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民蕉官”：甘苦人生的交集

陳念萱

碧綠的山苦瓜，有種個性十足的氣味，讓人既愛又怕，若處理得當，回味無窮，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吃到野生山苦瓜時的驚艷，指頭大小，與豆瓣和辣椒一起爆炒，翠綠紅艷地上桌，很嚇人，入嘴時相當過癮，令人回味不已。向來怕苦瓜的我，自此愛上了山野中的圣品。

很多人知道，卻也有人并不知道，要維持蔬果鮮艷的顏色，必須用重油浸泡或熱炒。若怕油，就必須在汆燙時，放油進熱鹽水里，才能延長蔬菜的翠綠時間，即便如此，一但有水，照樣有時效。時間火候的掌控，端賴自己的廚房經驗，很難參照別人給的數據，農產品畢竟不是工廠里出來的，我常說要跟蔬果培養良好關系，進廚房就能憑直覺不失手，這一點，多做，不啰唆。

我家老爺經常在每周掃墓后，去婆婆生前買菜的市場里游逛，看見哪個攤販的菜沒賣完，就悉數搬回家，讓我頭疼，也許我在廚房里創意無限，該歸功于這瞎買的幫手。有一天廚房中島臺上躺著四大條改良后的山苦瓜，碧綠綠地躺著，旁邊是一串尚未消滅的香蕉。

不知為何，小巧的山苦瓜，雖苦極，卻滋味十足，那苦，讓人想念。改良后的山苦瓜，變大了，同時，失去了該有的個性，然而，照樣是苦，卻不討喜。于是，我不能保留其苦，只得先切半刨心，再入鹽水汆燙撈出，看著快速變色的苦瓜，想起讓香蕉的甜來平衡，大小適中，便也對半切開香蕉，填入苦瓜去心后的凹槽里，看著黃黃綠綠的小船，極美！

由于改良苦瓜的氣味不再強烈有個性，無法按傳統加糖平衡苦味，用香蕉調味，但不能一起熬煮，容易產生惡心的雜氣，失去蔬果本有的香甜。于是，我拿出烤盤，淋上一層橄欖油，將一條條香蕉翡翠船放入，灑上玫瑰鹽，思考幾秒后，決定不照慣性添加任何堅果粉末或香料，以確保滋味的純粹。烤箱設定在華氏350度，想象中，40分鐘應該剛剛好，讓香蕉綿軟在水分飽滿的苦瓜船里。

老爺外出練拳養生回家時，薏芢綠豆米飯已熟，就著新發明的“苦民蕉官”，與家中各種醬菜，便大快朵頤地狼吞虎咽，連吃兩條船后，忽然冒出一句：“苦瓜蒸太熟了，應該要綠啊！”這就是對廚房沒概念的人會說的話。往常，我會生氣，蒸烤無法分辨的人，還敢有意見。年過半百后，一笑置之，自己從烤盤取出一條船，慢慢品嘗，油剛好，蔬果氣也在，不調味的決定是對的。

由于一次做太多，把容易呼喚的朋友請來品嘗，順便打包薏芢綠豆米飯回家，早晨可以跟堅果與鮮奶一起打成米漿喂孩子。做媽媽的總是身先士卒地嘗試新鮮滋味，再讓做爸爸的小試一口，沒想到從不吃苦瓜的男人，立馬要了一條船，兀自三兩下清潔溜溜，我才篤定地確認，這道菜，往后可以宴客了。

于是，我定名為“苦民蕉官”，應景地對照臺灣式的民主文明社會，多年來，不管多少人上街抗爭，大家一致互相勉勵，維持良好次序，不流血不留下垃圾，和平呼吁訴求。不管彼此的意見有多么不同，我們都相信，只有包容與理解，才能讓所有人共享美好的家園。政府走過許許多多的困境，百姓自己存活了下來，打造出獨有的小市民生活趣味，近幾年被兩岸三地譽之為小清新，我相信，大家都明白了自救的道理：同體大悲！

擅加利用烤箱的特性，學自于歐美廚房，運用在中式家常蔬果里，產生了現代時尚的養生烹飪學，好吃不油膩，還保持著優雅的美感，同時，也維系著廚房里的悠閑。

我將這道菜的圖片上傳臉書后，大受好評，應景又創意十足地吸睛，小小廚房，樂趣無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