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作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之鑰,不僅可以從軍事、戰略以及獲取民心等角度來研究其內涵和意義,也可以把其置于經濟的視野下去理解。抗日戰爭結束前,中國共產黨在部分農村站穩了腳跟,但還談不上形成包圍之勢。1945年后,中國共產黨通過實施土地改革,鞏固了在農村的地位;通過發展生產,保障供給,為孤立城市奠定了經濟基礎;通過實施貨幣戰,穩定了金融秩序;通過限制貿易,給城市制造了巨大困難。這種經濟上的包圍,對于嚴重依賴鄉村的城市來說,是致命的打擊,是中國共產黨最終奪取城市的重要原因。從經濟角度審視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可以豐富其內涵。
關鍵詞:經濟視角;農村包圍城市;革命道路
中圖分類號:D2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14)06-0122-05
引 言
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在準確把握近代中國社會性質的基礎上,開辟了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新道路,并最終帶領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勝利。由于這條道路在毛澤東思想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理論中所處的核心地位,關于它的研究比較全面和深入。但綜觀現有的研究成果,學術界更多從軍事、戰略或獲取民心的角度來研究這條革命道路的必要性、內涵和重要意義。本文嘗試結合1945~1949年中國共產黨的經濟工作,從經濟的視角審視“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內涵和意義。
筆者認為,“包圍”一詞,內涵主要有二:第一,在農村站穩腳跟,這是實現包圍城市的前提;第二,給城市制造困難或混亂,這是武裝奪取政權的重要環節。實際上,僅僅在農村站穩腳跟,完成對城市的包圍,并不足以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取勝。只有在包圍的基礎上,同時給城市制造足夠的困難,才能實現內外夾擊,最終奪取城市政權。而要達到目的,做好經濟工作尤為重要。可以說,截至抗日戰爭結束,中國共產黨主要是完成了第一個目標,即在部分農村站穩了腳跟,但還談不上形成包圍的態勢。抗日戰爭的勝利,使蔣介石及國民黨的威望空前提高,得到全國不少民眾的擁護和支持,人們甚至把蔣介石與羅斯福、斯大林、丘吉爾并列,把其視為領導反法西斯戰爭勝利的領袖之一。至于第二個目標,即給城市制造足夠的困難,由于國共合作抗戰這段關系的存在,在抗日戰爭結束前還沒有提上日程。抗日戰爭結束后,隨著中共對國內局勢判斷的逐步明朗化,給城市制造障礙,便成為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關鍵。此時,經濟工作便成為重要的環節或手段。1943年,鄧小平在《太行區的經濟建設》一文中便指出:“敵后的經濟戰線斗爭的尖銳程度,絕不亞于軍事戰線”[1]77 。“敵后的經濟戰線,包含了兩個不能分離的環節,一是對敵展開經濟斗爭,一是在根據地展開經濟建設”[1]78。沒有對敵斗爭,談不上根據地建設,沒有根據地建設,更談不上對敵斗爭。1945年抗戰勝利后,中共在經濟工作上有效地把兩個斗爭結合起來,在保障自己供給的基礎上,對國民黨城市經濟體系的瓦解發揮了重要作用。
一、實施土改,鞏固農村地位
鞏固在農村的地位,是中共包圍城市基本前提,是給城市制造困難的基礎。因此,抗日戰爭結束后,中共便開始著手這一工作。從經濟上來說,主要是通過土地改革來完成這一任務。中共在不同時期的土改政策基本上反映了當時的基本形勢。1945年11月,毛澤東便指出:“減租和生產是保衛解放區的兩件大事”[2]1 172 ,“不要因為新的大規模戰爭而疏忽減租和生產;恰好相反,正是為了戰勝國民黨的進攻,而要加緊減租和生產”[2]1 173 。“使他們懂得讓地主能夠活下去,不去幫助國民黨,對于農民和全體人民是有利的。目前我黨的方針,仍然是減租而不是沒收土地”[2]1 173 。“減租”是在國共和談以及內戰形勢不是很明朗的情況下,中共采取的一種土地政策。面對一些地區侵犯中農利益,過分打擊富農與中小地主的現象,中共中央多次進行反左,重申減息的政策。
1946年,黨對土地政策進行了適時調整,《五四指示》主張在不侵犯中農、不變動富農土地,適當照顧中小地主的條件下,通過反奸、清算、減租、減息、退租、退息等斗爭,幫助無地少地的農民從地主手里獲得土地。這依然是一種相對溫和的土地政策。至于實施這種政策的原因和背景,楊奎松對“大戰在即的動員說”提出了挑戰,認為《五四指示》反映了黨內的一種矛盾心態。一方面“根據各地區最近來延安的同志報告,在山西、河北、山東、華中各解放區,有極廣大的群眾運動。在反奸、清算、減租、減息斗爭中,直接從地主手中取得土地,實現‘耕者有其田’,群眾熱情極高。在群眾運動深入的地方,基本上解決了或正在解決土地問題。有些地方,運動的結果,甚至實現了‘平均土地’,所有的人(地主在內)都得了三畝土地[3]377。在此種情況下,中共不能沒有堅定的方針,不能不堅決擁護廣大群眾這種直接實行土地改革的行動,并加以有計劃的領導,使各解放區的土地改革,依據群眾運動發展的規模和程度,迅速求其實現。另一方面,“當時全國要和平,你要平分土地,蔣介石打起來,老百姓就會說,打內戰就是因為你共產黨要徹底平分土地。當時廣大群眾還沒覺悟到和平不可能,還不了解蔣介石、美國和不了……”[3]386也就是說,《五四指示》既為了滿足解放區群眾要求,又不脫離全國廣大群眾,因而將和平與土改二者兼顧[4]16。
筆者認為這種分析固然到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考察的十分細致,但并不足以推翻“動員說”。實際上,無論是順從解放區群眾的要求,在解放區內分田地,還是避免脫離全國群眾,從而“在宣傳上暫時不要公開土改的意圖,仍應維持減租減息的說法”[5]159,這兩種做法都有策略的成分,都是為了最大程度地獲取群眾的支持,這與動員的效果是一致的。尤其是后者,中共在《五四指示》的宣傳問題上,提出“在目前的斗爭策略上,我們在各地報紙上除開宣傳反奸、清算減租、減息的群眾斗爭外,暫時不要宣傳農民的土地要求,土地改革的行動以及解放區土地關系的根本改變,暫時不要宣傳中央1942年土地政策的某些改變,以免過早刺激反動派的警惕性,以便繼續麻痹反動派一個時期,以免反對派借口我們政策的某些改變,發動對群眾的進攻”[5]159。這本身已經承認了策略的因素。
1947年,隨著戰爭形勢的劇烈變化,中共所擔心的因內戰責任所產生的人心向背問題已經基本消除,之前的矛盾心理也基本結束,因而支持農民從地主手里獲取土地成為必然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土地法大綱》出臺,宣告耕者有其田,極大動員了農民群眾。但是,本次土改是在沒有具體規定劃分農村階級標準,又全力反對右傾的情況下,大力推動沒收和平分土地的。所以,凡實行土改的農村,幾乎都發生了亂劃階級成分甚至亂打亂殺的嚴重現象。直到1948年,中共中央才又不得不出面全力反“左”,調整糾偏,一度發生的混亂局面才得以控制[4]7。總之,中共根據形勢變化所采取的土地政策,盡管在執行中有些偏差和失誤,但總體上的動員作用不可估量,為中共在農村站穩腳跟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相比較來說,國民黨正是囿于各種限制無法進行土改,而失去了諸多農民的支持。當然,僅把中共在農村地位的鞏固歸因為土地改革,是不夠全面地,但至少從經濟的角度來說,土地改革是中共獲取更廣泛區域的農村以及鞏固已有農村的地位的主要方式,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這一地位的取得,為中共實現農村包圍城市奠定了基礎。
二、發展生產,保障供給
發展生產,保障供給,是中國共產黨人根據地建設的重要方針。1942年12月,在根據地最困難的時期,中共提出“發展生產,保障供給,是我們的經濟工作和財政工作的總方針”[6]891,在這一方針的指導下,中共通過發動大生產運動,度過了重重難關。更為重要的是,中共在長期的生產運動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和一定的經濟條件,所有這些又為中共在內戰時期自力更生,建立相對獨立的經濟體系奠定了基礎。因此,中共在抗日戰爭結束后,及時重申了“發展生產,保障供給”的工作方針。1945年12月15日,毛澤東在為中共中央起草的《1946年解放區工作的方針》中強調:“發展生產,保障供給,集中領導,分散經營,軍民兼顧,公私兼顧,生產和節約并重等項原則,仍是解決財政問題的適當的方針”[2]1 176。發展生產,保障供給,是中共實現在經濟上農村包圍城市的基礎。一方面,可以在遭受國民黨經濟封鎖時,實現生產自救。早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國民黨就曾經通過食鹽禁運,對江西蘇區進行圍剿,中共則通過全民生產運動,發明和推廣了諸多土法熬鹽技術,渡過了難關。也就是說,發展生產,保障供給可以使解放區在經濟上達成自給自足,能夠保證解放區不會因為經濟的封鎖而自亂。另一方面,發展生產,使得解放區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去包圍城市。1945~1949年間,中共在根據地或解放區的生產運動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發動和扶助群眾生產運動。對于群眾性的生產運動,中共有著豐富的經驗,在實踐中積累了諸多好的做法。“發展生產的中心環節是組織勞動力”[6]912,中共在抗日戰爭時期,即摸索出了諸如變工隊、運輸隊、互助社、合作社等組織勞動力的形式。抗日戰爭結束后,中共中央及時提出減租和生產兩項事關解放區安危的任務,堅決反對片面地注重財政和商業,忽視農業生產和工業生產的錯誤觀點,認為“使大多數生產者組織在生產互助團體中,是生產運動勝利的關鍵”[2]1 173。并要求各地準備一切,使1946年全解放區的公私生產超過以前任何一年的規模和成績。為此,政府一方面繼續發放農貸、工貸,幫助生產者解決資金短缺的問題,調劑耕畜農具,保證生產品的銷路。另一方面,改造分散的、落后的個體經濟的生產方式,獎勵互助合作,組織變工組和合作社,扶助群眾生產,發展農村副業。在發展中,除了保證糧食生產外,比較重視棉花等重要戰略物資以及生產工具的生產和制造。在參加大生產的主體上,積極探索軍隊參與生產的模式,并且把群眾大生產運動和解放區的精兵簡政和節約運動結合起來,實現發展生產,保障供給的目標。
第二,提倡和保護私人企業。對于解放區的私人企業,中共采取“獎勵私人企業,提倡私人資本主義之發展”[5]70~71的方針。私營企業購買機器原料及運銷成品時,政府盡可能予以便利,并幫助解決其困難。私人企業如感資金不足,可請求政府貸款;亦可以請求政府投資,改組為公私合營之企業。但政府不強迫加入官股,以謀吞并或統制私人企業。私人企業如遇不可抗拒之意外損失,可請求政府予以特殊輔助,政府在可能范圍內當給以適當的幫助。私人企業之正當利潤,政府當予以保護。政府當通過稅收、貿易等政策法令,使私人資本有利可圖,以幫助私人企業之發展。對于某些地方黨組織違反黨的工商業政策,造成嚴重破壞工商業的現象,中共中央多次申明“將消滅地主富農的封建剝削和保護地主富農經營的工商業嚴格地加以區別,將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公私兼顧、勞資兩利的正確方針同片面的、狹隘的、實際上破壞工商業的、損害人民革命事業的所謂擁護工人福利的救濟方針嚴格地加以區別”[2]1 285。而且,為了解決解放區私人經濟的人才問題,中共對國民黨地區備受官僚資本壓迫的自由工業家,不能立足的技術人員給予了極大關注。要求“各地的黨可利用各種社會關系或統一戰線,與他們談判,歡迎他們來解放區投資或工作。關于工業的土地、原料、勞動力、交通、市場、稅則,我們應給予特別的便利”[5]106。對于公營企業和私營企業的關系,中共提出“公營經濟應當扶助私營經濟和合作社經濟。公私兼顧,照顧群眾利益,照顧社會經濟發展。私營資本主義經濟應使之得到發展的機會,保障其營業和贏利的自由”[5]567。私人企業的發展,增強了解放區的經濟實力,更有助于解決解放區生產資料短缺的問題,使得解放區能夠形成一個自我循環的經濟圈。
三、限制貿易,給城市制造困難
抗戰勝利60周年之際,《中國青年報》刊登了題為《日本侵華戰爭造成中國多大損失》的文章,指出:“近年來的研究結果表明,整個戰爭期間,中國遭受的直接財產損失高達1 000億美元,間接損失達5 000億美元”[7]。在日本侵華戰爭期間,整個中國境內曾經淪陷或遭戰禍的市(縣)數達1 246個。26個省及7個院轄市曾全境或部分淪陷[8]。城市是物質條件和物質財富集聚的場所,其密度是農村難以企及的。因此,戰亂給城市造成的破壞是異常明顯的。1945年抗戰結束到1946年內戰開始,中間留給城市的恢復時間比較短暫。且在當時中國工業水平不是很高的情況下,城市鄉村化的城鄉關系沒有產生根本性的變化,城市對農村的依賴性比較強,其恢復的程度自然不會太高。而農村則可以通過大生產運動自給自足,較快完成自身的恢復。在這樣一種城鄉模式下,中共采取限制貿易的做法,無疑會大大增加城市的困難。
1946年2月,中共中央發布的《關于各地有計劃地控制糧食等向城市出售的指示》指出,“像城市缺糧、缺煤及其他必需品,是戰區所有大中城市普遍現象[5]81”。我各解放區貿易局應有計劃的適當的提高糧價,收買儲存大批糧食,利用機會,貿易局公開與國民黨各市政府進行談判”[5]81。中共在指示控制糧食陸續向城市出售的同時,還要求黨員以商人面目到各城市,領取行照,加入行會,開設糧行和行棧屠場,認為中共如能在這些方面做出重大成績,“不僅能影響城市經濟生活,而且對解放區經濟發展亦有重大幫助”[5]82。1946年3月,中共中央又下發了《關于解放區經濟建設的幾項通知》,對城鄉貿易的中根據地的輸入作了規定,提出“各解放區輸出貿易,除了特別約定的交換之外,必須努力以換取輸入工業及農業的大小生產工具為條件,以便發展生產”[5]106。生產工具的輸入,為農村逐步擺脫對城市的依賴,實現更高程度的自立是具有重要意義的。且農村在實現這一目標時,可以更為嚴格地限制農村對城市的輸出。
1946年5月,中共中央再次發布《關于解放區實行糧食管制的指示》,明確指出,“為了照顧解放區民食,增加國民黨進行內戰的某些重大困難……各解放區實行嚴格糧食管制,停止向頑偽軍所占城鎮的糧食自由出口,以便取得有利的物資交換”[5]170。總之,解放區關于糧食貿易“以保存解放區糧食,增加敵人糧食困難為基本方針”[5]170。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說法,燒毀糧草,斷對方后路,大多能引起軍心的混亂,從而起到不戰自勝,或最大程度降低戰爭損失的效果。共產黨人應該也熟知這一道理。鄧小平就曾說過,“誰有了糧食,誰就有了一切”[1]79。戰時糧食普遍缺乏。中共處在農村只能以農業生產為主。國民黨在城市最缺乏的是糧食的供給,中共有了糧食,不但軍民食用無缺,而且可以掌握住糧食和其他農業副產物去同國民黨斗爭,并能換得一切必需的東西。同時,只有農業的生產,才能給手工業以原料,使手工業發展有了基礎;而手工業的發展,正可以推動農業的生產,正可以抵制敵貨的大量傾銷,實現自給自足的經濟。所以,對糧食實行管制,毫無疑問具有戰略意義。
進入1947年,隨著內戰形勢的變化,中共加緊了經濟戰線的斗爭。1947年6月的《華北財政經濟會議決議》強調,“經濟建設必須獎勵土貨,抵制美蔣貨,加強對敵經濟斗爭,實行保護政策”[5]567。明確了解放區貿易工作的主要任務是對外爭取有利交換,對內調劑供求,扶助生產發展。提出必須管理對外貿易,獎勵土產輸出,限制外貨輸入(奢侈品消耗品,及妨礙我生產發展者應禁止輸入),爭取出入口平衡或出超[5]569。在農村占絕大多數和對外貿易不發達的條件下,農村不僅是城市工業原料的重要來源,也是城市工業品的重要市場。在限制輸出的同時,在輸入中堅決抵制蔣貨,對城市經濟體系是一種雙重打擊。此外,1948年5月《中央財經部關于對敵經濟斗爭若干問題的決定》,還通過機構調整,對采購問題作出了嚴格限制。俗話說:“百姓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中共在1946~1948年采取的限制基本生活資料貿易的做法,不僅給城市經濟恢復和發展造成了極大困難,直接或間接造成了城市物價飛漲的局面,導致城市經濟體系的崩潰,加速了國民黨政權的覆滅。同時,也造成戰場上國民黨軍隊軍糧短缺的狀態,戰斗力缺乏持續性。尤其是淮海一戰,糧食供應上的對比,是國共雙方最終勝負關系的重要推手。
四、實施貨幣戰,穩定金融秩序
鄧小平在太行山地區開展工作時,就已指出“我們的貨幣政策,也是發展生產與對敵斗爭的重要武器”[1]84。因此,在國共內戰還沒有全面爆發時,中共就已經有意識地控制國統區貨幣的輸入。1946年3月,《中央關于解放區經濟建設的幾項通知》指出,“最缺乏的必需日用品也可以考慮輸入一部分。貨幣的輸入則必須避免”[5]106。這在國統區還沒有發生明顯通貨膨脹的情況下,中共的這一做法可以說是比較有預見性的。如果不能及早抑制國統區貨幣的輸入,在其大面積流通或者形成依賴后,國統區金融秩序的混亂自然會給解放區造成極大困擾。從這一層面來看,上述做法有效防止或降低了日后國統區物價飛漲對解放區的沖擊。
當然,僅僅抑制國統區貨幣的輸入,只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最根本的還是要樹立解放區本幣的信用。因此,1947年的《華北財政經濟會議決議》進一步提出,金融貨幣工作的主要任務,是要平衡物價,保護人民財富,促進生產發展。為此,“必須建立獨立自主的本幣市場,排擠蔣幣,擺脫蔣幣漲落對我的影響,必須調節本幣發行數量,掌握重要物資,防止物價波動”[1]569。建立起自己的本幣市場,提高本幣對蔣幣的信用度,自然會對蔣幣起到較大的排擠作用。進入內戰后期,中共面臨的貨幣戰局勢更為嚴峻。這時,國統區已出現通貨膨脹愈演愈烈的態勢。為了遏制這一態勢的繼續惡化,國民黨在平抑物價的同時,也采取各種方法破壞解放區的經濟供給和民生秩序,比如發行購糧貸款,令糧商攜帶大量法幣到解放區高價收買糧食;通過經濟封鎖,使解放區出口的糧食、土產只能換回形同廢紙的法幣;此外,還通過制造假幣、謠言擾亂解放區的本幣等。為了防止解放區物價大起大落,減弱國統區物價猛漲和貨幣急速貶值對解放區的影響,并與國民黨政府所發行貨幣爭奪市場,防止戰爭資源和民生物資的流失,1948年5月中共華北金融貿易會議提出了貨幣斗爭的主要任務是:“跟著戰爭形勢的發展而努力擴大本幣的陣地,并適應對外貿易的需要而調劑蔣幣外匯,掌握蔣幣比價”?[9]287。但單純的驅逐蔣幣只是一種消極的做法,中共采取了更為積極的做法。即在驅逐蔣幣的同時,陣地斗爭不但是為驅逐蔣幣,而且是為爭奪物資,即以無用的蔣幣去換回有用的物資。不論采取收兌辦法,或者采取排擠辦法,都要通過貿易換回物資,便利群眾推出蔣幣換回物資,而不是使蔣幣自解放區暗地里逃亡到敵區[9]287。中共在1946~1948年間,通過抑制蔣幣輸入、建立解放區本幣市場、提高本幣信用度、驅逐蔣幣等做法,不僅打贏了貨幣戰,而且加速了國統區金融體系的瓦解。為軍事戰場上的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通過上述經濟工作,中共在站穩農村的同時,也給國民黨所在城市制造了很大的麻煩。在論及國民黨經濟體系崩潰的原因時,學界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了國民政府的貨幣政策、官僚資本的壓制以及國民黨的腐敗等方面。筆者認為,中共在經濟上對城市的包圍也是關鍵因素之一。在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城市鄉村化的現象比較典型,城市發展對農村的依賴性很強。反過來,由于自然經濟在一定程度上依然存在,鄉村對城市的依賴性則不是很強,完全可以通過發展生產的方式,形成一個半封閉的自給自足的生態圈。且在對日占區的接收過程中,中共到1945年底“已經得到了一些大城市和許多中等城市”[2]1 173,這些城市的工業、商業和金融業可以為農村的生產運動提供一定的保障,幫助其更好地實現自給自足,并有能力對國統區城市進行經濟包圍。而對于國民黨來說,一方面其在基層的政權自1927年清黨運動以來,便被一批士紳地主和投機分子所把持,加之不能進行土改,實際上已經失去了農村;另一方面,中共又從農村發起了對城市的經濟包圍,進行有限度的、有選擇性的限制貿易。在這樣的條件下,國民黨在占據城市之初,其優勢略微明顯,但隨著中共經濟工作的展開和時間的推移,城市在缺少了農村的有效支撐后,其后勁不足的弱點逐步暴露,并最終釀成了大的危機,導致國統區經濟體系的崩潰。從經濟的角度去審視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會豐富這條新道路的內涵及意義。即是說,農村包圍城市不僅僅是政治和軍事上的包圍,也是經濟上的包圍。這種沒有硝煙的包圍,能夠起到擾亂對方軍心和民心的作用,使其自亂陣腳,并最終為通過軍事手段奪取政權創造了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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