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奏布魯斯的形成及風格演變

文/鮑 迪

節奏布魯斯的形成及風格演變

文/鮑 迪

節奏布魯斯，或稱節奏藍調，英文Rhythm and Blues, 在當今的流行音樂里，我們習慣性地將它縮稱為R&B。 它是美國黑人流行音樂的重要曲風之一，起源于上個世紀40年代；作為一種風格，在其定義上也隨著時代的變化有不同的理解。

節奏布魯斯 形成 風格 演變

節奏布魯斯，或稱節奏藍調，英文Rhythm and Blues, 在當今的流行音樂里，我們習慣性地將它縮稱為R&B。 它是美國黑人流行音樂的重要曲風之一，起源于上個世紀40年代；作為一種風格，在其定義上也隨著時代的變化有不同的理解。在1948年，為了取代“Race Music”（種族音樂）這種在戰后被認為具有對黑人歧視、人身攻擊等寓意的音樂，Jerry Wexler①Jerry Wexler (January 10, 1917 - August 15, 2008)，美國著名音樂記者、音樂制作人及美國公告牌Billboard的編輯與作者。將Rhythm和 Blues這兩個詞結合起來代表當時的黑人音樂。美國作家及音樂制作人Robert Palmer定義 Rhythm and Blues是所有為黑人創作及被黑人音樂家所創作的音樂②Rock & Roll: An Unruly History, 作者：Palmer, Robert, Harmony Books出版, 第8頁。，同時他將這種音樂類型等同于40年代的Jump Blues③Deep Blues: A Musical and Cultural History of the Mississippi Delta，作者：Robert Palmer，Penguin Books出版，第146頁。（跳躍布魯斯）；然而，Allmusic④Allmusic, 美國在線音樂搜索網站。參見網址：http://www.allmusic.com卻將節奏布魯斯與Jump Blues區分對待，其原因是節奏布魯斯在后來逐漸更強勁，并具有福音式的弱拍重音（backbeat）；Lawrence Cohn在他《Nothing but the Blues：The Music and the Musicians》這本著作中也提到，節奏布魯斯是除了古典音樂和宗教音樂以外的所有黑人音樂⑤。因此，可以看出節奏布魯斯在定義上是廣泛的，其范圍也涵蓋甚廣。

然而，作為一種曲風，它雖從blues （布魯斯）發展而來，但節奏布魯斯的發展隨著時代的演變呈現出多樣性、獨創性及極強的融合性、代表性，并在20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初成為引導全球流行音樂的重要曲風之一。因此，節奏布魯斯的形成以及它的風格是如何演變的就成為接下來我們所要討論的問題。

例1呈現出早期節奏布魯斯的形成過程。

例1

布魯斯（藍調，blues)作為黑人流行音樂的代表，早在20世紀初，就成為當時美國最有影響力的曲風之一，同時也是節奏布魯斯最早的起源。流程圖所示的“布魯斯”可以視為最原始的布魯斯形態——“田園呼喊”（Field Holler），它已經擺脫了“種植園歌曲”這種在勞動時所演唱的歌曲形態，更表現出黑人作為白人的奴隸，在壓迫下內心的傷感、沮喪及憂郁。然而，關于原始田園呼喊的影音資料已經不復存在，Jaybird Coleman①Jaybird Coleman（1896 -1950)，美國鄉村布魯斯口琴、吉他演奏家及歌手。的“Mistreatin' Mama”被認為是最具有傳統田園呼喊意味的歌曲?！疤飯@呼喊”之所以被認為是布魯斯的原始形態，是因為在它的演唱中所體現出來的某些“布魯斯”特征②流行音樂歷史與風格，作者：尤靜波，湖南文藝出版社，第3頁。，譬如演唱上聲音高亢，拖長音，時常有上行或下行的滑音；樂句較長，時常沒有歌詞，經常會采用一字多音的處理方式。隨著“布魯斯”在美國南部誕生之后，其迅速蔓延至底特律、芝加哥，得克薩斯州、密西西比三角洲等鄉鎮，布魯斯也因此在鄉村發展起來。由于歌詞貼近生活，并反映出黑人在鄉村生活中的無奈、失望以及對未來的渺茫，鄉村布魯斯也因此在黑人的強烈共鳴中產生，它也被認為是布魯斯最早的一種風格。一戰爆發后，大批黑人從南方遷移到北方工業城市來尋找更多的就業機會，“其主要集中在芝加哥、底特律、紐約、洛杉磯等城市，隨著黑人的這次遷移，鄉村布魯斯也被帶進城市，經過發展，在19世紀30年代形成了城市布魯斯（urban blues或 city blues)”③流行音樂歷史與風格，作者：尤靜波，湖南文藝出版社，第20頁。。城市布魯斯“沖刷”掉了鄉村布魯斯的憂傷之情，曲調變得相對活躍，Boogie Woogie (布吉-烏吉)這種快速的、以鋼琴作為固定低音的演奏形式，成為城市布魯斯的重要表現手法；它雖不是以鋼琴solo為目的，和聲又相對固定，但卻烘托出了布魯斯曲調上的濃郁特色，并成為早期節奏布魯斯重要的表現特征之一。例2體現了boogie woogie在低音聲部上典型的和聲進行I-IV-V-I（G大調），同時也構成了12小節布魯斯曲式：

例2

1 早期傳統節奏布魯斯（1940年代—1950年代中葉）

20世紀30年代的城市布魯斯雖然已經在北方城市得到了一定的發展，但是并沒有在音樂市場上得到傳播。隨著黑人的地位、生活水平逐漸提高，時代的進步，老一輩的布魯斯演奏家覺得“傳統”布魯斯還是太過于憂傷，沒有完全體現出當下的生活狀態，于是，一些布魯斯演奏家以城市布魯斯為基礎，注入了新的節奏特點，這種節奏主要表現在弱拍上的重音，從而使節奏更具有推動性、舞動性；樂器也不單單只限定于鋼琴或薩克斯，電吉他逐漸成為主要的演奏樂器。

具有強勁節奏的布魯斯廣泛地吸引了人們的目光。隨著1948年“Rhythm and Blues”詞語的出現，同年RCA唱片公司開始大力宣傳并錄制節奏布魯斯音樂；Billboard美國公告牌雜志也將新的布魯斯曲風——節奏布魯斯列入排行榜，隨之推廣。這期間涌現出了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音樂家及歌手，譬如： Louis Jordan、T-Bone Walker、Muddy Waters、Big Joe Turner等等，他們被認為是節奏布魯斯的先驅。其中Louis Jordan的“成績”最為顯著，他的三首歌曲在1948 Billboard排行榜上占居了前五名的位置，“Choo Choo Ch’Boogie”這首歌曲占據榜單第一名的位置長達18周。

2 節奏布魯斯與“搖滾音樂”的融合時期（1950年代中末）

這是一個短暫的時期，卻在整個流行音樂史上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搖滾樂的誕生?？梢哉f，節奏布魯斯是搖滾樂的重要起源之一④The Rolling Stone Illustrated History of Rock and Roll: The Definitive History of the Most Important Artists and Their Music，作者：Rolling Stone Magazine，Random House出版，第17頁。。早期的搖滾音樂（Rock and Roll）依然采用傳統節奏布魯斯中Boogie Woogie的和聲表現手法；演奏及演唱上也會經常出現“布魯斯音”（blues notes）⑤The New Blue Music: Changes in Rhythm & Blues，1950-1999，作者：Richard J. Ripani，第20、21頁。, 但它更加強了弱拍上的重音，通常用架子鼓來強化重音的效果；電吉他和電貝司也逐漸代替了之前的鋼琴或薩克斯?！柏埻酢保‥lvis Presley）的“Jailhouse Rock”被認為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早期搖滾音樂。

3 Soul靈魂樂（20世紀60至70年代）

20世紀60年代初，節奏布魯斯與黑人福音音樂（或福音歌）相互融合，形成了新的流行音樂曲風——靈魂樂（例3）。傳統的節奏布魯斯加入了黑人福音歌演唱上的熱情、激情及聲部之間的互動，并經常伴有拍手等肢體動作來配合音樂的節奏，使得新的“節奏布魯斯”（Soul靈魂樂）更富有即興性、互動性及強烈的情感。根據Rock and Roll Hall of Fame（搖滾名人堂），靈魂樂（Soul Music）從美國黑人的精神和生活經驗中產生，并通過節奏布魯斯與福音歌相互結合的演變，從而形成一種廣受大眾歡迎且具有舞動性的黑人音樂。①原文：soul is "music that arose out of the black experience in America through the transmutation of gospel and rhythm & blues into a form of funky, secular testifying." 參見網址：http://rockhall.com/inductees/otis-redding/靈魂樂從此成為了黑人流行音樂的代表，并對之后流行音樂的曲風（Funk，當代R&B等）產生重要的影響。

Soul在演唱上同樣帶有很多上行或下行的滑音或轉音，歌手經常在第二遍的唱段（verse）上會進行變化處理，歌曲在結尾處會有主唱與合唱之間的互動式演唱（call and response）或采用修飾性的變化，這些即興的加花、高亢及技術性極強的演唱方法已經成為當今流行音樂中重要的演唱風格之一。②流行音樂歷史與風格，作者：尤靜波，湖南文藝出版社，第301頁。

例3

Soul靈魂樂作為20世紀60年代城市化、商業化及福音化的節奏布魯斯，使黑人流行音樂在美國音樂市場占據了重要的位置。Ray Charles (1930-2004), James Brown (1933-2006), Aretha Franklin (1942- ) 等著名黑人歌手也將Soul的“精神”傳播到世界各地；Ray Charles 作為靈魂樂的開拓者，不懼當時教會的壓力，大膽地將福音歌與傳統節奏布魯斯相結合，喚醒了一個嶄新的“黑人音樂精神”，所以Soul靈魂樂也被認為是“帶有福音歌宗教熱情的節奏布魯斯”。

直至60年代末，70年代初，Motown唱片公司將靈魂樂注入了流行元素，使之旋律更朗朗上口，也更廣泛傳播。雖然Motown的靈魂樂較之前要精細并流行化，但某種程度上卻失去了一些黑人音樂的特質，譬如歌手在即興的發揮空間上不如以往自由，然而，Motown的靈魂樂在商業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Stevie Wonder（1950- ），The Jackson 5，Diana Rose (1944- ) 成為當時Motown唱片公司所簽約的最著名的歌手。

總之，20世紀70年代的節奏布魯斯與流行化的Soul畫上了等號，同時它們作為一種流行曲風，也經常相互替換。Rhythm and Blues 也被縮寫成R&B，感念上與Soul變得越來越“模糊”，以至于有一段時間在它們之間很難做出一個嚴格的劃分。

4 當代節奏布魯斯（Contemporary R&B, 20世紀80年代至今）

20世紀80年代的Contemporary R&B就是當今流行樂壇我們所說的R&B。但由于80年代的R&B是從70年代“流行化”的soul或R&B演變而來（如例4），再融合Funk音樂的元素，所以在音樂本質上，它已經不再具有原來節奏布魯斯的特征，在音樂市場上更商業化與流行化，“R&B”也成為唱片公司宣傳下所應用的商業代名詞。③流行音樂歷史與風格，作者：尤靜波，湖南文藝出版社，第321頁。

例4

然而，作為Soul靈魂樂的一種演變，當代節奏布魯斯在節奏上繼續凸顯弱拍上的重音（拍手、響指、鼓或其他電音效果）；演唱上也延續了Soul的滑音及轉音特征；歌手通常會在第二次的唱段verse上進行修飾性的旋律變化處理；在歌曲的臨尾處，Melisma④Melisma，在主旋律之上的平行旋律，在流行音樂上通常以副歌段Chorus的旋律材料作為基礎，歌手在其之上所即興或再次創作第二旋律。Mariah Carey的“Vision of Love”被認為是最多使用Melisma的歌曲。這種經過精細加工的即興唱段在80年代發展起來，并在90年代達到頂峰，歌手譬如Michael Jackson, R Kelly, Stevie Wonder, Boyz II Men, Whitney Houston, Mariah Carey等都非常擅長于Melisma的運用，它也成為評定歌曲是否是R&B的重要標尺之一，這種極高的演唱技巧也對后輩歌手產生了深遠影響。 從90年代至今，較為常見的當代節奏布魯斯有以下三種類型：

4.1 R&B Ballad （抒情歌式，演唱上具有極高技巧）

One Sweet Day——Mariah Carey & Boyz II Men 1995

4.2 R&B Pop （旋律朗朗上口，節奏輕快）

Irreplaceable——Beyonce 2006 4.3 R&B Hip Hop （在歌曲的前奏或間奏中插入說唱）

Crazy in Love——Beyonce 2003

依據美國公告牌 Billboard 音樂雜志的記載, 過去10多年來，在商業上最成功的R&B 歌手為Usher, Chris Brown, Beyonce, Alicia Keys, Mariah Carey, Rihanna, Trey Songz, Ray J 及Ne-Yo. 然而，當今從事創作R&B的歌手或制作人，逐漸淡化了Melisma修飾性的即興演唱段落，他們更多與電子、流行、嘻哈、舞曲等其他樂風相結合，去尋求當代節奏布魯斯新的“聲音”，R&B也逐漸發生不一樣的變化。

節奏布魯斯從它的產生至今，幾乎見證了歐美流行樂壇70多年的發展歷史，也一直成為引導流行音樂的重要曲風之一。它的出現，也讓黑人音樂與白人音樂不再分離（搖滾樂的產生）；它自身大膽地突破，讓屬于黑人自己的流行音樂（Soul）立足于整個美國并影響了世界的樂壇；雖然當代節奏布魯斯更加商業化，但它依然是很多聽眾所熱衷的曲風，無論是黑人或白人歌手以及音樂制作人，他們在保留黑人音樂特征的同時，也極力去尋找新的音樂元素，讓它更具有時代的聲音。

[1] Palmer. Rock & Roll: An Unruly History[M]. Robert，Harmony Books 出版，1995年9月

[2] Palmer·Robert. Deep Blues: A Musical and Cultural History of the Mississippi Delta[M].Penguin Books出版, 1982年7月

[3] Lawrence Cohn . Nothing but the Blues：The Music and the Musicians[M]. New York: Abbeville 出版，1993年9月

[4]流行音樂歷史與風格，作者：尤靜波，湖南文藝出版社，2007年8月

[5] Rolling Stone Magazine. The Rolling Stone Illustrated History of Rock and Roll: The Definitive History of the Most Important Artists and Their Music[M]. Random House出版，1992年11月第三版

[6] Richard J·Ripani. The New Blue Music: Changes in Rhythm & Blues，1950-1999[M]. Mississippi University 出版，2006年

[7] Michael Campbell. Popular Music in America: The Beats Goes On[M]. Schirmer Cengage Learning 出版，第三版，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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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迪（1982—），現居住在新加坡，從事音樂教學及研究工作。講師、客座教授、音樂總監及新加坡流行音樂研究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