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濱一直覺得自己干了一份“永遠閑不下來、停不下來的工作”。而廣州火車站,“好像永遠在運轉,永遠在發車”。在他30年的記憶里,只有一天,它和往日迥異。
“那是2013年臺風天,火車站停運,候車室里沒有一個旅客,我走在里面,空蕩蕩的,覺得很不真實”。在廣州火車站40周年之際,傳出將要拆除重建的訊息,朱海濱和同事們雖然早有耳聞,但第一感覺也是“很不真實”。
他記得,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在廣州火車站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2011年2月5日。當時朱海濱“小心翼翼”地拿著錄音筆,坐在劉志軍身后一米處,“他說話聲音太小”。
這個鐵路王國曾經的一號權力人物,聽完火車站匯報未來“交通樞紐建設計劃”后,最后總結道,“廣州站地下空間已經不能用了,接下來只能朝空中發展了。北京、上海都已經改造好了,就剩下廣州了。”
他這樣定義廣州火車站的改造:“廣州站將是我的收官之作。”7天后,劉志軍被雙規。朱海濱覺得,“他的話,一語成讖”。
而今關于廣州站如何拆除改造的詳細信息尚未揭曉。僅有的權威信息來自廣州市長陳建華4月初接受記者采訪時的回答:“廣州火車站的股數不夠,所以要擴建。”
“2016年能開建嗎?”記者問。“最快。可能2016年都不一定能動得了工。”陳建華答。廣州火車站目前僅7個站臺,7條到發線,改造后將有20個站臺,20條到發線。為此,廣州火車站的主體建筑將拆除重建。
拆除改造后的廣州火車站,將徹底告別40年中復雜、多元、深刻和曖昧的形象。當然,這也不是廣州火車站第一次面臨選擇。
上世紀90年代末期,由于種種亂象,鐵道部一度想拆除重建廣州火車站。在2013年出版的《廣州城記》中,曾任廣州市委書記、市長的林樹森提到,鐵道部曾批準用10億元拆掉重建火車站,但廣州市政府持反對意見:“廣州還有多少‘蘇式建筑’?廣州火車站拆不得啊!”
此番,告別的時刻終于確定。
“這里我太熟悉了,我閉著眼睛都可以走來走去。”朱海濱有一些不舍:“火車站給了我實現自我的機會,也給了我和家庭一個安穩的生活,還讓我不小心見證了時代的變遷。”
不過,有人早在這之前已經和他的廣州火車站作別。2010年高鐵開行后,鄧勃記憶中那個復雜、豐富的典型中國式春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從2011年開始,鄧勃不再跟拍春運。
時代和列車一道轟隆向前。廣州火車站廣場的人潮似乎永不落幕。40年光陰流轉,不日將拆除重建的廣州站,終將目送曾經數十年粗糲而草莽的江湖歲月,和滿載車廂的人世悲歡和時代表情。只有火車站主樓外立面的大型電鐘,穿越車站四十年不曾停歇的日與夜,目睹拿著車票、扛著行囊的人們一次次歸去來。
(本文參考了《羊城晚報》、《廣州日報》、《南方都市報》、《文史參考》等相關報道和資料,在此一并致謝。)

@Hardjelly:
2003年春節,通宵在那接人,見識了:站旁小巷的注射吸毒者;車站廣場的公用電話詐騙,一是針對性動手腳后,無論怎么撥打都撥到詐騙團伙那里、接客的人都變為他們,二是遠眺別人用200電話卡,走后迅速上前改掉密碼;還有無處不在的小偷。受害者多是首次來廣州警惕性差的打工者。
@月兒彎彎ZOOMLION:
冰災那年,春運快開始的時候,從附近一站遠的路口開始排隊,還好有武警護衛秩序,不然帶那么多現金太提心吊膽了。累死累活3個半小時幫同事們買到了六張軟臥火車票,一路聊著跟前后都混成老鄉啦。
1 2010年“春運”,媒體記者出身的紀錄片導演周浩在廣州火車站的廣場派出所用三臺攝影機拍了15天,完成的作品取了一個富有廣東特色的名字:《差館》。那個擁有300名警察的派出所,設在廣州火車站0.8平方公里左右的廣場上。“它也許是全世界每平方公里警察數及流動人數最多的區域派出所”。
2 朱海濱記得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在廣州火車站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2011年2月5日。他這樣定義廣州火車站的改造:“廣州站將是我的收官之作。”7天后,劉志軍被雙規。朱海濱覺得,“他的話,一語成讖”。
3 2014年4月初,廣州市長陳建華接受記者采訪時回答:“廣州火車站的股數不夠,所以要擴建。首先要建一條外繞線,60多公里長,從北邊繞過去,外繞以后,它(廣州火車站)才可以拆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