很少進行風險投資活動,家庭資產會逐年累積。當遇到風險沖擊時,相較于貧困脆弱群體,分擔風險的能力更強,因而進入貧困脆弱的概率表現為逐年下降。最后,對于中國農村家庭脆弱群體,較高脆弱階層脫離貧困脆弱后,大部分家庭進入非貧困脆弱群體的較高階層;較低貧困脆弱階層脫離貧困脆弱后,大部分家庭進入非貧困群體較低貧困脆弱階層。這說明較高貧困脆弱階層一旦脫離貧困脆弱后,會在脆弱線附近徘徊,而較低貧困脆弱階層一旦脫離貧困脆弱后,大部分家庭會遠離貧困脆弱,這一點與我們的常識判斷相一致,因為相較于較高貧困脆弱階層,較低貧困脆弱階層更容易脫離貧困脆弱,同時也印證了較低貧困脆弱階層更容易從經濟增長和扶貧政策中受益。對于中國農村家庭非貧困脆弱群體,較高貧困脆弱階層和較低脆弱階層進入貧困脆弱后,大部分家庭均進入脆弱群體較低階層,并且較高非貧困脆弱階層進入貧困脆弱的比例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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