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潔穎



本來,包括馬來西亞在內的東南亞聯程游一直熱度不減,4月又是泰國潑水節前后,更可能是一票難求。但今年這一熱門線路明顯遇冷,“大馬”甚至被直接繞開去。據馬來西亞星洲網表示,中國旅游業人士預測,2014年中國赴馬旅游人數將減少約40萬至80萬人,馬來西亞旅游業將損失40億至80億元。
原因可想而知,馬航MH370離奇失蹤的真相尚未還原,中國旅客在大馬又屢遭綁架,中國赴馬旅游業必然降至冰點。
綁架:又一心理重創
事發的仙本那原本是馬來西亞的一個小漁村,遠離塵囂和紛擾,居民多為大馬的土著。島上的新佳馬達度假村四面環海,更是世界著名的潛游勝地,廣受國人追捧。
4月2日晚上10點多,入住酒店的60名中國游客正在酒店內水屋休閑,其中還包括老人、小孩。7名身著深色衣服的綁匪突然闖了進來,混雜著槍聲和“Help”的呼喊聲,人們立馬趴在地上或蜷縮在倒塌的桌子后躲避危險,現場亂作一團,甚至有人“聽見子彈從頭上呼嘯而過”。
1名滬籍女游客和1名酒店員工被直接拽上快艇,武裝人員隨即駕著白色快艇越過海上邊界線,往菲律賓南部塔威島方向疾馳而去。整個劫持過程僅僅持續了幾十秒。
晚上11點多,馬來西亞警方趕至案發現場,當地一些水警也趕到島上保護中國旅游團。4月3日早晨,度假村的剩余游客和47名工作人員全部撤離現場,但荷槍實彈的沖擊依舊令人們驚魂未定。
酒店方面堅稱這一伙武裝人員是菲律賓叛軍。該度假村董事經理披露,其度假村長期駐有8名警員,駐警會不定時出海巡邏,相信綁匪是看準度假村防守出現真空,伺機作案。
而大馬警方和中國方面均持謹慎態度。新加坡聯合早報網的報道稱,菲律賓和馬來西亞官方初步確認,在馬來西亞沙巴州被擄走的兩名女性,已被帶到菲律賓或被轉賣給其他組織以獲取更多贖金。菲律賓政府也指綁架者很可能是菲南武裝組織阿布沙耶夫的成員。
當地媒體表示大馬警方目前懷疑這場綁架案是里應外合的勾當,并稱已掌握一些可靠線索。馬來西亞沙巴州警察總監韓查在發布會上表示,當局已拘留三女一男,拘留理由是4人無合法身份證件,但拒絕評論這4人是否與被綁架的菲律賓籍酒店員工有聯系。
而中國總領館則表示劫持者“疑似”菲律賓叛軍,迄今為止還未收到交付贖金的通知,最終確認結果仍需等待馬方的回復。
案發地區地處馬來西亞、菲律賓南部、印度尼西亞三國的跨境地區,菲律賓南部是反政府武裝阿布沙耶夫活動頻繁地區,加上海岸線綿長、不易管理,跨國犯罪分子經常因此鉆空子。
從歷次綁架案來看,此類劫持主要是求財,而非政治問題,綁匪組織經常是借此發財,并非有意針對某個國家。
劫持者的目的是政治訴求還是索要贖金還有待進一步證實,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仙本那劫持案持械綁匪共有7人,兩名被擄走的女子分別為:中國女游客高華赟,29歲;酒店女員工瑪茜達亞萬則為菲律賓籍,40歲,被帶走時身著黃色上衣。
你還敢去東南亞嗎?
4月3日,正在澳大利亞訪問并協調處理馬航失聯客機搜尋工作的馬來西亞總理納吉布表示,在馬航MH370航班失聯事件發生以后,又發生了中國游客在馬來西亞被綁架事件,他擔心綁架者的目的是進一步離間中國與馬來西亞的關系。
接二連三的事件給這一人間仙境的旅游業蒙上陰影。不少人擔心這會“嚇跑”更多的中國游客,甚至還會波及東南亞的其他兄弟國家。
《華爾街日報》援引知名金融機構美林公司的研究報告稱,目前赴馬游客中,中國人占一成多,給馬來西亞貢獻了6%的旅游業收入,相當于其國內生產總值的0.4%。
2011年,赴馬中國游客突破100萬人,2012年達到150萬人。泰國和柬埔寨則分別達到400萬人和200萬人。東南亞國家本來對2014年寄予厚望,并且比以往更加注重拓展中國市場。但是本應是休閑、享受的東南亞之旅卻一次次演變成綁架劫殺案件,去不去東南亞真的也變成了一種膽量和運氣的考驗。
就在去年底,一對中國臺灣夫婦在沙巴地區經歷了生死煎熬。
馬來西亞沙巴州東部安全區總監穆罕默德·門特在一份聲明中說,他們認為參與此次綁架中國籍游客和菲律賓籍酒店員工的綁匪也參與了去年中國臺灣公民遭綁架案。
2013年11月15日凌晨,正在馬來西亞沙巴島度假村旅游的中國臺灣夫婦——57歲的許立民和58歲的張安薇——突然遭遇一伙身份不明的武裝槍匪襲擊,其中許立民當場遭射殺而亡,胸部和肋部留下兩處槍傷,其夫人張安薇則被歹徒綁架。就在案發前的3小時,張安薇的哥哥還收到妹妹發回的平安短信。
36天以后,張安薇才被成功解救,重獲自由。據當事人回憶,被綁期間生活在熱帶叢林中,不斷被更換地點。一名參與營救的當地人不斷告訴綁匪“戰士不能殺女人”,獲得綁匪信任,她也因此未受虐待。為了取得綁匪信任,她為綁匪煮飯換取安全。
整個救援過程中的“大功臣”是張氏家族的好朋友、馬英九的外甥——余靖。他畢業于西點軍校,曾任美國陸軍特種部隊指揮官,12年的軍旅生涯中不乏與恐怖分子交手經驗,曾三度參與反恐行動。他在營救張安薇的行動中承擔中間協調和談判的重要職責,他的媽媽正是馬英九的妹妹馬莉君。
對于營救的細節,余靖始終不愿細談,但他表示永遠不會忘記在桃園機場降落時那一刻的感受,他在臉書中這樣寫道:“在被綁架期間,她的丈夫被槍殺。我大約在4個星期之前,就單獨到菲律賓代表他們的家人和恐怖分子交涉。而12月21日,我終于把她平安地帶回臺灣。”
跟張安薇的有驚無險比起來,菲律賓的馬尼拉人質事件可謂“喋血重重”。
2010年8月23日上午,一名菲律賓前警員門多薩在首都馬尼拉劫持了一輛載有20余人的香港旅游觀光車。經過漫長的10小時對峙和血腥混亂的1小時強攻后,8名人質死亡,劫匪被擊斃,血流成河,四處彈痕。endprint
親人的離去本已讓人悲慟,但菲律賓政府在此次營救中的表現和表現出來的態度無疑是雪上加霜。
“菲律賓警方的營救行動就像電影的慢鏡頭一樣:警察悄悄靠近公共汽車,使用大錘子砸碎車窗,然后嘗試打開車門。當他們最后進入車體內部時,發現躺著幾具尸體”,《華盛頓郵報》在報道中描述道。
一名幸存者說:“子彈滿天飛,我想自己可能會死。警方行動太遲了,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過去以后才有人來救我們?
英國BBC直接質疑菲律賓警察是否接受過處理類似緊急事件的培訓。“法國專家葛洛伊斯稱,菲律賓警方的解救行動沒有經過充分準備,風險很大,警方顯然缺乏足夠的裝備和技術能力。”
遺憾的是,菲律賓政府拒絕對此次事件負責,阿基諾三世甚至拒絕對人質事件道歉。總統表示,人質事件是由一個“失常槍手”一手造成,“道歉意味著國家(菲律賓)對他們(生還者和家屬)構成極難受的傷害”,他本人并不同意。他又質疑若有菲律賓人在其他地方遇害,菲律賓人“亦不會怪罪這個國家的全部人民”。
事故頻發的深層原因
雖然劫持事件中,解救人質——不管他們被困何地,更不論人質是數人或是上千人,常常是成則萬幸、敗也無奈,但是無論是菲律賓的“緩慢無能”還是大馬政府的笨拙表演,問題的核心還在于東南亞一些國家長期以來形成的威權政體,國內深層的政治文化存在致命的弊端。
脫離英國獨立近60年來,借著對信息的嚴格控制、對反對派的冷血鎮壓和經濟的快速復蘇,馬來西亞的統治精英一直霸占著權位,不曾旁落其他政黨。與之相伴隨的是國家內部族群嚴重分化的現狀,由于執政黨內部的任命制政治,以及阻撓或禁止少數族群從政的族群偏好制,導致眾多人才無法躋身政府高層,其中包括了華人群體。人口半數左右的馬來人幾乎囊括了政府所有的高層職位,并且憑借“本土兒女”的地位獲得了許多政府優惠。
威權主義理念統治下的馬來政府習慣了為所欲為,他們專注于抵擋正在崛起的反對派,同時擅長于推諉責任、敷衍塞責。
長期以來,馬來人民對政府不負責的態度越發習慣甚至于縱容。 “馬來西亞人已經接受了他們的領導人不回答問題的事實。”《紐約時報》的評論寫道,“如果你從未遭遇任何有意義的嚴峻挑戰,你當然會覺得洋洋自得。”
“人們能夠容忍不注意細節的態度”,“你通常不會問太多的問題,也不會有太多期望。”文章中寫道,“人們的態度往往是:等著上面的指示吧。”
因此,每每危機襲來,不論是常規危機還是“猝不及防”的離奇失蹤,馬來政府總是暴露出無能的一面。國際社會拋出的問題越來越多,但是當地政府能解決的卻越來越少。
而一度被人們稱為“亞洲民主櫥窗”的菲律賓在經歷了人質事件后面臨了破碎的無限可能,重新拼接民主制度版圖遙遙無期。
菲律賓在制度上效仿美國,但現實中卻走了樣,社會制度成為了一些地方家族勢力長期壟斷公共資源分配的工具,社會公平的癥結無人敢破。
一邊是“亞太地區最大”的購物中心,各大品牌無所不包,一墻之隔卻是骯臟混亂的貧民窟;一邊是排名全球購買力第24的首都馬尼拉,一邊是無立錐之地的城市貧民,高達34.2%的失業率令人唏噓。
嚴重的貧富分化使得中產階級需要槍支彈藥來維護自己現有的財產和安全感。在這個可以私人持槍的國度,這些槍支在維護社會穩定的同時,也可能成為恐怖事件的制造工具。
菲律賓街頭持槍者“橫行”,不論是正規警察人員還是商場保安,隨處可見荷槍實彈的人站崗。這是一個常常能聽到槍聲的國家。
政府經常給予某些固定的私人企業以特權,因此形成了私人壟斷行業的局面。一些與當政者關系密切的利益集團致力于鞏固利益集團、加緊牟利。社會對立越積越深,當政者畏首畏尾、視而不見,行政和司法系統的軟弱、治安力量的孱弱、特權的庇護、家族政治的壟斷使得菲律賓社會戾氣圍繞,社會暴力、抗議沖突屢見不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