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的主人公李相恩和郭鳳榮,是李心的父母。在祖國北疆的邊陲小城阿爾山,在中蒙界河哈拉哈河畔,三角山哨所肅穆高遠,哨所旁有一棵“相思樹”樟子松搖曳在輕風中,向世人訴說著一段凄美的曠世之戀……
本文根據李心的講述整理而成……
父親和母親有著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他們是高中同學,1970年就讀于同一所學校——烏蘭浩特市一中。兩人的學習成績都非常優秀,彼此相互傾慕。
1973年,高中畢業后的父親去參軍,成為阿爾山邊防哨所的軍人,駐守在中蒙界河哈拉哈河畔。母親畢業后,在烏蘭浩特市的一家銀行工作。情投意合的兩個人正式戀愛了。
父親的工作環境十分艱苦,氣候寒冷,每年長達7個月的雪期,交通不便,給巡邏帶來了很大的困難。父親從普通戰士做起,任班長、連長。他帶領戰士們爬冰臥雪,騎馬巡邏,忠誠駐守著祖國的北部邊疆。由于工作繁忙和交通不便,父親和母親很難見面,主要是靠書信交流。
半個月、一個月往返一次的書信,成了兩人愛的唯一傳遞方式,薄薄的信封里載滿了濃濃的愛的傾訴。
1981年1月15日這一天,父親騎著自行車將母親娶回了家。
人們感嘆這場樸素的婚禮,更為他們感人的愛情故事所贊嘆。蜜月轉瞬即逝,父親依依不舍地告別,返回邊防連隊。
從此,每當皓月當空,就是他們互訴衷腸的時刻。“想念的小榮,我騎馬帶領戰士去巡邏,穿行在茫茫的森林中,看著樹葉由綠變黃,由黃變紅,我就想到了咱倆的愛情,就像這些樹木一樣,姹紫嫣紅,多姿多彩!你的相恩。”“看著一對對戀人牽手從我身邊走過,特別羨慕。相恩,我可沒有抱怨你的意思,你牽著的是我的心啊,同樣讓我自豪!”
父親和母親的相見一年只有兩三次,多數的時間都是在漫長的回憶和苦苦的相思中度過。1981年下半年,母親懷孕了。她將這個消息告訴在邊防巡邏的父親。父親激動得縱馬飛馳。
1982年5月12日,我降生了,給這個家帶來了無限溫暖和愛。三個月后,父親探親回到家,抱著我親了又親。母親讓父親給孩子取名字,父親說:“就叫李心,兒子是我們的心肝寶貝,我們一家人永遠心連著心!”
在父親的期盼和母親的呵護中,我一天天長大了。我的成長伴隨著父親的每一次歡喜,他的牽掛和愛在哨所的天邊,染紅那個季節的天空。
1984年5月30日黃昏,父親帶隊像往常一樣外出巡邏。正值五月桃花汛時,哈拉哈河水湍急,山洪迅猛。返回時父親為了保證戰士的安全,先下河探路,戰士跟隨在其后。
誰知,剛走到河中心,山洪暴發,浪頭洶涌,將一個戰士拍倒在洪水里。父親急忙回轉身將戰士托舉上岸,自己卻被沖卷進洪流里……
焦急的戰士們喊破了嗓子,哭紅了雙眼,但最終沒能從無情的河水中找尋到他們敬愛的連長。
噩耗傳回家中,母親懷里抱著才兩歲的我,跌跌撞撞地趕到連隊。母親哭喊著跪倒在哈拉哈河畔,呼喊著父親的名字,嗓子哭啞了,淚水哭干了。部隊動用了很多人力物力,蒙古國軍方也參與到尋找的過程中,但是仍然沒有找到父親的遺體。
一天天,一夜夜,母親守望在哨所旁,望眼欲穿地等待父親的歸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會回來的……”母親在哨所足足等了兩個多月,可是依然不見父親歸來的身影。后來因為我發高燒,母親才不得不離開哨所回家。母親背著我,蹣跚著離去,一步一回頭,回望著高高的哨所。那一年,父親二十九歲,母親還未滿二十八歲。
第二年春天,母親帶著我再次來到哨所,親手栽下一棵樟子松,取名“相思樹”。
“相思樹”寄托著母親全部的愛戀和思念。它替代母親日夜守候在那里,守望著哈拉哈河,傳遞著母親的聲聲呼喚。
從那時起,母親擦干淚水,獨自扛起了生活的重擔。看著她日復一日的操勞,父母親友幾次勸她改嫁,母親都拒絕了。生活再艱難,母親都沒向政府和部隊領導張過口,沒有向部隊提過任何要求。父親的撫恤金,她拒絕去領。在她心里,父親從不曾離去……
隨后14年的堅守,母親為公婆養老送終,撫養我長大成人。她的默默付出,積鑄了我成長的光陰,也讓母親的青春漸漸消失殆盡。
1998年隆冬的一天早晨,母親像往常一樣趕往銀行上班。途中突然感到腹部疼痛難忍,在好心人的攙扶下來到醫院就診。
醫生確診為“膽管癌”,最多能活兩年。聽到這個消息,親友們痛哭失聲,他們沒敢把這個消息告訴母親。手術進行了八個小時,醫生為母親做了膽囊摘除手術。手術前,母親為16歲的我擦干眼淚,平靜地說:“媽媽不會有事的,你還沒有長大成人,爸爸交給媽媽的任務還沒完成呢。”整個痛苦的治療過程,母親始終也沒有吭一聲,連醫生都贊嘆她的堅強。母親在做完膽管癌手術之后竟然活了12年。
2006年大學畢業后,我進入江蘇大全集團工作。我的工資僅留下生活費,其余全部寄給母親看病。
2010年夏,母親病重,膽管癌已經擴散,查出“肝癌”晚期。母親知道屬于她的時間不多了,第一次主動提出讓我給父親部隊的領導打電話,說想見他們一面。部隊的領導和戰士立刻趕來看望母親。看到身著軍裝的戰士們走進來,母親失聲痛哭,她在一張白紙上寫下遺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進哈拉哈河,撒在相恩失蹤的地方,我要永遠陪伴著他。”所有在場的人都落淚了。這是母親26年來向部隊提出的唯一要求。
母親走了,走得很安詳。
2010年9月26日上午,天幕低垂,河水低咽。邊防連隊全體戰士佇立在界河邊,肅穆敬禮。
在臨時搭建的祭臺前,我手捧著母親的骨灰和金燦燦的菊花瓣,連同戰士們數不清的淚滴,撒向界河……
母親離世后,我默默地整理父母的遺物。翻開母親保留的整整齊齊的厚厚的信箋,我看到了父親熱切的話語:“美國總統林肯說過:有人問我有多少財產,我告訴人家,我只有一個妻子和兒子,都是無價之寶,沒有存款。我何嘗不是這樣認為呢?妻兒便是我全部的財產。”
“雖然已經銘記不起心兒的音容,但好像你們母子就在我的面前一樣,也有一種想為愛妻你減輕負擔的愿望,恨不得即刻飛至愛妻和心兒的身旁。”
“鳳榮,我這里很好,部隊環境好,工作好,生活好,身體也好,每天都在工作、生產勞動中,不累,勿念。”……
是啊,每封信里,那些滾燙的愛的囈語都會深深地烙進母親的心窩,母親沉浸其間,那應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在母親的日記中,我看到一首詩——《月色下的思念》:“皎潔的月色下,我靜靜地等你,守著我們純潔的愛情……”
看著這娟秀的字跡,我仿佛觸摸到母親內心深深的思念。這些略顯模糊的字跡上,不知流淌著母親多少淚水,沉淀著母親多少個日夜的牽掛。
歷經春夏秋冬,三角山哨所那棵“相思樹”在悄然長大。哈拉哈河橫貫群山峻嶺間,成為守護父親的生命界碑。母親當年栽下的“相思樹”,部隊官兵每天施肥、澆水,盡心地呵護它,讓它靜靜地守候在哨所旁……
2011年春節前夕,在三角山哨所舉辦了一場特殊的集體婚禮,一對對戀人冒著零下40多攝氏度的嚴寒,在相思樹上系上了永結同心的哈達,并立下了海誓山盟……
2014年初,中央軍事視頻欄目組來到三角山哨所,錄制了專題片《相思樹的守望》和《界河不會忘記》,父親和母親忠貞凄美的愛情故事被廣為傳頌。
中秋前夕,央視新聞13頻道攝制組也前來錄制了專題片《相思樹的故事》。
我的妻子也是被我父母堅貞凄美的感情打動,而決定嫁給我的。循著父母親的愛情之路,我們的愛情在這物欲橫流的世事中,非常堅定非常深厚。我經常帶著她來祭奠父母,給她講述父母的故事。
父親和母親的愛在哈拉哈河畔靜靜流淌。
三角山在見證,哈拉哈河在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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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闞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