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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刑事和解在四川藏區的適用

2014-04-29 14:35:34冉翚
民族學刊 2014年4期

[摘要]在四川藏區依法治理的過程中,國家法和當地賠償習慣法之間的協調一直是理論和實踐上反復討論的問題,而在國家司法的過程中充分體現協商性的刑事和解制度的確立無疑可以成為二者有效融合的路徑。通過調研資料對刑事和解在四川藏區適用情況所作分析表明,對現行的刑事和解體系進行立法確立是必要的。同時,繼續強化對當地民眾的普法宣傳,促進宗教教義適當改革,融入國家的刑事法律思想也是實現對四川藏區依法治理的重要途徑之一。

[關鍵詞]刑事和解;四川藏區;國家法;賠償習慣法

中圖分類號:D91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391(2014)04-0071-08

作者簡介:冉翚(1968-),女,重慶江津人,西南民族大學法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刑法學、犯罪學。四川 成都610041

四川藏區原則上包括甘孜藏族自治州、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木里藏族自治縣,以及分布在涼山彝族自治州冕寧縣、越西縣、甘洛縣,雅安地區寶興縣,綿陽地區平武縣、北川縣的一些藏族自治鄉。甘孜州、阿壩州構成了四川藏區的主體。

甘孜、阿壩州處于四川省西北部,青藏高原東南緣,總面積近25萬平方公里。其中甘孜州153870平方公里,總人口88萬,藏族占77.8%,是一個以藏民族為主體民族的多民族聚居區。阿壩州8.42萬平方公里,總人口91萬左右,藏族占57.3%,羌族占18.6%,回族占3.3%,漢族占20.6%,其他民族占0.2%,是四川省第二大藏區和我國羌族的主要聚居區。

所謂“穩藏必先安康”,四川藏區的穩定和發展對西藏地區乃至全國的穩定都有重要影響。歷史上,對草山等資源和邊界的爭奪是引起該地區流血沖突和不穩定的重要原因。民主改革后的幾十年,因該地區經濟發展的整體滯后及政府強有力的控制,當地對草山等資源和邊界的爭奪所引發的刑事案件并沒有明顯增多。直至近十年來,由于四川藏區經濟社會的加快發展,利益格局變得多元化,上述沖突事件開始明顯增多,已成為影響地區穩定的主要因素之一。這些沖突的起因既有傳統上毗鄰省、縣、鄉、村之間對草場、蟲草、松茸等資源地的爭奪;亦包括新形勢下因水電開發、沙石采挖、礦產開采等經濟開發行為所引發的環境危機;亦有因交通肇事、醫療糾紛和其他偶發事件所引發的沖突。這些沖突往往伴隨著人員傷亡、財產損失等嚴重后果,有些調處解決相當棘手,事態控制困難。歷史上該地區對此類沖突大體由土司衙門、寺院及其直屬的行政村依據傳統習慣法調整解決,因其解決方式以經濟賠償為主要體現,所以后世學者稱之為“和解”。這種以“和解”方式解決各種沖突的方式不僅在四川藏區有著悠久的歷史,也有效維護了當地社會秩序的穩定。

一、四川藏區刑事和解歷史回溯

(一)四川藏區自然環境與歷史文化特點

四川藏區的自然條件具有生態脆弱帶,環境嚴酷,災害頻仍的特點。該區的高山高原部分不僅使四川藏區與外界交通艱難,而且造成區內互相阻隔,聯系松弛。氣候垂直分布導致干旱河谷生態環境愈發惡化。土地資源以山地為主,且多為坡地,耕作難度大,水土流失嚴重,土地生產力很低。因此,總體而言,四川藏區自然環境嚴酷,多重災害重復交替出現,對生產活動及居民生命財產造成極大破壞,對藏區社會形態、歷史文化以及藏民心理素質等方面,也帶來深遠影響。[1]

另外,四川藏區特殊的區位優勢,給毗鄰藏區帶來了多方面的聯系和影響。在歷史上,四川甘孜州屬于我國三大藏區中的“康區”(藏語語含“邊地”之意)。而阿壩州絕大部分又屬于“安多區”。在中國,只有四川藏區具備了“康”和“安多”的文化特色。同時,四川藏區西連西藏,北接甘、青,南毗滇北,聯系了中國各個藏區,處于中國藏族自治區、自治州的中介區,漢藏間的大量友好往來及糾葛、沖突,通過四川藏區表現出來。所以,四川藏區對其他藏區存在著一種潛在的重大影響。

歷史上由于清朝對四川藏區土司建制采取更為寬容的政策,使得四川藏區土司制度得以長期保持。至20世紀50年代初,四川藏區大小土司原則上仍各自為政,其轄區便是個獨立的政治實體,形成為若干分散割據、互不統屬、爭雄斗勢的政治勢力。四川藏區土司與藏傳佛教寺院間的關系,多處于一種政教相輔的“聯盟”狀態。除此之外,還有政教合一,以及土司、頭人或屯守備與寺院地方政府間的極其復雜的聯合統治形式。這種政教聯盟關系,是土司地位突出、實力較強的表現,因而能夠對宗教有較大影響力。土司不刻意扶持或削弱某一教派,使之互相抗衡,彼此牽制,而最終屈從于土司,在客觀上也促進藏傳佛教各派以及本教的發育,甚至原始宗教同樣得以繼續存在。[2]

綜上所述,四川藏區自然環境與歷史文化特點對當地糾紛沖突解決地參與各方的心理、解決方式、解決依據、解決機構及主持者等都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二)四川藏區傳統的刑事和解實踐

如前所述,民主改革前的四川藏區,因清朝中央政府推行的因俗而治的羈縻統治,四川藏區大小土司原則上仍各自為政,形成為若干分散割據而互不統屬、群雄爭斗的政治勢力。據有關統計,“西康土司,在清末不下一百二十,其中大部分為土百戶”。[3]這些土司在各自轄區內是獨立的政治實體,以各自制定的部落習慣法對轄區事物行使強有力的管理權。但在對外關系上,由于互無隸屬,且常處于爭斗的狀態,因此,一旦發生沖突,邀請“有資望的喇嘛、土司、富豪、老民”等出面,“邀集兩方頭人,擇一適當地方,設帳理論”[4]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作法,并相沿成規。關于沖突處理的過程,任乃強先生曾對其作了詳細描述:

番人……(糾紛)和解之法,由第三村頭人有體面者數人出首,邀集兩方頭人,擇一適當地方,設帳理論。結果令兇家賠命價銀若干秤。雙方已遵,再議此命價用幾成現金,幾成牛馬,幾成器物,稱為紅白黃三色。成數定后,再議馬一匹抵若干,牛一匹抵若干,槍一具抵若干,刀一把抵若干,鍋一件抵若干,馬牛又有公母老幼優劣之分,爭高論低,動輒數月始結。如雙方皆強橫而調人面小者,多半中道決裂,決裂之后,仇殺益烈。經若干時后,再請人說和,一經和息以后,仇殺遽止,甚重然諾,從無已受調解猶相仇殺者。此種命價,大抵亦系全村分擔,全村分受,不必只由兇家出之,尸家受之也。惟無論知何,從無論抵之事。……命價分上中下三等,通常上等人七十秤,中等五十秤,下等三十秤,特等人物,由尸家肆索,如死親皆弱者,則所賠甚寡。抵折物品,快槍為上品,牛馬次之,又子槍蠻刀與器物為下。交貨以馬為首,祝速了結也;又子槍居中,像搭橋,頌調人也;蠻刀在后,謂一刀斷絕,永無糾紛也。[4]

從上述描述可見,四川藏區歷史上對糾紛沖突的解決方式是協商,對加害者懲罰形式則是要其做出經濟賠償(以“命價”和“血價”為主要體現)。對此類沖突進行調處的主持者,通常是第三方頭人或活佛、高僧。但這種調處由于缺乏保證協議實施的強制力,一旦有違背協議的情況發生,則將前功盡棄,重歸無序。當然,多數情況下,第三方的調解還是有效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對秩序和安定的偏好是人性的本能選擇;二是在此類協議中通常包含宗教內容。特別是在協議簽署時舉行的宗教起誓儀式,對于信奉佛教的藏區民眾來說還是相當有效的。 [5]

對內部沖突的調處,民主改革前的四川藏區各地土司皆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機制。以木里土司為例,其政教合一的行政機構同時也是其調處轄區內各種沖突的重要機構。木里土司的行政機構大致可分為三級:[6]

第一級為土司衙門。主要負責重大刑事、民事案件。據史料記載,所謂的重大案件大致有三類,一是諸如殺人、放火等嚴重影響內部穩定的犯罪;二是諸如投靠外地土司、借助外族土司勢力顛覆木里政權的叛變罪、為外族土司泄露提供木里機密罪等危害木里政權安全的犯罪;三是以寺廟公共財物和大喇嘛家財產為對象的重大盜竊罪。

第二級是瓦爾寨寺、康塢寺和木里寺衙門的八司人會議。其職責是負責決策和處理轄區內的一切重大行政、宗教事物、守護疆土、處理邊界糾紛。亦處理本轄區內較為重大的民事或刑事案件。

第三級是僧俗村官。木里全境有行政村101個,所有的大小村寨,都設有大小村官,這些村官的主要職責包括派差、征收租稅,管理農村事務、維護地方治安,調解民事糾紛等。一般小的訴訟糾紛,都由本地頭人、大小村官分別采取訓斥、賠償損失、調解等方法加以解決。以上各個機構調解沖突糾紛,無論大小均依習慣。

二、當前四川藏區參與刑事和解的各方對刑事和解的認識和看法

民主改革后,傳統的沖突糾紛解決機制隨著土司政權的瓦解而解體,取而代之的是各級地方行政組織(包括縣、鄉及其村級組織),以及各級司法機關(公安部門、檢察院、人民法院),上述機構原則上依據國家法對所轄區域的各種糾紛沖突進行調解。

為了對四川藏區當前刑事和解有個全面的了解,筆者先后對當地民眾、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及寺廟發放了問卷調查,并對縣、鄉的部分行政干部進行訪談,以了解他們對當地刑事和解的認識和看法。

(一)藏區民眾對刑事和解的認識

為了解藏區民眾對刑事和解解決方式、解決依據、解決機構的選擇和對解決結果的態度,課題組分別發放57份調查問卷,收回48份。

在被問到“當與他人發生沖突時,怎樣解決沖突(可多選,并按選擇的先后順序排序)”時,選擇自行私了的9份,占18.7%;村委會調解的26份,占54.1%;選擇宗教權威人士(寺廟僧侶)調解的27份,占56.2%;選擇鄉、縣一級行政組織調解的22份,占45.8%;公檢法等國家司法機構的15份,占31.3%。

在被問到“選擇不同糾紛解決機構和方式的原因”(可多選)時,選擇“私了方便省事”的6份,占12.5%;選擇“私了是因為不太了解國家法律”的20份,占41.6% ;選擇“私了是因為按習慣解決更公平”的26份,占54.1% ;選擇“會根據糾紛的大小和解決難度進行選擇”的34份,占70.8%;選擇“會根據國家法律的規定進行選擇”的12份,占25%。

在被問到調處的依據時,選擇“完全依據當地傳統習慣”的19份,占39.5%;選擇“完全依據國家法律”的4份,占8.3%;選擇“結合習慣法與國家法律”的25份,占52%。

在被問到“對和解結果的態度”時,選擇“對依習慣調解的更能接受”的24份,占50%;選擇“對依國家法調解的更能接受”的9份,占18.7%;選擇“哪個更有利于自己就接受哪個”的15份,占31.2%。

在被問到“和解后對對方是否還會受到國家司法追究是否關心”時,選擇“還是關心的”有19份,占39.5%;選擇“不再關心的”占29份,占60.4%。

可以看出,在沖突解決方式的選擇上,以訴訟外和解解決沖突的占比優勢相對明顯。同時,在選擇的先后順序上,沖突的規模和解決難度對選擇的方式有一定影響。一般小沖突,自行私了,或者村委會調解;稍大一些的沖突,特別是涉及有人身損害情形的,通常選擇村委會和宗教權威人士,必要時候選擇縣鄉一級行政組織調解或國家司法機構。一般情形下,國家司法是相對后位的選擇。再有,從選擇不同糾紛解決機構和方式的原因來看,認為習慣更公平以及沖突糾紛的規模大小和解決的難易程度是影響藏民選擇的主要因素,同時對習慣的熟悉以及對國家法的相對陌生也是影響他們作出選擇的主要因素之一。但完全根據國家法律進行選擇的無占比優勢。就調解依據來看,依據傳統習慣以及結合習慣法和國家法進行和解是藏民普遍接受的選擇。“完全依據國家法律”進行“和解”無占比優勢。對依習慣法和解的結果,藏民更能接受。同時,由于國家法的存在,在習慣法的和解不能滿足訴求的時候,如果國家法更有利于自己,也會選擇接受。但完全排除習慣法而依國家法和解的結果在接受上無占比優勢。盡管選擇“和解后對對方是否還會受到國家司法追究不再關心”有占比優勢,但仍有不少人選擇關注司法裁判結果,說明藏民對國家法的關注意愿還是不低。

在上述調查中,農區的藏區民眾對國家法的認同度要高于牧區民眾,牧區民眾對以傳統習慣解決沖突更加認同。

(二)藏區寺廟對刑事和解的認識

為了解寺廟參與刑事和解解決的情況,此次調研共發放10份問卷,回收10份。

在被問到“參與當地民眾的糾紛解決情況”(可多選)時,回答“完全不介入”的0份;回答“會考慮到事件的類型參與解決(人身損害致人死亡、傷害;生態環保;民眾婚姻家庭糾紛;其他)”的2份,占20%;回答“會依當事人的請求參與解決”的3份,占30%;回答“會依地方政府組織的請求協助參與解決”的7份,占70%;回答“會依地方司法機關的請求參與解決”的5份,占50%。可以看出,寺廟并非完全不介入沖突解決,其中應地方行政組織和司法機關的要求參與當地的刑事和解解決是目前介入的主要原因。

在被問到“寺廟依當事人的請求參與解決的糾紛類型”時,選擇“因斗毆等人身損害致人死亡、傷害”的7份,占70%;選擇“因交通肇事、醫療糾紛等引發的人身損害”的1份,占10%;選擇“婚姻家庭糾紛”2份,占20%。可以看出,人身損害案件是當事人邀請寺廟參與解決的主要糾紛類型。

在被問到“寺廟依地方政府組織的請求協助參與解決的糾紛類型”時,選擇“因群體性沖突致人死亡、傷害的”有4份,占40%;選擇“因生態環保、資源開發引發的糾紛”有5份,占50%;選擇“其他”的有1份,占10%。可以看出,基于地方政府強有力的控制力,普通的刑事和解通常不會邀請寺廟參與解決,而對于一些因資源爭奪、環境保護、水電開發等引發的群體性沖突通常會邀請寺廟出面以防止事態惡化和擴大。

在被問到“寺廟依當地司法機關的請求參與解決的糾紛類型”時,“因斗毆等故意致人死亡、傷害”的有3份,占30%,“因交通肇事、醫療糾紛等過失引發的人身損害”的有1份,占10%。其他選項為0。

在被問到“對參與解決糾紛的處理依據和方式”時,選擇“依習慣解決”的有9份,占90%;選擇“以宗教形式解決(比如占卜、祭祀、祈禱等方式)”為1,占10%;其他為0。

在被問到“寺廟參與糾紛解決后的情況”時,選擇“當事人一般完全接受”的有6份,占60%,選擇“也會有和解失敗的情況”的有4份,占40%。而對和解失敗的原因,多歸咎為雙方互不讓步,相關的利益問題未能解決;外部存在的其他干擾也是其調解失敗原因之一。盡管在民主改革后寺廟不再公開參與民間沖突的解決,但實際上,其隱形的作用顯然不可忽視。也正因為如此,近幾年,特別是在對群體性沖突的處置中,政府已開始有意識的吸收和發揮寺廟的積極作用。

(三)藏區司法機關對刑事和解的認識

為了了解司法機關對刑事和解解決的看法。此次對司法機關發放問卷40份,回收40份。

在被問到“司法機關對刑事和解的態度(可多選)”時,認為“對糾紛的解決很有效,應盡量和解解決”有18份,占45%;認為“如果和解有違國家法律,則不能和解”的有21份,占52.5%;認為“和解雖然有違國家法律,但對沖突解決有益,也可在進行一些技術處理的基礎上進行和解”的有7份,占17.5%;認為“司法機關對當事人私自和解的案件,如認為有違國家法的規定會主動介入”的有11份,占22.9%;認為“司法機關對當事人私自和解的案件,即使認為有違國家法的規定仍不會主動介入的”有6份,占15%;認為“司法機關會根據案件類型、后果的嚴重程度和影響范圍等對當事人的和解進行干預”的有12份,占30%。

在被問到“對群體性刑事和解案件介入后的處理”時,選擇“按國家法,依正常司法程序處理”的有5份,占12.5%;選擇“只在不影響國家法的情況下考慮當地習慣的影響”有8份,占20%;選擇“一定會主動考慮當地習慣的影響”有9份,占22.5%;選擇“一般不得不考慮當地習慣影響”的有18份,占45%。

在被問到“司法機關對于影響大解決有難度的案件會怎樣處理(可多選)”時,選擇“按照上級要求處理”的22份,占55%;選擇“按照國家司法處理”的11份,占27.5%;選擇結合習慣處理”的17份,占42.5%;選擇“與其他力量(比如宗教權威、基層行政組織)共同解決”的28份,占70%。

可以看出,在對待以和解方式解決刑事沖突的態度上,認為“對糾紛解決很有效,應盡量和解解決”和認為“如果和解有違國家法律,則不能和解”在占比上比較接近,后者略高于前者七個百分點,說明司法機關一方面承認“和解”對刑事沖突的解決有積極的作用和效果,同時對明顯違背國家法的和解仍持不贊同的態度。因而理論上對有違國家法的私自和解行為亦不放棄追訴的權力。另外,考慮到民族及民族刑事政策,“和解”案件的類型、后果的嚴重程度和影響范圍對司法機關的干預有較大影響。

在對群體性刑事和解案件介入后的處理上,選擇“一定會主動考慮當地習慣的影響”和選擇“一般不得不考慮當地習慣影響”的共同占比為67.5%。說明習慣和依習慣的和解對此類案件的處理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對于目前在藏區影響大和解有難度的案件的處理,結合其他力量(比如宗教權威、基層行政組織)共同解決是最主要的方式,有最優勢占比。同時,出于政治和民族政策等非法律因素的考慮,對于影響較大的案件按照上級要求處理是第二選擇,結合習慣處理居第三,單純按照國家司法處理無占比優勢。

三、當前四川藏區刑事和解實踐描述

(一)訴訟外和解

此類和解的主持者是其他組織,司法機關沒有介入,或雖介入但僅扮演輔助角色,沖突糾紛處理的依據和程序也基本不具有司法屬性。以訴訟外方式和解的大致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通常出現在因自然地理條件的限制國家法難以推行的邊遠地區。這些地區的民眾在發生刑事沖突且自行協商不下的情況下,會請求當地有資望的喇嘛、老民等出面調解,其中也包括涉及殺人和重傷害等人身損害的案件。因為地處偏遠,聯系松弛,信息不暢,此類沖突很難進入國家刑事司法程序的干預中。

第二種訴訟外和解的情形,是近年來地方政府對某些群體性沖突的調處,此類糾紛由于涉及面廣、在當地影響大,且后果一般較為嚴重,盡管表現為法律問題,但其實已超越法律的解決能力。所以對此類沖突,國家刑事司法并沒有實質性的介入和處置,通常由當地政府部門主導,以強力的行政力量干預和介入加以解決,解決沖突所依據的規則多以傳統的習慣規范為主,司法機關在其中僅處在輔助地位。關于此種情形的沖突解決過程,學者扎洛有詳細描述,其所示案例如下:

B縣的D村和J村分屬該縣兩個鄉。兩村對交界處高山牧場的歸屬一直存有爭議。民主改革前,該地是曲林寺高僧桑杰活佛的領地,而上一世桑杰活佛就轉生在J村,故而民主改革前一段時期內爭議牧場歸J村管轄。民主改革時,因剝奪寺院的經濟特權,爭議牧場成為D村和J村共用的草場(但J村對此并不認同)。上世紀七十年代,兩鄉就該牧場有爭議地段的資源利用達成協議,并和平共處近30年。由于爭議草場不僅水草豐美,且盛產蟲草,因近年蟲草市場價格的攀升使得兩村村民對爭議牧場更加關注。2000年時B縣進行鄉界劃定時大致劃定了兩鄉有爭議地段的行政區劃界線,但由于與傳統放牧習慣線的不一致,同時J村懷疑劃界過程存在幕后交易的違法行為,兩村于是再次發生爭議。在200O年12月至2001年7月29日期間,雙方小摩擦不斷。盡管縣領導在此期間曾主持調解,但兩村均未執行縣里的調解協議。2001年7月30日,雙方發生大規模武裝沖突,因J村的槍支在B縣依法收繳槍支的過程中已經上繳完畢,而D村因屬于牧區,居住分散,槍支尚未完全收繳,致使雙方在“戰斗”時,因D村村民持有槍支,共造成J村3人死亡,4人重傷,8人輕傷,死傷牲畜8只的嚴重后果。“戰斗”的槍聲從午后2時50分一直持續至晚上11時,發射子彈不少于2000發。 [5]

這起罕見的群體性流血沖突引發了強烈震動,當地政府迅速組織起由縣四大班子領導帶隊,公安、檢察、法院、司法、民政、勘界等部門共同參加的工作組介入并控制事態的發展。調解中J村作為受害方提出的解決方案是:(1)要求抓捕兇手及幕后策劃者,并按國家法處置;(2)要求D村賠償包括醫療費、誤工費、財產損失費、精神損失費等各項費用共計91萬余元;(3)要求按分水嶺重新劃界。而D村的解決方案則是:首先指出J村違背協議、擅自過牧的過失責任,目的在于使政府注意到吉村的過失從而減輕最終的賠償責任;其次“按歷史習慣以千元為賠償基數,為考慮此案最終有個了結,D村以人頭3萬元進行賠命價,同時愿意承擔10%的傷者藥費(實際上,D村一開始就做好以傳統方法處理的準備,并為此集體籌資金40余萬元);第三,堅持原有劃界協議不得更改。

B縣領導班子在經過一系列的調查,并經多次討論后,決定采取調解的方式處理此次沖突。并以縣委、縣政府名義頒發了關于兩村草場資源利用及此次事件的補償決定:(1)一定程度上承認了劃界過程中存在幕后交易的問題,重新采用1973年的協議;(2)以經濟賠償的傳統方式平息糾紛。D村承擔包括對死亡人員的補償(每人6萬元)、傷者醫藥費及村民財產損失等8項賠償共計37萬余元(此賠償數額也得到J村的認可)。(3)文件在次要位置申明要繼續追查兇手(糾紛雙方村民均知這非實質性要求,僅是裁決文本制作上的技巧)。[5]

這起明顯含有刑事犯罪性質的群體性流血沖突在當地政府的主導下最終以經濟賠償的方式得以解決,而事后追查兇手并沒有實質性的進行。主要的原因是,第一,D村村民當時是約定同時開槍,互相也不知道是誰打死了對方的人(盡管現有刑法的共同犯罪理論將這種情況定性為“部分行為,整體責任”,即在有共同故意和共同實行行為的情況下,其中一部分人的行為造成了實害性的后果,則全體共同犯罪人都要承擔責任。但在這個案件中顯然很難將全村持槍襲擊者全都逮捕)。第二,盡管D村有事先預謀的跡象,但在實際查證中所有人均不承認受人指使,只說是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相關槍支的彈道檢驗亦因種種原因難以進行。第三,當地有“打冤家”的家族復仇習俗,也使對兇手的追究變得謹慎。因為即便國家法懲罰了兇手,也無法阻止這種仇殺進行下去。對于政府來說,查出兇手不僅不能達到平息糾紛、維護社會安定的預期效果,反而可能出現更大、更持久的不安定隱患。所以,B縣政府面臨兩難選擇:要么堅持查找兇手并以國家法加以嚴懲,但同時必須承擔其后可能永無止盡的復仇流血的結果;要么以傳統的調解方式解決,平息糾紛,但產生的負面效應不僅是違背國家法適用統一性的原則,更怕引起其他當事人的效仿。因此,這時的沖突處理文本擬定的措辭就變得十分重要,必須在法律上無懈可擊,且打消其他人意圖效仿的念頭。總體上講,當兩種選項必須二選其一時,為避免更大的流血沖突,國家法總是相對次要的選擇。

可以看出,在一些社會影響大、后果嚴重的群體性刑事沖突中,糾紛調解處理的最高目標是維護當地的社會穩定,因此,凡是有利于實現這個目標的方式方法都可以適用,而可能起到相反作用的方式自然會被放棄,這也是目前四川藏區群體性沖突多在訴訟外和解的重要原因。實際上,在走訪調研的過程中,發現“調解”正在或已經成為四川藏區解決刑事沖突的必經程序。盡管對刑事沖突調解處置的認識并未完全統一,但藏區司法實務部門仍有一個普遍的共識,那就是藏區的刑事沖突很多時候不是單純的法律問題,在處理此類問題時回避政治問題和民族問題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允許由包括司法機關在內的各部門、民間組織、權威人士等多方參與的刑事和解的存在,才是當前藏區刑事沖突解決的現實選擇。

(二)訴訟內和解

此類和解通常發生在交通相對便利,經濟水平相對較好,國家法影響較深的地區。訴訟內和解的主導者是國家的司法機關,即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和人民法院,各自依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分別行使偵查、起訴和審判職能。處理沖突主要依據的是國家法,處理過程遵循的也是國家的刑事訴訟程序。但在具體的量刑過程中,當地的一些傳統習慣也會對判決產生影響,尤其在藏族人口比例較高的縣鄉更是如此。與標準的國家法體制內的訴訟內和解不同的是,在四川藏區,訴訟內和解的前置階段往往在訴訟外就已開始,比如沖突雙方通常會就損害賠償達成調解協議,而調解協議的主持者不一定是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很多時候是村、鄉級組織,或寺院管委會,或沖突雙方信任的第三人。但是,由于是否對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從輕、減輕、免除處罰,仍須由人民法院依照國家法來決定,對雙方達成的賠償協議效力的認定,也是司法機關有最終的決定權,所以仍應將其視為訴訟內和解。根據筆者在四川藏區檢察院和法院的調研統計情況來看,通過民間調解賠償結案和國家司法機關調解賠償結案來解決的刑事案件占絕大多數。在收集的43份刑事判決書中,通過調解達成協議后結案的就有31份,占判決總數的近72%。其中,由村、鄉級或寺院管委會等調解組織調解達成協議的就有21份,占判決總數的近68%;法院調解達成賠償協議的9份,占判決總數的29%;法院依國家法判決的3份,占判決總數的比例不到10%。在筆者收集的刑事起訴書和判決書中,涉及人身傷害的案件大都附有被害人(或其家屬)的諒解書,內容包括對加害人從輕處罰甚至要求不追究其刑事責任。對這些調解協議確認后的法律后果通常是公安機關對罪輕者經調解不立案,檢察院不予起訴或者行使量刑建議權,建議法院對犯罪人從輕或減輕處罰;法院則酌情裁量。

被告人特旺(男,藏族),據阿壩州A縣人民檢察院起訴書指控,2011年10月13日13時左右,被告人因電瓶車事情與被害人尕某發生爭執,在兩人隨后地拉扯過程中,被害人尕某卡住被告人的脖子,被告人遂抽出隨身攜帶的刀子朝被害人左肩部戳了幾下后潛逃,致尕某當場死亡。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的行為已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的規定,構成故意傷害罪。

同時,公訴機關根據被告人主動投案自首、向被害人家屬作了經濟賠償,取得了被害人家屬的諒解等情節向法院提出對被告人適用有期徒刑七年至十年的量刑意見。

在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期間,雙方在A縣賽格寺管委會、德格寺管委會和被告人、被害人雙方調委會的共同主持下,就賠償問題進行了討論,調解所涉數額的確定基本依照當地的傳統習慣進行。經上述機構和人員對雙方家屬進行調解后,達成如下協議:被告人家屬代被告人賠償被害人家屬經濟損失365000.00元(大寫:叁拾陸萬五千元人民幣整)。賠償款到位后,被害人家屬遂向A縣檢察院出具了請求書,請求書上寫明:被告人家屬給予的賠償金已全部履行完畢,被害人家屬請求司法機關對被告人寬大處理。

A縣法院在判決書就此案列出四項裁判理由:1、首先指出被告人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并致人死亡,犯罪情節惡劣,社會影響極壞,認為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2、采納公訴機關提出的量刑建議;3、認為被害人最先用言語攻擊被告人,未能冷靜處理事情,對糾紛的發生存在一定的過錯;4、認定被告人有自首情節,且認罪態度較好,案發后,被告人家屬代被告人對受害方家屬作了經濟賠償,取得了被害人家屬的諒解,酌情對其從輕處罰。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相關規定,判處被告人有期徒刑七年二個月。

按照我國刑法規定,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的法定最低刑是十年有期徒刑,最高刑是死刑,公訴機關建議法院在法定最低刑以下量刑,實際上是認可了賠償協議的內容及效力。分析法院的最終判決來看,法院羅列的從輕判決依據包括被害人有一定過錯,被告人有自首情節且認罪態度較好,被告人家屬對被害人家屬做出賠償并取得諒解等。我國刑法理論將法定量刑情節分為“應當型”情節和“可以型”情節兩類,對于“應當型”情節,法官沒有自由裁量權,必須按照法條的規定量刑,即法條規定應當從重或從輕、減輕處罰的,則必須在最后的判決中體現出這種從重、從輕或減輕處罰的量刑結果,否則即是適用法律有誤。而對于“可以型”情節,法官則在一定程度上擁有自由裁量權,法律允許法官在綜合全案情況的基礎上,最后決定是否對犯罪人從輕或減輕處罰。以“自首”為例(“可以型”情節之一),我國刑法規定:“對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因此,對于具有自首情節的犯罪人而言,法官在綜合全案的基礎上,如果認為可以對其從輕或減輕處罰,是符合法律規定的。相反,如果法官認為犯罪分子人身危險性高,主觀惡性大,即使有自首情節,也不宜對其從輕、減輕處罰,也是符合法律規定的。根據我們的司法裁判慣例,對于上述判決書中表述的“犯罪情節惡劣,社會影響極壞”的重罪案件,僅有自首情節和好的認罪態度是絕不可能導致輕判的,更別說是在法定最低刑以下量刑。另外,從案情上看,被害人的過錯程度也完全不足以導致在法定最低刑以下量刑。所以,對被害人進行賠償并取得被害人家屬的諒解才是導致本案從輕判處的重要依據。

由于四川藏區的刑事和解通常前移至訴前階段就完成了,可能出現的負面效應是,檢察官和法官的國家司法職能將被弱化。在訴訟過程中,司法職能僅是對雙方和解結果進行審查并確認,這一行為與其說是在行使一種司法權力,倒不如說是更像在履行某種義務,因為如果司法機關對雙方的和解結果不予確認,則司法機關可能面臨承擔出現更大社會問題的風險。因此,四川藏區的這種訴訟內和解,表面上是雙方達成賠償協議的產物,實質上則是國家法向和解習慣法妥協的結果。

四、余論

目前刑事和解在四川藏區有著廣泛的適用性,其必要性和合理性無疑應當得到確認。但是,當前的四川藏區仍存在一些問題,比如,當事人由于對國家法缺乏正確的理解,在一審和解判決后認為國家法對自己的量刑過重,又提起上訴。還有的賠償習慣法的賠償金額往往是一賠三、一賠六,如果再讓其承擔國家法的刑事責任,從道義上講,二次司法的嫌疑很大。再有,由于賠償調解協議缺乏強制執行力,當事人對協議內容反悔并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也是一個問題。因此,將當前四川藏區的刑事和解實踐納入一個規范的體系是立法者下一步應當考慮的。以地方立法的形式完善當前四川藏區的刑事和解體系是必要的。和解主持者的地位和權力,和解依據的規范,刑事和解的案件范圍,訴訟外和解與訴訟內和解的銜接等應當納入其中。同時,繼續強化對當地民眾的普法宣傳,促進宗教教義適當改革,融入國家的刑事法律思想也是實現對四川藏區依法治理的重要途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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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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