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馨


家人在一起,不是聊天,而是各自看電腦和手機;朋友聚會,不是互相問候近況,而是拼命刷新微博、微信;會議中,除了正在發言的人,聽眾往往都在瀏覽及收發信息……
這樣的場景正成為我們身邊越來越熟悉的畫面,人們似乎在一起,卻活躍在另一個空間:社交網絡,且可以“永遠在線”。
隨著移動互聯網迅速發展覆蓋了我們生活的每寸空間,社交網絡日漸普及,人類第一次不會再覺得孤身一人,即使獨自在家或遠行也隨時有“人”陪伴。人們就這樣“無縫”地活在社交空間中,越來越難以忍受無聊和等待。
但這樣不間斷地聯系,是否讓人類陷入了更深的孤獨呢?
曾經特克爾在《群體性孤獨》一書中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當社交網絡成為人類生活中主要的社交工具之一,一些更為嚴重的問題卻愈發凸顯:人們正在失去自己的真實社交能力。
焦慮的網
對外表或穿著不自信的人,網絡社交讓他們可以避開形象的暴露,并且通過照片的處理使自己擁有美好的網絡形象;網絡社交無需眼神、表情和直接的言語接觸,并且可以反復斟酌“控制”自己說些什么,不會“說錯話”。
因為現實中的膽小、得不到足夠的認同感和滿足感,一些人轉而在社交網絡中尋找安慰:
在排隊或者任何等待的時間,都要拿出手機檢查一下朋友圈,看看大家的更新;去旅行或者在吃飯,把風景、食物以及自己的照片用修圖軟件修飾一番后,分享到微信或者微博,留下一段感慨的話,然后每隔5分鐘檢查一下,如果有人留下“贊”或者評論了一句話,頓時會心情愉快地即刻回復,如果檢查時發現沒有人回復,心情就立馬低落起來;晚上,因為怕錯過朋友留言,把手機放在枕邊,半夜醒來上廁所也要順手檢查一下微信和微博,并立馬回復;早上醒來逐一翻看:微信、微博、短信、郵箱,以及手機通知面板上的其他信息。
如果開始或多或少出現了以上狀況,恐怕要警惕了。當人們愈來愈依賴于相對“安全”的網絡交流,最終卻很可能陷入了更深的社交恐懼中去。
越來越多的研究發現,社交網絡會提高社交焦慮障礙發病率。據英國心理學會網站的文章說,由美國班尼迪克大學和普羅斯登學院聯合進行的調查顯示,使用社交網絡與人互動之后,在面對面與人交際時會產生更大的焦慮。而臺灣衛生福利部八里療養院的研究也發現,在接受調查的網友中,高達七成的調查對象到達社交焦慮障礙的門檻,其中大部分為高學歷女性。
社交焦慮障礙,也稱社交恐懼癥。由心理醫生萊保威茲、哥倫比亞大學研究人員和紐約州精神病研究所制定的《Liebowitz社交焦慮測量表》列出了24個項目、13種焦慮有關的表現和11種社交場合讓民眾測試自己是否有社交焦慮,包括是否恐懼或回避參與小組活動、在公眾場合吃東西、和上司或權威性人物說話、在觀眾面前表演或說話、參加派對、在工作時被觀察、打電話給不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交談、使用公共廁所、進入一個大家已經就座的房間、成為眾人的焦點、在會議中發言、參加考試等。
全球約有7%的人有社交焦慮障礙,社交恐懼已成為繼抑郁和酗酒之后全球排行第三位的精神健康問題。
因交流而孤獨
每一次科技革命都有各自的利弊,就如電視機、電話和汽車同時為我們帶來便利以及問題一樣,但“永遠在線”帶來的卻與往次有所不同。
麻省理工學院的社會學家謝里·圖克在接受《科學美國人》訪問時說:“電視也可以成為集體活動。我成長的家庭里,大家會圍著電視一起看,會為應該看什么而爭來爭去,也會在一起評論電視節目。但當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屋子里看自己的節目時,原來的集體活動就被破壞了。”
而且,她認為,這些“永遠運行、永遠在線”的技術,威脅到了一些人類生存所需的基本特征。
人際交往是一個包含表情、語氣、語調及各種身態語言的復雜過程,過分依賴網絡交流,會使人在現實生活中對這些細節的觀察能力減弱,從而無法準確感知對方傳達的信息。
人們愈發無法忍受的無聊時光,正是曾經的獨身自處時光,在電子屏的干預下,人們的注意力永遠地投向了外界。謝里·圖克說:“面對自我和發現是人格發育的基礎。但是現在,哪怕兩三歲的小孩都能接觸到這些技術,能輕松獲得外來的、容易讓人分心的信息,因此也失去了獨處的機會。”
孤獨的間歇成為焦慮的時刻,電子屏拯救了人們,卻讓人們失去學習自處、學習與人交流、維持良好的人際關系的耐心。
對于隨著互聯網成長起來90后來說,他們享受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便捷,對網絡的依賴性更強。內心孤獨導致他們更依賴社交媒體如微信、微博、QQ等進行情感溝通,表達欲望,尋求共鳴。
近日,QQ與易觀智庫合作推出的《中國90后青年調查報告2014》顯示,46%的90后認為“宅”是自己的標簽。一半的90后每天上網時間超過3小時,超過八成離不開互聯網。報告認為,種種數據都表明了90后集體的內心孤獨。
因孤獨而“宅”、因為“宅”而更孤獨,成為難以突破的循環鏈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