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鋼琴練習曲《悲愁》的創作背景與演奏要訣

摘要：《悲愁》是浪漫主義音樂大師李斯特著名的《三首音樂會練習曲》中獨具特色的一首。結構精美、內涵詩意、技巧高超融，與通常以技術訓練為目的的練習曲大異其趣。本文通過對相關外文文獻的梳理，結合筆者的演奏與教學心得，在描述該作品背景的基礎上，對演奏處理提出了相應的建議。

關鍵詞：李斯特 《悲愁》 創作背景 演奏要訣

一、《悲愁》的創作背景

浪漫主義音樂大師李斯特一生創作了不少鋼琴練習曲，《三首音樂會練習曲》（Trois Etudes de Concert S.144）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悲愁》則是三首音樂會練習曲中獨具特色的一首。

一般認為，李斯特從1848年開始著手創作，直至1849年萊比錫的克斯托納出版社首版發行，他的《音樂會練習曲—悲愁》自然完成于這段時間里。但實際上，有資料顯示這三首練習曲好像應當完成于1848年前后。因為克斯托納出版社保存的李斯特寫于同年7月26日的信中有這樣的文字：“我想6月15日之前能夠完成3首音樂會用的練習曲。”

對于李斯特而言，1848年是他具有人生重大轉折意義的年份。這一年李斯特從鋼琴家的位置上引退，并于當年3月就任魏瑪宮廷的樂長。于是鋼琴家李斯特搖身變為作曲家李斯特，迎來他音樂藝術生涯重要的“魏瑪時期”。

這一階段，李斯特對從前創作的一些鋼琴練習曲相繼進行了修改訂正。特別明顯經過修訂的練習曲有《帕格尼尼大練習曲集》（LW-A173//S141）和《超技練習曲集》（LW-A172//S139）等人們熟悉的作品。這些有著嫻熟作曲技巧的練習曲正好成為《音樂會練習曲—悲愁》的先導。

稍稍觀察一下樂譜的書寫方式就不難看出，李斯特寫作于《悲愁》前后的同類鋼琴曲，正是一位精通即興演奏之道的鋼琴家的作品，而實際演奏這些作品時這種感受會更加深刻。例如，一個小節內單位拍數的急速增加，普通時值組合的音符段落里常冒出明顯華彩風格的音符組合等現象，經常出現于上述作品中。這樣的情形充分說明，雖然已變身為作曲家，與用縝密的樂思來構筑作品的音樂家相比，李斯特倒是更擅長一邊彈奏一邊寫作。

這種在鋼琴上一邊創作《練習曲》一邊修改完善的活動，對于李斯特而言，與其說是一種演奏訓練不如說是作曲訓練。經過反復的練習琢磨，李斯特終于建立并完善了“主題變形”的作曲技法，他自己的創作也從在鋼琴上“用手指即興彈奏”進入到“用大腦控制作曲”的階段。這是革命性的一步，并一發而不可收，不僅在音樂史上首創交響詩的嶄新體裁，結構龐大的交響曲及宗教圣樂、鋼琴協奏曲等杰出作品也相繼問世。

有趣的是，《三首音樂會練習曲》中意大利語的三個小標題《||lamento》（悲愁）、《La Leggierezza》（輕盈）、《Un Sospiro》（嘆息）廣為人知，但這幾個標題在萊比錫的初版樂譜上卻并沒有出現，最早僅見于與萊比錫版同時出版的巴黎版樂譜上，所以三個小標題應當與李斯特本人沒有關系。并且，巴黎版樂譜集的名稱也改成了《3 caprices poetiques》（詩意的隨想曲三首）。李斯特在第一首及第二首的開頭，都標有“隨心所欲的性格”（A capriccio）的音樂表現和藝術形象的提示，所以巴黎版樂譜不管是曲集名還是小標題，大概都是受此影響而產生的。縱觀李斯特的一生，從來都沒有使用過這幾個意大利語的小標題。他總是用《降A大調練習曲》、《降D大調練習曲》來稱呼他的作品。事實上，在大師生前就出版的《李斯特作品目錄》中，也并沒有出現上述意大利語的小標題。但時至今日，這些小標題（曲名）卻已經在全世界廣泛流傳，為人們普遍接受，成為對李斯特相應作品的“愛稱”。

本文敘述這一歷史事實，目的并不在于要人們放棄已經習慣了的關于曲集中的曲名稱謂，而是想強調，正因為曲名并非出自李斯特本人，所以不管是演奏處理還是藝術聯想，都不必拘泥于現在使用的標題的蘊含。

二、《悲愁》的音樂特點

李斯特《音樂會練習曲—悲愁》最為重要的目的，應當是訓練“耳朵”，或者叫做訓練“聽的技術”。因為該練習曲集三首作品的手指技術都并非特別難。但是，各種細致入微的音樂表現，豐富多彩的音色變化，卻需要在仔細研讀作品的基礎上下功夫練習才能夠獲得，而練習的關鍵點正在于努力提高“耳朵的能力”。的確，許多鋼琴大師都強調“耳朵的技術”，認為它是鋼琴演奏技術的最高境界，是鋼琴演奏家通向成功的階梯。

關于《悲愁》的演奏，這里先提幾條整體性的建議，其中涉及的問題筆者以為都是應當引起演奏者重視的。

首先，關于李斯特《悲》的樂譜常常有多種多樣的解讀方法，這并不影響每個人自己的具體理解。當嘗試了用某種方法詮釋但怎么也不能令自己滿意的時候，就應當重視個人的感覺。其次，樂譜的解讀方式還常常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重要的是以寬廣的視野來理解作品，以細致入微的態度反復斟酌樂譜的細部，不斷探尋合適的解釋與表現方法。

關于該曲集的樂譜還有一點也應當引起注意，即用文字標記的漸強、漸弱（crescendo、diminuendo）與用記號標記的漸強、漸弱 ，其意義并不完全一樣。對于以文字標記的漸強、漸弱（crescendo、diminuendo），應該帶著明確的音量強弱變化的意識來演奏。與此相對，如果是記號 與 標記的漸強與漸弱，演奏者則應在微妙的緩急變化和情感表現上多做文章。具體而言， 的情況下，音樂應有積極向上的情緒，速度則有超前之感； 的情況下，音樂呈現出消極的情緒，速度則有滯后之感。不過，關于這一點有些習琴者常會片面理解，在處理強弱、速度、音樂表現之間的微妙對應關系時，造成節奏與速度的不穩定，這是應當避免的。

再來談談李斯特鋼琴作品的連線。有研究報告指出，今天使用的李斯特作品樂譜中有些標有連線的地方，原版樂譜里有很多都省略了（例如《||lamento》（悲愁）的第75-82小節右手的八度、《Un Sospiro》（嘆息）的第21小節之后的琶音、《Waldesrauschen》（森林之聲）（二首音樂會練習曲）的第27及45小節等音樂片段）。所以，一見沒有連線符號，就立刻彈成非連音或者跳音的效果常常是錯誤的。在彈奏標記有f 與ff的八度的時候，應當特別給予充分注意，演奏時要把豐富的表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即便音樂上要求硬朗的聲音，因為現代的樂器比從前（李斯特時代）的樂器更易獲得超強的音量，一定要以良好的“耳朵”（音樂聽覺）來判斷并據此加以控制。

關于指法的運用，李斯特的原譜沒有太大問題。少數標記了指法又有其他可能性的地方，后來的不同版本的樂譜里大都有專家進行了指法校訂，可以根據演奏者的具體情況參考運用。

三、 《悲愁》的演奏分析

（一）《悲愁》（||lamento）的演奏處理

如前所述，《悲愁》（|| lamento）的曲名不是出自李斯特本人。事實上，《悲愁》（|| lamento）的名稱只是傳達出作品某一方面的內容。也許，說作品表現的是年輕人對往日愛情的回憶更為合適。總之，應當盡量避免以過于憂郁的情緒演奏，要具有優美的歌唱性，傳達出豐富的表情。至于這部作品的強弱處理，較之李斯特原譜的提示，應當有更加豐富多樣的表現。在節奏方面，則常常要求運用伸縮速度、緩急法等表現手段。

開始的樂段應當以飽滿的力量來彈奏。全曲結束前再現這個樂段的時候，力度則需要減弱些，與起首時的濃郁效果形成對比。不過，再現時從P的力度開始逐漸推向高潮，形成最后傾情一呼的效果，亦不失為一種有特色的藝術處理。

一開始的主題音調的旋律具有斷斷續續的特征，要注意連續的休止符的運用。可以彈成感傷的效果，但應避免過于柔弱。

第90小節是全曲的高潮所在。從第66小節起到高潮為止，演奏者一定要控制好音量，一氣呵成。第82小節以后，特別是標記ardito（勇敢大膽地）的部分，應當敞開情感的閘門，汪洋恣肆，盡情宣泄。

另外，全曲從頭至尾，左手彈奏的拍頭多為休止符（即弱起）。休止符的地方應當踩踏板，亦即緊扣旋律的進行明了清晰地轉換踏板。還要注意靈活使用1/2踏板（半踩）和1/3踏板（淺踩）。

下面談談演奏《悲愁》（|| lamento）的細節處理。

不要忽視了第1小節起首的八分休止符，第4拍的斷奏則不要太弱。第2小節的第4拍及第3小節的第7拍亦可采用同樣的處理。

第2小節的第2拍要注意節奏處理。三連音的第一個音應略有保持的感覺。

第3小節第3拍以后，李斯特作品原譜標注的指法有幾處不便演奏，可自行調整。調整的原則是一定要保證每個音的清晰度。

第4小節后半標注dolce（柔和的、甜美的）的下行音型不要彈得過于急促。接下來密集音符的華彩樂段應當演奏得優美而高雅。注意，第21、62、65小節，也可參照這樣的處理，后文不再贅述。

第14、15小節如果依照下面的演奏方法，會有助于獲得干凈明亮的聲音效果。

14小節

55小節

第29小節的第3拍，旋律標有

記號，伴奏要以漸慢的速度，進行到低音d上再做自由延長。

第44小節與第48小節的后半部分，旋律的節奏型應當演奏成這樣的效果：

第53小節的演奏，要注意不能忽視agitato（激情地）的表情記號。

從第 66小節進行到第75小節時，因為其間樂譜是一個長大的漸強要求，為了獲得良好效果，可以處理成從P的力度進入。

第71與73小節的第2拍，左手有可能彈出高音聲部的b音，但如果用右手彈奏，旋律會更加連貫流暢，若不方便彈出，則可采用分解和弦琶音的奏法。

第75-81小結，樂譜上雖然沒有連線標記，但仍然應當演奏得流暢連貫，盡量避免破壞完整的旋律線條。

第80小節的開頭與第82小節的第1拍內，為了獲得漸強（crescendo）的效果，音量應當稍稍有些控制。

第88小節和第90小節，必須充分遵照譜面上的表情記號演奏。音樂在這里形成了高潮，應當充分考慮到這一點來把握演奏的處理。第90小節要奏出弦樂般的歌唱性效果。

第91小節開始處左手的低音降A，應當發出充分的音響。另一方面，分解和弦最后的降A音，則應注意音響的平衡，需要有控制地演奏。第2拍以后的十六分音符，要保持均衡和節制，旋律線條要清晰

第132-139小節的演奏處理，首先應當弄清表情術語“abbandono”的意思。翻開詞典，可知此術語的意思是“放棄、棄而不顧”。那么，與此意義相反的表情術語“con abbandono”，意思就是“一切根據當時的音樂情緒、隨心所欲地演奏”。所以，眾多演奏家對這里的處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過，在諸多演奏實例中，有一種方案確有相當好的藝術效果。就是在這里稍稍減緩速度，演奏得靜謐深邃而富有意蘊。總之，一定要把包括稍后重復出現的華彩樂段及整體結構放在一起綜合考慮。

第153小節的左手顫音演奏時，最好不要踩踏板。

四、結語

雖然被稱為“練習曲”，但不管是精美的結構，還是詩情畫意的內涵，李斯特的《三首音樂會練習曲》都與一般以技術訓練為主要目的練習曲大異其趣。從這一點出發，前文述及的巴黎版的樂譜將其冠以《三首詩意的隨想曲》的名稱并非張冠李戴。正因為此，《悲愁》不僅是鋼琴技術訓練的重要教材，也常常為一些鋼琴演奏家納入音樂會的演奏曲目。本文對如何演奏詮釋《音樂會練習曲—悲愁》提出了一些操作性較強的建議，旨在為演奏該作品提供有益的參考。

參考文獻：

[1][日]北川幸比古.鋼琴魔術師李斯特[M].東京：音樂之友社，1991.

[2][匈]李斯特.李斯特·音樂會用練習曲集[M].東京：全音樂譜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

黃伊娜，武漢音樂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