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的欲望：和兒子一起擁抱青春期

青春期的性欲萌動，被迷茫的父愛“扼殺”

1987年，郭正坤考入美國一所大學攻讀物理學方向博士。他老家在陜西農村，曾就讀上海一所重點大學，讀研期間與導師的女兒陳晶相愛，因門不當戶不對，他備受壓力，后陳晶隨他赴美國求學，當年兩人結婚。

郭正坤拿到博士學位后，與妻子籌資開辦了新能源開發公司。1989年，兒子郭小江出生，送回上海給爺爺奶奶照顧了三年后，小江回到美國，進幼稚園讀書。1996年秋，陳晶在丈夫手機里發現了情人的短信，兩人大打出手，7歲的小江躲在被子里嚇得瑟瑟發抖。

1997年12月25日圣誕節早上，陳晶無意間瞥見兒子寫的信：“圣誕老人，這世上有愛和美好嗎？如有過，請您帶我走吧……”陳晶看了心痛不已。

小江上小學后，吃完飯就悶在房里。住在附近的華裔女同學米田經常來陪他玩，她成了他唯一知心的朋友。

2002年12月的一天，小江手里抱著一個圣誕老人公仔回家。陳晶問：“哪來的圣誕老人啊？”小江紅著臉回答：“是米田送的。”米田和小江是發小，為何提她會臉紅？晚上，陳晶翻出了兒子和米田的合影。

第二天一早，丈夫正準備出門，陳晶攔住他：“兒子早戀了！”郭正坤愣住了。陳晶說了昨晚的事，他立刻嚴肅起來：“要限制兒子，不然他前途就毀了！”

當晚，小江回家后，發現電話線和網線都被掐了。陳晶解釋說：“這是為了讓你安心學習。”小江大叫：“我討厭你們！”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理。

郭正坤是從農村出來的，一路求學、打拼備嘗艱辛。他認為青春期的躁動和對異性的迷戀，不僅會耽誤學習，更會造成病態的心理影響。他又讓妻子去學校了解兒子的表現。陳晶到學校找兒子的老師，老師告訴她，小江上課常常發呆。至于跟米田，他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陳晶聽了更加憂心忡忡。

陳晶找到米田的母親，對方卻不以為然：“你們多慮了吧？孩子間的關系很純潔的。”陳晶急了：“孩子成績下降了，這種情況不能延續！”談話不歡而散。

第二天，小江沒等到米田一起上學，他趕到學校，發現米田已坐在教室里了。他很生氣：“你今天怎么不等我呢？”米田憤憤地說：“以后不要一起上學了！”

回家，小江才弄明白事情的緣由，跟母親大吵了一架。周末，為不讓兒子和外界聯系，陳晶和郭正坤出門時，干脆把他鎖在家里，不讓他接觸女生。

小江越發壓抑。2003年夏天，陳晶在檢查他的功課時，翻到夾在書里的一張鉛筆畫，居然是女性裸體畫，旁邊還寫著米田名字。她頓時被嚇到了！郭正坤聽說此事，拿著這張紙闖入房間，“啪”地打了兒子一巴掌：“下流的東西！”小江捂著臉頰，一聲不吭。

從此，郭正坤開始進一步約束兒子，尤其是看到兒子在洗手間自慰后，他專門找來《心經》，讓小江背誦。“情欲的事，都是顯而易見的。就如奸淫、污穢、邪蕩……”

對丈夫這種教育方法，陳晶又覺得矯枉過正，夫妻倆不時發生爭吵。一次，小江看到父親試圖親吻母親，被母親打開，他驚恐極了！性欲有罪，爸爸為何還要這樣？他很害怕，哀求要陪媽媽睡，保護媽媽。

14歲，正是青春期沖動萌發的季節。女生每次和小江說話，他都有情欲的萌動，他為此警告自己：“情欲是污穢的！”呵斥對方不要和自己說話，女生都覺得他很“怪”。在學校里，只要一看到米田，他就低頭躲開。在外面，他一想到米田就覺得自己污穢不堪。

每天早起，小江下體都會出現生理反應，羞愧難當的他每天晚上睡覺時，用膠布裹住下體，然而每天都會在脹痛中醒來。一天清早，他從噩夢中哭醒，撲到媽媽懷里：“媽，我夢見有大惡魔要來抓我！說我太臟、太邪惡，要懲罰我……”陳晶心疼地緊緊抱住兒子。

生不如死的性抑郁癥折磨，攜手拯救絕望的兒子

2003年國慶，郭正坤難得有時間休假在家，他擁抱著妻子問：“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出去度假？”

小江看見父母擁抱，居然拿棒球棍就向父親砸去。陳晶推開丈夫，棒球棍砸在郭正坤小腿上。小江面對父母的責怪，仍瞪著父親，大聲說：“爸爸，你好骯臟！”這把陳晶嚇壞了，生怕兒子做出格的事。

11月12日，小江奶奶去世，陳晶放心不下父親，再加上兒子的境況讓人擔憂，他們的夫妻關系也時好時壞，她終于說服丈夫，一家人準備在當年寒假回上海定居。臨走前，小江給米田留下一封長信說：“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你，但我會永遠記得你……”

回國后，郭正坤辦廠從事新材料生產。新環境讓小江很不適應，加上語言障礙，他連續降級，性格也愈發孤僻。父母間的爭吵也日漸惡化，小江目睹這一切，開始失眠，控制不住地自慰，自慰后就割破動脈。

2004年，小江進中學讀書。一次，學校舉行運動會，看到一個女生穿著緊身的運動服跳高，他呼吸急促，昏倒在運動場上。事后，他不惜自殘……

2004年10月的一天，由于頭天晚上睡眠不足，他在地理課上睡著了，被罰站，沒想到他下體的反應讓褲子支起帳篷，不一會，同學都看到了，哄然大笑。

小江回家后，寫了遺書放在抽屜里，幸好被母親及時發現勸導。郭正坤聽說后，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隨后，夫妻倆將小江帶到一家精神病防治中心，一位教授說：“你兒子抑郁癥很嚴重，很難治好。”

夫妻倆暫時放下矛盾，決定一起拯救兒子！2004年11月，他們給兒子辦理休學手續，帶他到北京求診，專家確診小江患了重度性抑郁癥，每天服用大量抗抑郁藥物，接受頭部電休克治療，但效果并不太理想。

這一晃就是十年，小江每天的生活就是中午起床，呆在房間里玩會兒電腦，然后發呆。晚上無法入睡，再打電腦……他的生活里沒有朋友，沒有興趣，也很少與父母親戚交流。父母讓親戚輪流看著他，防他自殺，十樓的臥室都裝著鐵柵欄。2014年春節期間，焦慮突襲小江，他先是自慰，然后像有人在耳邊念叨：“你污穢……”他試圖割腕，用塑料袋想憋死自己……

2014年3月，小江住進精神病防治中心，前后住了兩個多月，做了7次電休克治療。然而，就在剛出院第二天，他病又犯了，他痛苦得無法控制思想。

這年6月末，在熟人的推薦下，郭正坤夫婦向國內著名心理咨詢師、上海心潮心理咨詢中心首席心理專家、上海外服心理援助中心主任、湖南衛視《顧歌讀心聞》主持人、復旦大學特聘教授顧歌求助。7月10日，當小江第一次惴惴不安地來到上海心潮心理咨詢中心見顧歌時，非常緊張。聽完陳晶的介紹后，顧歌握住小江的雙手，輕聲說：“老師可以幫助你，給我四個月的時間好嗎？”小江猶豫了很久，答應了。

陳晶在咨詢室看到顧歌所著的《愛可以不傷》、《誰為職場心傷買單》，特別是當月新出版的《一個抑郁男孩的30小時》等治愈書籍，發現原來這里發生過這么多震撼而又讓人感動的故事，這更增加了她的信心。

小江已25歲，算起來患抑郁癥已10年。得知小江對性恐懼的種種表現后，顧歌對陳晶夫婦道出了他們教育的誤區。他在“對話”中告訴一家三口：“性欲”貫穿人的一生，剛出生的嬰兒也有性的生理反應。小江患病期間是青春期，也是生理發育的集中時期。小江的抑郁癥，就是因性欲受壓抑所致。性欲、對異性的好奇與依戀本很正常，而父母在小江的青春期，卻采取恐嚇、控制等手段，讓小江內心郁結得了嚴重抑郁癥。對孩子的青春期性萌動和幻想，須正確引導。郭正坤夫婦痛然醒悟：此前的教育，居然在戕害孩子！

當晚，在顧歌的指導下，郭正坤和兒子一起洗澡。從沒跟父親裸體相見的小江滿臉通紅。“兒子，這是我們兩個男人的世界！”在浴缸里，郭正坤替兒子搓背，也讓兒子給自己搓。看著父親微駝的后背，小江的心痛了一下。郭正坤問兒子：“還惦記米田嗎？”小江像被電了一樣，趕緊搖頭。郭正坤說：“這不是壞事，之前是爸媽做得不好。你喜歡，才證明你心里有美好的東西。是不？”小江想起顧歌的話，他眼睛一亮。“我喜歡，但害怕。”在爸爸柔聲鼓勵下，當晚，小江緊張又興奮地給米田寫了一封飽含歉意的信。

在接受第二次咨詢和“心靈對話”時，當被問及父母對自己性感受的忽略，小江當著父母的面大聲說：“爸爸不是也不和媽媽發生關系嗎？你們為這個吵架、打架！這就是性帶來的痛苦……”這句話說出來，他似乎如釋重負，內心的怯懦和恐懼都消失了。

顧歌告訴郭正坤夫婦：“父母是孩子人生第一位老師，其好壞善惡在孩子成長的早年會滲透進他內心深處……”夫婦倆默默地把手放在小江的手上，含淚懺悔：“兒子，以前怪爸媽沒相處好，以后我們一家人都要好好的……”小江當即抱著父母嚎啕大哭。

親情醒悟讓兒子“性康復”，走出抑郁陰霾重獲新生

郭正坤給小江拿來青春期手冊，陪兒子閱讀里面的內容。看到書里的女性身體圖片，小江的下體有了反應。他怕父親看見，趕緊用手捂起來。郭正坤笑著拿開兒子的手，說：“小江，你有身體反應，我很高興，因為那說明你心里有熱血。你看到赤裸的畫面會有反應，就像你看到感人的情景會流淚一樣。如果你無動于衷，說明你是冷血兒，是不是？”小江羞澀地笑了。陳晶也聽從顧歌的建議，開始注意跟孩子的對話。當表達感情時，她不再僵硬地對孩子說：“兒子，我愛你。”而是說：“孩子，你讓我很幸福。”聽到這句話，小江的眼睛濕潤了。陳晶欣慰地發現，兒子的心情開朗了很多。從接受顧歌的咨詢開始，郭正坤每天陪伴家人的時間也多了，家里多了溫馨的氣氛。

小江一家已接受了12次咨詢，小江解開了壓抑多年的性苦悶，郭正坤夫婦也意識到夫妻關系對孩子成長的影響，父母之間如果有了性創傷，也會讓小江覺得性是錯誤的。為了徹底拯救兒子，他們決心融洽起來，在和諧的氣氛中幫兒子性康復。

郭正坤從花鳥市場買來兩只一雌一雄的小倉鼠，讓兒子觀察兩只倉鼠在籠子里的相處：“只有兩只倉鼠在一起才有樂趣，也才能繁衍后代。”由于倉鼠只在夜間交配，他就用攝像機錄下兩只倉鼠交配過程，之后跟兒子一起觀看。面對動物的性生活，小江就少了些羞怯，能夠從客觀且自然的角度理解性。夫婦倆又關心起相關的性講座展覽，常上網搜索相關信息，發現合適的活動就放下工作，陪兒子去看，一家三口曾飛到廣州看生育展覽、到北京聽講座。

2014年8月末，為了讓兒子修補傷痛，郭正坤夫婦帶著兒子回到美國，特意回到故居看望了米田，這對小江是非常難忘的一天。米田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美麗女孩，看到她一臉的陽光、快樂，小江鼓起勇氣，將從中國帶來的甜點親自送給她，熱情地邀請她：“歡迎你到我們上海家中做客！”米田欣然答應。

回國后，小江的心情開朗多了。在父母的帶領下，他常去參加社區活動，還到青少年宮做志愿者。在做志愿者時，不少同齡的女孩用她們的快樂感染著小江。按照顧歌的指導，陳晶還留意身邊所有喜慶的事，每當有朋友的婚禮、孩子滿月等喜事，夫婦倆都會陪兒子去參加。上海的婚博會、相親交流會，他們也鼓勵兒子報名體驗，讓兒子感受相親和戀愛結婚過程中的興奮和愉悅。上海相親會上，小江看到有個女孩跟米田長得很像，便一直癡癡地望著對方。郭正坤看出小江的心思，鼓勵道：“你已經25歲了，有什么喜歡的就盡快追求吧！如果我當年沒抓住機會追你媽媽，現在還沒有你呢。”一句話把小江說笑了。他試探地走向女孩，雖然還是害羞，但是得知對方也喜歡讀歷史時，兩人交談了很久。

看著兒子漸漸走出性恐懼的陰霾，一天天變得健康樂觀，夫婦倆很欣慰。2014年9月11日，他們一家剛從美國回國沒幾天，小江突然收到米田從美國郵寄來的巧克力和一封表達思念的信。他慌亂無措，面對米田示愛，他刻意壓抑自己，用頭撞墻。陳晶心痛得直掉淚，就用身體讓兒子撞擊，柔弱之軀扛不住兒子的身體，她幾次摔倒，四肢也被撞出血。小江清醒過來，后悔不已，陳晶含淚抱緊兒子：“沒關系，不能再讓兒子受傷，媽媽欠你太多了。”

“其實，爸媽并不需要對一個快到青春期的孩子抱有內疚感，其實他們只需要擁抱我們……現在我也想擁抱他們。”當天，小江在日記里這樣寫道。小江感動于父母的呵護，每天幫父母洗衣、洗腳，給他們補拍婚紗照，模仿趙本山小品《相親》，逗爸媽開心……兒子的改變，讓陳晶夫婦既驚奇又激動。

收到禮物后，小江很快就約米田來中國旅游，僅隔了幾天，也就是2014年9月16日，米田在小江的盛情邀請下，來到上海。在父母鼓勵下，小江領著米田去人民廣場騎單車，一起出游，整整一周。剛開始，他有些緊張，但很快調整好了自己，愛意也重新萌動。就這樣，顧歌對小江一家三口共進行了跨度4個月的“心靈對話”，引領他們勇敢地面對了“性成長”。

目前，小江正積極備戰明年高考，爭取去美國留學，和米田相守在一起。他眼前重新展開了愛的明媚天空。而此時，小江也發現夕陽下，爸爸媽媽常十指交叉深情依偎，一臉幸福地看著他們……

（因涉及隱私，除顧歌外，其余為化名）

編輯/陳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