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調,估計是中國一種特有的特殊的人員流動方式。常見于政府及公營機構,被借調人員從原任單位臨時性被其他機構單位“借”用任職,執行指定的任務,被借用人員原有隸屬關系不變。
被借單位出錢出工,某種意義上,是借調單位“揩”了被借調單位的“油”。在政府和公營機構占主導地位、擁有最大資源的社會,這種借調“揩油”自然常見,而且理由總是冠冕堂皇。
臨近1990年代中期,我也曾是借調大軍中的一員。20年前,我的中學好友把我介紹給他的一位熟人,當時是新聞出版署報紙管理司的一位領導。同學的本意,是希望這位領導推薦我去光明日報社。
我當時困守在北京大興的黃村,信息閉塞,就是報紙到那兒,也要比城里晚個一兩天,壓根不知道還有一個什么報紙管理司。領導看了我的簡歷,覺得我還不錯,約我見一下。于是,我從大興黃村,倒轉各路汽車,到了東四南大街,去拜訪這位領導。
聊下來,領導覺得我素質不錯。領導跟我介紹了《光明日報》的一些情況,然后說,也別去什么報社了,司里缺人手,建議我先借調到司里,如果表現不錯,過一年辦正式手續調司里工作。
當時我所在的印刷學院是新聞出版署下屬單位,借調到署機關工作的人不少。那時候國家機構遠不如今日公務員吃香,許多人就像我,對國家機構的內部設置一無所知,不過,離開大興黃村的念頭強過了職業選擇,而且國家機關未來還有分房的可能—此時我已在談婚論嫁了,現實的考慮自然也很重要。于是,我一口應承,愿意先到報紙管理司幫忙。
暑假期間,領導讓我到報紙管理司南方處幫忙。其時,我并沒有想到,我的人生的一次大轉折就從這個時候開始了。
彼時的中國,小平南巡之后,報紙改革初起,活躍得很。在報紙司來往的,有各部委各省市報紙出版管理部門的人員,有主流的部委省市機關報的領導,也有當時還在邊緣的市場化報紙的領導;報紙司還訂有各種港臺報紙,比如《聯合報》、《中央日報》、《明報》、《星島日報》、《東方日報》,等等。
這些人員和報紙,于我,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過去我沒有任何機會有這樣的交流和接觸。我的世界和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起來,完全不同于在黃村時的信息閉塞。我后來常跟朋友說,我在傳媒行業的成長,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而這開始,便是從借調時開始的。
除了這樣的機會,我借調期間,第一次跟著領導出差寫文件是去大連,是討論報紙出版管理暫行規定的會議,第一次參與文件會簽前提建議是全國婦聯的“母乳喂養好”—有些滑稽,不過彼時文件的文字質量還是不錯的……
借調期間,我跟署機關的許多正式員工熟悉了,包括中午跟棋友一起下棋,有了幾個忘年交。但是,我的借調手續一直沒有正式辦。暑假過后,報紙司領導給學院領導打了招呼,希望繼續借調我。就這樣,我繼續來回坐班車或者公交車,往返于東四南大街與北京大興黃村之間,雖然非常累,但有新鮮感。
我并沒有等來借調之后正式調入機關的機會。也就是從1994年底開始,公務員制度改革,中央國家機關要求從1995年起,副處以下的公務員調入,必須參加中央國家機關組織的公務員公開招考。于是,在1995年,我正式報考了新聞出版署報紙管理司公務員,人事部統一的試卷考試,我考了所有在職報考新聞出版署人員的第一名,面試得了報紙司第二名—面試官都是熟人,這多少占了借調的光。
也就在借調期間,我還參加了北京市高教局組織的教師職稱資格評定英語統一考試,拿到了哲學講師的頭銜。我也沒想到,講師,這將是我人生擁有的最高職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