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賞陌生化語言，破譯表達之秘妙

《鄉下人家》一文用恬淡清新的筆觸，為讀者描繪了“鄉下人家，無論什么時候，不論什么季節，都有一道獨特、迷人的風景”。作者把鏡頭定格在一幅幅純美、質樸的畫面：瓜果錯落、鮮花輪綻、竹影悠悠、雞鴨成群、蟲鳴聲聲……

這是一篇寫景的文章，很多教師往往依循著慣用的教學程序，就是“尋找美——欣賞美——贊頌美”來進行教學。“同學們，鄉下人家的美，美在哪里呢？你從哪些句子體會到這種獨特、迷人的美呢 ？”教師帶領學生通過語言文字帶來的畫面感，輔以視頻、圖片，去感知、領略、品味鄉下人家那一道“獨特、迷人的風景”。這樣的教學，學生最大的收獲是什么呢？學生得到的只是“鄉下人家的風景真獨特、迷人啊”這樣一個感慨、一種感受，而對作家文字表現的藝術性，言語形式的秘妙卻漠然視之。顯然，這樣的教學是有所偏頗的。

仔細研讀課文，我們會發現《鄉下人家》這篇文章之所以讓讀者沉醉迷戀，其中的一大原因就在于運用了“陌生化語言”。所謂“陌生化語言”，通俗點講，就是“換一種說法”，以陌生表現熟悉，在敘寫我們常見的事物時，采用一種與眾不同的獨特的表現語言。這些語言不受一般的語法規范的限制和束縛，給人以新穎、強烈的審美刺激，增強了文章的表現力和美感。基于文本這樣的寫作特色，筆者以此作為課堂的“語用點”，進行了有效的設計與教學。請看以下的教學實錄：

片段1：鮮花輪綻圖——聚焦“樸素中帶著幾分華麗”

課件出示：

有些人家，還在門前的場地上種幾株花，芍藥，鳳仙，雞冠花，大麗菊，它們依著時令，順序開放，樸素中帶著幾分華麗，顯出一派獨特的農家風光。

師：你喜歡這幅畫嗎？為什么？

生：我喜歡這幅畫。因為這幅畫很美，為我們展現了鄉下人家鮮花盛開的景象。

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喜歡這幅畫，不過我喜歡的理由并不局限于鮮花的美，我更喜歡這段話里與眾不同的文字表達。你能發現嗎？

（學生研讀）

生1：我找到一處與眾不同的表達是“樸素中帶著華麗”。“樸素”是指很簡單、很普通，而“華麗”是指很美麗、很艷麗。“樸素”中怎么又會有“華麗”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師：是啊，這個問題很值得大家研究研究。

生2：我覺得“樸素”和“華麗”并不矛盾。“樸素”指的是鄉下人家種花的地方都在墻角院落里，很隨意的。“華麗”指的是這些花開放得如此嬌艷，絲毫不輸給玫瑰與牡丹。

生3：我補充一點：“樸素”還指的是在鄉下人家，這些花的品種都很常見，很普通。

師：的確，這些花都非常很實用，有的能入藥，如芍藥;有的能驅蟲，如大麗菊;還有的能染指甲，如鳳仙花。

生4：這些普通的花，開放時卻又那么的耀眼光彩，每一種花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所以說它們“華麗”。

師：是啊，“樸素”與“華麗”看似矛盾又不矛盾，在鄉下人家這里得到了和諧的統一，這樣的表達多么獨特啊！還有別的獨特的表達嗎？讀書可不能放過一個字、一個詞，乃至一個標點。

生1：我發現“芍藥，鳳仙，雞冠花，大麗菊”這些花名用的是逗號，一般我們都是用頓號的。

師：真好，這也是個特別之處。誰能聯系上下文說說？

生2：我發現這些花有的是春天開的，有的是秋天開的，間隔時間比較長，所以用逗號。

生3：因為這些花是“依著時令，順序開放的”，一種花開好了，另一種花再接著開，不是同時開的。

師：連標點都用得這么特別，多有意味的寫法啊。一起來讀讀這與眾不同的句子。

片段2：院落晚餐圖——聚焦“天高地闊地吃起來”

課件出示：

他們把桌椅飯菜搬到門前，天高地闊地吃起來。天邊的紅霞，向晚的微風，頭上飛過的歸巢的鳥兒，都是他們的好友，它們和鄉下人家一起，繪成了一幅自然、和諧的田園風景畫。

師：這段話中哪一組詞語的搭配是我們平常都沒見過的？

生：我覺得是“天高地闊地吃起來”。

師：你們平時是怎么形容“吃”的？

生：津津有味、狼吞虎咽、細嚼慢咽等。

師：“天高地闊”一般是形容什么？

生：一般是形容場地很大，視野很廣。

師：一個是吃，一個是形容場地，不是有點風馬牛不相及嗎？你們覺得呢？

生1：“天高地闊”說明鄉下人家吃飯的地方，場地很寬敞、很大，可以說是以天為幕，以地為席了。

生2：“天高地闊地吃起來”，我仿佛看見鄉下人家吃飯時的吃相是很放肆的，無拘無束的，不像我們城里人是很斯文地端坐在桌前的。

生3：鄉下人家吃飯的時候，聊天的內容是五花八門的，張家長李家短，今年地里的收成的什么啦，可以說是海闊天空！

師：“天高地闊地吃起來”，吃出了那份野性，吃出了那份無拘無束，吃出了那份灑脫和自由！這樣異乎尋常的搭配妙不妙？

生：妙！

文學創作追求的是獨創，言人所未言，發人所未發。“樸素中帶著幾分華麗”，由一組反義詞帶來的語言張力，展現了鄉下田園平凡中蘊藏著力量，恬靜中張揚著熱鬧，質樸中洋溢著歡騰。“用逗號而不用頓號”展現了“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時節轉場。“天高地闊地吃起來”則通過獨特的詞語搭配描摹了鄉村晚餐迥異于城市的那份閑適自由的情境。

從以上兩個片段可看出，本課的教學是直奔中心、直擊要害，著眼于與眾不同的表達。也就是說，教師給學生安上一雙“言語”的眼睛去破解文本，破譯言語表現的奧秘，透析言語形式組合的內在玄機。學生由質疑到探究，由探究到體味，最終成功地品賞出了作者遣詞造句的精妙，享受著破獲言語密碼的愉悅感和成就感。同時，也對文本所傳遞出的鄉下生活那份素樸恬淡、自由灑脫的獨特情味，有了個性的解讀。一切發現得那么有價值，來得又那么自然。可以說，這三處“陌生化語言”，也成了《鄉下人家》另一道“獨特迷人的風景” “語言的風景” “課堂的風景”！

“陌生化語言”，或是在語言呈現方式上很獨特，是一種全新的語言排列組合;或是在語音韻律上很獨特，抑揚頓挫合轍押韻;或是在遣詞造句上很獨特，煉字煉句段式精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教師、學生、文本之間的一次難得的言語“際遇”。我們在教學中，要把握住這些“陌生化”的語言現象，引導學生多駐足流連，咀嚼品味，把文本中的“言”與“意”有機地結合起來，理解言語內容，探究言語形式，積累言語素材，遷移言語范式。但是，又不能太高深化，為追求“陌生化”而追求離奇甚至獵奇，要像本課一樣，找準獨創性和可理解性的契合點，顯現言語形式的生命，開掘學生的言語智性。

（責編 韋 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