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連科《受活》狂歡化特質(zhì)闡釋

侯云峰 張振

摘 要：本文以巴赫金狂歡化詩學理論為支撐，從狂歡式場景、狂歡化人物形象以及脫冕、加冕四個方面闡釋閻連科小說《受活》的狂歡化特質(zhì)。

關(guān)鍵詞：狂歡化；《受活》；閻連科

作者簡介：

1、侯云峰，男，漢族，現(xiàn)就讀于重慶市西南大學，本科三年級學生。

2、張振，男，漢族，現(xiàn)就讀于重慶市西南大學，本科三年級學生。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4）-20--01

引言

狂歡理論是俄羅斯著名文藝理論家巴赫金在研究俄國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法國的拉伯雷的名著時所創(chuàng)，其核心概念是“狂歡節(jié)”、“狂歡式”和“狂歡化”。上世紀九十年代巴赫金狂歡理論傳入中國并掀起研究熱潮，深刻影響了中國的文藝創(chuàng)作和批評。而閻連科《受活》在人物形象、場景等諸多方面都與巴赫金的狂歡理論相契合。

1、狂歡式場景

狂歡節(jié)是狂歡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巴赫金認為節(jié)慶活動中平常的規(guī)范消失，等級和權(quán)威的邊界被打破，更容易表現(xiàn)出人的本性以及事物的本真狀態(tài)。在《受活》中“受活慶”本是由茅枝婆組辦的受活莊慶祝豐收的節(jié)日。但由于酷夏天下了場大熱雪，受活莊受了災，縣長柳鷹雀要來發(fā)錢、發(fā)糧救災。“受活慶”便成了受活人的“狂歡節(jié)”：這天臺下“山山海海”、“烏壓壓的一片”，有賣茶葉蛋的、賣冰糖葫蘆的，如“靜謐中煮沸的一鍋水”。“說話找人的聲音把地上的黃土都吵得不安了，飛將起來騰騰霧霧了”。這種興奮是遠非以往豐收的喜悅所可比擬的，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受活人對這種不勞而獲的“受活”。

小說中柳鷹雀得知購買列寧遺體這一“偉大”設(shè)想破滅而心灰意冷地回到縣里，縣里人卻以為“天大的難事全都辦成了”，“滿城、滿世界人向他鞠躬、磕頭”，為了和縣長說說話、握握手，將道路圍得水泄不通。“成百上千的百姓齊刷刷地下跪向他磕頭”，高呼“愿柳縣長長命百歲，萬壽無疆——萬壽無疆啊！”此時的柳鷹雀儼然成為了是百姓心中的君王、雙槐縣的神。而柳鷹雀也不知不覺融入了這種狂歡之中，“骨髓里生出的暖洋洋的受活在心理蕩漾”，“便覺得有再多的天塌地陷、傷情哀心的事轟轟隆隆發(fā)生著，有這一刻的百姓鞠躬、磕頭的儀式也就夠了”。

2、狂歡化人物形象

“狂歡節(jié)”式的儀式、形式在文學體裁中的轉(zhuǎn)化與滲透即“狂歡化”。《受活》中的狂歡化人物形象主要以殘疾人的形象出現(xiàn)。受活莊是殘疾人的“天堂”，這里的每個人都有殘疾，但他們互幫互助，建立起一個自由、閑適、衣食無憂的世外桃源。而且受活人幾乎人人都有絕活：耳上放炮、獨眼穿針、斷腿跳遠等。但在市場化浪潮中，受活人并不是完全封閉、自足的，他們難以抵制金錢和權(quán)利的侵蝕。

作為受活莊的核心人物，茅枝婆是連接受活莊與外界世界的節(jié)點，也同時具有受活人和圓全人的雙重象征含義。茅枝婆無疑也是一副怪誕、夸張的“狂人”形象。她是紅軍的遣散傷員，流落到受活莊定居下來。因她是“到過延安的人”而受到受活莊人的崇敬，并成為受活莊的權(quán)威人物。后來得知全國解放正在轟轟烈烈地搞合作化運動，茅枝婆去和三個縣的領(lǐng)導申請“入社”，但經(jīng)歷了“鐵災”、“黑災”、“紅災”后，茅枝婆又以各種方式申請“退社”。為了反對柳鷹雀組建“絕術(shù)團”，她穿著“里三層中三層外三層”的壽衣去攔大卡車。其傳奇經(jīng)歷以及怪異行為無不體現(xiàn)這一形象的怪誕性和狂歡性。

3、加冕與脫冕

在狂歡節(jié)中，通過“加冕”、“脫冕”儀式以實現(xiàn)暫時的權(quán)力消解、界限破除和身份轉(zhuǎn)換，從而進入一種“全民狂歡”的狀態(tài)。“脫冕”、“加冕”儀式有著深刻的象征意味。巴赫金認為“脫冕”和“加冕”是合二為一的，具有一定的相對性：“加冕”本身就暗含著“脫冕”，而“脫冕”同樣也是一種“加冕”。

《受活》將邊緣化的殘疾人作為寫作中心本身就是對受活人的一次“加冕”。在圓全人的概念中，“世上哪有殘疾人比圓全人過得好的道理”，閻連科卻把受活莊描寫成一個世外桃源，這本身就是一次加冕，但這一想象顯然帶有烏托邦色彩。在圓全人主導的“世上哪有殘疾人比圓全人過得好的道理”的邏輯下，受活人注定了不能超越圓全人，在圓全人的世界中有好的生活，“脫冕”是必然來臨的儀式。受活人辛苦賺得的錢在表演結(jié)束之時卻被洗劫一空，茅枝婆的四個孫女也遭到了玷污，為他們“加冕”“脫冕”的始終都是圓全人。但作者所要表達的并非殘疾人與圓全人的對立。在整個小說中，受活人的受難是被放置在受活莊入社以后“鄉(xiāng)村—革命”、“鄉(xiāng)村—現(xiàn)代”的二元對立框架中的。因此受活人的“加冕”與“脫冕”事實上是鄉(xiāng)村的“加冕”與“脫冕”。

柳鷹雀的購買列寧遺體失敗之后自殘落戶受活莊也意味著“發(fā)展烏托邦”破滅之后向“鄉(xiāng)土烏托邦”的回歸。然而在臨近結(jié)尾處一個意味深長的情節(jié)是：斷腿猴將水晶棺材上的金字摳下來悄悄帶回了受活莊，難以掩飾心中的竊喜。這似乎意味著這一“鄉(xiāng)土烏托邦”一旦向金錢和權(quán)力敞開了窗口，就再也沒有了回頭路。這也正是閻連科所哀嘆的地方。

參考文獻：

[1]閻連科.受活[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2007.

[2]巴赫金.小說理論.白春仁，曉河譯[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3]萬海洋.巴赫金“狂歡化詩學"述評[J].齊魯學刊2008（5）：155-157.

[4]陶東風.《受活》：當代政治寓言小說的杰作[J].當代作家評論.2013.（5）：3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