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方舟
在當今這樣一個多元并存的時代,具有古典寫實風格特征的藝術作品依然有其廣泛的受眾面。
福州路一直被視作上海的文化街,但近些年來文化氣息淡薄了,要說有文化,也頂多算文化用品一條街,而且假冒偽劣產品不少。好在有關方面還是珍惜這張文化名片的,3月底,福州路655號原黃浦區圖書館內的春美術館落成,應該說明了這個用心的體現。春美術館是藝術家趙春從區政府方面獲得支持而打造的,開館展《視覺春語——趙春藝術個展》同時拉開帷幕,趙春作為70后實力派繪畫藝術家的代表,呈現了他近年創作的數十幅油畫,相信觀眾看了之后一定會感到由衷的欣喜。
趙春的油畫讓我想到曾旅居西方多年的陳逸飛,以及晚去的呂建軍。他們的作品似乎都有一個預期的設定:讓西方人通過他們的作品感受東方,感受東方人特有的神秘、溫馨、典雅而又感傷的情調。而這種情調的表達又多是借助對青年女性、服飾、道具和環境的描繪而達成。
趙春作品的主角常常是一位類似苗族婦女傳統裝扮的年輕女子,一律的盛裝與繁復的佩飾和帽子,還有胸前掛著分量可觀的大銀鎖。她們或在幽暗的竹樓,或在幽深的小巷,更多的是在躺著古式的床榻上。但人物所在的空間并不完全是寫實的,而是帶著很大的想象成分和隨機性。也就是說,人物與空間的設計,是根據畫面的氛圍的需要而加以選擇的。作為畫中主角,這些被著意描繪的美麗女子,凝聚了東方女性溫柔靈秀的氣質。她們常常是神秘的和夢幻般的,有時甚至是睡眼惺忪的,抑或帶著某種超現實的夢境。畫家充滿古典氣息的渲染,讓觀者不知不覺走進這些人物自在的天地之中,去體會這些年輕貌美的女性的心靈世界,從而離開世間的煩雜(哪怕是短暫的一瞬),獲得一種情感上的慰藉。
趙春在這類作品中所描繪的女性,十分符合西方人的東方想象,古典、神秘、幽靜,可望而不可及。而對那些繁縟的服飾、夸張的佩飾的精致描繪,更強化了這種東方式的美感。趙春一邊以精微的細節刻畫突出主體的視覺效果,一邊又在那些次要的空間凸顯出厚重的肌理和繪畫性很強的筆觸,使觀者在關注那些美的描繪對象的同時,也同時意識到繪畫本身的美感特質。用厚重的顏料所制造的肌理和筆觸,不僅突出了主體的細膩入微,也使他的作品避免了寫實繪畫常有的那種事無巨細的平鋪直敘的描摹。
趙春的畫是唯美的。“唯美”是他的藝術取舍的唯一標準。從時間和空間的維度看,畫家的關注點既不在于作為少數民族的苗族婦女本身,也不在于她們所處的歷史時空,像不像苗族婦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美感。那些服飾被反復描繪的目的并不在于要說明“這是苗族婦女”,它們只是作為一種裝飾符號而存在,畫家真正著意的是在描繪出一個富有魅力的、年輕美貌的女子。
在趙春的作品中,除了畫家力求表現一種古典的審美理想,似乎還有這樣一層隱喻: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的命運并不盡如人意,她們不過是男權社會中一個被消費的對象,一盤棋中的一個棋子,一只籠中鳥,抑或是散落在風中的花瓣……命運并不掌握在她們自己手中,那一圈又一圈沉重的配飾既把她們裝點得更加美麗,又是一把象征性的枷鎖,女人的宿命就被這樣牢牢鎖定,她們在被規定的命運中或自我陶醉、或感傷、或幽怨、或慵懶、或百無聊賴,但不管如何,她們只能聽天由命——這種感傷的唯美情調,正是男人們樂意欣賞的。
盡管藝術已經進入現代乃至后現代階段,但趙春作品中表現出來的古典審美趣味依然延續在中產階級的審美需求中。在當今這樣一個多元并存的時代,具有古典寫實風格特征的藝術作品依然有其廣泛的受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