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舊城墻和香氛霸占的城

為民間卡丁車迷而修的路

按說地中海一帶的路總該是視野開闊的，卻不想自車子駛進格拉茨區附近，我們就開始了噩夢般的山路回轉。如果說摩納哥的路為方程式賽車手而建，那么格拉茨的路大概就是為了民間的卡丁車迷而修吧！毫不夸張地說，這座城市根本就是建在一座陡峭的山上。城市從山腳一直蔓延至山頂，格拉茨人似乎是極盡可能地利用這座山的各個角落，50度斜坡的單行線在這里不過是小菜一碟。能在這里開得順暢的司機，大概面對任何地形都會無所畏懼。我真有點懷疑法國人怎么就沒多練出幾個世界知名的賽車手。

從入城開始，我就動了摔了導航的念想，幾乎每一次轉彎提示，我都找不到它所提及的那條路。終于，在我轉錯了不下三次方向以后，開始懂得如何在格拉茨這座滿城怪路的地方領會GPS為我找路的辛勞。你只需要記住一個訣竅：必須跟著導航指示走，哪怕你以為它為你指出的那個方向看上去完全不像一條路！比如我在尋找我提前預定好的酒店公寓時，開了三遍都還在不斷錯過社區所在的小路口，因為那里就像半山腰被豁開條大口子，根本看不出豁口后面竟然還允許車輛通行。酒店老板是地道的格拉茨人，和大多數來自南部的法國人一樣，他的英文水準非常糟糕。盡管他會說一些，但基本停留在只能自說自話的水平，至于你問他什么，就別指望他會做出任何回應。我們在電話中溝通了不下十分鐘，他只是在不停地強調他正在酒店的大堂里等我們，卻一直對我們問他“酒店的門牌號和入口在哪里”這個問題不予回應。

最終，我們放棄溝通，唯有仔細研究他語句中所提及的關鍵詞，沿路去找他說過幾次的法語關鍵詞“Jardin”，在那個豁口的墻壁上找到了這個字樣。豁口里面的路延伸至山腰更深處，轉過兩條盤山彎，幾座公寓樓竟在眼前拔地而起，不熟悉這里地理狀況的還以為剛剛不過是遭遇了一次鬼打墻。

香水，到處都是香水

格拉茨因香水而聞名于世，“世界香水之都”的美譽在這里絕非空穴來風，這一名號可以追溯到18世紀末。時至今日，法國境內生產的香氛之中，三分之二都來自這座看上去地域并不廣袤的小城。茉莉、玫瑰、香橙花和薰衣草，也已然成為格拉茨標志性的香氛成分。據說這里每年的茉莉產量可以達到27噸，于我們這些外行人看來，難以想象種花不種果竟然可以獲得如此巨大的利潤。

不知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占據了我的感官，還是因為這城中四處都是制作香水和香料的工廠，每天早上醒來，打開窗就能聞到濃郁得超乎想象的花草香。走在城中，目光所及之處，一切皆與香水有關，店面裝飾的意境浪漫如童話，因為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這里從未缺少鮮花嫩草的點綴。

不說老城內外數不盡的香氛店，單單香水博物館，最知名的就不下四家。其中三家隸屬于格拉茨的香水品牌三巨頭—Perfumerie Molinard、Perfumerie Galimard和Perfumerie Fragonard，還有一座將格拉茨的香水制造歷史全部收攬囊中的國際香水博物館，能滿足所有到訪者要了解香水業歷史的好奇。來到格拉茨，不去親自參觀香水的制作流程，無異于你從未到過這里。不過我是個過于追求細節的旅行者，尤其是當我聽聞Fragonard家的香水制造在當地被分割為機器和手工制造工廠且兩家工廠，都對外開放允許入內參觀時，當即決定親自去鑒別這兩種制造方式的區別。

進入機器制作工廠的時候，一家子印度游客正在聽工廠里的導游為他們做各種香料和制作工藝的講解，比如給他們講解一張花樣世界地圖上標注著世界上最知名的各種制作香料的植物原產地，我意外地發現中國也被納入其中。一位中年人正在把機器壓出來的香皂機械地搗來搗去，右手接出來，再用右手丟進去，左手一直攤在大腿上，從來沒派上過用場，大概這就是有工業化機器代勞的好處吧！第二天加入手工工廠和博物館的免費講解團時，才有機會見到真正被系統化歸類的萃取香料的金屬桶，溫度經由儀表嚴格控制，其他的一切程序都由手工代勞，就連香水裝瓶也都全部通過手工完成。工廠里所無法呈現的挑選和曬干花朵、花朵浸漬和初期香味萃取等全手工流程在這里都看到了，那種壯觀的場景更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Fragonard香水家族與世界上最知名的幾個聞香師合作。為了適應消費者市場的變化，合作方式已經從最初由聞香師來決定制作怎樣的香水，變成了現在由消費者選擇他們喜愛的香氛類型，再由聞香師來根據客人的喜好來進行香味創作。這讓人不得不記起那部曾經風靡一時的德國電影《香水》，或許這些聞香師的一生不比電影中的男主角那般驚悚傳奇，但他們的職業之神秘卻從未讓外界停止猜測揣摩。

格拉茨的每一個博物館講解團的最后一站，都一定是香水零售商店。Fragonard的香水價格看比你所知的多數奢侈品旗下的香水價格貴，但品質卻是連那些大牌都不敢比拼的。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在格拉茨旅行的途中，我們數次聽到旅行者抱怨著在這里連大家所熟知的大牌香水都買不到時，真讓人搞不懂，他們來格拉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回到中世紀

在格拉茨區的中世紀遺址圣保羅參觀時，曾遇到一個1978年才建立的當地香氛品牌Jeanne en Provence，這個品牌能夠擁有75個浸漬水槽和7條完整生產線的規模，產品也從液體香氛到固態香皂一應俱全，足可見格拉茨的財富果真是由香料和香氛產品單一積累而來。

格拉茨沉重古老的氣息，是由內而外散發著的。從進入老城開始，鵝卵石和石板路鋪就的地面，兩側是色彩絢爛且裝飾古樸的香氛店，每當店面打開時，這條街上總是香氣撲鼻。老城的氛圍有點復雜，那些不知道來自哪個中東國家的移民，定居在老城中古舊的小房子里。他們每天在這里出出進進，聞香不思營生。大腹便便的丈夫和裹著黑色頭巾的婦女，和自家的孩子糾纏在一起，拉扯著要孩子回家去。遇上挑刺的老城居民，指責在這里停車沒找對位置的途經者，車里車外吵得天翻地覆。我們在旁邊，看熱鬧。

逃離嘈雜的居住區，往老城中心處行走，遠遠望見格拉茨圣母大教堂，外觀看似已經年久失修，連教堂表面的墻壁都被風蝕得凹凸不平。不過這并不妨礙世界各地的人們來此虔誠祈禱，氛圍寧靜嚴肅。

每年六月下旬至七月之間，都是普羅旺斯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盛開之季，格拉茨的郊外也是一片薰衣草的紫色天地。從格拉茨老城驅車向圣保羅（St. Paul de Vence）方向行駛，沿途經過不少美妙的村莊，而那座已經屹立于山頭之上1000多年的中世紀老城顯然是最矚目的。它也是世界上保留的三座最完整中世紀古城之一。詩人魏爾倫曾作詩頌“The fountain’s silvery murmur plays on”，大概詩中所指即是圣保羅古城吧。

圣保羅是古老而完整的，這里不乏餐館和咖啡館，但更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小街巷中數不勝數的畫廊，風格從傳統到現代，從抽象到卡通，一樣不少。越走近，越發現這里花草叢生，難怪格拉茨大區會在法國的“花村花城大賽”中收獲殊榮，至于后者“藝術與歷史之城”的稱號，也在行走過老城和圣保羅古城之后，不言自明。盡管這里已彌漫著濃重的商業味道，但鐘情于這里的老居民們依舊不曾搬離，甚至有更多藝術家樂于搬入城中的寧靜角落，開畫廊之余，順道修身養性。古城居民的生活與冷漠的城市生活者毫無關聯，因為當他們在游人逐漸散去的傍晚遇到你時，會發自內心地對你微笑，并真誠而友好地對你說一句：“Bonsoir（法語：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