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盒里的“西游記”
——許鏡清創作談

文/胡世江

飯盒里的“西游記”
——許鏡清創作談

文/胡世江

1986年秋，電視連續劇《西游記》拍攝和編輯工作正在緊張進行，導演楊潔通電許鏡清：“給電視連續劇《西游記》寫個2分鐘左右的片頭音樂，年底播出時用，盡快完成，你怎么寫我們就怎么配畫面。”

當時在北京農業電影制片廠擔任作曲的許鏡清接到任務后很為難，一是他不愿意重復別人走過的路；二是沒有任何相關畫面交給他看；三是《西游記》小說中的妖魔有山上的、山下的、水里的等各種各樣，唐僧師徒歷經千山萬水，一路降妖除魔數不勝數，用2分鐘音樂全面概括談何容易？再說我們國家56個民族，音樂風格各具特色，到底用什么樣的音樂素材寫什么樣的音樂聽眾才能滿意？

許鏡清茶不思，飯不想，反復思考：用強音開始，還是從弱音緩緩進入？音樂旋律怎樣發展？不知不覺3天時間過去，空白的稿紙上一個音兒也沒有，這可怎么辦？許鏡清在自己不到15平方米的中國農業電影制片廠（現在的中國農業電影電視中心）的平房宿舍里邊思考邊來回走動。中午開飯時間到了，此時有個建筑工人從他窗戶前路過，可能是去飯堂打飯，邊走邊用筷子“鐺鐺、鐺鐺”地敲打飯盒，嘴里好像還哼唱著什么。許鏡清立刻停下來回走動的步子，心里反復揣摩：“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鐺，66 36 1635……啊有了！”他趕緊拿筆在稿紙上記錄下來，音樂的A段寫成了。可經過反復試唱后發現音樂太短，這還不到1分鐘，反復使用這幾句會讓聽眾厭煩的，B段怎么寫才好？

《西游記》的小說許鏡清上小學的時候就看過兩遍，并且還在老家大榆樹下像說書先生那樣眉飛色舞地給小伙伴們講“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小伙伴們聽得如醉如癡。但這次是創作需要，自從接到《西游記》音樂創作任務以來，小說更是不離手，每天利用大量時間認真閱讀每個細節，仔細分析每個故事情節。這幾天他因創作壓力大，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身體有些虛弱，他躺在床上翻看著《西游記》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在睡夢里他隱隱約約夢到云霧繚繞的山頂上有幾個美麗的仙女穿著潔白的紗裙在唱歌：“0 3 2·1│3-……”忽然許鏡清從睡夢中醒來，趕緊把夢到的旋律寫了下來，整合前面的彈撥音樂和管樂旋律構成了AB曲式結構。活躍的彈撥音樂，雄壯粗獷的低音管樂和細膩柔和的女高音“啊”的合唱旋律相互交替，反復出現，形成了高低起伏、蕩氣回腸、耐人尋味的感覺，這種感覺正符合許鏡清的創作意圖。許鏡清想：“小說里的故事情節很多，用簡短的音樂語言無法說清楚，既然說不清楚，自己就不去說清楚，把想象空間留給聽者，聽者可以想象蒼茫大地，云海茫茫中的傳奇故事，也可以想象唐僧師徒不畏艱險，排除萬難，勇往直前的取經歷程。總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2分鐘的樂曲終于在苦熬中寫成了，許鏡清顧不得吃飯，趕緊找樂隊錄音。他想，《西游記》以奇幻的特色令人回味無窮，樂器當然也要用新穎的，不僅要用電吉他、電貝司、電子合成器，還得用電子鼓。可上哪里去找電子鼓呢？他忽然想起，一次路過樂器店時看到過那高級玩意兒，買肯定是買不起，只能借。于是他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去了那家樂器店，當他向樂器店老板說明來意時，老板說：“放在那里快半年了，也就是你來問過兩次，其他人連看都不看，這樣吧！反正放著也是放著，你拿去錄音吧，錄完后送回來就是了。”許鏡清萬萬沒想到樂器店老板竟然這么爽快就答應了，那高興勁真是用語言無法形容，趕緊叫了輛三輪車，拉上電子鼓匆匆忙忙趕往錄音地點。

當時見過電子鼓的人很少，錄音時沒人會敲，正在著急找人時，民樂隊里有個敲牛皮鼓的打擊樂手主動請纓：“我從沒敲過電子鼓，但我盡力幫助把音錄好。”許鏡清見他特別熱情，又聽說他是民樂隊里的老鼓手，節奏感覺特別好，因為錄音馬上開始，現找人來不及，只能讓他敲了。錄音結束后，許鏡清收鼓時發現，壞了！那個鼓手錄音時敲的節奏效果倒是很好，可是他把敲牛皮鼓的勁兒用在電子鼓上了，因用力過猛，把借來的電子鼓敲了兩個深深的坑，這可怎么還給人家呀？于是他又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想去和店老板解釋。到了店里，老板正忙著，不過還是熱情地問：“錄好了嗎？”許鏡清十分感激地說：“錄好了，可……”當他正要說那兩個坑的事兒，老板笑呵呵地打斷了他：“錄好就行了，放在那兒吧！”放好鼓后，許鏡清見老板忙著和別人談生意，他想解釋卻連一點機會也沒有，只好順其自然了。

錄音成功了，忙里忙外的許鏡清把自己精心寫好的樂隊總譜放在墻角的雜物上，等把所有幫忙錄音的人送走后，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總譜趕緊回去拿。返回錄音現場后，發現屋子里早已收拾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墻角雜物上的樂隊總譜已不知去向。他問打掃衛生的老大爺：“我的總譜呢？”老大爺聽后有些仗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中鋪、下鋪、上鋪？”此時許鏡清忽然想到自己可能帶有山東口音，對方沒聽懂，于是他放慢速度，改了改語音接著問：“您——看到我——的——樂——隊—總譜了嗎？”耳背的老大爺聽后大聲嚷：“我——不——在——積——水——潭——住！”許鏡清聽后無奈地搖搖頭，直到現在他手里也沒有最初的樂隊總譜。

電視連續劇《西游記》里的故事精彩，片頭音樂創作和錄制過程的故事情節更加精彩，每當我和許鏡清老師閑聊時，許老師總要津津樂道地講述他的那些創作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