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羊群在夏天又奔跑起來（組章）

張平

寫給五月的情書

不是沒有折皺，是在隱匿，是風在背后閱讀。

借一個黃昏的光線，備足回憶的海水。不是沒有河流，

一片葉子的葉脈交叉，辨認需要時光。

那個飄零的季節，一杯酒的火焰不夠沸騰。再一次燃燒，

是持燈的人回到暗處，他再一次辨清了河岸。

他寫下的文字正好是麥子吸飽了雨水，吸飽月光。

仿佛這茂密的青草遮掩，陽光又將秘密裸露。

隱，或是顯；風，或是光。

一切會循著身體的缺口，打開一扇屏蔽的窗戶。

好了，就是那些藍色的云朵，就是奔跑的風箏，拉線的指尖控制了

一個日子的流失。

雨滴下來，濺濕一行凹陷的腳印……

讀秋水，是讀一株花椒樹，聽它的一片葉子怎么羽化為蝶，讀秋水，是讓震動的琴弦回到寂靜，一張講臺再站立著一個消瘦的人。

讀秋水，讀郵鈴聲最后喚醒村完小的鐵柵欄，在折紙的折疊處抖落，沒有一封信件的熟悉的地址。

長空，現在，你是坐在一張木凳，對著星星，找一個數星星的人，聽一回他的念叨，你看到天空的一條跑道，云朵都是奔跑的馬。

讀那匹馬啊，快追上它了，騎在它的背上，它就是最喧響的河岸。讀那匹馬，讀它越過山河。

噢，都是一盞燈，亮了，暗了，都是一雙眼睛，澄澈，渾濁。

讀秋水，讀一頁紙留下的空白，再沒有飽滿的月光侵占。

那些羊群在夏天又奔跑起來

指甲花又開了，在路旁，它也掩藏不住奔跑的蹄印。羊群就這樣涌入視野。

羊群，我仿佛聽到了一面坡地的呼喚，在朝著山谷，在朝著遠方的大地，我站立的那面懸崖就是村莊最高處。

那些羊群又奔跑起來了。我撿拾起丟失的信件，又坐在鐵青枝葉的杉樹下，打開一個少年很久以前的向往

睡吧山谷，快用藍色的云霧蒙住天空。蒙住野百合蒼白的眼睛……

我的山谷在醒轉，從春天的那條暗處汩汩流淌的溪流，一座村莊就在汩汩的音符中壯大。

我的羊群，內心的羊群，就是一支強大的隊伍。

謝謝你的留戀，我因此卷入了麥芒的風暴。我在小心地抵達芒刺抵達遺忘的疼痛

一滴水

一滴水是夢的初衷。

最輕的，一滴水來自天宇，隨風而落，因為輕。

它沾在了葉子的睫毛。

葉子的眼睛明亮了。葉子在太陽照臨時，用這滴水，

抹去黑暗 ，借助一滴水奔跑

一滴水是葉子的郵遞員，一滴水裝著葉子的信件，

一滴水趕向河岸，是葉子趕向河岸。

河岸的孤獨，也是葉子的孤獨。一滴水是夢的初衷，森林這座漢子

聚積了無數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