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凱旋

如果你來我的辦公室,你會看到在我的墻上放著一幅畢加索的名畫,是我在30年前在巴黎花了大概20法郎購買的,掛到現在。我從小就很喜歡西班牙的作家賽萬提斯,在1965年他出版的《堂吉訶德》的故事,一個瘋狂的大俠騎著他又瘦又老的馬到處行俠仗義。這個電影的主題曲The Impossible Dream(不可能的夢想),藏在我的夢里、心里、腦海里。和大家一樣,我也很愿意令世界明天會更好。但是遇上李先生之后,我突然發覺我沒有他那份忘我的熱情。我自己不是大俠的料子,我能當好這個“桑丘”已經很不錯了。賽萬提斯認為,過于清醒,可能是一種瘋狂;但是最瘋狂的人是那些認為問題無法解決,不能改善進步的人。
李先生認為堂吉訶德品格很高尚。面對誘惑,很有堅持。對有困難的人又謙和。他覺得作者通過幽默,寓意是要看清楚問題的本質才是成功的關鍵。在現實復雜的大海中,風車與巨人的真面目其實是很難分辨的,這才是令堂吉訶德發瘋的原因。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跟我一樣感覺到,今天沒有太多人愿意當超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真的事情,也許我們為了追求更好的明天,壓力太大,所以反而覺得今天的問題應付起來有一點的力不從心。到底還有多少人愿意騰出時間費心、費神去解決社會的問題呢?
我們很多人都很有貢獻心,但社會的問題盤根錯節,挑戰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我們都有理想、有向往、有遠景、有期待,但是我們都沒有神奇的力量,單憑個人,可能能做到的事情也許不會太多。
李嘉誠先生的故事,大家都知道,雖然他自己不承認,但是大家都認為他是華人首富,而且這個稱號已經好幾十年。他的創業故事很豐富也很艱難。80年代成立基金會,2006年宣布把1/3的財產交給基金會,稱它為第三個兒子,這些全體媒介的朋友已經廣泛報道。所以,我今天不想再講李先生的故事,但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令他焦慮、夜不能寐的一個心頭事到底是什么。
有三件事情老在心里頭不斷的折磨他,他覺得全球貧富懸殊的情況持續,而中國更有可能惡化。但是步入全球化和知識經濟的時代,現實就是大家的智力、能力和努力的程度都不一樣,所以,收入差距距離拉遠,很遺憾這會是一個新的常態。所以,如果政府沒有能夠引入靈活的調節機制,為分配的手段找到一個很理想的方法,貧富懸殊和高福利這兩個現象是同樣會令社會停滯和不安的。
第二件令李先生很多時候晚上睡不著的是什么事?這個是中國政府公布的,我們大概占全球人口20%,我們的可耕地大概是9%,安全飲用水占全球水資源6%。這組數字對任何一個領導來講,都是很困難的數字,對他們每一天都是一個考驗他們能力和毅力的挑戰。
第三件事情也令李先生心里頭常常很煩惱,他覺得今天的世界最真的現實就是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沒有說真話。但是如果這樣難以相信人,不愿意冒風險相信人是一個常態的話,那人與人之間的正氣就不能夠潤澤我們這個社會,成為一種風氣,那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大家知道自1980年開始,李先生一直在教育、醫療、慈濟、科研等好幾千個項目投放了不少資源,但是他的心里頭無力感反而越來越強烈。在2006年,李先生在我們的基金會里面注入了90億美元,他愿意用一種新的方法推動社會的正面改革。所以從2006開始,李先生就從甄選個別項目的工作方法轉而聚焦在能締造奉獻文化、建立大家能夠合作的一個平臺,他要借科技解決難題的杠桿力和政府政策的推動力及社會的參與力,形成一種改革的效應力。
我跟大家介紹一下,在兩三年前開始,我們在香港、在廣東與各地的政府、與民政部合作,推出與政府合作配套資金、民間機構策劃方案,由市民直接投票選項的計劃,不僅得到每一方面的積極參與,選出來的項目也完全很好地完成,而且已經進入第二期的論選過程中,今天這個投票還沒有結束,但是投票已經在進行,而且比第一期增加了5倍之多。
李先生是有這樣的想法,他相信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渴望明天將會是更好的一天,我想借用李先生為我們今天這個項目的致辭里頭的話,他認為今天世界上有很多不少的事情正在重新定義、重新改造、重新想象、重理層次的過程正在進行中,我和基金會每一個同事都希望在這個科技大機遇中有你跟我貢獻的足跡。
李先生一直盡他所能推行實際公益的事業。我們基金會的資產,大部分精力投放在推行教育改革和醫療的科研及服務上面,這兩大領域是李先生眼里面最大的風車。
賽萬提斯的小說,有一些人認為是胡鬧、搞笑的,但有很多人深深感受到這個故事的悲哀。主角在死去之前,他大夢初醒,當英雄的代價是非常殘酷的,他心灰意冷。但李先生跟我的想法不一樣,他認為現在的堂吉訶德在不同的領域里面出現,在環保、科技等等,很多創新科技公司的創辦人,雄心之外有自私、有方法,敢于夢想和以往不一樣的未來,相信終有一天世界會因為他們而改變。2003年我們基金會不斷尋找投資,這些顛覆創新的機會,李先生深信有更多的夢想、有更多有能力的堂吉訶德和桑丘。
對我而言,在回看畢加索為紀念堂吉訶德出版350年的作品,我發覺原來這個大師早就發現了這個觀點。在堂吉訶德和桑丘的精神下,風車不是變得很渺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