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篇頁（組詩）

崔國斌，男，漢族，1970年生于安徽省望江縣，祖籍安徽桐城。

安徽省作協會員。

作品在《星星詩刊》、《詩歌報月刊》、《詩神》、《詩歌月刊》、《安徽文學》、《山東文學》、《散文詩》、《中國校園文學》等國內外報刊發表或獲獎，部分作品收入《中國當代漢詩年鑒》、《中國年度最佳散文詩》、《最難忘的經典文學作品·難忘的100篇散文詩》等多種選本。

夜晚，在身邊黑下來

這個時候，我想到

來臨這個詞

一天就這樣從容地

結束。身邊空空蕩蕩的黑，有種種幻象出沒

我要用火

去映照漫無邊際的時間

并且，和它達成默契

假如一切合乎想象，這個時候

我仍不能遺忘掉童年

怕黑，怕光：漸漸暗下來

時間深處的孤燈，知道我怎樣看

夜晚帶來的那種黑

蜀 道

1.速度

是一個開始？還是一股逼人的空茫？

重慶：夜晚的火車站臺。我已記不清自己

怎樣地由鐵柵欄的外面擠入車箱里

打坐。落入內心的盲目和幽暗

整個晚上 我身邊的座位

不斷地空缺 又有人不斷地填補

我由此追趕關于列車的速度

浮現出鄉居的歲月。曬場上露天的銀幕

特寫風塵而去的輪軸：

整個晚上 我離開重慶 被封鎖在

一條長長的隧道

夾竹桃在鐵路旁輸送清晨的消息

2.穿過隧道與隧道

從成都到寶雞 我和落日一同上路

靈官峽和一個孩子。我在故事的結尾處

接觸一個歷史的命題：

蜀道。一個特殊的歷史單元

一個特殊的地理結構。隧道與隧道

向你敘述關于走動的邏輯

我眼見：路標和山體嚴峻的表情

一段歷史的重量足夠引起沉思

一只云雀的唱隨注定由鷹來預定

從成都到寶雞：

我只能隱去自己。穿過隧道與隧道

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由白天被吞回夜晚

稍有不慎 就可能是對自己的放棄

3.在一座山與另一座山之間

在一座山與另一座山之間：歷史的痕跡

像火苗團結在周圍；我的方向上

還留有圖騰的遺址

一生確如一個漢字的結構：蜀

歷史斷層的平面與皺紋

隧道的拱形入口

歷史和我 在此相遇

經歷著一道又一道的暗淡

二月：小背景

不能解釋

為什么一會兒和現實過不去

一會兒又和理想打交道

對正在經歷著的這個月份

我只清楚，是今夜的雨

將我送達

我盤算著如何拋開幾天

把自己償還給一個籍貫：一個平原上

冒著炊煙的村莊。那里住著農民

正在陸續迎來

打工仔、回娘家的女兒

和我這種不好歸類的人

在傍晚的光線里

這是秋天。老宅的門框

是你悄悄進來的地方

你在暗處擦燃火柴

此刻的家當，是堆放在

墻根的雜糧和谷物

在你的錯誤里，我們的期待

彼此相望，像捉迷藏

河流其中的一段

被我們畫在一張報紙上

用來回憶鄉下的土地

善良的人們，在那里

過早地死去，我們不知道

他們懷揣的秘密。外面

一些過去的事情沒有頭緒

但被回憶的線段拉近

我們永遠不能知道

其中的距離。那窗前的

柏樹，沒有改變原來的位置

隱約的面容，借著它的高度

搖曳。時間在光陰里流動

巨大的寧靜，隱藏在光線里

人們總是在一起相互包圍

你劃亮的火柴，終將是

一束消失的火

一個人的夜晚

夜晚不是今晚

夜晚，不讓你看到

你和世界的比例

一個人，只能這樣

與世界若即若離

這地點，是水

雖然不是所有航行都能到達

——阿米亥

很長時間，我并不清楚雷池和圍繞雷池的

歷史

越來越遠的船停在

人們還沒有承認的地方

我回憶的那一天，玩游戲的孩子們

藏了進來，尋找荒謬的人

抑或成語中，被忘掉很久的戰爭

為了尋找，我曾翻閱縣志、零星的資料

還有東晉的歷史。用墨水記下失去的一切

腦海里的翻騰，對應于一個巨大的渴望

我常常無奈而又執意地以一副考古的樣子

給它畫草圖，讓它留有想象的空間

為便于查找，我還折起詞典中的一頁

復述來自心底的迷茫：

越來越遠的船告訴我，水上也有

向前或向上的道路?；蛘哒f

這是我把自己的想法，給了

一只顛簸的船。此外，我該做些什么？

如同一個漫長的融合

漫長的疑問，培養出類似的人

我們一遍一遍地吃著

史志上的煙云、怨氣和迷霧

打著呵欠長大

世界就是這樣，由一些故事構成

同時給了我們一個可大可小的位置

一個人，總是踏著一條沒有方向感的小路

彎來彎去，卻不知道

早已經過了自己的出生地

一些地方

大地沉默寡言。這些

詞語：還要一直沿用下去，

與隱約的舊景

互相核對。我希望有一條

時光的隧道，回家，

敲門，一如往昔。我想說：

水，浩浩蕩蕩

土，同樣——浩浩蕩蕩

我喜歡這種錯覺，喜歡

這種晃動和混淆

有時候，鎮定的童年不再是你

為了停泊，我等待著一個

無盡的等待

當我回溯，一切已被說出

承 認

在一張紙上，承認無話可說

承認，大腦的空曠。秋天的雁陣

如此消瘦。承認：

旅程的偶然，和遙遠。還有

不期而至的相遇

承認，迷失的方向，菊花和圓月

權當沉默?；蛟?/p>

寧靜的地方，大聲自語

短 章

1.無題

既然這么巧合，既然空虛不曾

在我們貧困時到來。

我們得學會承諾

像刺猬，經年的生活

得到的一點體會

為今后埋下伏筆

為了沉默，我羨慕有些人

守口如瓶的習慣

2.相信未來

喜歡下午出門，介于

高興與沮喪之間

喜歡沿途有桂花的香味

不只是我一個人

有這樣的愿望

周圍，斜著照過來的光

讓不少人相信了未來

有目的的面孔

被畫報采用，像一次晚歸

3.一種記憶

從陽臺上搬進屋里的草木

葉子正在低垂

那樣子，讓我不忍去愛它們

將要給我帶來的春天

我多么懷恨那一年

門口新栽的樹木落光了葉子

為了還清一份賬單

妻子說：我冷得要命。

直到現在，我還是

經常陷入那樣的

季節和夜晚

4.夜記

想一些事，和它的因果

神秘的燈，那么安靜

可能要出現的人，來自想象

照片上的夜色很不錯

屋子里堆放著青山

也隱藏著河流

一個地點：小小的棲身之所

我不是馬赫，不會感覺的分析

身后，墻上的投影

恍如一個人

靜坐在空白的地方

5.往事：一座橋

一座橋，不時地在往事里浮現

對河流的心虛，難以抵擋

向來沒有人從橋上掉下去過

但揮之不去的念頭

曾動搖過一個少年

過橋者的心態

與年齡無關。一座橋

已經不存在了，但到今天

一座橋仍有它的位置

我總想抱住什么

找到自己失去的平衡

6.無題

無法飲盡的水是因為

有人在不斷地添加

小河依舊是十多年前的模樣

無聲的洗滌，延長了黃昏

不時碰到的荒草

順著步行的方向：一點點

一點點，走向夜深人靜

那不是盡頭，那是夜晚

提供的一條回頭路

7.獨坐

通常就是這樣看著天黑

像淹沒。這種色彩

不叫黑色，最終讓你什么

也看不見。每天

幾處燈火的場景轉眼成空

總是有些遺憾

要求你去領會，當作

增加生活的積累

你說：窗戶有它的通道

但聽不到任何聲音

只能聽到一些風吹草動

8.外表一種

他們用互不相干的漢字

給自己取名字：一個讀起來

押韻的詞。隱藏著的身份

令生活反復無常

是的?！八褪撬?/p>

不用知道究竟是誰”

但我常常聽到，許多人都在喊我——

或在心底，或在附近

重 影

我的目光徘徊，不能停下。

我知道，這是被什么迷住了眼睛

重影下，我看不清這些花瓣：

一個是另一個的影子。

而我們，為什么希望目光能夠停下

重影能夠消失

其實，重影不過是

一個影子和另一個相同。

我們就是其中的一個

我們卻總是在學著

做其中的一個

摯 愛

不必解釋什么。世界需要感動

人類的長壽在于生生不息

一個人總是有一些離不開的地方

一個穿著制服的人

身體里的半徑，將他畫地為牢

而摯愛的名字空無一物

還是讓下午的時光向大地致敬吧！

一個人醒來時，看到光

照著睡眠。他的小鏡子

無法與世界進行對稱

他的小鏡子只能一塊一塊地

對世界產生認同

下半年

十二月，偶然變成突然。時間

截止的某個日期，將選擇在

下小雪的時候到來

我模仿的鄉音，因為違章

而被罰沉默。這件事

我也沒想到，但得到了啟發

我替你看守的冬天

在一封信的落款上，代替

換了名字的地址。對了

剛剛有人問過：

“你是不是去了二月”

你的消息，怎么也等不來

只有草色依然如故

丁字街

注重形式的丁字街，是靜止的

為了走得更遠，必須

“用一種無知的方法去走”（艾略特語）

盡管，需要記憶可供遺忘

盡管我是這里：一個身份莫測的人

看到過一只鳥驚動了

一群鳥。這些一道收入眼簾的

能飛的動物，并非通過情感

把我帶向這條街。為了適應，我仍活在

一個不易察覺的地方

試著用諾言和謊言

分別架起不同的橋梁

往往，為了走得更遠

卻沒有目的地，甚至也沒有目的

責任編輯 何冰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