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已經公布的2014馬年春晚節目單上,排頭的赫然是一個先導小片《春晚是什么》,看來,聘用馮小剛導演操刀此次春晚果然帶來了一些新意,這種對于視頻節目的重視和對春晚“正本清源”式的解說,此前在春晚的開場戲中都是沒有的。
不過馮小剛導演在接受央視記者采訪時說,他對春晚的改造遠沒有春晚對他的改造多,他覺得自己能對春晚有10%的改造就算不錯了。言辭中,這位春晚的總導演絲毫不掩飾對于這份工作的倦意。馮導一再明言,春晚就是個挨罵的活,不論做成什么樣,總有人來罵你,而且言之鑿鑿確認自己以后再也不會接春晚導演這活兒。
春晚雖重,但在群眾娛樂生活中的地位卻不復當年,原先電視節目少,綜藝晚會稀缺,看場春晚真跟過節一樣;現在天天都是綜藝節目飛來飛去,各種娛樂新樣式層出不窮,春晚自然也沒有以前那么重要了——以前過年才吃頓餃子,現在頓頓吃也不稀奇,你怎么讓食客滿意?滿意度多半跟稀缺度有關,一旦供過于求,消費者難免就挑剔起來,難伺候。
再說,眾口難調,一臺春晚就四五個鐘頭,容納不了那么多內容,以今年的節目單為例,請來了韓國明星李敏鎬,據說引得不少90后小歌迷一片歡騰,但也有不少人對此表示不解,連馮小剛導演自己也接到不少短信,對他請李敏鎬來春晚唱歌頗不感冒——馮導自己也說,他此前并不知道李敏鎬是何方神圣,也是經人推薦,得知此人在中國觀眾中有相當的號召力,這才請他“贊襄”春晚。在時下這個網絡環境里,多元化的審美趣味和文化消費習慣早已鱗次櫛比,李敏鎬便是一個突出的表征,對不同的人而言,他所代表的東西截然不同,自然對他應不應該上春晚有著截然不同的認識——當然這群人達成的一個默契共識是春晚很重要,起碼對中國觀眾很重要,不是什么人隨隨便便都能來的。
于是乎,盡可能照顧各個年齡層、各種亞文化趣味的觀眾群變成了春晚總導演馮小剛進行統籌規劃的基本思路,由此而言,春晚的駁雜和時不時的“違和”感也不難理解——北方曲藝明星和港臺、海外藝人濟濟一堂,有人愛老節目,有人喜新形式,總體而言,這些節目的美學調性和年代屬性大相徑庭,甭管費盡多少心力雜糅一堂,總還有些不能完全調和的感覺。
毋庸諱言的是,春晚也背負著沉重的官方意識形態宣教功能,所謂寓教于樂,“教”是不可少的,而且某種意義上而言,“教”才是春晚的落腳點——作為官方宣傳機構的一場電視年夜飯,春晚起到的宣傳功能是無法忽視的,無論其他人怎樣從娛樂層面定義春晚,對于主管機構來說,春晚首先要保證的,就是對執政黨意圖的宣教。
馮小剛在提及辦春晚的方針時,除了“真誠、振奮、溫暖”,特意加上了“好玩”,這顯然就是導演從娛樂功能出發對春晚宣教功能的“補正”。而此前吵得沸沸揚揚的崔健上春晚事件,其實也反映出了“江湖”與“廟堂”以春晚為舞臺的一次文化角力——崔健的《一無所有》顯然是個標志性的作品,主管方令其修改歌詞自然是為了與春晚的官方宣教功能相匹配,而崔健拒絕修改進而退出春晚的行為,也反映出擁有不同文化特質的作品進入春晚時必須遭遇官方意識形態的“修剪”。1983年,李谷一在第一屆春晚上演唱《鄉戀》,也曾引發巨大的批評浪潮,時過境遷之后,當我們再看《一無所有》退出事件,或許也會啞然失笑,但在當下的具體語境里,事發都是有原因的,無需過度解讀,但也不是荒謬無稽之談。
崔健退出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趙本山退出,看著目前曝光的春晚節目單,語言類節目缺乏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春晚的前身乃是1962年的“笑的晚會”,原本就是為了給群眾逗悶子,開心是第一位的,曲藝界說“理不歪、笑不來”,有時候為了制造笑料,難免要調侃、諷刺、挖苦一些東西(主要是針對“廟堂”),春晚難辦,歸根結底就是因為群眾的這種訴求跟主管機構操辦思路的矛盾。
春晚是什么?用馮小剛的話說,不就是一聯歡晚會么?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