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心中,”弗拉迪米爾·普京這樣告訴俄國議會,“克里米亞一直是俄羅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彼泽@人的速度和效率吞并了克里米亞半島,在當地的公決中贏得了壓倒性的多數。他更揚言這是秩序和法律的勝利,也是對西方干預的有力反擊。
而現實中普京卻是一股制造動蕩和紛爭的力量。克里米亞事件是他要建立的新秩序的第一步,而在這一步中他的很多說法將會在世界各地點燃領土紛爭。即使多數克里米亞人都真的想要加入俄國,這一次全民公決也只是場鬧劇而已。很多人說,俄羅斯最近的行徑是在向美國發起新冷戰。事實比這要嚴重得多。所有國家都面臨著嚴峻的威脅,因為普京正駕著坦克碾過整個世界秩序。
擁抱祖國
外交政策總是循環變化的。蘇聯的崩潰之后,美國建立了整整十年的無敵霸權,美國價值觀也沖擊到了世界各地。然而,在喬治·布什的狂妄行為之下,美國的“單極化世界”在伊拉克撞了墻。
巴拉克·奧巴馬嘗試了一種更強調國際合作的方式,堅信美國能與其他國家追求共同的目標,面對共同的問題,并孤立共同的敵人。結果,奧巴馬在敘利亞遭到了慘痛的失敗,但似乎在伊朗得到了些許的成功。要知道,畢竟是美國的力量使得國際海運得到保障,各國邊界受到尊重,國際法也基本被各國遵守。在這個層面上,后蘇聯時代的世界秩序還是不無其意義的。
而普京正在打破這一切。他披上國際法的外衣來奪取克里米亞,堅稱說雖然俄羅斯在1994年擔保了烏克蘭的邊界以換取烏克蘭放棄核武器,而現在他卻說,政府已經遭到顛覆,因此他不必再遵守過去的承諾。但國際法的基礎在于,各國政府均應繼承其前任政府的權利和義務。此外,普京還認為,他有義務保護俄羅斯人的各國“同胞”——也就是說,所有他定義下的俄羅斯人。這種保護論調加上其他托辭,使任何有少數民族的國家都可能遭到干預,即使該少數民族不一定是俄羅斯人。
借著“烏克蘭法西斯主義者威脅克里米亞”的謊言,普京打破了一項國際法原則,即國外干涉應該是應對真實壓迫的最后手段。他援引了北約1999年轟炸科索沃的先例,但那一次轟炸之前科索沃發生了可怕的暴行,而且干預方在轟炸前曾致力于取得聯合國的授權,但遭到了俄羅斯的否決。即使如此,科索沃也沒有像克里米亞那樣遭到吞并,而只是在九年后分裂出來。
簡而言之,普京的新秩序就是在復仇主義基礎上野蠻地踐踏真相,任意扭曲法律來迎合強者的意志。
不幸的是,很少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很多國家都憎惡美國的霸權和西方的說教,但他們將會看到,普京的新秩序要糟糕得多。小國要發展,就必須依靠一個有規律的開放體系,即使這樣的體系不夠完美。如果一切都要靠拳頭說話,那小國只會陷于恐懼,甚至可能要面對好戰強國的威脅。而中等偏大的國家——特別是新興市場中的新興大國們——雖然不一定要面臨那么大的威脅,但一個混亂的、各國互不信任的世界最終也會損害他們的利益。如果國際間的協議變得毫無意義,那印度就會更容易因為阿魯納恰爾邦和拉達克地區而與中國爆發武裝沖突。如果單邊的分裂可被各國接受,那么土耳其要和庫爾德人達成和平就會比現在困難得多。埃及和沙特阿拉伯也會越發面臨伊朗在中東地區的野心,因為伊朗將可以借著“保護什葉派穆斯林”的名義干涉各個中東國家。
包括中國都不應該任由普京為所欲為。從戰術上講,中國的處境比較微妙。一方面來說,因為西藏問題,地區分裂的先例不受中國歡迎;而另一方面,因為臺灣問題,統一原則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過,從戰略上講,中國的利益是很清楚的。幾十年來,中國都致力于在現行的國際體系中和平崛起,避免參與19世紀德國和英國那種最終引發世界大戰的霸權競爭。而在普京的新世界里,和平將不再是常態,因為任何問題都可能釀成沖突,任何崛起都可能遭到打壓。
行動吧,否則有后悔的時候
對奧巴馬而言,眼下正是一個決定性的時刻。他必須領導世界,而不應只是與其他國家合作。對其他各國而言,克里米亞同樣意義重大。而在如此危險的關頭,各國作出的反應卻如此軟弱無力而不成章法。中國和印度都在不同程度上冷眼旁觀。西方國家則對一些俄國官員進行財產凍結和簽證制裁,結果被制裁的人們把這看作是榮譽勛章。
退一萬步說,各國的反應也應該超過普京的預期。凍結資產是可以發揮效力的,就像制裁伊朗顯示的那樣,因為害怕美國的金融監管機器,國際金融都會避開美國的制裁對象。如果倫敦能拒絕和俄羅斯政府有關的資金,那么普京的富豪朋友們就會感到疼痛。
即使西方能采取真正嚴重的措施來反擊普京,各新興國家也可能不會愿意公開對他表示譴責。但是,與其默許普京非法吞并克里米亞,各國應該認真考慮一下,他們到底希望活在一個什么樣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