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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開放大功臣

2014-04-29 00:00:00葉永烈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14年3期

第六章 重新工作

毛澤東批示“解放”萬里

1969年6月9日,是一個“一家歡喜一家愁”的日子。

這天,毛澤東對萬里問題做出了批示,成為萬里家舉家歡喜的日子。

萬里經過2年零7個月的“監護”和多次批斗,終究查不出有什么重大的問題,得出的結論是萬里在“舊北京市委”里“陷得不深”。

關于萬里的審查報告,送到毛澤東手中。毛澤東批示,萬里按照人民內部矛盾處理,讓他有機會為人民工作。

毛澤東一言九鼎。北京衛戍區一接到毛澤東批示,立即解除對萬里的“監護”。

萬里終于獲得自由——用“文革”的流行語來說,這叫“解放”。

關于“解放”萬里,吳德是這么回憶的:

1968年,在中央召開的一次會上,周總理主持,通知謝富治和我去匯報北京市的情況。匯報時,我提出我是新來北京的,這幾年都被揪斗了,對情況不了解,需要一位了解情況的原市委的領導同志出來一道工作,這位同志應該是能夠團結原市委的干部的。周總理考慮后說:萬里政治上沒有什么問題,對市里的情況也熟悉,我明天請示毛主席。第二天是召開什么會我不知道,周總理、謝富治去參加了,周總理向毛主席提出解放萬里后,毛主席說:就是搞人大會堂、十大建筑的那個人吧!這個人應該出來工作。

吳德回憶“解放”萬里的經過,應當是無誤的,但是他說的“1968年”,恐怕是“1969年”。

萬里在獲得“解放”的時候,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家——他的家,早已從他被抓時的裱褙胡同四合院,被迫遷至永定門外丁家坑的普通居民樓里。

那時候,萬里的家人在“文革”浪潮的沖擊之下,天各一方,8口人分散在6個地方(在萬里“解放”之前是8口人分散在7個地方):

妻子邊濤,下放到河南駐馬店的“五七干校”,干著拉車、抬土的重活;

“老大”,仍在河南西華縣黃泛區農場勞動;

“老二”,在廣東高要縣派出所當民警;

“老三”,從北京廣播學院畢業后,在河北保定望都縣的棉花研究所工作;

“老四”,在陜北安塞縣插隊落戶;

留在北京的,只有萬里的老母親和“小五”。

萬里來到丁家坑居民樓5樓,母親見到他,幾乎認不出來了,因為這2年零7個月的折磨,萬里白發驟增,顯得那么的蒼老。53歲的萬里,看上去像山東老大爺似的。

當萬里得知他家從裱褙胡同四合院搬到丁家坑時,幸虧得到何光這個小伙子真誠相助,尤其是在他被打倒的時候,更顯難得。萬里記住了何光的名字。富有正義感的何光果真很有出息,“文革”后在1981年8月當選為第十屆團中央書記處書記,全國青年聯合會副主席;1986年任國家旅游局常務副局長、黨組副書記;1994年1月當選為第三屆中國旅游協會會長;1995年至2005年3月任國家旅游局局長、黨組書記;2008年3月當選為第十一屆全國政協常委;2013年3月當選為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常委。

也就在萬里獲得“解放”這一天,從賀龍元帥家傳出不幸的消息,在“文革”中受盡折磨的賀龍元帥含冤去世。

萬里得知賀龍元帥逝世,非常悲傷。萬里的兒子萬曉武獲知這一噩耗,立即騎自行車趕往醫院表達悼念之意。賀龍夫人薛明阿姨告訴萬曉武,她去看賀龍遺體時,賀龍身穿她親手編織的毛線衣,那毛線衣都已經開線了!

賀龍的遺體被悄悄地送往八寶山,以“王玉”的化名火化了。

在萬里終于回家之后不久,萬曉武也下鄉去了。萬曉武1968年高中畢業,他當時很想參軍。有一天,他發現班上的很多同學突然不見了,后來才知道,他們體檢去了,因為參軍前必須體檢。萬曉武屬于“黑幫子女”,所以連體檢都沒有資格,更談不上去參軍了。在社會上受盡白眼的他,當父親終于回來之后,到黑龍江省嫩江縣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第5師農場勞動去了。

萬曉武回憶說,他當時有什么事,要往北京、河南駐馬店、河南西華縣、廣東高要縣、河北望都縣、陜北安塞縣寫6封信!這就是當時萬里一家艱難處境的寫照——除了萬里在北京市之外,他的妻子和5個子女全在“縣”里!

萬里“解放”之后,按照當時的慣例,需要“過渡”。

作為“過渡”的第一步,萬里被安排到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學習,檢查自己的思想。萬里被“監護”了2年零7個月,在單人囚室里除了看《毛澤東選集》《魯迅全集》之外,外界的消息渾然不知,只有在批斗時,在聽紅衛兵、造反派的批判發言時,得知毛澤東的“最新最高指示”,得知又有哪些“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被“揪”出來。

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里,萬里除了繼續“清理思想”,同時也開始“補課”,亦即“補”上在“監護”期間沒有很好學習“毛主席最新最高指示”的課,以便跟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偉大戰略部署”。

“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偉大戰略部署”一步緊接著一步,“文革”中的北京,政治風云瞬息萬變:

“文革”之初,在中共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彭真以及“舊北京市委”被打倒之后,1966年6月3日建立了以李雪峰為第一書記的“北京新市委”。

才4個月,李雪峰就因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遭到炮轟。到了1967年4月20日,那個“北京新市委”也徹底垮臺,取而代之的是“北京市革命委員會”。

“北京市革命委員會”主任是謝富治,同時他還兼任北京軍區政委、北京衛戍區第一政委。

謝富治在1952年任中共云南省委第一書記,1955年被授予上將軍銜,后來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公安部隊司令員兼政委、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在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上,被補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

1970年,謝富治經診斷確認患有胃癌,1972年3月26日病故。3月29日,謝富治的追悼大會舉行時,天安門、新華門等處均降半旗志哀,悼詞稱謝富治的死是“我黨我軍的重大損失”。

謝富治與林彪、江青關系密切。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決定對謝富治進行審查。1980年10月,中共中央決定把謝富治的反革命罪行向全黨公布,同時撤銷關于他的《悼詞》,并開除黨籍。謝富治的骨灰匣也被遷出八寶山革命公墓,揭下了覆蓋的黨旗。1981年1月23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判決書特法字第一號確認,謝富治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案16名主犯之一。

“北京新市委”第二書記兼市長吳德“留用”,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

在“北京新市委”遭到“打倒”之后,“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成立時沒有中共北京市委,只在“北京市革命委員會”里設有黨的“核心小組”,組長謝富治,副組長吳德、傅崇碧、周景芳。直到1971年3月恢復中共北京市委,這個不倫不類的“核心小組”才消逝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以致如今很少有人知道當年在“北京市革命委員會”里還有一個“核心小組”。

諸多紅衛兵、造反派領袖進入“北京市革命委員會”領導層,其中,那個在北京大學貼出大字報炮轟宋碩、陸平的女干將聶元梓,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紅衛兵領袖譚厚蘭、蒯大富、韓愛晶,成為“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常委。

不過,當萬里獲得“解放”時,那些風光一時的紅衛兵領袖,那些曾經在批斗會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人,已經一個個倒臺。

譚厚蘭,這個北京師范大學“毛澤東思想紅衛兵井岡山戰斗團”的頭頭,因在1966年11月帶領大批北京紅衛兵到山東曲阜大造“孔家店”的反而“名震全國”。在譚厚蘭指揮下,北京紅衛兵在曲阜的29天,砸毀包括孔子墓碑在內的歷代石碑1000余座,搗毀孔廟,破壞孔府、孔林,刨平孔墳,挖開第76代“衍圣公”孔令貽的墳對其暴尸批判。他們共毀壞文物6000余件,其中燒毀古書2700余冊、各種字畫900多軸,砸毀歷代石碑1000余座。在被毀文物中,包括國家一級保護文物的國寶70余件、珍版書籍1700多冊!

此后,譚厚蘭又率領紅衛兵在北京搞武斗。

隨著“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偉大戰略部署”進入“斗、批、改”,沖沖殺殺的紅衛兵成了“革命的對象”。1968年10月,譚厚蘭終于下臺。

蒯大富、韓愛晶,也有著跟譚厚蘭相似的命運,相繼下臺。

剛剛獲得“解放”的萬里,面對萬花筒般瞬息萬變的“文革”,只得嘆息:“跟不上形勢!”

在首鋼接受“再教育”

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學習了一陣子之后,萬里進入“過渡”的第二步——被安排到工廠勞動。這也是當時干部“解放”之后的慣例,叫做“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

萬里到哪里參加勞動呢?

首鋼。

首鋼,首都鋼鐵公司,北京數一數二的工業大企業。首鋼其實最初是“首鐵”,只產鐵不產鋼。首鋼的前身,是1919年9月在北京石景山東麓籌建的“龍煙鐵礦公司石景山煉廠”,興建了一座日生產能力250噸的煉鐵高爐。1946年改名為石景山鋼鐵廠,那時候也只會煉鐵。1958年建起了中國第一座側吹轉煉鋼爐,結束了首鋼有鐵無鋼的歷史。1964年建成了中國第一座30噸氧氣頂吹煉鋼轉爐。1967年9月13日,改名為“首都鋼鐵公司”(簡稱首鋼)。

首鋼在北京舉足輕重,萬萬亂不得。在“文革”中,為了確保首鋼的生產,“北京市革命委員會”決定對首鋼實行軍管。婁熙元是當時派駐首鋼軍管會的軍代表之一,據他回憶,在萬里來到首鋼之前,“北京市革命委員會”主任謝富治來到首鋼:

謝富治忽然說:“萬里這個人,你們覺得怎么樣?”

在座的都是軍代表,不認識萬里,無法回答,只好面面相覷。

“我看這個人不錯,是個實干家,”謝富治說,“在舊市委里他陷得不深,我看,可以讓他站出來工作嘛。”

“嘿嘿,嘿嘿……”軍代表們仍然無話可說。

“嘿嘿”過后,也就將這事擱到一邊,以為謝富治不過是聊大天,說說而已。

不久,謝富治把軍管會負責人叫去,交代任務,大意是:經請示中央,同意讓萬里出來工作。工作之前,先過渡一下,用半年左右,放在首鋼,一邊勞動,一邊學習,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要首鋼做好安排。

萬里在擔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的時候,多次來過首鋼指導工作。然而,1969年12月4日萬里是作為“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的對象來到首鋼的。

據當時派駐首鋼軍管會的軍代表婁熙元回憶,首鋼對萬里的安排是:

一、由機械廠挑選一個好的車間中好的班組,將萬里安排在里面作為普通一員。因為這個廠比較安靜、干凈,有輕活可干,車間是封閉式的,較為安全。

二、準備一個小單間,供萬里學習、休息、住宿。

三、上午勞動,下午學習,也可以在廠區內到處看看。

四、軍管會專門指定一名聯絡員,負責照看萬里,反映情況。此人叫王樹松,和我同在一所軍事院校,是個工農干部,文化不高,不善言辭,為人老實可靠,故指定他擔當此項任務。

五、每個星期六下午下班時,派車送萬里回家,星期一早晨上班前,派車將他接回來。要保證用車,不得有誤。其時首鋼下屬各廠無小轎車,用車須由公司安排。此事亦由王樹松辦理。

萬里以一個普通勞動者的身份,來到首鋼。首鋼總公司黨委組織部田慶權記述了萬里在首鋼勞動的情形:

到首鋼后,萬里同志被分配到機械廠鑄鐵車間小型組勞動。在以后的幾個月中,他和職工們一樣,每天提前15分鐘換好那套號稱麻袋呢的舊工作服,參加班前會,和大家一起站著專心聽班長布置當天的生產任務,聽安全員講技術操作規程和安全注意事項。別看他當時已是50多歲的人了,可干起活來從不示弱,撮砂子、打芯子、搬芯子、刷鉛粉、抬砂箱,總是忙個不停,就連七八十斤重的壓箱鐵,他咬牙也要搬。有時活緊,他也和大家一起連班干。職工們對萬里同志的實干精神非常欽佩,但一怕累著他二怕傷著他,紛紛加以勸阻,他卻說:我是來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的,請大家對我不要有絲毫的照顧。

萬里是真心實意到首鋼“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在工作中埋頭苦干。當時,居然有人使壞,要他到鑄造翻砂車間工作。在首鋼工人中,流行這樣的話,形容翻砂工作的艱苦:“車鉗銑,沒法比;電鉚焊,對付干;要翻砂,就回家。”畢竟年過半百,咬著牙做翻砂,由于工作太累,萬里甚至小便失禁。

萬里作為高級干部,能夠這樣謙遜、盡心參加勞動,得到了工人的普遍贊揚。然而在一片稱贊聲中,也有噪音。首鋼軍管會的軍代表婁熙元回憶說:

某日,市革委政工組來電話,說是有群眾反映萬里指手畫腳,要軍管會了解一下,寫個情況反映。經了解,工人們對萬里評價很好,都說他平易近人,沒有架子,能和工人們打成一片,勞動積極,學習刻苦,等等。只是有一次班前會上,一個青年工人因為某項缺點,受到組長的批評,萬里也從旁幫助說了幾句,完全是與人為善的箴言。不知什么人把這件事反映上去,竟變成了“指手畫腳”。軍管會將工人們對萬里的評價及所謂“指手畫腳”的實際情況寫成材料報了上去,未見下文。

在首鋼的那幾個月,萬里跟工人打成一片,并對首鋼產生了深厚的感情,當他重新走上領導崗位之后,仍念念不忘首鋼。婁熙元回憶說:

我們幾個人在首鋼辦公廳會議室議事,忽然門被推開,進來的竟是萬里同志。他說剛到旁邊的化肥廠去了解建廠情況,順便來這里看看大家。其實,在座的“大家”他未必認識,只是出于對首鋼的眷戀,對在下屬單位工作的同志的關懷,既然從大門口經過,他是要來看望的。其時我與他隔桌相向而坐,只見他穿著青灰色的咔嘰布中山裝,從容地談論往事。談了約摸20分鐘,他自己打住,說:“你們開會,我不打擾了。”我們把他送到院子里,等他上了車,揮手告別。

在首鋼勞動的那些日子里,萬里開始戒煙。離開首鋼之后,萬里抽了幾十年的煙完全戒掉了。

登上天安門城樓

在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經過學習,又經過在首鋼“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萬里完成了從“監護”到重新工作的“過渡”。

萬里終于重新分配工作——在“北京市革命委員會”的“工交城建組”工作,沒有職務。

沒有專車的他,開始從北京永定門外丁家坑乘坐103路電車到臺基廠的“北京市革命委員會”上班。

有一回,下車動作慢了一點,而女售票員電車們關得很快,一下子夾住了萬里的腦袋,疼了好幾天。吳德見到了,問是怎么受傷的,萬里只好照實說了。

吳德叫人去調查,查到了那個女售票員。女售票員這才知道,那天被車門夾住的竟是一位首長。女售票員在受到批評時,除了對首長天天坐電車感到奇怪之外,還反問道:“首長被車門夾住了,(他本人)都沒有批評我,你們怎么反而來批評我呢?!”

經過一段時間的“試用”,他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的“工交城建組負責人”。那年月,一切都很“革命”,市政府叫“市革命委員會”,下屬各口叫做“組”——連江青那個權重一時的“中央文革小組”也不過是個“小組”,江青也只是這個“小組”的“第一副組長”而已。

“工交城建組”,其實就是工交城建局,組長(局長)叫楊壽山。楊壽山也是一位老干部,曾任第一機械工業部副部長。萬里沒有職務,只是幫助領導工作。

萬里一以貫之的作風,是深入基層。他又像往日那樣,幾乎不坐辦公室,開始乘坐公共汽車跑工廠,跑城建單位。

經過“試用”,萬里被任命為“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相當于他原先擔任的北京市副市長。

在“文革”歲月,很看重五一國際勞動節和國慶節,每當這兩個節日到來,都要在天安門前舉行游行或者在天安門廣場舉行隆重紀念活動,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要登上天安門城樓,方方面面的高級干部也隨之登上天安門城樓。這登上天安門城樓的人員名單,翌日要見報。于是,這份名單成為當時中國政壇的晴雨表。哪個高級干部的名字出現在這份名單上,表明這個人是革命干部;誰的名字從這份名單上消失,意味著被打倒了。正因為這樣,周恩來總理非常重視這份名單,總是親自審定,并盡可能把剛剛獲得“解放”的高級干部添進來,給他們以公開亮相的機會。

1970年5月1日,成為萬里公開亮相的日子。他作為“北京市革命委員會”領導人之一,登上了天安門城樓。5月2日,萬里的名字出現在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報紙上。哦,萬里“解放”了——很多人從廣播里、報紙上,得知了這一消息。他不再是《群丑圖》里的“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而是革命干部了。

萬里家庭的境遇也隨之改善,他們一家搬離了丁家坑,遷到北京市中心東城區后溝胡同2號,萬里夫人邊濤也從河南駐馬店“五七干校”回到了北京。

1971年3月,萬里任中共北京市委常委兼“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

萬里有了秘書,有了專車。

萬里家又從北京后溝胡同2號遷往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29號的四合院。

1973年5月,萬里任中共北京市委書記兼“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

萬里復出之后,許守和成為他的秘書。

據許守和先生告訴筆者,從1972年起擔任萬里秘書,直至1983年,他在萬里身邊工作了12年之久。

許守和回憶說,在“文革”前,萬里擔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期間,擔任萬里秘書的有陳向遠、黃愛民和寧玉環,寧玉環是唯一的女秘書。

許守和說,萬里工作非常深入,很少坐辦公室,他的工作精神非常令人佩服。他敢負責,敢做敢為,具有很強的領導能力。

許守和說,萬里平易近人,待人親切,所以擔任萬里秘書12年,與萬里一直相處愉快。只是萬里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秘書的工作擔子也不輕松。

許守和說,萬里作風清廉,他到什么單位,辦完事就走,從來不要人家招待。

許守和還提及,跟他差不多時間擔任萬里秘書的,還有于廉。于廉的獨生女于丹如今很出名,有著“文化學者”、“學術超女”之譽,其實于丹的成功得益于父親于廉的精心培養。

于丹回憶說,她4歲開始學《論語》,啟蒙老師便是她的父親于廉。

于廉曾在無錫國學專修學校(滬校)學習,有很好的國學功底。這所學校是由國學大師唐文治在1920年創建的,著名國學家錢穆(錢偉長的叔叔)、錢基博(錢鍾書之父)等曾執教于此校。據于廉在無錫國專的同學范敬宜先生回憶:“于廉不但才學出眾,而且少年老成,謙恭沉穩,溫厚可親,是同學公認的楷模,對他敬如兄長……1948年秋天,解放戰爭進入決戰階段,于廉和馮其庸都突然悄悄‘失蹤’,不知去向,直到上海解放后,才聽說他倆都是地下黨員,于廉還是無錫國專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

萬里畢業于孔子故里的曲阜師范學校,跟于廉有許多共同的語言。盡管萬里身邊有于廉這樣的“筆桿子”,許守和說,萬里講話,不用秘書起草。萬里通常是他自己擬好提綱,上臺去講。萬里講話思路很清楚,把他的講話記錄整理出來就是一篇很好的文章。只有那些重要的報告,才需要組織班子起草稿子。萬里通常會很詳細地向起草小組說明自己的思路、觀點、意見。

于廉與許守和一起擔任萬里秘書多年。1982年底,于廉調往中華書局,擔任副總編輯。

敲響中國環保警鐘第一人

萬里重新工作不久,就著手處理兩起跟水有關的問題。

1971年春,官廳水庫突然發現水面上漂起許多死魚,水面漂浮大量泡沫。

官廳水庫位于河北省張家口市和北京市延慶縣境內。為了控制永定河洪水,并保證北京人民生活和工農業生產的穩定水源,于1951年10月動工修建官廳水庫,1954年5月竣工,是新中國成立后建設的第一座大型水庫。官廳水庫原本的功能是防洪興利,同時供應北京門頭溝區和石景山工業用水,后來成為北京的飲用水源之一。在1971年之前,官廳水庫從未發生過大規模死魚事件。

緊接著,在1972年3月,發現北京市場出售的鮮魚有異味,吃了這些魚的人感到全身無力,出現頭痛、胃痛、惡心、嘔吐等中毒癥狀。

衛生部門把這個情況向國務院作了報告。周恩來看了報告之后非常重視,立即指示要查清事件的原因。

萬里受命對官廳水庫死魚事件進行調查。

在“文革”歲月,中國不承認存在環境污染。用當時的話來說,“社會主義國家不會有污染,環境污染是資本主義沒落和垂死的表現”。在官廳水庫發現大批死魚之后,有人甚至以為是“階級斗爭新動向”,因為“官廳水庫的水是流到北京去的,流到中南海的,一定是階級敵人在搞破壞,有人往水庫投毒,想毒害首都人民,毒害黨中央毛主席”。

萬里經過調查,初步認定死魚的原因是位于官廳水庫上游的一個農藥廠把污水直接排入水庫。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原來為了取水、排水方便,官廳水庫附近建起了大批工廠,那家農藥廠只是其中的一家而已。

周恩來總理關注著萬里的調查,多次指示“環保問題一定要有個人管起來”,“要為后代著想”,“要把首都搞成一個清潔的城市”。

根據周恩來總理指示,萬里組建了“官廳水系水源保護領導小組”,并任組長。萬里從中國科學院、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北京醫學院等44個單位抽調了劉培桐、章申、王華東、關伯仁、宋樹恩、王景華、劉君卓、徐厚恩、黃銀曉等各學科專家,對官廳水系的污染問題進行深入、科學的調查。300多名專家分成了3個小組,從環境衛生學、環境地球化學等20多個專題,對官廳水庫上游的污染源、入庫河系、污水灌溉和庫區水質、底泥、水生生物的污染狀況展開多學科調查。

萬里成為中國敢于揭開環境污染真相的第一人,成為敢于對環境污染說不的第一人。

在萬里的領導下,專家們寫出中國第一份關于環境保護的報告——《關于桑干河水系污染情況的調查報告》。據《周恩來年譜(1898~1976)》1972年9月5日記載:

根據周恩來關于查清官廳水庫水源污染情況的指示,官廳水庫(引者注:應為水系)水源保護領導小組在作了詳細、大量實地調查后,寫出《關于桑干河水系污染情況的調查報告》。今日,國務院批轉了這個報告,并作出批示,要求各有關部門和地區必須嚴肅對待此事,積極行動起來,根治桑干河的污染,一抓到底,不要半途而廢。

在萬里的領導下,專家們繼續努力,還寫出《官廳水系水源保護的研究》。據報道:“從1972年開始,在專家的干預下,對官廳水庫上游的污染企業,分3批,分別對39個重點污染企業的77個項目進行治理,按其規模、性質,分別確定了相應的治理方案。為此,國家和有關部委撥出專款近3000萬元投入官廳水系治理,對包括沙城農藥廠、宣化造紙廠、宣化農藥廠、大同橡膠廠等重點污染企業在內的上游所有污染源展開了治污攻關行動;在水庫及其上游的大同、雁北、張家口市和張家口地區建成了5個監測站。”

又據報道:“經過3年努力,到1975年測定時,官廳水庫水質已經好轉。1976年以后,水庫水質基本接近飲用水標準。這項新中國歷史上由國家進行的第一項污染治理工程取得了圓滿成功,為以后的環境治理提供了重要的經驗。”

1973年8月5日,周恩來委托李先念和余秋里在北京主持召開全國第一次環境保護會議,從此環境保護問題引起全國的重視。

參與官廳水系調查的科學家王景華指出:“由官廳水庫引發的全國性污染調查,逐步開展。很多學科相繼參與環境保護的科研項目,并且在原有的學科前面都加上‘環境’兩字,如環境地質、環境化學、環境生態、環境經濟、環境法學、環境工程,等等。環境科學從此蓬勃發展。”

萬里在許多會議上強調環境保護工作的重要性。萬里在“文革”那樣亂糟糟的歲月,高度重視環境保護工作是難能可貴的。

1973年3月31日,萬里在北京市環境保護工作會議上指出:“做好首都環境保護工作有著重大的政治意義和經濟意義。”“為了實現周恩來總理給我們提出的把首都建設成一個清潔城市的目標,各級黨委和政府必須加強對環境保護工作的領導,把環境保護列入議事日程,當作一件大事來抓。”萬里提出,“要從調查研究著手,把北京的環境質量調查一下,弄明白北京的環境質量究竟怎么樣”;“要搞好工業布局和城市規劃”,“為了建設一個清潔城市,今后不能再建那種有嚴重污染的工廠了,就是建一般工廠,也必須同時考慮‘三廢’治理”;“為了改善北京的大氣污染,要積極改變北京市燃料構成,逐步達到熱化、氣化、電化”;“要廣泛植樹造林,綠化北京”。

1973年7月2日,在北京市消煙除塵會戰動員會上,萬里傳達周恩來總理的指示。他說:“大前天晚上,周總理對北京市的工作有幾點指示:一是北京的服務態度要進一步改善;二是環境污染問題必須抓緊解決。今天的會主要是研究消煙除塵,解決環境污染問題。”

1973年7月27日,在北京保護首都水源動員大會上,萬里強調指出:“對首都的環境保護工作,總的來說我們認識遲了,抓得晚了”,“今后,在擴建與新建工廠時,首先要考慮合理布局問題,不要等建完廠再去督促搞‘三廢’治理,再不要干這種蠢事了”,“哪個單位辦廠,要先問有沒有‘三廢’污染,治理不治理,治得徹底不徹底。凡是達不到環境保護要求的就不批準。”

1973年8月19日,萬里在全國環境保護工作會議上講話,他指出:“保護環境是關系到國民經濟發展和造福子孫后代的大問題。”

后來,中國常駐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首席代表、國務院環境保護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曲格平這樣評價萬里對于中國環境保護工作的貢獻:

中國環保工作的第一炮是在北京打響的。上世紀70年代初,北京的飲用水來自官廳水庫。當時一些群眾出現嘔吐、腹瀉等癥狀,群眾反映很強烈。意見反映到了國務院,周總理趕快讓人調查。調查結果是官廳水庫的水質不好。國家有關方面專門成立了一個工作組,組長是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萬里同志。萬里同志敢抓敢管,對有關工廠怎么治理、怎么關停、排水達到什么標準,都提出了具體要求。

萬里在解決官廳水庫污染的同時,接到北京水源告急的報告。

隨著北京城市規模的擴大,水不夠用。北京周圍有5條河流,其中95%的水來自潮白河和永定河。從1956年開始,這兩條河的水就不夠用。尤其是在干旱季節,北京往往嚴重缺水。于是,著手開采地下水,但是連年的開采使地下水位迅速下降。有人斷言,中國會因為缺水而被迫遷都。

為了解決北京缺水問題,萬里找北京水文地質大隊商討對策。當時的北京水文地質大隊技術負責人、生產組長張宏仁是很有經驗的專家,他提出,位于京北密(云)懷(柔)順(義)平原的潮白河沖洪積扇,是一個理想的水源地。在密云水庫下游建水廠,不但有充足的地下水補給來源,而且還可以實現地表水和地下水的聯合調蓄。但是也有人提出,在頤和園昆明湖、玉泉山一帶建水源廠,還有人主張在杜家墳、南口建水源廠。

萬里組織專家進行考察,并在現場聽取了張宏仁的報告。萬里認為張宏仁的方案可行,當場拍板:水源八廠就建在這里!

這樣,在距離北京城區39公里的潮白河兩岸的荒灘上,豎起一臺臺鉆機。經過勘察,證明潮白河沖洪積扇地下水可開采量為每年4億至6億噸,遠遠超過了國家規定的特大型水源地的建設標準。

于是在那里建起規模宏大的水源八廠。水源八廠投產之后,日開采量最高時達到50萬噸,使北京全市的日供水能力提高1/3,解決了北京的缺水問題。

為尼克松訪華“打前站”

1972年2月21日至28日,被西方媒體稱為“改變世界的一周”——美國總統尼克松對中國進行了為期7天的歷史性訪問。這是20世紀最重大的外交行動之一。這一歷史性事件標志著中美隔絕狀態的結束和關系正常化進程的開始,改變了世界格局,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眾所周知,美方為尼克松總統訪華打前站的是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博士。1971年7月9日至11日,基辛格秘密訪華,中美雙方討論了國際形勢及中美關系問題,并就尼克松訪華一事達成協議。7月16日,中美兩國發表舉世震驚的《公告》。《公告》不僅首次公開披露基辛格秘密訪華,而且宣稱:“獲悉,尼克松總統曾表示希望訪問中華人民共和國,周恩來總理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邀請尼克松總統于1972年5月以前的適當時間訪問中國。尼克松總統愉快地接受了這一邀請。”

為了尼克松總統訪華,中國方面開始進行積極的準備。尼克松總統訪華的重頭戲在北京。其中,不為人知的替尼克松總統訪華在北京“打前站”的,便是萬里。

如同郭沫若在《洪波曲》中所言:“周公慮事如水銀瀉地。”周恩來考慮問題非常周密而又非常細致,他不僅要考慮與尼克松總統會談的文件,而且還要安排尼克松總統一行在北京的衣食住行。

尼克松總統在北京的住處,理所當然是國賓館釣魚臺;尼克松總統在國賓館釣魚臺,理所當然是住18號樓。18號樓向來是接待外國元首的地方,各種設施都是第一流的。18號樓總共兩層,總統套房在2樓。萬里來到總統套房進行仔細的檢查,他很注意檢查地毯的每一條接縫,務必做到平整,以防不慎鉤住貴賓的鞋。

萬里還細細檢查了總統套房的衛生間。他注意抽水馬桶,看是否漏水、沖水的水流是否夠大。

對于18號樓周恩來與尼克松總統舉行會談的房間,萬里也進行了很細致地檢查。

周恩來總理實在太忙,所以知道萬里已經到釣魚臺總統套房檢查過了,就說,萬里去檢查過了,我就放心了,我就不去檢查了。

尼克松總統在北京最重要的參觀活動就是登長城。尼克松曾說,游覽長城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他說自己看到過從衛星上拍下的長城的照片,非常震撼。

然而去長城不像去故宮,故宮在北京市中心,從釣魚臺國賓館到故宮不僅道路通暢,而且很近;從釣魚臺國賓館到八達嶺長城有七八十公里路,其中一段山路崎嶇。萬里奉命對這一行程進行細細勘察。

周恩來總理知道萬里去勘察過這一路線,又說道,萬里去檢查過了,我就放心了,我就不去檢查了。

中方對于尼克松總統訪華所做的準備工作極其周密,當時就考慮到尼克松總統訪問北京時正值天氣最冷的時候,最低氣溫可達攝氏零下15度左右,而且可能遭遇降雪。在20世紀50年代之前,北京沒有掃雪機械。后來雖然從蘇聯進口了幾臺除雪機,但是不適用于北京的街道。為此,在尼克松總統訪華前,周恩來總理批示,要求北京市解決掃雪機械問題。

這項任務又落在“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萬里的身上。

萬里主管北京工業與交通,他曾提出按專業化協作原則,把北京汽車工業各有關廠歸口組織起來的建議。這樣,北京汽車工業已經形成“三車兩機”(BJ212汽車、BJ130汽車、BM021摩托車、492Q汽油機、4115柴油機)主導產品1萬輛以上的生產能力,在全國汽車工業中占有重要地位。1972年北京地區汽車產量達到12764輛,占全國汽車產量的12%,僅次于一汽,居全國汽車工業第二位。

這一次萬里組織北京市機械局、農業局、建設局、二輕局、交通局、物資局、建筑機械廠、手扶拖拉機廠、起重機廠、齒輪廠、閥門廠、彈簧廠、機床廠等30多個部門進行“掃雪機械會戰”。從1971年2月2日開始技術設計,到2月19日完成任務,前后只用了18天!

據北京市環境衛生管理局史志辦李時俊回憶,最初他們考慮用液化石油氣噴火的辦法,這樣做路面冰雪雖可融化,但由于氣溫低,融化的冰雪很快又重新結成冰,道路更滑。后來他們考慮采用噴灑鹽水的辦法,試驗效果良好。于是國家經委立即調撥普通解放牌汽車二類底盤85輛、越野解放牌汽車二類底盤5輛,用于改裝灑鹽水車45輛和掃雪車45輛。也有人稱,在很短的時間里設計制造了25部推雪車、45部掃雪車、20部灑鹽水車。

美國總統專機終于如期飛抵北京,尼克松下榻于國賓館釣魚臺18號樓。

在緊張的會談之余,中方盡力安排一些輕松的參觀活動。1972年2月23日晚,周恩來陪同尼克松在首都體育館觀看體育表演。就在看表演的時候,天空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而且雪越下越大。

真是天公不作美。按預先的安排,翌日上午尼克松一行要游覽長城和明定陵。

這,也不能不佩服周恩來總理事先考慮的周到——早就向北京市下達了研制掃雪機械的任務。

奇跡出現了。第二天上午9時,當尼克松一行的車隊開出釣魚臺國賓館北門,按照預定的路線向八達嶺長城駛去時,沿途路面已經被清掃得干干凈凈,而道路兩邊則是一望無際的茫茫雪野。

美國的記者們驚呆了,立即發出電訊,聲稱“北京動員了80萬市民連夜掃雪”,堪稱世界奇跡。就連尼克松本人,也對自己的手下說,他在美國絕對不可能一夜之間召集這么多人。至今,西方媒體對“北京動員了80萬市民連夜掃雪”津津樂道。

其實,那天夜里出動的幾十輛掃雪車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投入掃雪工作的北京市民,約為十幾萬人——當然,即使是十幾萬人,能夠在半夜出動,清晨結束掃雪,這也是一項世界紀錄。

葉劍英元帥陪同尼克松總統伉儷登上銀裝素裹的長城。葉劍英對尼克松說,毛澤東主席有一句很有氣魄的詩,“不到長城非好漢”。尼克松笑道,今天我成了“好漢”。尼克松稱贊中國的萬里長城的確是偉大的建筑、人類的奇跡。

尼克松站在長城上,還發表一番“宏論”:不管是實體的城墻還是意識形態的城墻,都不能隔開這個世界上的人們。當我們看長城這座城墻時,最重要的是要明白,我們有一個開放的世界。

美國的記者們爭先恐后地報道尼克松的長城之行以及他的“長城論”。不過,最使世界各國記者驚奇不已的,還是“北京動員了80萬市民連夜掃雪”。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在幕后忙碌著、曾經為尼克松訪華“打前站”的萬里。

天安門廣場突發搶花事件

萬里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之后,像當年擔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那樣,又處于千頭萬緒的忙碌之中。

除了要處理北京市方方面面的工作之外,處理突發事件,也考驗著萬里的應變能力。他在當北京市常務副市長時,曾經遭遇1960年4月1日的二龍路爆炸事件,他在現場指揮若定;在1972年10月31日,他遭遇了天安門廣場的“搶花事件”,他是北京市領導之中唯一趕往現場處理的。這兩起突發事件,都引起了周恩來總理的關注。

這起“搶花事件”,說大不大,但是發生在天安門廣場,就顯得格外嚴重。

北京市公用局有個花卉處,按照慣例,在每年的國慶節,都會在天安門廣場擺放成千上萬盆鮮花,襯托節日氣氛。

在國慶節過后,從10月10日開始,花卉處便逐步撤花。天安門廣場擺放的鮮花很多,每天移走一部分,陸陸續續要好多天才能撤完。

10月31日清早,有6名老太太在天安門廣場南側晨練,其中的一位老太太在花坪里撿了一把花朵。于是,其余5位老太太也去撿花,從撿花到挖花。沒有想到,仿效者眾,很多路過那里的人,也走進花坪挖花。

起初,那里的民警以為這是小事,沒有加以阻止。沒想到發生連鎖反應,前來挖花、搶花者越來越多,甚至多達千人。

直到這時,在現場值勤的女民警賈美萍看到情況嚴重,才慌忙向天安門派出所報告。所長調來20多位民警到現場勸阻,同時向北京市公安局報告,然而北京市公安局卻始終沒有給予答復。經過20多位民警的盡力勸阻,挖花、搶花的群眾才逐漸散去。

事后,北京市公安局把天安門廣場挖花、搶花的情況印在了簡報上。萬里看了北京市公安局的簡報,這時才知道天安門廣場發生的挖花、搶花事件。萬里立即趕往天安門廣場了解情況,并要求天安門派出所記取教訓,采取措施,防范發生類似事件。萬里強調說,天安門廣場是核心地區,絕不允許再發生這樣的事件。

公安部轉發了北京市公安局的簡報,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從簡報中得知相關情況,也高度重視這一事件。

據《周恩來年譜(1898~1976)》記載,1972年11月4日:

(周恩來)就天安門廣場發生的“挖花事件”批告北京市和公安部負責人:要“月暈知風,礎潤知雨”,對有可能發生的問題,應“速采取措施”。

次日,召集各有關方面負責人開會,強調要進行保護公物的教育,要樹立愛護公物的公德,養成愛護公物的習慣。

〔原注〕11月初(引者注:應為1972年10月31日),北京天安門廣場南側發生群眾哄搶挖花事件,參與者達千余人,將18個花坪中的2萬多株花搶挖一空。

周恩來的批示全文如下:

此事出在天安門與正陽門之間,在光天化日之下,有千余人將18個花坪2萬多株花挖走,民警束手無策也不報警,也不請衛戍區首長、市首長去現場解決,真是咄咄怪事!月暈知風,礎潤知雨,小心兩千株櫻花樹苗也有可能被挖走!請速采取措施。

11月5日晚8時半至10時,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召集北京市委、北京軍區、衛戍區、總參作戰部、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室、8341部隊、人民大會堂黨委、公安部、市公安局的負責人開會。

周恩來總理在會上問,你們知道天安門廣場聚眾挖花的事嗎?在座的這么多部門的負責人,大多數說不知道。

周恩來總理感嘆地說:“你們都不知道,我看把大會堂燒了也不知道。只有萬里還自覺去了現場,有責任感嘛。”

周恩來總理要求相關部門從天安門廣場挖花、搶花事件中記取深刻教訓,并且舉一反三,今后在天安門廣場發生類似事件時要迅速報告,迅速采取措施解決。

當時,北京市公安局按照當時的觀念,認定天安門廣場挖花、搶花事件的背后可能有“階級敵人”破壞,于是組織調查小組進行調查。查了兩個多月,除了查到那6個晨練的老太太之外,并沒有抓到“階級敵人”,只好不了了之。

主持修建北京飯店新樓

對于萬里來說,在北京市的領導工作中,他最在行的是城市建設。

萬里重新工作之后,很重視制訂北京市城市建設規劃。1971年6月15日,萬里在北京城市建設和城市管理工作會議上講話,提出“一定要把首都規劃好、建設好、管理好”。

萬里指出:“城市建設總體規劃是城市建設的總藍圖,是對工業、農業、交通、商業、服務業、文教、衛生等各方面基本建設的綜合安排,是一切地上建筑與地下設施合理分布的基本依據,是達到‘工農結合,城鄉結合,有利生產,方便生活’這樣一個長遠目標的建設方案。”

原萬里秘書許守和回憶說,萬里當時對北京城市建設的要求是“嚴肅、美麗、現代化”,另外,還要求北京市嚴格控制城市人口。

在萬里擔任北京市常務副市長期間,主持了北京十大建筑的建設;在他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期間,主持了北京飯店新樓的建設。

坐落在東長安街和王府井大街交叉口“鉆石地段”的北京飯店,是歷史悠久的北京“鉆石級”飯店,是中國唯一一家具有百年歷史的五星級賓館。北京飯店與昔日皇宮紫禁城、天安門、人民大會堂,只一箭之遙。很多外賓到北京,把“住北京飯店”與“游故宮”、“登長城”、“吃北京烤鴨”相提并論,作為游覽中國首都不可或缺的項目。

據考證,在1900年,兩個法國人邦扎、佩拉蒂在東交民巷外國兵營東面開了一家三間門臉的小酒館,掛起了“北京飯店”的招牌,那便是最初的北京飯店。所以,說起北京飯店的歷史,總說“創辦于1900年”。由于生意興隆,北京飯店遷至東單菜市場隔壁的一座四合院,并被意大利人盧蘇買下,變成有吃有住的飯店。1903年,盧蘇在東長安街、王府井南口,也就是現在北京飯店的所在地,打算新建一幢5層紅磚大樓,把北京飯店遷于此樓。但是這幢紅磚大樓只打了地基,盧蘇就準備回意大利,就把北京飯店賣給了中法實業銀行。1907年,中法實業銀行蓋好北京飯店5層紅磚大樓,把客房全部配上暖氣、私人浴室以及可沖式衛生間,使北京飯店面目一新,成為北京第一流的名牌飯店。這幢5層紅磚大樓,人稱老樓。1917年,在老樓西側建成一幢法式鋼筋混凝土的7層大樓,人稱B座。B座是貴賓樓,馮玉祥曾在1924年下榻于3121號房;孫中山先生曾在1925年1月下榻于5101號房;宋慶齡下榻于1637號房;張學良曾在1931年下榻于4121號房。

1949年之后,北京飯店隸屬于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成為新中國外事接待和宴請的重要場所,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董必武都曾在這里宴請貴賓。隨著新中國國際地位的提高,外賓越來越多,北京飯店人滿為患。老樓只有48套客房,B座只有105套客房,不夠用。

1954年,北京飯店擴建,在B座的西面興建了C座和D座。這樣,北京飯店的老樓、B座、C座、D座沿東長安街自東往西一字排列。C座擁有200間客房,還有一個能夠容納千人的大宴會廳,叫做“金色大廳”;D座則是北京飯店所轄辦公樓。

如今,北京飯店的B座、C座、D座依然矗立在東長安街上,但是那幢老樓已經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幢19層的米黃色現代化大樓,人稱A座,或者新東樓、新樓。

建造首都十大建筑,是中央下達給萬里的任務。建造北京飯店新樓,卻是萬里出的主意。

萬里怎么會建議建造北京飯店新樓呢?

那是在1972年初,北京飯店又打算擴建。總經理宋新民計劃把北京飯店老樓東側的鐵道部樓房改建成對外餐廳,于是他向“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萬里請示。對于城市建設富有經驗的萬里認為,與其小修小改,不如干脆把北京飯店老樓連同鐵道部樓房一起拆掉,改建一幢新大樓。萬里這一“大刀闊斧”的建議使宋新民眼睛一亮,立即舉雙手贊同,于是他們初步商議了興建北京飯店新樓的方案。不過,這樣的大拆大建,非“北京市革命委員會”能夠決定,必須請示周恩來總理。

那時候,中央首長常到北京飯店理發。宋新民借周恩來到北京飯店理發的機會,嘗試著提出蓋北京飯店新樓的計劃。

宋新民是這樣回憶的:

1972年5月份,周總理到飯店來理發,我抓住機會,向他提出了拆掉北京飯店的老樓和它東邊北洋時代的鐵道部舊樓,建造一座新大樓的建議。我匯報說:“飯店利用鐵道部樓房改為對外餐廳一事北京市委定不下來。萬里同志說與其花100多萬改造舊的,不如多花點錢蓋個新的。建造北京飯店西樓才花了300多萬元。”我接著試探著說,“萬里同志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外國人越來越多了,不如把這幢樓和北京飯店老樓拆了蓋幢新樓。”總理沉思了一下說:“你找些內行人研究研究,我支持一下就是了。”

我喜出望外,立刻把總理同我的談話以簡報形式向市委作了反映。市領導作為一件大事馬上行動起來。分管城建工作的萬里同志找我了解了一下情況,迅即召集規劃局、建筑設計院研究,組織了包括張镈、戴念慈在內的一批著名設計專家進行設計工作。萬里同志在建國初期擔任過城市建設部部長,1958年指揮了工程浩大的人民大會堂、革命博物館和天安門廣場的建造工程。他在建筑界有很高威望,有豐富的組織建設經驗,由他掛帥領導這一工程的實施是再好不過了。

有了周恩來總理的首肯,于是北京飯店新樓工程由萬里掛帥,開始籌劃。

萬里找來他的老搭檔——當年人民大會堂的總設計師、總建筑師張镈——請他擔任北京飯店新樓總設計師。張镈是清朝末任兩廣總督張鳴歧的兒子,中國享有盛譽的建筑設計大師。

也真巧,萬里從重慶初來北京的時候,所住的和平賓館是由著名建筑設計師楊廷寶設計的,而楊廷寶正是張镈的老師。張镈回憶自己的建筑生涯時曾說:“就建筑藝術而言,對我一生影響最大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梁師思成,他的影響主要體現在理論修養方面;另一個是楊師廷寶,他對我的影響,主要是設計實踐方面,正與梁師相輔相成。”

據原萬里秘書許守和告訴筆者,萬里擔任過城市建設部部長,知道當時北京有這樣的規定,市區新建的樓房不能超過45米,郊區新建的樓房不能超過60米。

萬里考慮到北京飯店新樓離天安門城樓不遠,不宜蓋得太高,所以最初的設計定為9層,后來改為13層。張镈帶領一批年輕的設計師,很快就為北京飯店新樓設計了20多個方案。萬里把這些方案呈送周恩來總理審批,周恩來認為其中的20號方案最好。于是,張镈就20號方案著手設計。

就在這時,傳來李先念副總理的意見:“城內的空地不多了,北京市今后房屋的建設,要向空中發展。”根據李先念副總理的意見,張镈重新進行設計,北京飯店新樓改為地下3層、地上21層。

周恩來平息新樓風波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改,改出一場風波。

北京飯店新樓的地下3層、地上21層的設計方案,1972年11月經過國務院批準之后,便由北京市第五建筑工程公司承接施工任務,開始動工。

北京市第五建筑工程公司非常注重工程質量,每層都設有現澆鋼筋混凝土抗震墻,工程進展既好又快。到了1973年10月,已蓋出地面14層,再往上建好幾層,就可以封頂,預計1974年春天全部完工。

1973年10月29日,中央警衛團政委楊德中奉周恩來之命,來到了建筑工地,要求乘施工電梯上已經建好的14層進行觀察。為什么呢?因為中南海有人向上反映,從中南海毛澤東所住的游泳池在夜間可以清楚地看到施工中的北京飯店新樓的燈光。這表明,從北京飯店新樓也可以清楚地看見毛澤東的住所。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周恩來接到報告之后,夜間在中南海沿著南海走了一圈,果真看到了施工中的北京飯店新樓耀眼的燈光。于是,周恩來派中央警衛團政委楊德中上北京飯店看一下。楊德中一看,果真中南海盡在眼底!

楊德中隨即請北京飯店通知萬里。萬里聞訊,與“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工交城建組副組長、北京市建委主任趙鵬飛以及總設計師張镈,來到北京飯店新樓工地。

萬里乘坐電梯上去,到了第10層,就能看見中南海。到了14層,確實能夠把中南海看得清清楚楚。不言而喻,按照原設計,新樓建好21層,更能居高臨下,俯瞰中南海!

萬里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據《周恩來年譜(1898~1976)》記載:

(1973年10月29日)(周恩來)約萬里、楊德中、趙鵬飛等談北京飯店新樓工程問題。

10月29日夜里,周恩來總理在人民大會堂西大廳約見萬里、楊德中、趙鵬飛、張镈,研究北京飯店新樓工程出現的問題。

萬里說,既然總理感到不安,那么原設計在頂層的接見廳、宴會廳及其它配套用房,就全部取消,盡量降低層數和高度。

萬里的意思是說,現在已經建到14層,就此打住。

楊德中卻從中南海的保衛工作角度出發,主張拆除已經建好的10層以上的建筑,使北京飯店新樓降至10層。

周恩來同意萬里的意見。周恩來說,10層以上的房間,應作別的用途,不對外,向西的門窗要遮起來。

周恩來的設想富有建設性。這么一來,不僅已經建好的11層至14層不必拆除,而且還可以再向上建造幾層。

這時,張镈提出,可以在故宮西華門北側建一座長樓,如同一道屏風,擋住從北京飯店新樓投向毛澤東居住地游泳池的視線,張镈稱之為“屏風樓”。

周恩來覺得張镈的意見可行,要求張镈盡快拿出“屏風樓”的設計方案。

周恩來同意北京飯店新樓繼續施工。

周恩來合情合理的解決方案,使大家緊張的心放了下來。

周恩來高度重視北京飯店新樓的工程,據《周恩來年譜(1898~1976)》記載:

(周恩來)11月2日,再約萬里等3人談。

那是在11月2日上午,周恩來總理親自來到北京飯店新樓工地。很多人擔心安裝在室外的施工電梯不安全,勸周恩來總理不要上去。周恩來堅持要上去,在萬里、楊德中、趙鵬飛、張镈等陪同下乘坐搖搖晃晃的施工電梯到了14層。

中午,周恩來和萬里、楊德中、趙鵬飛、張镈等在人民大會堂吃工作午餐,然后又一起到西華門城樓,在現場研究“屏風樓”的設計方案。周恩來建議,要加長“屏風樓”。

當天晚上10時,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新疆廳與萬里、楊德中、趙鵬飛、張镈一起,最后敲定北京飯店新樓的修改方案,決定北京飯店新樓減去兩層,即從原設計的21層降為19層。另外也敲定了“屏風樓”的設計方案。

張镈說,20層、21層的構件都已經預制好,不用可惜了。周恩來總理說:“造成的浪費由我負責。”

就這樣,北京飯店新樓引發的一場風波,得到了圓滿解決。

北京飯店新樓1974年夏季完工。在裝修時,北京飯店新樓西側公共設施及客房門安裝了壓花的或磨砂的窗玻璃,擋住西望的視線。這樣就使10層以上的客房,也能供旅客居住。北京飯店新樓19層,客房總數達733間。

從此,高高的北京飯店新樓矗立于王府井大街與東長安街的交叉口,成為地標式建筑。A、B、C、D 4幢建于不同年代、風格不同的大樓一字排開,底樓以一條陽光走廊貫通,把歷史與現代、古典與新興共存的4幢大樓連在一起。陽光走廊兩側開設了特色商鋪,便于顧客購買北京特色商品。

另外,新建的兩層的“屏風樓”古色古香,風格與故居建筑統一,用作中央警衛團營房。“屏風樓”朝北的墻做成沒有窗戶的實墻,但是在外墻上“鑲”上一扇扇有欞花窗扇的“盲窗”,既美觀,又能保證毛澤東居住的游泳池的安全。

為北京圖書館建造新館

在建成北京飯店新樓之后,萬里又奉周恩來總理之命主持建造北京圖書館新館。

北京圖書館跟北京飯店一樣,具有悠久的歷史。

1909年4月24日,清政府學府部奏請籌集京師圖書館,這京師圖書館就是北京圖書館的前身。當時清政府處在風雨飄搖之中,無力為京師圖書館建造館舍,1909年9月9日,撥出北京什剎海附近的廣化寺作為臨時館舍。不久,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發,新生的民國政府教育部接管了籌辦中的京師圖書館。即便遭遇政權更迭,建立京師圖書館畢竟是時代的需求,1912年8月27日,京師圖書館在廣化寺正式開館。

后來京師圖書館改名為國立北平圖書館。1928年,民國政府教育部決定為國立北平圖書館建造新館。1931年,國立北平圖書館新館在文津街落成。新館采用中國傳統宮殿風格建造,在當時算是很不錯的建筑了,成為當時全國最先進的圖書館。

解放后,國立北平圖書館改名北京圖書館,在文津街原址多次擴建,但仍無法容納越來越多的圖書,無法滿足越來越多的讀者。

1974年初,北京圖書館寫了要求興建北京圖書館新館的報告,由國家文物局轉呈周恩來總理。

1974年3月,周恩來總理批準興建北京圖書館新館,萬里受命主持修建北京圖書館新館工程。

最初的計劃是在文津街原址興建新館。萬里很快就發現,文津街地處市中心,雖然便于讀者前來借閱,但是也正因為是市中心,沒有多少可以伸展的地皮。看來,北京圖書館新館必須另選新址。

萬里就北京圖書館另選新址建館請示周恩來總理。1974年10月29日,周恩來表示同意北京圖書館另選新址建館。據《周恩來年譜(1898~1976)》記載:

(1974年10月29日)(周恩來)對國家文物局關于北京圖書館擴建設計方案的報告批示:“這個地方〔原注〕小,不能一勞永逸。不如在城外找個地方解決,一勞永逸。”

〔原注〕這個地方,指北京圖書館原址,因房少書多,致使部分珍貴圖書損壞,周恩來派人調查后,決定再建新館。

萬里經過實地調查,確定北京圖書館新館建在西城紫竹院公園附近。萬里指出,選址用地要搞一個長遠規劃,分期分批地建,把皮鞋廠和園林局遷走,使圖書館能緊靠紫竹院公園,讀者看書疲倦了,一抬頭就能望到美麗的園林。用地一定要合理,這是百年大計,要給下一代留些余地。

在地址確定之后,北京圖書館新館的層高引起爭議。有人以為,作為圖書館不宜超過5層,不然讀者跑上跑下很不方便。但是只建5層,建筑面積又顯得小了。萬里指出,至于高度,可以建10層,高一些沒什么,讀者服務場所不超過5層就可以了。

萬里還指出,關于設計,要把中國和外國現有圖書館使用中的問題摸清楚,把正反面經驗教訓很好地總結一下。設計方案一要實用;二要采用國內外現代化技術;三要搞好總體布局;四要注意外觀。在投資上最好實報實銷,首先要把使用問題考慮周到。我們國家是窮,再窮也要把一個國家圖書館搞好。北京圖書館不是一般圖書館,有國際影響,要建得好一點。

著名建筑設計師吳良鏞根據萬里關于北京圖書館新館的建筑用地、高度、投資和設計的意見,設計了幾個方案。

萬里再度請示周恩來總理。這時,周恩來總理已經病重,仍然高度關注北京圖書館新館的建設。據《周恩來年譜(1898~1976)》記載:

(1975年3月3日)(周恩來)在關于擴建北京圖書館工程的報告上批示:“按第二方案,建筑高度仍為10層(含地下一層),每層5米,是否地面上高45米或更高?妥否,請與萬里同志一談。”

由于萬里已經另有任用,忙于新的工作,而周恩來總理也于1976年1月8日病逝,北京圖書館新館的建設工作一度停頓。

1980年5月26日,中共中央書記處聽取北京圖書館館長劉季平關于圖書館工作的匯報。同年6月1日發出《中央會議決定事項通知》,其中指出:關于新建北京圖書館問題,按原來周總理批準的方案,列入國家計劃,由北京市負責籌建,請萬里同志抓這件事。

萬里滿懷深情地說:“這個工程是周總理委托我操辦的,不完成說不過去,完成了我死而無怨!”

萬里為實現周恩來總理的遺愿而努力。萬里再三強調,中國應該有一個世界第一流的圖書館,建筑規模、設備、管理都應該是第一流的。

1983年9月23日,鄧小平題寫了“北京圖書館”館名,北京圖書館新館工程舉行奠基典禮。同年11月,北京圖書館新館工程終于破土動工。

1987年7月25日,北京圖書館新館落成,10月開館接待讀者。萬里為北京圖書館新館落成剪彩,他欣慰地說:“十幾年了,周總理交辦的事總算完成了。”

北京圖書館新館館舍總面積達17萬多平方米,書庫容書2000萬冊,擁有3000多個閱覽座位,列當時世界第四位。北京圖書館被推選為北京20世紀80年代“十大建筑”之首。

1998年12月12日,北京圖書館更名為國家圖書館。2008年6月,國家圖書館二期工程暨國家數字圖書館工程竣工,9月9日開館,總面積增至25萬多平方米,國家圖書館成為亞洲第一大圖書館、世界第三大圖書館。

萬里對周恩來總理非常敬重,他除了圓滿地完成周恩來總理交辦的建設北京飯店新樓和北京圖書館新館的任務之外,還完成了香山雙清別墅的修復工作。

那是1973年3月,周恩來在玉泉山期間曾來到香山公園南麓半山腰的雙清別墅。周恩來看到雙清別墅已經倒塌,就立即指示,這里的房屋要修復。周恩來還指名由當時擔任“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的萬里負責重建任務。周恩來說,現在要趁一些同志還健在,抓緊按原狀恢復陳列,并對游人開放展出。

雙清別墅因附近有兩道清泉而得名,刻在石壁上的“雙清”二字是由清乾隆皇帝命名并題寫的。雙清別墅是熊希齡在1917年修建的,熊希齡擔任過袁世凱政府國務總理。雙清別墅是在清朝靜宜園松塢山莊舊址上建成的。

周恩來這么看重雙清別墅,是因為1949年3月25日中共中央從西柏坡遷至北平時來到香山,毛澤東就住在雙清別墅,朱德、劉少奇、周恩來、任弼時住在雙清別墅北面不遠的來青軒。毛澤東在雙清別墅住了5個多月,于1949年8月23日遷入中南海。

毛澤東在雙清別墅期間,指揮了渡江戰役,會見了諸多民主人士,共商新中國建國大計,醞釀開國大典中的各項大事。

正因為這樣,周恩來看到雙清別墅年久失修,立即指示萬里修復。

萬里馬上組織人馬前往香山,認真地修復了雙清別墅。為了能夠恢復原貌,萬里還找了當年在雙清別墅住過的毛澤東秘書葉子龍等人,回憶當時的情況,搞出修復方案。

雙清別墅修復之后,周恩來帶著中央警衛團政委楊德中、公安部副部長于桑一起來到雙清別墅,對修復工作表示滿意。

1994年,雙清別墅被命名為“北京市青少年教育基地”。

陪同江青 左右為難

在萬里重新工作之后,最使他左右為難的莫過于兩度擔任江青的陪同人員了。

萬里向來對江青“敬而遠之”。這是因為在1966年11月28日舉行的“首都文藝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大會”,正是江青首次公開點名萬里是“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使萬里從此連遭50多場萬人批斗。

萬里在“復出”之后,怎么會成為江青的陪同人員呢?

那時候江青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她要去什么地方,通常要由當地派出相當級別的干部陪同,以便隨時為她解決、解答問題。

江青在1971年的春天要去景山公園,江青秘書楊銀祿趕緊給中共北京市委第二書記吳德打電話。吳德知道江青很難伺候,便把這棘手的差使交給了萬里。萬里無法推脫,只得從命。

吳德是這么回憶的:

萬里出來(工作)后,有一次江青要到景山去看墨牡丹,據說墨牡丹是稀世珍品。我考慮萬里對北京情況熟悉,便讓他陪同。

筆者訪問了江青當時的秘書楊銀祿,他的回憶更加詳盡:

1971年的春季,有一天,江青叫我打電話給吳德,她說:“我工作太累了,需要轉移轉移精力,讓吳德同志了解了解有什么花卉可以拍照。”吳德了解情況以后,給我回電話說:“我聽說景山公園的牡丹有特色,據說還有稀有的墨牡丹,請江青同志到那個公園活動活動。”我說:“可以,我報告江青同志以后,請她決定去與不去。”吳德問:“如果江青同志決定去的話,請誰去陪她呢?”我說:“請你定。”他說:“那就請萬里同志去吧,他對北京的情況比較熟悉,他又是山東人。”我說:“可以,由你決定。不過,請你提醒萬里同志一下,請他只跟著江青同志游覽,盡量少說話,她不問就不說話,言多必失。因為他不了解江青同志,還是謹慎一點好。”吳德說:“好,你提醒得好,很有必要,謝謝楊秘書。”

楊銀祿的回憶表明,吳德當時指派萬里去陪同江青,除了因為萬里熟悉北京的情況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江青和萬里都是山東人。江青是山東諸城人,跟萬里是“老鄉”。

萬里接到這一特殊使命之后,第二天清早就趕往景山公園恭候,因為楊銀祿告訴他,江青為了拍到帶露水的牡丹,一大早就出發。萬里到了景山公園不久,江青就到了,這是萬里頭一回見到江青。江青一見北京市委竟然派出她當年點名的“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萬里來當陪同,當然不會有好臉色。

起初,在拍攝牡丹花的時候,江青很專注地擺弄著照相機,萬里只是在一側陪同,倒也還好。可是,在拍好牡丹花之后,江青上了景山,就開始對萬里“發飆”了。

吳德是這么回憶的:

到景山后,江青看到了崇禎上吊的歪脖子樹。這棵樹已經枯死。江青說崇禎是個昏君,給他搞什么紀念,把它砍了。這本是一種歷史見證,江青竟把它說成是什么紀念,要把它砍去,真是不可理喻。萬里回來后對我說了這個情況,問怎么辦?我知道逆不了江青,說:“那棵樹既然已經枯死了,她說讓砍就砍了吧,以后再栽還是怎么辦再說。”

這是江青故意刁難萬里。

吳德畢竟不在現場,倒是原江青秘書楊銀祿的回憶更加詳細:

拍完了牡丹,她又說:“我要爬爬山,活動活動筋骨。”她是從東邊的臺階往上爬的,爬了十幾個臺階,一抬頭看到了明朝皇帝崇禎上吊自殺時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樹,旁邊還立著一塊介紹崇禎上吊的牌子。江青立刻大怒,沖著陪同她的萬里發了大火。她說:“這都是封建主義的東西,這個歪脖子樹都死了,你們還留著它,像老祖宗一樣供奉它,你們是不是想紀念崇禎啊?你們是要封資修的,還是要社會主義的?給我馬上刨掉。”萬里看她發那么大火氣,沒有說話。

江青從景山上下來,上了汽車還在嘮叨:“這個萬里,完全是孔孟的那一套,他是曲阜師范學校畢業的。”

從楊銀祿所回憶的江青說萬里“是曲阜師范學校畢業的”,指斥萬里是孔孟之徒,可見江青對萬里的經歷倒是相當了解。

那棵歪脖子樹后來倒是沒有整棵“刨掉”,只是鋸掉了據說是崇禎上吊的那根橫著的枯枝,所以歪脖子樹至今仍在景山之上。

在江青去景山公園之后的第四天,又要去香山公園。江青秘書楊銀祿又事先報告了吳德。這一回,吳德依然叫萬里陪同。萬里無可奈何,再次擔任江青的陪同。

江青見北京市委又派萬里陪同,于是再度“發飆”,給萬里出難題。

關于這次陪同發生的風波,吳德的回憶倒是相當詳盡:

還有一次江青到香山碧云寺,也是萬里陪同。江青看到孫中山的紀念堂還在,孫中山的水晶棺和孫中山的生平事跡展覽還在,紅衛兵造反時沒有去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未受沖擊。江青進到休息室,看到休息室墻上掛著毛主席像就發火了。她說:北京市委是共產黨的市委還是國民黨的市委,這個地方為什么要掛毛主席的像?江青讓把毛主席像摘下來她帶走。她告訴萬里,把孫中山的水晶棺和用過的東西以及展覽物品統統弄走。萬里問拿到哪里去?江青說送到南京中山陵去。她沖著萬里發了一頓脾氣。萬里回來后向我講了經過。我心里不禁想,江青好“革命”啊,但她懂什么呀!我說這關系到統戰問題,動不動這些東西要請示。接著,江青在一次政治局會議上把我叫去大罵了一頓,那時我不是政治局委員。江青質問我說:你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是共產黨的市委還是國民黨的市委?為什么在碧云寺還展覽孫中山的東西?她態度蠻橫之極,要我第二天就把這些東西遷走。這就是后來江青對張玉鳳說我是國民黨的由來。在政治局會議上,我是列席的,我能同江青說什么呢?

我只好轉向周總理求救。我向周總理提出:這是關系到統一戰線的大問題,怎么處理為好?江青還在那里哇哇地鬧,周總理對我提出的問題一時沒有吭聲。難哪,我們怎么辦呢?我回來后,與萬里反復商量,決定先把東西拿走,找個地方存起來。

為避免不良影響,遮人耳目,也為保護碧云寺,碧云寺以內部修理為名,暫停開放。

報告周總理,周總理同意了。就算把一場風波對付了過去。

楊銀祿的回憶,補充了那回在香山碧云寺發生的另一個小故事:

江青轉到一個小賣部,那兒有一位男售貨員,年齡只有十七八歲。她進去看了一看,那個小男孩沒有見過中央領導人,被嚇愣了。江青指著一把小扇子說:“拿給我看看。”小售貨員被嚇得不但不給她拿,還往后退了幾步。江青大聲說:“你拿給我看看!”對方又退了一步。這時江青火兒了:“我來看東西你還這樣,要是工農兵你還不知道怎樣對待他們呢!你還在這兒搞服務,給我滾蛋!”小孩兒嚇得哆嗦起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江青見此情景,不但不表示同情,還在喊:“萬里,這種人不能留,叫他滾!這里能吃的東西我都包了,我請你們吃。”說完,拂袖而去。

當時,我小聲對萬里說:“這位小同志沒有見過江青這樣的大人物,嚇壞了,他沒有任何錯誤,你千萬不要處理他。”我回到釣魚臺以后還是不放心,又給吳德同志打電話,把當時情況講了講。我說:“你們千萬別處理那個小孩兒,他什么毛病都沒有,就是害怕,沒有見過這個場面。”吳德問:“江青同志再到碧云寺怎么辦?”我說:“我會通知你的,叫那個小孩兒暫時躲避一下就行了,請不要搞得太緊張,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同志。”吳德說:“好,聽楊秘書的。”

兩次陪同,萬里算是當面領教了江青的尖酸和刻薄。謝天謝地,萬里沒有第三次擔任江青的陪同人員,要不又會發生別的麻煩事兒。

第七章 鐵道部部長

鄧小平復出引起世界關注

在“文革”中流傳甚廣的那幅署名為“斗爭彭羅陸楊反革命修正主義集團籌備處宣”的漫畫《群丑圖》中,勾畫了全國最有代表性的38個“黑幫頭目”,把萬里畫成鄧小平的“轎夫”。不過,萬里是38個“黑幫頭目”之中最早獲得“解放”的一個。

萬里在1969年6月9日經毛澤東批示而獲得“解放”之后,一直關注著鄧小平的命運。他得知,鄧小平雖然被“打倒”,但是并未被開除黨籍。鄧小平被“下放”到江西省南昌市附近的新建縣“勞動”。

1971年9月13日,林彪乘飛機外逃時,在蒙古溫都爾汗墜落,機毀人亡。林彪之死,改變了中國政局,毛澤東在著手做各種調整工作。

林彪倒臺后,由軍委副主席葉劍英主持軍委工作。

1972年4月24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強調“經過長期革命斗爭鍛煉的老干部是黨的寶貴財富”,“不但要看干部的一時一事,而且要看干部的全部歷史和全部工作”。于是,1972年8月1日,在國防部舉行的慶祝建軍45周年的招待會上,陳云、王震顯眼地露面了——他們“下放”到江西,已經3年多未曾露面。

也就在陳云、王震露面后的第四天,毛澤東接到了一封從江西寄來的信。這封信使毛澤東的眼睛忽地一亮。

那封信來自江西省南昌市附近的新建縣望城崗原步兵學校一座小院里。小院里有一幢兩層小樓,本是步兵學校校長住的。自1969年10月下旬起,一位65歲的老人成了那里的新居民。這位老人是從北京用專機押去的,從此,他默默地“謫居”于這座小院里。

他,便是中國當年“第二號走資派”鄧小平。

鄧小平和妻子卓琳、繼母夏培根生活在一起,他成了家中的“壯勞力”,掃地、劈柴、砸煤之類活兒都由他“承包”。他還“奉命”每日上午去新建縣拖拉機修配廠勞動。

每當黃昏來臨,鄧小平總是在小院子里散步,走了一圈又一圈,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鄧小平在小院里走出了一條“鄧小平小道”。他一邊散步,一邊沉思。他在思索著中國的未來,思索著中國共產黨的未來。

終于,發生了“9·13事件”。當坐在工人之中在新建縣拖拉機修配廠聽完中共中央有關“9·13事件”的文件的傳達,鄧小平回家后說了一句:“林彪不死,天理難容!”

1972年五一節前夕,鄧小平身患殘疾的兒子鄧樸方獲準去京就醫,鄧小平的女兒毛毛陪同哥哥鄧樸方前往北京。在北京,王震托人找到毛毛,要毛毛上他家。王震詳細詢問了鄧小平的近況,他對毛毛說:“我要向主席及中央上書,讓你父親出來工作。”

毛毛回到南昌,把“胡子叔叔”王震的話轉告了父親。

周恩來更是關心著鄧小平。最初,在1972年1月10日,毛澤東突然出現在陳毅追悼會上。毛澤東那天在與張茜的談話中,提及鄧小平,說鄧“屬人民內部矛盾”。在側的周恩來注意了這一重要信息,他知道毛澤東已原諒了鄧小平。

1972年8月3日,鄧小平在那小院里寫了給毛澤東的信。此信很快地通過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轉給了毛澤東。

8月14日,毛澤東對鄧小平的信作了如下批語:

請總理閱后,交汪主任印發中央各同志。鄧小平同志所犯錯誤是嚴重的,但應與劉少奇加以區別。(一)他在中央蘇區是挨整的,即鄧、毛、謝、古四個罪人之一,是所謂毛派的頭子。整他的材料見兩條路線,“六大”以來兩書,出面整他的人是張聞天。(二)他沒有歷史問題,亦沒有投降過敵人。(三)他協助劉伯承同志打仗是得力的,有戰功。除此之外,進城以后,也不是一件好事都沒有做的,例如率領代表團到莫斯科談判,他沒有屈服于蘇修。這些事我過去講過多次,現在再說一遍。

毛澤東提及的“鄧、毛、謝、古”,即鄧小平、毛澤覃、謝維俊、古柏,這四個人由于支持毛澤東,在1933年4月在中央蘇區遭到王明路線執行者的批判。

毛澤東的這一批示,是一個重要的信號,意味著將重新起用鄧小平!

周恩來一邊把毛澤東的批語和鄧小平的信派人送往印刷廠排印,一邊通知中共江西省委,解除對鄧小平的監督勞動,恢復黨的組織生活。

1973年2月20日,鄧小平終于離開了那小院,從江西返回北京。

鄧小平在北京出現,使周恩來有了一位得力助手,對中國的政局產生了重大影響。

1973年3月10日,周恩來根據毛澤東對鄧小平信件的批語,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會議作出了《關于恢復鄧小平同志的黨的組織生活和國務院副總理的職務的決定》。這一決定,意味著鄧小平正式復出了。

4月12日,北京人民大會堂里,中國領導人宴請柬埔寨國家元首諾羅敦·西哈努克親王。鄧小平出現了!這是他被打倒之后,第一次以國務院副總理的身份公開露面。

當時在場的匈牙利記者巴拉奇·代內什這樣描述:

他孤獨一人站在大廳里。他個子明顯矮小,但體肩寬闊,顯得剛毅有力。身著深色的毛式干部服,但襪子是白顏色的。此刻,他當然知道,從遠處,從人民大會堂大廳里的許多圓桌旁邊,數百雙眼睛正好奇地注視著他,因為他是在消失之后又從被遺忘的角落里突然出現在人們眼前的……

4月的這天晚上,筵席未散就搶先急匆匆地走下樓梯的卻不是外交官,而是各國的新聞記者。他們直奔近處的郵電總局,向全世界傳播一件重大新聞:鄧小平復出!

緊接著,1973年8月,在中國共產黨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鄧小平當選為中央委員。但是在中共十屆一中全會上,鄧小平未能進入政治局。當時,王洪文當選中共中央副主席。

由于王洪文在中共中央政治局里跟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結成“四人幫”,毛澤東很快就不滿意新挑選的接班人王洪文。

1973年12月22日,中共中央發出通知:遵照毛澤東主席提議,中央決定,鄧小平為中央政治局委員,參加中央領導工作,待十屆二中全會開會時追認;鄧小平為中央軍委委員,參加軍委領導工作。

這樣,鄧小平復出后,邁上了第二個臺階:由國務院副總理,到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委員兼總參謀長。在黨、政、軍三方面,鄧小平都擔任了重要職務。外電紛紛預測:“精力充沛的矮個子鄧小平,毫無疑義將成為周恩來的接替者,中國未來的總理。”

果真,在1975年1月,鄧小平邁上了第三個臺階:

1月5日,中共中央發出1號文件,任命鄧小平為中央軍委副主席兼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長。

1月8日至10日,中共十屆二中全會在北京舉行,在外地的毛澤東沒有出席,會議由周恩來主持。根據毛澤東的提議,會議增補鄧小平為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

1月13日至1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任命周恩來為國務院總理,鄧小平為國務院(第一)副總理。

這樣,鄧小平身兼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第一)副總理、中央軍委副主席三大黨政軍要職,主持中央黨政軍日常工作。

四屆人大任命了12位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名列第一,張春橋也是副總理。李先念、紀登奎、華國鋒3位副總理負責處理國務院日常事務;李先念主管財政貿易;紀登奎主管勞動工資和干部調配;華國鋒主管政法和科學;張春橋主管文化教育;陳錫聯主管國防工業和體育;吳桂賢主管衛生和輕工業;陳永貴主管農業;王震主管交通和供銷;余秋里主管計劃和工業;谷牧主管建設和工業;孫健主管工業生產。

“鐵老大,老大難”

也就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萬里被任命為鐵道部部長。

在這里需要提到的是,1949年10月政務院設立了鐵道部、交通部。但是在1970年7月為了精簡機構,把交通部、鐵道部和郵電部的郵政部分合并組建為交通部。1975年1月在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決定交通部與鐵道部重新分開,郵電業務歸還郵電部。在任命萬里為鐵道部部長的同時,葉飛被任命為交通部部長。交通部主管鐵路之外的交通運輸,即公路、水路和民航。

在鐵路、公路、水路和民航這四種交通運輸工具中,鐵路向來是第一位的,故有“鐵老大”之稱。也正因“鐵老大”最為重要,所以把鐵路運輸從交通部的管轄范圍中單獨分離出來,由鐵道部主管,以求加強對“鐵老大”的管理。

萬里出任鐵道部部長是鄧小平提議的。

鄧小平為什么會點將萬里出任鐵道部部長呢?須知,萬里從來沒有摸過鐵路工作!

然而在鄧小平看來,是否摸過鐵路工作這并不重要,他需要一個具有強有力的能夠解決困難問題的干部出任鐵道部部長,而多年的工作經歷表明,萬里正是解決難題的能手。自從1947年萬里成為劉鄧大軍的“籌糧官”的時候,鄧小平就很欣賞萬里排除萬難的工作能力。正因為這樣,他把萬里從冀魯豫帶到南京,從南京帶到重慶,又從重慶調到北京。

為什么鐵路工作在當時顯得那么重要呢?

在“文革”中,國民經濟被“四人幫”的“左”的一套搞得亂糟糟的,鄧小平早就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在他復出之后就準備實行整頓。1975年1月,當毛澤東授權鄧小平主持中央黨政軍日常工作,鄧小平就著手他的全面整頓。

鄧小平說:“軍隊要整頓,地方要整頓,工業要整頓,農業要整頓,商業要整頓,我們的文化教育也要整頓,科學技術隊伍也要整頓。文藝,毛主席叫調整,實際上調整也就是整頓。”

鄧小平大刀闊斧地整頓一切。他的整頓,就是整頓被“文化大革命”搞亂了的各條戰線,恢復中共“八大”的路線。他的整頓,實質上也就是徹底否定“文革”。

在鄧小平的全面整頓之中,列在首位的是鐵路。

人所皆知,鐵路是國民經濟的“先行官”,人稱“鐵老大”。眼下鐵路成為鄧小平實行全面整頓的突破口。

如果說萬里此前沒有碰過鐵路工作,鄧小平倒是有過抓鐵路工作的經驗。

鐵道部的前身是1949年1月11日依照中央軍委命令建立起來的軍委鐵道部,滕代遠被任命為首任部長。在解放戰爭中,解放軍打到哪里,鐵路就修復到哪里,“鐵老大”為解放戰爭立下了汗馬功勞。

1949年10月2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正式成立,政務院總理周恩來任命滕代遠為首任鐵道部部長;另一位開國上將呂正操被任命為鐵道部副部長,后來成為代部長。

滕代遠是任職最長的鐵道部部長,從1949年10月直至1965年1月。

從1965年1月起,呂正操成為第二任鐵道部部長。

鄧小平抓鐵路工作是在1961年。那是在“大躍進”歲月,“大煉鋼鐵”與“超英趕美”的狂熱蔓延到鐵路系統,超載運輸、超負荷運輸、超密度運輸成為常態。資料顯示,1960年的特大、大型事故比1957年增加近3倍。鐵路系統組織渙散,事故頻發,引起了國務院副總理鄧小平的注意。

1961年1月24日,鄧小平召見鐵道部代部長呂正操,要求他在鐵道部內成立政治部,抓思想整頓、組織整頓。鄧小平指定呂正操兼政治部主任。

鄧小平問:“政治部多久能夠建立?”

呂正操答:“一個月。”

鄧小平以不容商量的口氣說:“三天之內就要成立,掛上牌子!”

鄧小平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在他的直接過問下,鐵道部加強了政治思想工作,加強了組織紀律,業務有了明顯的起色。

在“文革”中,呂正操成為《群丑圖》38個“黑幫頭目”之一,被鐵道部造反派掛上“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的牌子到處游斗。鐵道部被造反派奪權。尤其是1966年11月10日這一天,“上海工人革命造反總司令部”的“司令”王洪文率領2000多名上海工人截車北上,在上海遠郊的安亭車站臥軌,切斷京滬線,發生震驚全國的“安亭事件”。此后王洪文不僅沒有被追究破壞鐵路交通的刑事責任,反而一躍成為中共中央副主席。這個惡例一開,全國各地阻攔交通成為“家常便飯”,鐵路交通亂成一鍋粥。尤其是全國鐵路系統本身陷于派性斗爭,生產運輸已受到嚴重干擾,幾近癱瘓。

1967年6月,中央決定對鐵道部實施軍管,任命蘇靜(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軍務部長)、楊杰(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軍交部副部長)等軍代表組成軍管會進駐鐵道部,穩定局勢,監督生產,保證運輸。后來又成立鐵道部“革命委員會”。但是鐵路系統派性武斗不已,有章不循,攔車、扒車,甚至破橋、破路。

周恩來總理在“文革”中反復強調:鐵路處于關鍵性的地位,是國民經濟的大動脈,決不能中斷。

周恩來指示鐵道部:“鐵路上不論什么時候發生重要的事情,都要立即報告給我,不要怕影響我的休息。”

然而混亂的鐵路系統積重難返,重大事故接連不斷:

1969年5月29日,北京站發生兩列客車正面相撞的重大事故,原因是一名內燃機車司機受極左思潮影響不遵守紅燈禁行的規定。這一年,鐵路特大事故達964次。

1970年9月7日,由上海開往重慶的23次旅客列車行至黔桂線貴陽附近,因司機在不良的線路上超速遠行,造成6節硬座車脫軌。

1970年11月29日,哈爾濱鐵路局綏化機務段發生了470號機車鍋爐爆炸這一鐵路歷史上罕見的事故。

1971年12月31日,周恩來在國務院《電話摘報》上看到“南昌鐵路局樟樹潭車站列車正面沖撞事故”的通報,當即批示:“是個人責任心不強,好規章制度取消,還是有政治原因?請蘇靜、政工組告交通部嚴查并予處理。”

1972年5月25日,周恩來對交通部《交通情況日報》關于山東省南部一部分地區農民扒車情況嚴重的報道作如下批示:“即送世友、得志、佩璋、建勛4同志:請你們看看,這與魯、蘇、皖、豫4省有關,務望你們電話告省地委、軍分區、各縣市動員各公社和城市居民進行群眾教育,加以勸阻……”

1972年10月18日,周恩來對一節裝載炮彈的車廂發生爆炸作出批示:“請先念同志約蘇靜、楊杰、李震同志一商,解決運輸裝備問題。不容遲疑和吝嗇,因小失大。”

1973年9月20日,周恩來在公安部關于蘭州鐵路局管內雙塔車站外線路上發生爆炸事件的《電話摘報》上批示:“請公安部協助交通部與甘肅省委、蘭州軍區進行徹查。如必要,兩部可派一組人去,在省委領導下至現場工作。”

……

在1974年,不光是事故不斷,而且全國許多鐵路局處于半癱瘓狀態,主要干線嚴重堵塞。全年運輸減產53%,貨運量比上年下降12%。

鐵路——國民經濟的大動脈——如同血栓阻塞,不除血栓,經濟全盤皆死棋。

鐵路系統,成為中國“文革”的重災區。

“鐵老大,老大難”,這是“文革”中鐵路系統的寫照!

鄧小平下了“急急如律令”

“老大難”的“鐵老大”,終于迎來了第三任部長萬里。

1975年1月1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閉幕,在這次會議上,萬里被任命為鐵道部部長。據萬里當時的秘書許守和回憶,在會議閉幕的翌日——1月18日——萬里就帶著他和另一位秘書于廉到鐵道部走馬上任了。

萬里如此心急火燎地去鐵道部,是因為知道鐵路系統如同病情危急的病人,需要盡快救治,早一天好一天。

萬里從來沒有做過鐵路系統的領導工作。他一到鐵道部,就開始高速運轉,盡快熟悉情況。

鐵道部部長跟城市建設部部長一樣,是全國性的工作。城市建設部要管理全國一座座城市的建設,而鐵道部則牽涉所有有鐵路的地方——那一個個路局,都是它的管轄范圍。鐵路系統不同于別的部門的地方是流動性大,相對獨立性大,即所謂“鐵路警察各管一段”。鐵路系統擁有自己的公、檢、法,這樣的相對獨立性是別的部門所沒有的。另外,各地鐵路局除了受鐵道部領導之外,還受當地政府領導,即所謂雙重領導,因此受地方政府的影響頗大。地方政府的派性也滲入到各地鐵路局。

萬里像個急救大夫,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初步摸清了當時鐵路系統的癥結所在。

鄧小平急切地關注著萬里的工作情況。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在萬里去鐵道部上任的第10天,鄧小平于“1月28日約見鐵道部部長萬里,聽取關于鐵路運輸情況的匯報”。

萬里向鄧小平匯報情況時,首先用一句話概括鐵路系統的嚴重狀況:“目前鐵路問題嚴重,情況復雜,不少單位處于癱瘓、半癱瘓狀態。”

萬里向鄧小平匯報了鐵道部門存在的4大突出問題:

其一是徐州、南京、南昌、太原等鐵路局運輸堵塞,阻礙津浦、京廣、隴海、浙贛4條大干線的暢通,嚴重地危及整個工業生產和一些城市人民的生活。

其二是運輸生產力下降。“文化大革命”以來,全國鐵路職工總數和機車、車輛、線路等裝備都有所增加,可是運輸生產力不但沒有隨著增加,反而大幅度下降。1964年平均日裝車5萬輛左右,現在只有4萬輛左右(有時只有3萬多輛),減少了1萬多輛,按實際能力,應達到6萬輛左右。

其三是事故驚人。1965年全年發生重大事故和大事故88起,而1974年多達750多起,是1965年的8倍。

其四是機車車輛損壞嚴重。去年全國鐵路機車完好率只有60%,大部分機車不能按期維修,不少機車是帶病作業。

萬里強調說,鐵路問題復雜,不僅有體制問題,恐怕派性是個更重要的問題。解決鐵路問題難度較大,要在進一步調查研究的基礎上爭取半年解決問題。

鄧小平聽了萬里的匯報,指示要解決3個問題:

第一,關于體制問題,應當實行鐵路運輸的集中統一領導,把權力集中到中央,鐵道部在中央直接領導下工作。

第二,關于干部管理,由鐵道部統一管理、調配使用,與地方脫鉤。

第三,關于運輸生產,要建立健全規章制度,加強組織紀律性,保證安全正點。

鄧小平特別強調,要盡快解決鐵路系統的派性問題。

當萬里說要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爭取半年解決鐵路問題時,鄧小平指出:

不行!不能拖,不能等,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堅決的措施,迅速扭轉形勢,改變面貌。

不言而喻,鄧小平下了“急急如律令”。

整頓鐵路的“上方寶劍”

解決鐵路問題的緊迫,異乎尋常。

在1975年1月28日鄧小平剛約見萬里之后才9天,鄧小平又再度約見萬里。

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

(鄧小平)2月6日晚,和紀登奎、王震等繼續聽取萬里匯報,并指示鐵道部為中共中央起草一份關于解決鐵路問題的文件,要寫清楚有關方針政策,文件不要太長。

紀登奎和王震當時都是國務院副總理。

常言道:“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圓。”鄧小平要求鐵道部代中央起草一份關于解決鐵路問題的文件,就是要借重中央的權威,在混亂不堪的鐵路系統建立“規矩”,以便在進行整頓時有政策可依、有章可循。

顯然,鄧小平要求萬里完成的這份文件事關重大。

根據鄧小平的指示,萬里立即會同國家計委副主任房維中組織人員,開始起草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鐵路工作的決定的文件。

鄧小平非常重視這一文件。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2月11日,農歷大年初一,鄧小平顧不上休息,在家約見萬里,并請當時擔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谷牧一起參與研究文件初稿:

(鄧小平)2月11日,約谷牧、萬里等到家里研究解決鐵路問題。在聽到萬里說以解決鐵路問題為重點的全國工業書記會議準備在3月召開時表示:不行,要在2月25日開。同時,要求抓緊把鐵路整頓的文件搞好,并口授了文件的主要內容,強調鐵路要集中,要實行軍事化管理。

根據鄧小平口授的文件的主要內容,萬里日夜加班,幾天之內就與房維中等寫出了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鐵路工作的決定”的文件初稿,報送鄧小平。

鄧小平立即審閱這一文件初稿。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

之后,(鄧小平)在審改中共中央《關于加強鐵路工作的決定》稿時增寫:“對于少數資產階級派性嚴重、經過批評和教育仍不改正的領導干部和頭頭,應該及時調離,不宜拖延不決,妨害大局。對嚴重違法亂紀的要給予處分。”

可以說,鄧小平對于整頓混亂的鐵路系統下了兩服猛藥:一是“鐵路要集中,要實行軍事化管理”;二是明確提出了反對“資產階級派性”,給予鐵道部以“及時調離”派性嚴重的頭頭之權。這樣,萬里手中就有了整治“資產階級派性”的“上方寶劍”。

這一文件是以中共中央名義下達的,所以經鄧小平審定之后,又報請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通過。最后報到毛澤東那里。毛澤東在文件上畫了一個圈——也就是所謂“圈閱”。這個圈,表明毛澤東同意下達這一文件。

經過這一系列手續之后,1975年3月5日,中共中央發出由萬里主持起草的這一重要文件,即中共中央[1975]9號文件——《關于加強鐵路工作的決定》。文件下發至全國縣團級。

9號文件的特點是,解決鐵路問題旗幟鮮明,態度堅定,措施具體有力。

9號文件一開始就明確指出:“鐵路運輸當前仍是國民經濟中的一個突出的薄弱環節,不能適應工農業生產發展的需要,不能適應加強戰備的需要。”

后來人們把這段話概括為“一個突出,兩個不適應”。

9號文件的主要內容有5點:

一是全國所有鐵路單位都必須堅決貫徹執行毛主席提出的“還是安定團結為好”的方針,落實十屆二中全會和四屆人大提出的各項任務,掀起社會主義建設的新高潮。

二是實行全國鐵路以鐵道部領導為主的管理體制,重申:全國鐵路必須由鐵道部統一管理,鐵路運輸必須由鐵道部集中指揮,鐵路職工必須由鐵道部統一調配,鐵路的政治工作和運輸指揮工作必須統一起來。

三是各省、市、自治區黨委要繼續加強對鐵路工作的指導。各鐵路單位的政治運動和地區性的社會活動,仍由有關的省、市、自治區(黨委)統一部署。對于當前極少數問題較多、嚴重影響全國鐵路運輸的單位,有關省、市、自治區黨委必須采取有力措施,限期加以解決,不能再拖。鐵路部門要更好地依靠地方黨委,牢固樹立與地方商量辦事的作風,搞好同沿線群眾的關系。

四是建立健全必要的規章制度,加強組織紀律性,確保運輸安全正點。要發動群眾,首先把崗位責任制、技術操作規程、質量檢驗制度、設備管理和維修制度等建立健全起來。這些制度是必須的,沒有不行,有了不執行是不允許的。

五是整頓鐵路運輸秩序,同各種破壞行為作斗爭,加強無產階級專政。鐵路運輸是否暢通,關系到發展國民經濟和加強戰備的全局,對于一切破壞活動,都要嚴懲。各地黨委要認真掌握政策,嚴格區分和正確處理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

在這5點之中,全國鐵路必須由鐵道部統一管理這一點極為重要,賦予了鐵道部部長統一管理全國鐵路之權。就連當時任中共甘肅省委第一書記的冼恒漢也說:“中央9號文件決定把鐵路局收歸鐵道部統管,我是堅決擁護的。我說,鐵路就是要統一管理,不能一個省管一段,這樣不行。”

9號文件下發的當天下午,鄧小平在中央召開的各省、市、自治區黨委主管工業的書記會議上發表了重要講話。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

(鄧小平)在會議開始前說:不拉手了,現在工業情況還不好,等你們工業搞上去了再拉手。

(鄧小平)在講話中指出:現在有一個大局,全黨要多講。大局是什么?到20世紀末,把我國建設成為具有現代農業、現代工業、現代國防和現代科學技術的社會主義強國。全黨全國都要為實現這個偉大目標而奮斗。這就是大局。聽說現在有的同志只敢抓革命,不敢抓生產,說什么“抓革命保險,抓生產危險”,這是大錯特錯的。怎樣才能把國民經濟搞上去?分析的結果,當前的薄弱環節是鐵路。鐵路運輸的問題不解決,生產部署統統打亂,整個計劃都會落空。解決鐵路問題的辦法,是要加強集中統一,建立必要的規章制度,增強組織性紀律性,還必須反對派性。現在,鬧派性已經嚴重地妨害我們的大局。要把這個問題擺到全體職工面前,要講清楚這是大是大非問題。這個問題不解決,光解決具體問題不行。對于當前存在的問題,要有明確的政策。要從大局出發,解決問題不能拖。拖到哪一年呢?搞社會主義怎么能等呢?

鄧小平在講話中,點了徐州鐵路分局的名。鄧小平說,要狠批徐州鬧派性的頭頭。鄧小平指出:“徐州那個鬧事的頭頭‘本事’可大啦,實際上是他在那個地方專政。對這種人不及時處理,等到哪一年呀?我說,只等他一個月,等到3月底。如果再不轉變,頑固地同無產階級對立,那樣性質就變了。如何處理鬧派性的頭頭?辦法就是把鬧派性的人從原單位調開,新的頭頭鉆出來再調,不服從調動不發工資。”

從以上的記述,可以看出如此緊湊、“刻不容緩”的時間表:

1975年1月17日,萬里被任命為鐵道部部長;

1月18日,萬里走馬上任;

1月28日,鄧小平約見萬里,聽取鐵路系統情況匯報;

2月6日,鄧小平再度約見萬里,指示萬里主持起草中共中央關于整頓鐵路工作的文件;

2月11日,鄧小平第三次約見萬里,口授文件要點;

3月5日,中共中央發出由萬里主持起草的[1975]9號文件《關于加強鐵路工作的決定》。

從萬里被任命為鐵道部部長到9號文件下達,前后不過一個半月。這既反映了鐵路工作亟待解決的緊迫性,也反映了鄧小平、萬里工作的高效率以及大刀闊斧解決鐵路問題的堅定決心。

“小老頭兒”首戰徐州

政策定,方向明。

在萬里的主持下,從3月5日9號文件下達,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連續召開了3次會議,把思想統一到9號文件上來,并研究部署整頓鐵路工作。

鄧小平已經把“上方寶劍”——9號文件——交到萬里手中,萬里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持“上方寶劍”解決鐵路系統的“老大難”問題。

雷厲風行的萬里,在9號文件下達的第四天——3月9日——就離開北京。萬里把首戰目標鎖定在問題成堆、鄧小平點名的徐州鐵路分局。

據萬里當時的秘書許守和告訴筆者,這是萬里作為鐵道部部長第一次乘坐公務車出行。

公務車跟專列不同。1949年中共中央領導從西柏坡進入北平時,第一次有了專列。

專列通常是中央重要首長乘坐。據中央警衛團團長張耀祠將軍告訴筆者,毛澤東的專列是由3組同樣的列車組成,第一列為開路壓道;第二列為毛澤東乘坐;第三列則是警衛壓后。專列出動時,別的列車要為專列讓道。

鐵道部部長出差,按慣例可以乘坐公務車。公務車只是一節帶辦公室、會議室的車廂而已,這一節車廂是鐵道部部長及相關人員乘坐的。公務車通常掛在正常行駛的列車的最后一節,可以說是搭便車罷了。部長要去哪個鐵路局,列車就在經過哪個鐵路局所在的車站時把公務車廂甩下來。就這一點而言,鐵道部部長出差,要比別的部長方便,畢竟是鐵道部部長嘛。公務車給萬里帶來莫大的工作便利,他正是乘坐公務車去整頓分布于全國各地的一個個鐵路分局的。

萬里在前往徐州之前,3月6日,派出鐵道部黨的臨時小組成員、鐵道部副部長李新率工作組先到徐州鐵路分局了解情況。

萬里到鐵道部之后,十分倚重李新。李新出生于1930年,小萬里14歲,是一位從基層干起的“老鐵路”,熟悉鐵路工作。李新在1948年參加天津解放接管工作,1952年到天津鐵路局工作,曾任股長、科長、地區黨委書記,后來調任北京鐵路分局西直門鐵路地區黨委書記。1962年,李新被選調到鐵道部政治部組織部工作,曾先后任組織部副部長、運輸局長、鐵道部黨組成員、鐵道部黨組副書記。在萬里被任命為鐵道部部長時,李新被任命為鐵道部副部長。萬里到各地整頓鐵路局,差不多都先派李新去調查或者同行。

3月7日,鐵道部召開全路電話會議,王震副總理參加了會議,萬里傳達了中央9號文件和鄧小平的講話精神。萬里指出,要把中央9號文件作為鐵路整頓的綱,不換節目,不改鏡頭,一抓到底。萬里非常形象地說:

“不唱天,不唱地,只唱9號文件這出戲。”

“千條理,萬條理,不安定團結沒有理。”

萬里響亮地提出鐵路工作應該遵循的16字方針:

“四通八達,暢通無阻,安全正點,當好先行。”

徐州鐵路分局的所在地徐州市位于江蘇西北部,東瀕黃海,西接中原,北依齊魯,南扼江淮,地處蘇、魯、豫、皖四省要沖,號稱“五省通衢”,中國鐵路的兩條大動脈——津浦鐵路和隴海鐵路——在這里交會。萬里作為鐵道部部長,用這樣的話形容徐州的重要:“徐州是歷史上兵家必爭之地,是京滬、隴海兩大干線的交通樞紐,地位十分重要。”

然而,從鐵路樞紐徐州傳來的消息,卻使萬里眉頭緊皺:“1974年底,徐州鐵路分局119臺機車有59臺停駛,生產運輸處于半癱瘓狀態。至1975年2月,徐州鐵路分局已連續20個月沒有完成運輸生產任務。津浦線蚌埠日通過能力是39列,2月2日只跑了10列,上旬日平均跑16列。隴海線商丘日通過能力是19列,最少時只跑3列,2月上旬日平均跑7列。徐州站列車檢修人員不能正常工作,2月15日夜只開出4列。徐州機務段有車長275人,請假的最多時達100多人,有的出勤也不出車,致使徐州站開出無守車、無車長、無貨票的‘三無’列車多達90%。2月中旬,徐州地區內滯留貨車竟有44列之多,鄭州局管區內滯留有16列,隴海線有堵死的危險。徐州站嚴重堵塞,津浦、隴海干線無法暢通,嚴重影響了全國貨物運輸。由于北煤無法南運,已造成江蘇、浙江、上海等省、市不少企業停工停產,嚴重影響了本地區及全國的工業生產和一些城市的人民生活,徐州鐵路問題成為全國聞名的‘老大難’。”

得知新任鐵道部部長萬里前往徐州整頓鐵路分局,中共江蘇省委第一書記彭沖派出江蘇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許家屯帶領省委工作組前往徐州,配合萬里的工作。

萬里如同一位急救大夫,到徐州之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搶救徐州鐵路分局這個“危重病人”。萬里以快節奏進行工作:

3月10日,出席徐州鐵路分局召開的萬人大會,傳達中央9號文件與鄧小平的講話;

11日,在徐州市、徐州地區聯合召開黨員大會;

12日,出席徐州鐵路分局機務段舉行的誓師大會;

13日,出席徐州市委和地委聯合召開的群眾大會。

接著,萬里又深入基層,出席各種各樣的群眾座談會。

萬里在徐州一次又一次發表講話,傳達中央9號文件,動員黨員、干部,整頓領導班子,反對資產階級派性,落實黨的政策。

當年聽過萬里在徐州講話的人,至今仍記得萬里的風貌:

“萬里這個小老頭口齒伶俐,聲音洪亮。一會兒嚴峻,一會兒談笑風生。雖然說得輕松,透露出的卻是一種威嚴,一種堅決打擊破壞鐵路運輸的決心。因為“文革”時期聽慣了那些政治口號和官腔報告,對萬里這種講話作風感到特別親切。”

萬里在四處宣講中央9號文件的同時,采取了嚴厲的整頓措施。

“踢派”頭頭掉進了醬缸

萬里的矛頭所向,首先是鬧派性的造反派頭頭。萬里用鋒利的手術刀,切除徐州鐵路的“惡性腫瘤”。

徐州的造反派當時分成兩大派,一派叫“踢派”;另一派叫“支派”。所謂“踢派”,就是要“踢開徐州市革命委員會”;所謂“支派”,則是“支持徐州市革命委員會”。1967年5月30日,徐州“支”、“踢”兩派因開會游行發生武斗,雙方傷1200余人,亡6人,鐵路客運中斷達28小時,貨運中斷達96小時。這兩大派一直惡斗著,從1967年斗到1975年。由于兩大派惡斗,徐州市曾先后三次改組市“革命委員會”,領導班子換了多任,所以徐州流傳這樣的順口溜:

踢得好,支得對,

一年一個革委會,

干部亂部隊,

群眾活受罪。

1974年1月開始的“批林批孔”運動,又激化了徐州兩大派的矛盾。“踢派”占領了徐州市委大樓,拒不撤走。到了1975年2月,“踢派”還抓了徐州市委領導人。徐州鐵路分局里也分為兩大派,互相惡斗,使本已混亂的徐州鐵路運輸更加惡化,領導班子半癱瘓,調度不靈,站內線路堵塞,危及全路,影響全國。

萬里宣布,對鬧派性的徐州鐵路分局頭頭,要“一批二撤三調離”,也就是說一要進行嚴厲批判;二要撤掉領導職務;三要調離原單位。對于不服從調動者,停發工資;對于頑固不化、繼續鬧派性、觸犯刑律的,要繩之以法。

擒賊要擒王。萬里一到徐州,便與當地政府商定,抓捕頑固不化的“踢派”頭頭顧炳華——也就是鄧小平在3月5日講話中所說的“徐州那個鬧事的頭頭”。

顧炳華其人,“文革”前原本是徐州市物資系統的普通職工。在“文革”中,顧炳華扯起“造反”的旗幟,成為“踢派”的頭頭之一,還當上了徐州市“革命委員會”常委。在1974年的“批林批孔”運動中,顧炳華成立了所謂徐州市“批林批孔聯絡站”,強占了徐州市委的辦公大樓,而且在徐州鐵路分局制造混亂,造成119臺機車之中59臺停駛,鐵路運輸處于半癱瘓狀況。

抓捕顧炳華的過程富有戲劇性:“據公安偵查員報告,顧炳華在鐵路分局食堂吃飯。下午1時,顧炳華由20輛自行車開道護衛,來到市委大院,但當他看到市委大院和往常不一樣,冷冷清清,便覺得有點不對勁,掉頭就離開,前往他所控制的廣播站。在彭城路上,公安人員和民兵將他攔住,他慌亂之中逃進路邊的一座小樓,公安人員和民兵將樓團團圍住。顧炳華見無法逃脫,便從后窗跳樓,結果正好跳進一個醬缸里,扭了腿,被當場抓住。”

萬里在3月9日到達徐州,3月9日下午就抓捕了顧炳華。這天下午,中共徐州市委分10個會場召開大會,萬里在講話時宣布抓了壞頭頭顧炳華,像在徐州爆炸了一顆原子彈!

徐州群情振奮,群眾拍手稱快。顧炳華的被捕,敲山震虎,徐州鐵路分局那些鬧派性的造反派受到震懾。

緊接著,徐州市公安機關又拘留了幾個打砸搶的幫派分子。

萬里下氣力整頓徐州鐵路分局,“惡性腫瘤”被切除,徐州鐵路分局的阻塞開始化解,生產形勢迅速好轉。3月20日,列車通過的對數由原來的38對增加到72對,機車出車臺數由原來的70臺上升到90臺,日平均裝車由200多輛增加到1400多輛!

進入4月,徐州鐵路分局的運輸生產形勢更趨好轉,到4月28日,徐州鐵路分局提前3天完成了月度生產計劃,結束了連續21個月完不成生產計劃的混亂狀況。

萬里在徐州整整度過了11個晝夜。這個不起眼的“小老頭兒”,首戰告捷,扭轉了徐州鐵路分局的乾坤。

3月20日,萬里乘坐公務車離開徐州,返回北京。

得知萬里快速、成功解決徐州鐵路分局的問題,鄧小平很高興。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

3月22日,(鄧小平)和國務院有關領導人聽取萬里關于解決徐州鐵路分局問題的匯報,決定萬里在國務院全體會議上作進一步匯報。

萬里向鄧小平等國務院領導匯報了他在徐州的工作情況及下階段工作的部署,鄧小平等表示非常滿意,同意召開群眾會議批判顧炳華等幫派分子,并詢問了徐州煤礦的情況。鄧小平強調,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江蘇省委、徐州市委要抓緊工作,要徹底解決徐海(即徐州、連云港)地區問題。

3月23日,萬里打電話給中共江蘇省委,傳達了鄧小平等領導的指示。中共江蘇省委常委會立即開會研究貫徹落實,省委決定,省委工作組繼續在徐州幫助工作,力爭徹底解決問題。

《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

(3月)25日下午,(鄧小平)主持國務院全體會議,聽取萬里關于徐州鐵路分局情況的匯報。在插話時說:平反工作要真正搞起來也快,要一批一批地搞,不要一個一個地搞。弄錯了就要立即平反。在聽到軍隊和鐵路系統有的干部支持搞派性的匯報時指出:屬于軍隊的,軍委下命令調走;屬于鐵路系統的,鐵道部趕快調走。中央、國務院下了決心,從4月1日開始行動。犯錯誤我們承擔,我們已經等了很久了。在作會議總結時指出:中央9號文件發下去之后,鐵路運輸迅速好轉,對各行各業都有很大影響和推動。他們的主要經驗,就是只要放手發動群眾,同派性進行堅決斗爭,生產就能搞上去。鐵道部門這方面做得很突出,徐州的經驗比較典型。這些經驗值得大家很好地學習。又指出:鐵路一通,就暴露出冶金、電力等各行各業的問題。各部都要自己打算打算,怎樣工作,怎樣解決老大難問題。下一步的中心是要解決鋼的問題。

從鄧小平的插話中可以看出,鄧小平對于萬里首戰徐州給予了高度評價:“鐵道部門這方面做得很突出,徐州的經驗比較典型。這些經驗值得大家很好地學習。”這也表明,鄧小平“點將”萬里出任鐵道部部長,是很有眼光的。

萬里面對徐州首戰獲勝,頭腦是冷靜的。萬里說,目前鐵路整頓工作剛剛開始,不能滿足現狀,不要“雨過地皮濕”,不要轟一陣子又過去了,要檢查一下有沒有“夾生飯”、有沒有薄弱環節,要及早研究、及早解決,免得運輸上去了又下來。

1975年4月22日,萬里第二次來到徐州,召開徐州鐵路分局干部大會。萬里在大會上作了題為《變后進為先進,徐州分局在整頓中帶了頭》的講話。萬里說:

總的來看,徐州鐵路分局貫徹中央9號文件有很大的成績。前段,中央幾次點你們的名,先是批評,后是表揚。中央有關文件點了你們的名是批評你們,昨天《人民日報》又點了你們的名,是表揚你們。《人民日報》用《聯系實際學理論,講路線,講黨性,增強革命團結和全局觀念》的標題,在頭版頭條報道了你們和南京分局革命和生產出現的新氣象。國務院準備在5月份召開全國工業學大慶會議,要你們作為學大慶的先進單位到北京開會。你們的名譽已經恢復了。這是毛主席的三項重要指示的威力,是中央9號文件的威力,是由于江蘇省委、徐州市委抓得緊,廣大干部、廣大職工跟得緊,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出現了這樣一個好的局面。

萬里在徐州講話中說:

《人民日報》給你們登了頭版頭條,我是一喜一懼:喜的是你們翻了身,恢復了名譽;懼的是怕你們自滿,不再前進了。希望你們不要自滿,不要半途停頓。

萬里在徐州強調指出:

上梁不正下梁歪,領導干部必須嚴于律己,做出好榜樣。現在有的領導這病那病多得很:懶病、散病、饞病,不接觸群眾的病,不能解決問題的病。

出征河南拔掉釘子

自從出任鐵道部部長,萬里日夜忙碌,行程萬里。他乘坐公務車,在3個月內走了上萬公里。他以徐州為突破口,一個個解決“鐵老大”的“老大難”。

萬里明白,鐵路整頓的核心就是清除一個個“派性”毒瘤。然而很多鐵路局的造反派壞頭頭手中有權,手下有人甚至有槍。很多人都勸萬里要小心,要帶警衛,每到一地要請當地部隊保護。

萬里淡然一笑,依然輕車簡從。

萬里在攻下徐州鐵路分局這個頑固堡壘之后,下一個進攻目標鎖定在鄭州。

徐州是津浦鐵路和隴海鐵路兩大鐵路主動脈的交會之處,鄭州則是京廣鐵路和隴海鐵路兩大鐵路主干線的交會之處。用鐵道部部長萬里的“鐵路語言”來說:“鄭州局是全路的重要交通樞紐,是‘心臟’,戰略地位太重要了!”

在“文革”中,鄭州鐵路局跟徐州鐵路分局一樣,是一個爛攤子,幾乎處于癱瘓狀態,嚴重阻塞著南北鐵路交通。

徐州有個“座山雕”顧炳華,鄭州則有個“座山雕”邢介江。

鄭州鐵路局之中,以新鄉分局的情況最為嚴重。邢介江是新鄉鐵路分局“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在那里興風作浪,為非作歹。

據稱:“邢介江其人,鐵路工人出身,機警狡猾,會籠絡人心,在‘文革’初期揭竿而起,打倒了舊黨委,搖身成了新鄉鐵路分局革委會副主任,在鄭州局和河南省委一些領導的支持下,養著一幫打手和保鏢,公然拒不執行鐵道部的調度,甚至敢扣下煤運列車,賣給當地,坐享贓錢。”

又據稱,邢介江其人“基本不怎么把那些‘坐機關’的鐵道部官員放在眼里。中央對這些豪強沒少動腦筋,鐵道部頭頭來過好幾位,但一頓酒肉招待,再上來幾個樊噲式的人物敬酒,那些官員們自對這些又土又野的家伙心生怵意,兀自沒招兒了。這樣,這個邢某愈發厲害,和徐州鐵路分局、蘭州鐵路分局等一些北方的鐵路造反派聯起手來,把整個京廣鐵路和隴海鐵路弄得七斷八折,全國遭殃”。

萬里派出以鐵道部政治部主任黎光為組長的工作組前往甘肅,去解決蘭州鐵路分局的問題,他本人則三下河南,親自解決棘手的鄭州鐵路局的問題。

萬里在4月中旬第一次來到鄭州,就“端掉”邢介江跟當地政府談了一天。他們采取軟磨的方法,就是不明確答復,不給予配合。

萬里經過調查,發現邢介江不像顧炳華那么容易清除,因為在抓顧炳華時,中共江蘇省委、中共徐州市委都充分配合;而邢介江不容易清除,則因為邢介江有很硬的后臺。

邢介江的后臺,就是唐岐山。唐岐山是造反派頭頭,當時卻擔任中共河南省委常委、中共鄭州市委書記、鄭州鐵路局黨委書記。有唐岐山撐腰,邢介江有恃無恐。

唐岐山,人稱“唐師傅”,能夠從造反派成為中共鄭州市委書記,因為他有兩張“王牌”:一是工人出身的干部。解放初唐岐山是鄭州鐵路局鄭州機務段司爐,后來作為機車司爐參加了抗美援朝,回國后成為鄭州機務段司機。1959年12月起,唐岐山任鄭州鐵路局鄭州機務北段司機長。二是唐岐山在1956年9月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造反派當中,像他這樣既是中共黨員又是工人出身的干部很少。就像上海的王洪文,既是中共黨員又是軍人出身的干部,所以能夠當上“上海工人革命造反總司令部”的“總司令”、上海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以至中共中央副主席。唐岐山其實就是“河南的王洪文”。萬里跟唐岐山以及唐岐山的黨羽們商議清除邢介江,豈不是“與虎謀皮”?!

6月1日,萬里與李新第二次下河南,這一是回有備而來。

6月2日,萬里主持召開了鄭州鐵路局黨委常委會,列舉了邢介江的一系列惡行,明確提出要清除邢介江。盡管有人提出異議,萬里置之不理。他不再跟那些保邢介江的勢力浪費時間。他亮出“上方寶劍”——中央9號文件——“全國鐵路必須由鐵道部統一管理”,他作為鐵道部部長,有權任免鐵路系統的干部。也就是說,罷免邢介江是他的職權。

6月3日,萬里直奔新鄉,在新鄉鐵路分局廣場上,召開了一個有8000多人參加的職工大會。

萬里在會上作了重要講話。他代表鐵道部鄭重宣布:

你們這里有一個叫邢介江的人,他用各種權術,篡奪了一部分領導權力,搞派性,進行破壞活動,使毛主席的三項重要指示不能貫徹落實,使中央9號文件不能貫徹落實。對這種人,不處理是不行的。今天我宣布:撤銷邢介江在新鄉分局黨內外的一切職務,令其檢查交代問題。希望那些跟著做了錯事的同志趕快改正,改了就歡迎。

廣場上頓時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和口號聲,充分表明清除壞頭頭邢介江深得人心。

這一回,萬里終于拔除了邢介江這顆釘子。

“唐師傅”輸慘了

1975年6月4日到9日,萬里不顧那位“唐師傅”的反對,乘勝追擊,在鄭州鐵路局進行了一系列整頓,并把調整鄭州鐵路局領導班子的方案,在征得中共河南省委同意后報請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紀登奎同意。

6月10日,萬里在鄭州召開鐵路局干部大會,宣布:

免去徐達本鄭州鐵路局黨委書記、革委會主任和他在鄭州局的一切領導職務,調離鄭州鐵路局,由河南省和中央組織部另行安排工作;

由不久前蘭州局調來的老干部蘇華代理鄭州鐵路局黨委第一書記職務,主持黨委工作;

胡逸平負責鄭州鐵路局革委會工作,同時調整干部處幾名干部的工作。

萬里在鄭州攻堅克難,終于使鄭州鐵路局大有起色,火車開始飛跑,京廣、隴海兩條大動脈通順了。

然而鄭州那個“唐師傅”耿耿于懷。

“唐師傅”一次次去北京告萬里的狀。“唐師傅”畢竟是中共鄭州市委書記,他的告狀在北京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那年月,像這樣的告狀,不是由人民法院判決,而是由中央領導解決。

為了解決“唐師傅”的告狀問題,1975年7月25日下午,在京西賓館舉行了特殊的會議。主持者是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華國鋒及中共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吳德,出席者是“控辯雙方”。

作為“原告”,唐岐山來了。

作為“被告”,萬里來了。

此外,重要的相關人士——中共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劉建勛來了,鄭州鐵路局的主要負責人蘇華、胡逸平也來了。

“原告”唐岐山氣勢洶洶地開腔了:“萬里解決鄭州局領導班子的做法是打擊新生力量,是對‘文化大革命’的否定,對一些領導干部,特別是對邢介江的處理是錯誤的。”

他以“造反派”的“脾氣”,指著萬里說:“你在鐵道部搞資本主義復辟……破壞了河南的大好形勢。”

唐岐山強調說,清除邢介江是“萬里推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

“被告”萬里還沒有說話,蘇華、胡逸平等人就對“唐師傅”進行反擊。他們指出,鐵道部部長萬里在鄭州鐵路局與派性進行了堅決的斗爭,清除邢介江得到廣大群眾的擁護,調整鄭州鐵路局的領導班子是正確的。他們用一系列數字,表明鄭州鐵路局在整頓之后,鐵路通暢了,生產上去了,證明萬里對鄭州鐵路局采取的整頓措施是非常正確的。

李先念、華國鋒、吳德認真聽取了雙方意見,由李先念講話。李先念明確表態,支持萬里,支持蘇華和胡逸平,批評了唐岐山。

李先念講了6點意見:

第一,河南省委是支持鐵道部的,鐵道部是支持河南省委的。有人想在這個中間鉆空子,挑撥離間,是不允許的,一旦查出來,要嚴加懲辦。

第二,學習理論要聯系實際。要抓革命,促生產,你們總得開車,不開車,那不行。對破壞鐵路運輸的人要查辦。

第三,要做好思想工作,要用無產階級黨性去克服資產階級派性,搞資產階級派性是可恥的。領導干部千萬注意,對本單位不同意見的群眾,不能只站在一邊,站一邊是要犯錯誤的,要站在兩派之上,要超脫。

第四,凡是制造分裂,破壞團結,殺人放火,強奸搶劫,投機倒把,貪污盜竊,破壞鐵路運輸等,過了杠的都要查辦,一律專政,不管哪一派,都不能包庇。

第五,河南一直比較穩定,對過去工作要有一個正確估計,新派去的同志和原來的同志要加強團結,互相支持,互相幫助,一定要把工作搞好。

第六,邢介江拿國家車皮和物資亂來,破壞國家計劃,破壞鐵路運輸,問題嚴重,一定要查清楚,嚴肅處理。

李先念最后說:

“中央9號文件很重要,如果沒有萬里同志到處去貫徹,鐵路不會這么快就暢通了。我對鐵道部解決新鄉問題是支持的。”

華國鋒、吳德在會議上講話,表示完全同意李先念的講話。

這一回,“唐師傅”輸慘了,他灰溜溜地走出京西賓館,悻悻地回到鄭州。

據萬里長子萬伯翱回憶,他從河南師范學院畢業后被分配到總參鄭州炮校外訓大隊當翻譯。一次,他到鄭州中州賓館去看望出差到此的父親,在走廊里碰到父親的秘書,秘書對他說:“‘唐師傅’剛走,還留下兩盒彩蝶牌香煙,你父親讓我追出去送上10元錢。”可見,萬里是一個在原則問題上絕不拉拉扯扯、含含糊糊的人。

這個“唐師傅”,在1975年1月當選為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他還是中共第九屆、十屆中央委員。

在粉碎“四人幫”之后,唐岐山在1977年7月被停職審查;1978年1月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開除黨籍;因在“文化大革命”中犯有罪行,1979年12月被判處無期徒刑;1988年10月去世。

搬掉南昌“來頭不小”的絆腳石

在1975年,中國流傳著這樣的民謠:“萬里不到,火車不跑。”

萬里這位鐵道部部長,乘坐著他的公務車,逡巡全國,哪里鐵路阻塞,他就來到哪里。

在1975年3月5日中共中央9號文件下達后,全國鐵路運輸生產迅速恢復。到了4月,全國20個鐵路局,只有南昌鐵路局沒有完成運輸生產任務,機車在南昌“趴窩”,浙贛線嚴重堵塞。

在打通徐州、鄭州這兩個鐵路樞紐之后,萬里帶著鐵道部工作組在4月下旬直奔南昌。

對于南昌鐵路局,使萬里感到棘手的是,那些鬧派性的人得到省里的支持。鄧小平在3月5日中共中央9號文件下達那天的講話中,就點明了南昌鐵路局的癥結所在:

鐵路系統里鬧派性的人同地方上鬧派性的人是有聯系的,反對派性,要把他們之間的聯系切斷。他們這些人懂得抓要害,把鐵路一堵,事情就鬧到北京來了。南昌鐵路局的問題,省里就有人支持。一定要把鐵路上搞派性活動的里外聯系割斷。這次確定,鐵道部門的人事調動,還是由鐵道部統一管理。鐵道部有這個權。鐵路上的派性問題,地方解決不了的,由鐵道部解決。

鄧小平所說的“南昌鐵路局的問題,省里就有人支持”,這“省里”的“人”,來頭不小——當時擔任中共江西省委書記、江西省軍區司令員的陳昌奉。陳昌奉是江西寧都人。說陳昌奉來頭不小,是因為他是毛澤東長征時期的警衛員,1958年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他的《跟隨毛主席長征》一書,廣有影響。這一回,如果按照鄧小平指示的那樣把南昌鐵路局“搞派性活動的里外聯系割斷”,就要涉及陳昌奉。

巧真巧,4月24日萬里在去江西途中經過南京時,鄧小平正陪同金日成在江蘇訪問。萬里得知之后,在中共江蘇省委第一書記彭沖陪同下,連夜趕到鄧小平下榻處,這時已經是夜里10時多了,鄧小平已經吃了安眠藥睡下。但是鄧小平知道萬里有要事來訪,馬上從床上起身,會見萬里。

據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的《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上)》記載:

(4月22日~24日)(鄧小平)在南京期間,同萬里、彭沖談話。在萬里匯報到準備去南昌解決南昌鐵路局問題,以及可能遇到的困難時指出:不管是誰,只要是支持派性的都不行,該調的就調。這樣做不僅對解決派性有利,對支持派性的人也好,換個環境比較超脫,不降低職務,照樣做官,照樣干革命嘛。

鄧小平所說的南昌“支持派性的人”,指的就是陳昌奉。鄧小平所說讓陳昌奉“換個環境”,就是把陳昌奉調離江西——盡管陳昌奉是江西人,不太愿意調離家鄉。由于鄧小平下令,1975年9月陳昌奉調出任武漢軍區副參謀長。從中共江西省委書記、江西省軍區司令員到武漢軍區司令部副參謀長,陳昌奉雖說“照樣做官”,但是明顯降級了。

鄧小平在南京所說的幾句話,一下子就解決了萬里南昌之行的核心問題。

萬里信心十足,在4月25日到達南昌。萬里在南昌鐵路局召開全體干部會議,宣布調離幾個鬧派性的頭頭,整頓領導班子,號召全局職工積極投入生產。萬里調來廣州鐵路局黨委副書記兼政治部主任,出任南昌鐵路局黨委書記。

“來頭不小”的陳昌奉,知道萬里也“來頭不小”,沒有對萬里對南昌鐵路局的整頓加以干涉。

經過萬里的這番整頓,南昌鐵路局急起直追,浙贛線通暢了,南昌鐵路局超額完成了5、6月的運輸計劃。

解決株洲“老大難”

解決了南昌局問題之后,5月2日,萬里帶著鐵道部工作組從南昌出發,前往湖南。李新隨同萬里一起前往。

萬里此行,目標不是長沙鐵路局,而是位于湖南株洲市石峰區田心鎮的田心機車廠(株洲電力機車廠的前身)。

鐵道部不光是管理全國的鐵路,而且還管理全國鐵路系統32個工廠。田心機車廠是直屬鐵道部的萬人大廠。

1936年,國民黨政府在株洲田心建立“鐵道部株洲總機廠籌備處”,建成田心機車廠。這家工廠最初是蒸汽機車修理廠。1958年,田心機車廠生產出中國第一臺“韶山1型”干線電力機車,從此成為中國生產電力機車的基地,同時還承擔了部分內燃機車的生產任務以及廣州、南昌、上海、柳州等鐵路局大批蒸汽機車的維修任務。

田心機車廠原本是鐵道部、湖南省的先進單位,可是,自1974年以來,田心機車廠月月完不成國家下達的生產計劃。據統計田心機車廠1974年計劃修理蒸汽機車240臺,實際完成90臺,僅占計劃數的37%;計劃新造電力機車30臺,實際完成14臺,占計劃數的46%;計劃新造150噸電力機車車體8臺,實際上只造了2臺,占計劃數的25%;各項電機生產任務,多的也只完成40%。到了1975年一季度,生產形勢更差。

田心機車廠所以從先進廠到落后廠,原因是工廠的領導班子中兩派惡斗,導致工人也分為兩大派,無心生產。尤其是1974年開展“批林批孔”運動以來,兩派互相揭發,人心散亂,生產直線下降。

為了深入了解田心機車廠的“病癥”及“病因”,萬里在1975年4月下旬派出了以鐵路工業局副局長石玉永為組長的工作組,進駐田心機車廠,摸清情況,為全面整頓做準備。

5月3日,萬里來到達田心機車廠。

5月4日,萬里在田心機車廠的子弟小學廣場召開全廠職工萬人大會,作重要講話。

萬里在講話一開始,就說明為什么要到田心機車廠來:

(9號)文件是3月5日下達的,到4月底全國20個鐵路局除了南昌鐵路局以外,都超額完成了任務,平均日裝車達到5.73萬車。我們全國鐵路系統一共32個工廠,到4月份只有田心一個廠沒有完成任務,其他都超額完成任務。在超額完成任務的工廠中,有些是“老大難”單位,大概田心廠比“老大難”還“老大難”。所以,我就來到你們這里。

萬里用很輕松的語調,跟工人們聊自己一路上的見聞,進行旁敲側擊:

我們這次從太原走到洛陽,從洛陽走到鄭州,從鄭州又走到徐州,從徐州走到南京,從南京走到南昌,從南昌到你們株洲這兒來,沿線找工人談話,找家屬談話,找干部談話,真受感動啊!

在太原我碰到一位鐵路職工家屬,他的愛人是個派頭頭,派性很嚴重。這位家屬一聽9號文件的傳達,晚上問她愛人:“你檢討了沒有?”她愛人說:“我檢討什么?”她說:“中央9號文件說的呀,派頭頭要趕快檢討,不檢討要調走。”她愛人說:“胡說八道,我怎么是派頭頭,我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她說:“晚上你們這些人經常在咱們家開秘密會,連我都不讓聽,你們搞些什么呀,你不檢討,我明天上黨委告你去!”這位派頭頭一聽,挖了老根了,第二天趕快向路局黨委檢討了,馬上帶頭削平山頭。

還有一個家屬,她的愛人也是個派頭頭,問題很嚴重。她聽了9號文件傳達后,對她愛人說:“你檢討了沒有?”她愛人說:“我就是不檢討,看他們怎么辦?”她說:“你不檢討呀,人家說派頭頭堅持不改的,要調你去烏魯木齊。”這位家屬不知道烏魯木齊在哪里。她說:“我和三個孩子,可不能跟你走呀!”“你不檢討,咱們就離婚,你調到哪里去,我也不管你。”這個派頭頭一夜沒睡覺,第二天早晨起來,就向黨委檢討了。

我一路上碰到的感人事情多著呢!帶頭削平山頭的呀,兩派頭頭抱頭痛哭的呀,由“一對崩”變成“一對紅”呀,等等。

萬里話鋒一轉,點出了田心機車廠落后的根本原因:

聽說你們這里有個叫做“座山雕”的,誰也管不了他,惹不起他,叫做田心廠的“東霸天”。因為田心在鐵路東邊,叫做“東霸天”嘛!我今天正式代表鐵道部,對你們廠黨委給予嚴肅的批評!黨委第一把手、第二把手,限你們在最短時間內,向全廠職工作出深刻檢討!檢討得好就歡迎,檢討不好就批判!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直到行了為止。光檢討還不算,還得堅決改!改得慢也不行,改得慢了就撤職查辦!

萬里的講話,在田心機車廠引起強震!工人們報以極其熱烈的掌聲。

萬里當眾宣布:

調幾位離職到部里學習檢查!9號以前到部報到,不得遲緩!不去,就要采取嚴厲措施。

萬里改組了田心機車廠的領導班子。

田心機車廠黨委新班子放手發動群眾,批判資產階級派性。黨委新班子引導群眾廣泛開展講大局、講黨性、講團結、講紀律的活動,引導職工群眾聯系實際,擺資產階級派性的特征,算本廠由于派性的干擾所造成的經濟、政治上的重大損失賬,激發工人的生產熱情。

田心機車廠黨委新班子和工作組又制訂了一系列規章制度和措施:

一、堅持干部參加勞動生產制度。黨委成員分別到重點車間蹲點勞動,科室人員抽出1/3下車間,在生產第一線解決難關。

二、建立健全勞動管理、目標管理、質量管理等項制度。

三、廠里組織由總工程師為主的技術革新班子,大搞技術革新。

四、以黨團員、老工人為骨干,加強車間、班組的思想政治工作。

五、動員全廠職工、家屬投入“大戰紅5月”、“修車大會戰”的勞動競賽中。后勤部門如食堂、醫務服務到生產第一線。家屬積極組織托兒班,并擔負家屬區的保衛工作。

經過整頓之后,田心機車廠在1975年5月份就結束了工廠連續16個月完不成國家任務的局面。6月,各種電力機車生產都創造了月產歷史最高水平。

萬里對田心機車廠的整頓,被湖南稱為“田心整頓”。1975年5月7日、6月5日,中共湖南省委兩次召開全省廣播大會,介紹推廣鐵道部部長萬里在株洲田心機車廠進行整頓的經驗,號召各行各業學習“田心整頓”經驗。

鄧小平麾下的“開路先鋒”

萬里轉戰四方。

萬里關注“派戰”嚴重的位于西南邊陲的昆明鐵路分局。

昆明鐵路分局的“派戰”分為“炮派”和“八派”兩大派,這兩大派是云南在“文革”中形成的。

所謂“炮派”,是以云南大學為代表的“炮兵團”一派;所謂“八派”,是以昆明工學院為代表的“八二三”一派。“炮派”保中共云南省委書記趙健民,“八派”則保云南省省長周興。

對于趙健民,萬里非常熟悉:1934年5月,趙健民擔任中共濟南市委書記。董臨儀經趙健民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1936年,董臨儀受趙健民指派,發展萬里加入中國共產黨。

“炮派”和“八派”兩大派在云南惡斗著。雖然趙健民、周興先后被打倒,云南省的領導在“文革”中不斷更迭,但是“炮派”和“八派”兩大派依然對立。

“八派”、“炮派”的對立波及云南鐵路系統,昆明鐵路分局也分為“炮派”和“八派”兩大派,使鐵路工作受到嚴重干擾。

1975年4月初,萬里派出鐵道部工作組到昆明鐵路分局幫助工作,了解情況。

6月16日,萬里親自遠征昆明。

6月18日,萬里來到昆明鐵路分局,召開了黨委常委會。萬里在聽取常委們的匯報之后,作了題為《領導要帶頭同派性作斗爭》的講話。

這次會議做出兩項決定:

第一,領導班子中派性嚴重的領導干部,必須帶頭向群眾作自我批評,帶頭消除資產階級派性,增強黨性,搞好團結。

第二,對問題嚴重而又不很好檢討的領導干部和派頭頭,必須區分情況采取措施。

緊接著,在6月20日,萬里召開昆明鐵路分局干部會議,作了《消除派性,增強團結,確保鐵路暢通》的重要講話。萬里強調指出:

對鬧資產階級派性的干部和頭頭要“寸土必爭”“寸權不讓”,堅決斗爭到底。

萬里宣布,由于昆明鐵路分局黨委書記派性嚴重,曾經非法動用槍支,指揮武斗,制造流血事件,應予撤銷職務。萬里任命了新的昆明鐵路分局黨委書記,調整了領導班子。

這樣,萬里又解決了一個“窩里斗”嚴重的鐵路局的問題。

經過萬里南征北戰,攻破一道道難關,炸毀一個個“派性”堡壘,全國鐵路系統排除了“血栓”,這條國民經濟的大動脈終于暢通起來。

1975年3月28日,萬里在全國鐵路領導干部會議上曾經指出:

中央9號文件傳達貫徹以來,全國鐵路運輸情況越來越好。3月上中旬平均每天裝車46741輛,中旬達到50004輛,下旬的頭7天,已上升到52140輛。2月份,在全路主干線上保留的列車最多時達到217列,3月上旬減少為140列,最近幾天,又減少到80列左右。行車事故有所下降。基本建設和鐵路工業生產,也都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到了1975年6月底,隨著一批老大難單位的問題被解決,津浦、京廣、隴海、浙贛等主要干線保持暢通。

萬里在1975年3月28日還指出:

所謂從根本上加以解決,就是根據中央9號文件上說的三句話去解決。這三句是:一句叫做“鐵路運輸當前仍然是國民經濟中一個突出的薄弱環節”;一句叫做“不能適應工農業生產發展的需要”;一句叫做“不能適應加強戰備的需要”。我們要經過艱苦的努力,把不適應變為適應,把薄弱環節變為安全正點、暢通無阻、四通八達,名副其實地當好“先行官”。

經過半年多的整頓,鐵路系統真正成了國民經濟的“先行官”。

國務院副總理王震贊揚鐵道部領導小組是一個硬班子,指出9號文件在各地引起強烈反響,表明整頓是黨心所向、人心所向。

萬里成為鄧小平全面整頓的“開路先鋒”。鄧小平以鐵路系統作為突破口,著手在國民經濟各部門實行整頓。在1975年,“整頓”成為中國的高頻詞。實際上,鄧小平的全面整頓也就是最初的改革,是在“文革”那樣艱難的歲月中實行的改革。

鄧小平派出胡耀邦、萬里、張愛萍、周榮鑫,分別對科學、鐵路、國防科工、教育進行整頓。后來胡耀邦、萬里、張愛萍、周榮鑫被人們稱為鄧小平的“四大金剛”。

整頓鐵路,是萬里繼首都十大建筑之后的又一突出政績、又一歷史性的豐碑。

廣大人民群眾用最樸實又最生動的語言,給予萬里整頓鐵路以崇高的評價:

“萬里不到,火車不跑。”

“萬里,萬里,日行萬里!”

“鐵路暢通萬里行!”

第八章 批鄧聯萬

風云突變 毛澤東批鄧

“文革”多折騰。

就在萬里作為鄧小平麾下的“開路先鋒”,乘坐公務車風塵仆仆奔走于全國各地鐵路局進行整頓,鐵路系統剛有起色的時候,中國的政治風云卻突然變化,鄧小平面臨第三次被打倒——毛澤東要批鄧!

萬里的命運與鄧小平緊相連。

萬里的處境,一下子從零上掉到零下,從天上跌到地下,從順境轉入逆境。萬里面臨第二次被打倒!

批鄧之風是怎樣刮起的呢?

從1975年10月起,毛澤東身邊多了一位“聯絡員”,此人便是毛澤東36歲的侄子毛遠新。在“文革”中,毛遠新擔任中共遼寧省委書記、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沈陽軍區政委。1975年9月28日,中央派出祝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成立20周年的代表團,毛遠新是代表團成員之一。毛遠新參加這一代表團,是因為他父親毛澤民犧牲在新疆,所以對新疆有著特殊的感情。10月10日,毛遠新從新疆回到北京時,重病之中的毛澤東把他留在身邊工作。毛遠新小時候在毛澤東家長大,所以毛澤東對他很信任,江青也視毛遠新如同己出。

“外面的情況怎么樣?”毛澤東常常這樣問毛遠新。82歲的毛澤東已經老態龍鐘,再也無法巡視大江南北,再也不能登上天安門城樓“揮動巨手”,就連會客也很少了。

張玉鳳說:“1975年下半年以后,(毛澤東)在床上躺著的時間多,不愿意起來,以前在床上還是坐著多。一天也沒有同幾個人說話。”

毛澤東在1975年10月1日前曾說:“這也許是我過的最后一個國慶節了,最后一個‘十一’了。”

毛遠新的匯報,成了毛澤東了解政治動向的重要途徑。

毛遠新來到毛澤東身旁,開始向毛澤東“吹風”。

毛遠新說:“自己感到社會上有股風,就是對文化大革命怎么看,是肯定還是否定,成績是七個指頭還是錯誤是七個指頭,有分歧。”

毛遠新特別提及:這股風“似乎比七二年批極左還兇些。”“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講話,我感到一個問題,他很少講文化大革命的成績,很少提批劉少奇的修正主義路線。”“擔心中央,怕出反復。”

毛澤東最看重“文化大革命”,誰想否定“文化大革命”,毛澤東是寸步不讓的。毛遠新“吹”的“風”,正是毛澤東最為擔心的事。他曾說,一生只做了兩件大事,一是推翻舊中國、建立新中國;二是發動文化大革命。他以為,“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的繼續革命”,是他在馬列主義理論上的重要貢獻。鄧小平的全面整頓,把文化大革命的一個又一個“勝利成果”整掉了。毛澤東無法容忍了!

一次又一次,江青通過毛遠新,給毛澤東吹風。

“鄧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鄧小平在翻案!”毛遠新不斷地在毛澤東耳邊告鄧小平的狀。

也就在這個時候,毛澤東提出,要鄧小平主持,對“文化大革命”“作個決議”。毛澤東的意思是這樣可以用來統一認識,讓鄧小平也來肯定“文化大革命”。不料,鄧小平以自己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為理由,拒絕了毛澤東的提議。

鄧小平的女兒毛毛在《我的父親鄧小平:“文革”歲月》一書中這么寫及:

1975年11月20日,政治局召開會議……專門討論對“文化大革命”的評價。毛澤東希望通過這個會議,在如何評價“文化大革命”這一問題上統一思想認識。會前,毛澤東提出,由鄧小平主持,中央作出一個肯定“文化大革命”的“決議”。按照毛澤東的說法,這個“決議”的基調應該是:對于“文革”,總的評價是“七分成績,三分缺點”。毛澤東讓鄧小平主持作這個決議,一是讓鄧小平這樣對“文革”有看法的人來作這個決議,可以堵住對“文革”持異議人的嘴,讓人不敢再唱反調;二是毛澤東再給鄧小平一個機會,讓鄧小平改變觀點。毛澤東對鄧小平,真應該說是“仁至義盡”了。分析毛澤東的內心,他既真心地賞識鄧小平的才干和品格,又惱恨鄧小平對“文革”的態度。他對鄧小平一再留情,是希望鄧小平能夠就此妥協,順從了他這一個最后的心愿。毛澤東實在是太老了,太疲(倦)了,這一番“安定團結”的政治格局,是他經過很長時間的考慮所進行的選擇,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想再變動了。但是,令毛澤東悲哀的恰恰是,鄧小平具有和毛澤東一樣的性格,也是一個在原則問題上絕對不會讓步的人。在毛澤東這樣殷切的期望下,鄧小平沒有接受毛澤東的這個建議。鄧小平明確地說,由我主持寫這個決議不適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無論魏晉”。鄧小平的意思說得明明白白,9年“文化大革命”,他被打倒了6年,作為一個脫離運動的“世外”之人,對于“文革”,他既沒有參與也“不了解”,因此“不適宜”由他來寫。其實,最根本的,他不愿意違心地主持寫一個肯定“文化大革命”的決議。

真是多事之秋。就在這個時候,中共清華大學副書記劉冰、惠憲鈞、柳一安和常委呂方正4人聯名,于1975年8月13日、10月13日兩次給毛澤東寫信。他們的信,是交鄧小平轉給毛澤東的。他們的信,向毛澤東反映遲群、謝靜宜的嚴重問題,而遲、謝正是江青手下的“左派”大將、兩校大批判組的頭目。

遲群,山東乳山縣人氏,生于1932年。1968年春節,當時遲群還只是8341部隊宣傳科副科長,江青對他說:“你們都是我的炮隊,我把你們放出去替我放炮!你可以當8341副政委!”就這樣,遲群成為“進駐”清華大學的解放軍宣傳隊負責人,后來也就當上中共清華大學黨委書記,成為江青的“嫡系部隊”。

謝靜宜,河南商丘人,生于1937年。1953年初中畢業,進入中南海,任中央辦公廳機要員。在“文革”中,她成為中共北京大學黨委書記以至成為中共北京市委書記。她也是江青的“嫡系部隊”。由謝靜宜和遲群領導的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大批判組,是江青手下的“炮隊”——林彪的“小艦隊”是拿槍的,江青的“炮隊”是拿筆桿子的。

毛澤東認為,劉冰等人的信,是“右傾翻案”。毛澤東還說,劉冰等人為什么不把信直接給我,要由鄧小平轉交?言外之意,是鄧小平支持他們寫的。

于是,1975年11月26日,成為歷史的轉折點。這一天,中共中央轉發了經毛澤東同意的《打招呼的講話要點》。

毛澤東要打什么招呼呢?

《打招呼的講話要點》最重要的一段話是:

毛主席指出:“清華大學劉冰等人來信告遲群和小謝。我看信的動機不純,想打倒遲群和小謝。他們信中的矛頭是對著我(指毛主席)的。”中央認為,毛主席的指示非常重要。清華大學出現的問題絕不是孤立的,是當前兩個階級、兩條道路、兩條路線斗爭的反映。這是一股右傾翻案風。

這個“打招呼”,歸結為一句話,那就是反擊“右傾翻案風”!

毛澤東“打招呼”,意味著一場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運動即將興起:江青手舞足蹈,而鄧小平則成了這場新運動的靶子。

“文革”是從批判所謂為彭德懷“翻案”的《海瑞罷官》開始的。如今,又要批“翻案”了——批判鄧小平“右傾翻案風”!

這場新的政治運動——也就是毛澤東平生發動的最后一場政治運動——名曰“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總理逝世,那時候雖然鄧小平已經受到批判,但在周恩來總理追悼會上致悼詞的仍是鄧小平。

1976年1月21日、28日,毛澤東提議,經中共中央政治局通過,確定華國鋒任國務院代總理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2月3日,中共中央正式發出《通知》(中發〔1976〕1號文件):由華國鋒同志任國務院代總理。在葉劍英同志生病期間,由陳錫聯同志主持中央軍委工作。

這樣,鄧小平不再主持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工作。

須知,在一年之前,也是在1月,鄧小平身兼中共中央副主席、國務院(第一)副總理、中央軍委副主席三大黨政軍要職,主持中央黨政軍日常工作。

鄧小平的全面整頓,只整頓了一年(嚴格地說,還不到一年),就結束了。

萬里的鐵路整頓,也只整頓了一年(嚴格地說,還不到一年),就結束了。

不光是整頓結束了,而且整頓的成果被全盤否定。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來了個“否定之否定”,走過“之”字形的道路——老百姓通俗地稱之為“翻燒餅”,今年這么翻,明年又翻過來。

1976年2月25日,中央召開打招呼會議,傳達了毛澤東關于“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談話。華國鋒代表中央在會上講話,要求大家回去以后把學習毛澤東的指示和中央文件放在首位,在學習基礎上,“深入揭發批判鄧小平同志的修正主義路線錯誤”,“在揭發批判過程中轉好彎子”,“把反擊右傾翻案風開展起來”。

鐵道部“批鄧聯萬”

“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猛烈地席卷了全國。

在“文革”中,“習慣”于“上掛下聯”。所謂“下聯”,就是“聯系本單位、本部門實際”。

開展“批鄧”之后,馬上就“聯”及鄧小平手下的所謂“四大金剛”,于是就“創造”了四個新名詞:

在鐵路系統——“批鄧聯萬”,萬即萬里;

在科學院系統——“批鄧聯胡”,胡即胡耀邦;

在教育系統——“批鄧聯周”,周即周榮鑫;

在國防科委系統——“批鄧聯張”,張即張愛萍。

萬里對鐵路系統的整頓,都被指責為“右傾翻案”,遭到全盤否定。被萬里撤職、調離的那些派性嚴重的造反派頭頭,一個個都成了“英雄”,成為“批鄧聯萬的英雄”。越是萬里當時整頓的重點局,“批鄧聯萬”的勢頭越大。

“批鄧聯萬”最起勁的是鄭州鐵路局。那個“唐師傅”——擔任中共鄭州市委書記的造反派頭頭唐岐山——本來就不滿于萬里對鄭州鐵路局的整頓,幾次三番進京上告。1975年7月25日下午,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在京西賓館談了6點意見,明確表示支持萬里,國務院副總理華國鋒及中共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吳德也表態支持萬里,唐岐山“輸”了。但是唐岐山耿耿于懷,仍伺機反擊。“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給唐岐山提供了天賜良機,他進京控告萬里,進行“反攻倒算”。

中共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劉建勛是萬里的老朋友,1962年9月萬里讓長子萬伯翱下鄉到黃泛區農場勞動鍛煉時,就是劉建勛將萬伯翱接收到河南西華縣黃泛區農場的。1975年萬里整頓鄭州鐵路局時,也得到劉建勛的支持與協助。然而,1976年1月在全國開展“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時,唐岐山“反擊”萬里,劉建勛也站到了唐岐山一邊。

與此同時,蘭州鐵路局也鬧了起來。蘭州鐵路局當年也是“老大難”之一,那里的造反派分為“紅三司”與“紅聯”兩大派,互相惡斗。萬里派出以鐵道部副部長黎光為首的工作組,對蘭州鐵路局進行整頓。

黎光曾參加長征,曾任新四軍第5師團政委、第18兵團副師長、武漢鐵路局黨委書記、鐵道部政治部主任。黎光贊同萬里的整頓鐵路的方針,依照中央9號文件精神解決蘭州鐵路局的問題。

當“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開始,蘭州鐵路局造反派便開始圍攻、批斗黎光。1976年1月5日,蘭州鐵路局造反派200多人圍斗黎光后,把黎光拉到鐵路局招待所軟禁。接著,蘭州鐵路局造反派進京告狀,要求萬里、黎光下臺。

鄭州鐵路局和蘭州鐵路局的造反派重新開始“派戰”,這兩個局再度陷入混亂、癱瘓之中,再度造成了鐵路運輸堵塞。

這時,主持國務院工作的不再是鄧小平,而是代總理華國鋒。華國鋒對于鄭州鐵路局的問題應當說是清楚的,因為1975年7月25日下午他參加了在京西賓館舉行的關于鄭州鐵路局的會議。那次國務院副總理李先念明確表態支持萬里,批評唐岐山。華國鋒當時表示贊同李先念的意見。時間僅僅過去半年,形勢大變,華國鋒受毛澤東之命,出任國務院代總理,他不能不緊跟毛澤東所發動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的步調。

華國鋒急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和蘭州鐵路局的鐵路堵塞問題,要求河南、甘肅兩省省委和鄭州鐵路局、蘭州鐵路局黨委領導前來北京。

1月21日,中共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劉建勛率唐岐山、蘇華、胡逸平等前來北京,住在京西賓館。此后,中共甘肅省委第一書記冼恒漢也率趙滔、張恒云等前來北京,也住在京西賓館。

華國鋒要求河南、甘肅兩省省委寫出對于鐵路整頓問題的意見。這兩省省委在1975年都是同意鐵道部的整頓措施的,到了1976年1月下旬隨著政治風向的轉向,兩省省委的態度也隨之轉向。

中共河南省委在1976年2月8日發出給中央的《劉建勛、唐岐山同志關于解決鄭州局問題的意見》中,完全推翻了在1975年作出的對鄭州鐵路局整頓工作的肯定意見,認為萬里對鄭州鐵路局整頓是貫徹鄧小平的“黑指示”,是“右傾翻案”。《劉建勛、唐岐山同志關于解決鄭州局問題的意見》稱:“鄭州鐵路局的問題,主要是局黨委代理第一書記蘇華同志刮右傾翻案風,翻‘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案。”并認為“這是同鐵道部主要負責同志的錯誤指導思想分不開的”。不言而喻,這“鐵道部主要負責同志”就是指萬里。

華國鋒要當時擔任中共甘肅省委第一書記的冼恒漢,也寫一份《冼恒漢同志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冼恒漢是經過長征的老干部,開國中將。他后來在回憶錄中寫道:

說個老實話,在解決蘭州鐵路局的問題上,一年兩個政策,上半年這樣搞,下半年又那樣搞,今年翻過來,明年翻過去,叫誰搞誰都沒有辦法搞。

冼恒漢所說的“上半年這樣搞”,指的是萬里對蘭州鐵路局的整頓;“下半年又那樣搞”,指的是造反派翻案。

其實,中共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劉建勛也是如此。1975年12月19日,劉建勛在河南省委召開的地市委書記會議上的講話中,還在繼續肯定前一段的整頓工作。他說:“回顧總結我們前一段的工作,方向是正確的,成績是很大的,必須充分肯定。”劉建勛所說的“前一段的工作”,也包括萬里對于鄭州鐵路局的整頓。可是劉建勛的話音剛落,“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開始了,劉建勛連忙“緊跟”形勢,改變口風說話了。

劉建勛在中共河南省委常委擴大會議上講話,他說:“鄧小平上臺以后,舊病復發,頑固堅持走資本主義道路,大搞反攻倒算,大搞復辟倒退,推行了一條與毛主席革命路線相對抗的修正主義路線,反對以階級斗爭為綱,篡改黨的基本路線,否定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否定各條戰線的社會主義新生事物,妄圖翻黨的‘九大’、‘十大’已經作了總結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案,復辟資本主義。偉大領袖毛主席洞察一切,及時地把鄧小平這個不肯改悔的走資派揭露出來,消除了黨內的一大隱患,這是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幸福,是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

冼恒漢則回憶說:

1976年2月,當時黨中央領導人華國鋒、陳錫聯、紀登奎叫我上北京,和鐵道部一道解決蘭州鐵路局的問題。會上既沒有讓匯報,也沒有讓我們談意見,就明確指示蘭州鐵路局以整頓為名是搞了右傾翻案風,黎光同志犯了方向、路線錯誤,蘭州鐵路局仍然交給省委管等。并且把當時鐵道部黨的核心小組的檢查送來,讓我看,并指示讓我修改。我看后一字未改,原封不動地又送回去,也沒有提任何意見。第二天,華國鋒又派人給我送來,說他們是搞了右傾翻案風,是“三個總是”(總是不滿意、總是要翻案、總是要算賬)的問題,是犯了方向、路線性錯誤,叫我大膽修改。同時又讓國務院聯絡員要我當晚寫一個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并且說了要寫的具體內容(包括點鐵道部和黎光同志的名)。

就這樣,冼恒漢以個人名義寫了《冼恒漢同志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說黎光“在整頓蘭州鐵路局期間,刮起了一股右傾翻案風,借批派性為名,實際上批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批了在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運動中表現好的一些干部和積極分子”。

《冼恒漢同志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與《劉建勛、唐岐山同志關于解決鄭州局問題的意見》如出一轍。當時這兩份報告都以個人名義簽署,為的是手續便捷,因為倘若以中共河南省委、中共甘肅省委名義發出,則必須經中共河南省委、中共甘肅省委同意。

冼恒漢對華國鋒的指示也很有意見,他說:

就在這次,河南的劉建勛同志也被同時叫到北京解決鄭州鐵路局的問題,我們兩人同住京西賓館。鄭州鐵路局和蘭州鐵路局的問題差不多,由于心里郁悶,閑暇我倆也坐在一起發發牢騷……

由于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棘手,使我左右為難,思想上曾有過一些情緒。在中央開會時我曾向華國鋒提出不想在地方搞了,想回軍隊。當時華國鋒對我說,你在甘肅這幾年搞得不錯嘛,整個西北地區的“支左”工作都比較穩,你身體還可以,再干個10年沒問題。當時我很感動,覺得這是中央對我的信任。

違心地簽字同意

華國鋒在收到《劉建勛、唐岐山同志關于解決鄭州局問題的意見》《冼恒漢同志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之后,表示贊同。華國鋒指示:“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要與河南、甘肅省委領導統一思想,統一意見,分別寫出《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征得兩省省委領導同意,再上報中央批下去。”

萬里是鐵道部部長,同時也是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組長。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背景之下,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無奈,只得按照兩省報告的調子,分別寫出《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

萬里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反問道:“中央9號文件對不對?”誰都知道,中央9號文件是毛澤東圈閱同意的,誰都不敢說中央9號文件不對。萬里對鐵路的整頓,是按照中央9號文件進行的,整頓對不對?

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成員誰都明白萬里的話無可辯駁,但是中央9號文件畢竟是按照鄧小平的指示制訂的。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轟轟烈烈”開展之際,萬里的反駁之聲淹沒在“轟轟烈烈”之中。

畢竟萬里仍是鐵道部部長,《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必須經萬里簽字才能發出。然而,萬里拒絕簽字。萬里知道,在那樣的形勢之下,無法正面抵制,但是他堅持說,不同意在文件中點蘇華和黎光的名。這一點,合情合理。萬里說:“他們是我們派去的,執行的是我們的決定,錯誤由我來承擔,要點就點我的名。我就這一條了,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就不簽字。”

萬里拒不簽字,使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的兩個報告無法發出,整整拖延了一星期。

在1975年2月9日晚上,華國鋒、紀登奎等找萬里、李新等談話。紀登奎對萬里說:“你的意見和要求可以理解,但點誰的名,這是中央的意見,你們有不同意見可以保留……”

紀登奎當時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兼國務院副總理。

紀登奎比萬里小7歲。解放初,紀登奎任河南省許昌地委書記。毛澤東路過河南時,接見紀登奎,問起許昌基層和老百姓的情況,紀登奎對答如流,而且能夠直言不諱說出真實情況,給毛澤東留下印象。此后,毛澤東到河南,必定接見紀登奎這個比他小30歲的年輕干部。毛澤東的看重,使紀登奎青云直上。1968年1月,紀登奎還只是河南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而在1969年的中共九屆一中全會上便當選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1973年8月成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1975年1月出任國務院副總理。

既然紀登奎以“中央”的名義要萬里服從,萬里不得不服從,違心地在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起草的兩個文件上簽字。

紀登奎還說:“去年處理邢介江的問題,你們去看看,全錯全平,錯多少平反多少”,“刮右傾翻案風,我到河南也講了錯話,群眾批也是應該的”。紀登奎這番話,表明他已經“轉彎子了”。

萬里所簽字的兩個文件,經華國鋒轉呈中央政治局和毛澤東主席批示同意,成為中央認可的處理鄭州鐵路局、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

2月15日凌晨1時,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國務院代總理華國鋒、國務院副總理紀登奎、中共北京市委書記吳德等在北京接見了中共河南、甘肅省委,鄭州、蘭州鐵路局黨委,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負責人。

華國鋒代表黨中央和國務院領導講了話,他說:“這次同志們來北京,研究解決鄭州鐵路局和蘭州鐵路局的問題。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聽取了大家的批評,建勛、岐山同志和恒漢同志分別提出了一個解決問題的意見。鐵道部作了自我批評,寫了報告。這兩個文件,政治局議論了,并報告了毛主席。毛主席批示‘同意’。同志們回去后照文件精神辦。”

在王洪文、華國鋒等接見之后,鐵道部黨的臨時領導小組成員被留下。出席接見的中央領導又給他們單獨作了講話。

這時候,萬里成了重點批評的對象。幾位中央領導批評道:

你的錯誤不少,你講過“四個亂了——思想亂了、組織亂了、隊伍亂了、制度亂了”;你把派性說成是主要矛盾,對形勢看法有錯誤,把支流說成是主流;主要責任不在你,而在鄧小平;你過去敢,現在還要敢,要敢于承擔責任,要批右傾翻案風。部領導小組一方面要檢查自己的錯誤,另一方面批鄧,檢查哪些方面你們執行了鄧小平的路線,要劃清界線。萬里同志要轉好彎子。希望你們領導群眾,既要批好,又要把工作做好,一方面要糾正錯誤,另一方面要保證暢通。

接著,在2月24日,鐵道部召開大會,作為鐵道部部長的萬里,原原本本地傳達了4個文件,即《劉建勛、唐岐山同志關于解決鄭州局問題的意見》《冼恒漢同志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意見》《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

此后,《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下發全國鐵路系統。

被架空的鐵道部部長

就在《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起草、報審、公布的同時,萬里被架空了,失去了對鐵道部的領導權。

在整個“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就連1976年4月鄧小平被撤銷一切職務之后,萬里依然是鐵道部部長,直至1976年12月萬里另有任用而調離鐵道部。所以萬里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三任鐵道部部長的任期為從1975年1月至1976年12月。但是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開始之后,萬里只是名義上的鐵道部部長,是一個受到重點“批判”的部長。

那時候,誰在左右鐵道部?

新華社記者張廣友是這樣寫的:

當時國務院分工主管鐵道部的副總理孫健以所謂鐵路運輸生產不能中斷為名,背著萬里,把在天津養病的鐵道部副部長郭魯請回來,組成了以郭魯為主,蘇杰(鐵道部副部長、臨時領導小組成員)、李新(臨時領導小組成員)參加的3人生產指揮班子,由孫健直接抓。當時鐵道部的臨時領導小組的7名成員中,除了這4人,劉建章處于被整地位,另外一位是新調來的副部長鄧存倫,一位是生病住院的政治部主任黎光。這樣搞實際上是奪了鐵道部部長萬里的領導權。

郭魯是一位老干部,從事鐵路方面領導工作時間比較長,但在鐵道部幾任部長變遷中,郭魯一直沒有當上正部長。交鐵合一時,楊杰是部長,郭魯是主管鐵路工作的副部長;1975年交鐵分家時,葉飛任交通部長,萬里任鐵道部部長,郭魯任鐵道部副部長、黨的臨時領導小組副組長。郭對此十分不滿。1975年萬里出任鐵道部部長不久,郭魯抱病到外地休養去了。

“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乍起,“四人幫”的追隨者們一看政治風頭來了,時機已到,就陰謀策劃整倒萬里。那么由誰來“掛帥”呢?孫健等人積極策劃,要郭魯回部上班,主持工作。

正當郭魯為又一次沒當上部長而煩惱的時候,孫健等人這一策劃,對郭魯來說正是求之不得。于是,他欣然從命,于2月下旬“病愈”上班了。

郭魯上班后,立即積極參加“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斗爭,在孫健等人的支持配合下,逐步控制了鐵道部的領導實權,并開始毫無顧忌地拉幫結派,煽動群眾整萬里。

郭魯是個“老鐵路”。1949年春天津解放,郭魯就參加天津鐵路接管工作;北京解放后,郭魯調鐵道部工作,先后任鐵道部計劃局局長、辦公室副主任;1951年冬,調任中蘇共管中長鐵路中方局長、哈爾濱鐵路局副局長;1954年冬,任鐵道部辦公廳主任;1958年秋,任鐵道部工廠管理總局局長;1959年10月起,郭魯任鐵道部副部長、黨組成員。

郭魯之子郭小鵬在《憶父親郭魯》一文中,表達了對張廣友說法的異議:

新華社有位記者叫張廣友,在后來著書中談到當時孫健背著萬里召郭魯進京奪了萬里的權,這與歷史事實完全不符,不知是出于他個人的認識,還是信手拈來,我想事實真相應該不難在當時鐵道部值班室的工作日志中找到答案。孫健、吳桂賢兩位是在1975年初四屆人大作為代表性人物增補的副總理,也確實參加了國務院的領導工作,但他們無論就個人權威還是工作經驗上都注定沒有太多的發言權,父親也不可能買孫健的賬。至于孫健是否投靠了“四人幫”,結局又是如何?至今也沒人能說清。

郭魯之子郭小鵬指出:

1976年初,父親因患面部神經痙攣正在天津就醫,北京的政治氣候又出現了升溫。1975年期間,鐵道部黨組在萬里部長率領下大力整頓了蘭州、鄭州、徐州等地區鐵路系統的派性問題,處理撤換了一批干擾、破壞生產的造反派頭頭和派性嚴重的干部,這在當時的政治環境下是要有大勇氣,下大決心的。記憶中,父親談到過整頓阻力很大,在處理干部問題上和地方省委,黨組發生過分歧,還鬧到了中央。此時形勢再度逆轉,被整的一些人借機發難……矛頭直指萬里同志。盡管人們早已厭倦了反反復復的政治運動,人心普遍思安,都盼望著抓好生產把國民經濟搞上去,但卻無人能抗拒毛澤東再度發起的又一波運動。當時,總理已住進了醫院,不再抓日常工作,主管工交口的副總理主要是紀登奎、李先念、谷牧等人。紀登奎當時是政治局委員,他在電話中通知父親盡快返京,有病可以回京治療,要顧全大局,說萬里部長當時已受到沖擊,工作出現了困難,要父親盡全力協助,穩定鐵路形勢,確保生產運輸。父親此時無論怎樣,都不可能躺倒不干……

就這樣,在萬里受到批判的那些日子里,鐵道部副部長郭魯主持鐵道部的工作,也主持鐵道部的“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

萬里一倒,火車亂跑!

在“批鄧聯萬”、“批鄧聯胡”、“批鄧聯周”、“批鄧聯張”之中,“批鄧聯萬”最有“特色”:萬里作為鐵道部部長,可以乘坐公務車出差,而鐵道部的造反派們,則可以成批成批免費搭乘列車進京批斗萬里!

最初,來自各地的鐵路系統造反派還只是三五成群,到鐵道部大樓貼大字報。

1976年2月24日,《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和《鐵道部臨時領導小組關于解決蘭州鐵路局問題的報告》下發全國鐵路系統,頓時全國鐵路系統大亂。那些在1975年遭到整頓的造反派,都像河南的“唐師傅”那樣,扯起了“批鄧聯萬”的旗幟。

于是,在1976年3月,一支支“反攻倒算”、“批鄧聯萬”的造反派隊伍,浩浩蕩蕩奔向北京,殺向鐵道部。

嘩啦啦,從徐州涌來一大批造反派;

嘩啦啦,從鄭州涌來一大批造反派;

嘩啦啦,從南昌涌來一大批造反派;

嘩啦啦,從蘭州涌來一大批造反派;

嘩啦啦,從株洲涌來一大批造反派;

嘩啦啦,從昆明涌來一大批造反派;

……

最多的一天,進京“批鄧聯萬”的造反派多達400多人!

從全國各地涌來的鐵路系統造反派來到北京,占領位于木樨地的鐵道部大樓,占領萬里辦公室,占領會議室。

據當時擔任萬里秘書的許守和回憶,那時候萬里這位鐵道部部長成了“游擊隊長”,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只能躲到鐵道部黨校、二七劇場開會。

那時候,許守和以及萬里的另一位秘書于廉輪流在萬里辦公室值班,辦公室里擠滿各地的造反派,坐著的、躺著的,到處都是。有一回許守和秘書在辦公室里被圍困了整整3天。造反派們找不到萬里,有的甚至在萬里的辦公桌上用刀刻了“打倒萬里”4個大字。

造反派們看中萬里辦公室,是因為萬里的辦公桌上有直通全國各鐵路局的電話,所以萬里辦公室成了造反派的全國聯絡站。

造反派們在鐵道部大樓里貼滿批判萬里的大字報、大標語,諸如“揪出鄧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急先鋒萬里”、“揪出走資派、黑干將萬里”、“萬里鎮壓造反派,罪該萬死”、“打倒萬里”……

最吸引眼球的,莫過于在鐵道部辦公樓門口貼了一副高達十幾米、用“斗大的字”寫成的大字標語對聯:

上聯:橫眉冷對革命派;

下聯:俯首甘為復辟奴;

橫批:一貫如此。

最富有戲劇性的標語是:“萬里不倒,火車不跑。”

人們嘲笑這一標語說:“萬里一倒,火車亂跑!”

以鄭州鐵路局為例,1976年3月份裝車量只完成計劃的60%,卸車量只完成計劃的50%。全國各鐵路局也大致如此。那急劇下降的火車裝車、卸車量,最生動地表明“萬里一倒,火車亂跑!”

新華社記者張廣友,目擊了萬里當時受批斗的一幕:

3月11日,昆明鐵路分局40多名上訪人員把萬里揪到會議樓(鐵道部招待所)。萬里的秘書于廉和許守和一看勢頭不妙,對我說:“昆明局這些人今天找萬里同志可能要鬧事,你們去看看吧。你們一去即使不說話,對他們來說也是個威懾和制約,必要時你以記者身份說幾句話,解解圍,可能會起點兒作用。”于是,我和新華社另一位記者黃奉初隨同萬里到了鐵道部會議樓的一間簡易平房里。這間房子有七八十平方米,沿墻壁四周擺了一些長凳,屋內大約四五十人,一個個氣勢洶洶,滿臉怒氣。

上訪人員中一個領頭的就開始提問題,要萬里明確回答。主要是:“去年你去昆明局是否刮了‘右傾翻案風’?”“是根據誰的指示干的”等……你幾句,他幾句,情緒越來越激烈,氣勢越來越洶。我看這樣下去不妙,趕緊站起來說:“有話慢慢說,一個一個地說,你們這么亂,我們連記都記不下來了……”這幾句話還真靈,他們都回到了原座位,一個接著一個說。

已經是下午1點半,我起來勸阻:“現在已經是1點多了,該吃飯了。”他們不干,說:“我們還沒講完呢。”我說:“你總得讓人家吃飯呀,而且你們也得吃飯呀,你們看看(我指著手表)都啥時候了?有什么意見以后再講嘛!”我邊拉著萬里往外走,邊回頭說:“找不到他,你們找我!”

后來我們一起去萬里家里吃了午飯。飯后,我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喝茶,邊聽萬里向我們介紹鐵道部的一些情況和他的一些看法。

萬里說:“去年鐵路整頓,大家的意見是一致的,成效是大家都看得見的,上上下下一致叫好。至于是否有缺點、錯誤呢?局部地方是不可避免的,這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我擔心的不是我個人如何,我擔心的是運輸生產要受影響。現在他們的矛頭實際上是對著鄧小平的。鄧小平不倒則罷,鄧小平倒了,你們保我也沒用。我對這些是很不理解的,但客觀事實的確如此。前些天中央在解決鄭州和蘭州鐵路局的文件中,為什么非要點黎光和蘇華的名字,而不讓點我的名字?我頂了一個多星期,最終還是中央決定了,我只好服從。”

在談到大批上訪人員問題時,萬里認為:這個問題不是一般復雜,而是很復雜。去年我們鐵路在全面整頓中帶了頭,批了派性,調整了一些單位的領導班子。這些人來鬧,主要是借“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之機為自己翻案。

追查與鄧小平的“黑關系”

萬里遭到批判,主要是這樣三條:

一、極力鼓吹“三項指示為綱”;

二、散布“今不如昔”的言論,鼓吹唯生產力論;

三、把派性說成是主要矛盾,大搞一批二撤三調離。

河南那個“唐師傅”跳得最高,指使手下的人收集萬里1975年在全國各地的講話,編印萬里的“修正主義”言論集,供各地鐵路系統批判萬里之用。

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的推動下,在“唐師傅”等造反派頭頭的帶領下,不光是鄭州鐵路局大亂,河南也大亂。1976年3月27日,華國鋒派專機把中共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劉建勛、省委副書記王維群等人接往北京。劉建勛等在當晚列席了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鄧小平也出席會議。

會議一開始華國鋒宣布,今天開政治局會議,研究一下河南問題。今天把劉建勛、王維群叫來匯報一下河南的情況。

劉建勛開始匯報。他說,河南各地非常混亂,自己工作沒有做好。他檢討說,1975年批判、下放幾十個造反派,把造反派得罪了,所以現在亂起來了。

江青一聽當即說:你們不是整了幾十個造反派,而是整了3000個造反派!

江青的話表明,她跟河南的造反派有著密切的聯系。

接著劉建勛開始面對面揭發批判鄧小平。劉建勛說:“河南現在這么亂,原因是什么呢?今天你鄧小平也在這里,我當面向你說清楚,就是由于執行了你的反動路線,河南才搞成這樣亂的局面。我的身體不好,還沒有照你說的要有十分干勁去干就搞成這個樣子了,如果按照你說的要有十分干勁去干,就要造成更大的惡果。如果再按你的辦法,抓幾個,調一些,那就得罪更多,亂得更厲害。你過去的反動立場沒有變,檢討是假的,如果按照你的反動指示去辦,就要亡黨、亡國、亡頭,你就是右傾翻案風的總后臺,是復辟勢力的總根子,是‘還鄉團’的總頭子。”

像劉建勛這樣作為列席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的省委書記,竟然當面“批判”鄧小平,這還是第一次。

鄧小平一言不發。

華國鋒問王維群還有什么補充?

王維群說:情況建勛同志都說了。我說一點意見,河南不是整了3000造反派,是批了20多人,其他調下去的干部大部分是機關抽下去鍛煉、培養的干部。

江青馬上打斷王維群的話:你扯謊!你們整了3000多造反派,按照鄧小平的指示,你們整新干部,打擊造反派,兇得狠!

會議開到夜里12點休會,參加會議的人員都去吃夜宵。鄧小平沒有去吃夜宵,坐在那里抽煙……

當華國鋒宣布會議結束時,第一個站起來走出會場的就是鄧小平。

王洪文嘟囔道,都說鄧小平耳朵聾,我看一點也不聾!

劉建勛原本是鄧小平的部下,這次當面批評鄧小平,大約神情過于緊張,散會時竟然從椅子上站不起來,被人扶上輪椅推回京西賓館……

鄧小平的處境如此,萬里的處境可想而知。

萬里遭到大會批,小會斗。好在萬里經過“文化大革命”的“洗禮”,當初他作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經受了50多次萬人批斗會的“考驗”,如今那批斗之聲重新響起,無非是又一次“經風雨,見世面”。

對于萬里的批斗的升級,是在1976年4月5日爆發“丙辰天安門事件”之后。那天是清明節,首都人民為了表達對周恩來總理的哀思,天安門廣場人民英雄紀念碑四周的花圈堆積如山,很多人在演說、詩歌中表達了對于“四人幫”的憤怒。

4月5日夜里首都人民在天安門廣場的抗爭遭到鎮壓。天安門事件被定為“反革命事件”,并把鄧小平說成是天安門事件的“總后臺”。

7日上午毛澤東聽了毛遠新的匯報,作出決定:撤銷鄧小平的一切職務,保留黨籍,以觀后效。提議華國鋒任國務院總理。7日下午,毛澤東又補充提議華國鋒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

當晚中共中央政治局根據毛澤東的意見,作出兩項決議,即《關于華國鋒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第一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的決議》《關于撤銷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定》。

這樣中國政局到了一個新的轉折點:鄧小平被打倒了,華國鋒被正式定為“接班人”。

姚文元曾回憶說,中共中央政治局在討論撤銷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時,葉劍英不表態,朱德離開了會場。在討論開除鄧小平黨籍時,葉劍英起身說:開除?把我也一起開除吧!說罷就離開了會場。李先念不表態。華國鋒、陳錫聯、吳德、紀登奎提出:要請示毛主席。

姚文元說,毛澤東主席在政治局討論紀要葉劍英的名字上畫了個圈,批上:是在指責我。在李先念名字上畫了個圈,批上:還是給我面子。在華、陳、吳、紀,批上:意見相同,我還活著,留在黨內。

姚文元還回憶道,中央政治局在討論總理人選時,提出了3個人:華國鋒、李先念、張春橋,還提出增補江青為中共中央副主席,是汪東興提名,報送主席的。毛澤東圈了華國鋒為總理,并加上“第一副主席”,圈掉李、張、江青,同時打“□”。毛澤東還召見汪東興、江青、張春橋、王洪文和我,說:“誰提江青為黨的副主席?我看不是真誠,是汪還是張提的?誰提是誰在害她,逼我早死。你們要擁江,也得等我死后。”

萬里得知鄧小平被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不由得記起1975年春日在北海公園邂逅周恩來的一幕。那時候,萬里剛到鐵道部不久,周恩來問起鐵道部的情況。萬里說,鐵路情況很混亂也很復雜。由于周恩來事忙,他的身邊工作人員催促周恩來離開。周恩來臨走時對萬里說:“不要緊,有小平同志呢!”萬里沒有料到,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周恩來總理。他一直記得周恩來的那句話:“不要緊,有小平同志呢!”然而眼下連小平同志也被“徹底打倒”了!

中共中央的《關于撤銷鄧小平黨內外一切職務的決定》,促使“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走向新的高潮。在鐵道部,掀起了批判“鄧小平的黑干將萬里”的新的高潮。這時候,造反派們批斗萬里,反復追問萬里與鄧小平的“黑關系”。鐵道部甚至成立專案組,追查萬里與鄧小平的“黑關系”……

不論大會斗、小會批,萬里承認他在1975年“執行了鄧小平的全面整頓路線”,但是他說,他與鄧小平只有正常的工作關系,并無“黑關系”。

專案組查來查去,也確實查不到什么“黑關系”。

第九章 再度復出

新任副總理孫健的尖銳批評

屋漏偏遇連陰雨。當萬里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中遭到接連批斗的時候,他突發一種怪病。

原萬里秘書許守和告訴筆者說,當時萬里的雙腿,不知什么原因,一碰到什么,就會針刺一般鉆心疼。間或雙腿有燒灼、麻木的感覺。尤其到了夜間,睡覺時會感到腿疼。

經過北京醫院大夫診斷,萬里患脈管炎。脈管炎又稱“血栓閉塞性脈管炎”。脈管炎的患者,大都是吸煙者(尤其是青壯年男性)、精神緊張者以及營養不均衡者、寒冷潮濕者。萬里患脈管炎,一是吸煙;二是精神緊張。尤其是在1975年四處奔走忙整頓,而在1976年接連不斷挨批挨斗,使萬里的精神處于高度緊張之中。

北京醫院要萬里住院治療,萬里沒有同意,因為他正在接受批斗之中,倘若住院,會被人說成“逃避斗爭”。

萬里堅持著。

1976年5月4日,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負責人、鐵道部副部長郭魯等向國務院副總理孫健匯報,聲稱萬里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有“抵觸情緒”,既不交代跟鄧小平的“黑關系”,也不深刻檢查自己在整頓鐵路工作中的嚴重錯誤。

孫健,可以說是中國歷任國務院副總理之中知名度最低的一個。

孫健,像流星一樣,閃過中國的天空。孫健比萬里整整小20歲,出生于1936年。孫健原本是天津內燃機廠的翻砂工人;1958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此后成為天津內燃機廠武裝部副部長、黨委副書記、黨委書記,在“文革”中成為該廠“革命委員會”第一副主任;孫健1970年9月任天津第一機電局“革命委員會”副主任;1973年1月任天津市生產指揮部副主任;同年11月后,任中共天津市委常委、書記;1974年1月任天津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

1975年1月,在四屆人大一次會議,當萬里被任命為鐵道部部長時,這個還只是天津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資歷甚淺的孫健,一躍成為國務院副總理。

后來有人問孫健:“你當年到底是怎么被相中并當上副總理的?”

孫健搖頭說:“這對我來說也是個謎。”

孫健不是造反派,與“四人幫”也沒有什么瓜葛。

據稱,當時在醞釀國務院副總理名單時,有人提出要增加來自工農的年輕人,于是39歲的孫健被相中了。此外,在“文革”開始時依然只是一個普通紡織工人的吳桂賢也被任命為國務院副總理。

孫健成為國務院副總理之后,負責抓工業、交通。周恩來總理在給副總理們分工時說道:“孫健最年輕,多到下面跑跑,花3年時間掌握情況,便于今后工作。”

由于孫健是分管工業、交通的副總理,所以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負責人、鐵道部副部長郭魯向他匯報萬里的情況。

在郭魯匯報之后的第6天——1976年5月10日——孫健找萬里以及協助萬里一起搞鐵路整頓的鐵道部副部長李新談話。

孫健當面對萬里進行了批評,他稱萬里“態度不端正”,“幾個月了,不認真檢查,是因為思想對抗”。

孫健說,現在對萬里是“三不滿意”,即“中央不滿意,部機關不滿意,全路不滿意”。

孫健還說,萬里是“三欠賬”,即“不批鄧,不揭鄧,不交代自己的問題”。

孫健對萬里的尖銳批評,顯然來自郭魯的匯報。

不幸連著不幸。心情沉重的萬里剛從孫健那里出來,接到來自家中的消息,他的老母親生病!

自從萬里遭到批判,原本患心臟病、肺氣腫的母親,在北京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29號四合院家中不小心絆了一下,病情日重。

萬里事母甚孝,對母親充滿崇敬、感恩之情。在他年幼的時候,全靠母親含辛茹苦支撐家庭,才使他得以念完曲阜師范。所以當他后來生活環境稍稍安定,就把母親接到身邊。母親在北京總算過了一段安穩的日子。不料他在“文革”初期被萬人批斗以及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再度挨批,使母親日夜牽掛。

母子之心,彼此相通。得知母親生病,萬里急欲回家探望,但是他正在鐵道部“接受批判”,“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正“如火如荼”,他無法回家。

萬里的小妹妹萬玲把母親接到家中照料。當時萬玲的丈夫何正文將軍擔任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不受“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的干擾。后來,母親病情日重,萬玲和何正文將軍把她送進了301醫院。

萬里夫人邊濤聞訊趕來,守候在婆婆病榻前。

萬里的母親住院不久,301醫院發出病危通知。鐵道部的那些“造反派”們毫無人性,仍不準萬里探望病危的母親——盡管鐵道部離301醫院不遠。

5月11日凌晨2時,萬里的母親離開了人世,這位辛苦了一輩子的老人終年81歲。

就在這個時候,鐵道部對于萬里的批判進入高潮。孫健作為國務院副總理對萬里的批評,先是5月11日在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進行傳達。5月12日,郭魯要求萬里在鐵道部機關干部大會上檢查時,說一下孫健對他的批評。同時也要求李新的講話中,也提及孫健對萬里的批評。這樣,郭魯借助于萬里、李新之口,使鐵道部機關都知道孫健對萬里的批評,很快,又從鐵道部機關干部那里傳到整個鐵路系統。

于是,對于萬里的批判火力更加猛烈了。

5月13日下午,萬里母親的遺體告別儀式在301醫院太平間舉行。然而那天下午,鐵道部要舉行萬里批判會。據原萬里秘書許守和回憶,鐵道部副部長劉建章得知,挺身而出,代替萬里去接受批判,讓萬里能夠出席母親的遺體告別儀式。此外,劉建章在萬里被揪斗的時候多次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為萬里“頂罪”。這次劉建章在危難之際再伸援助之手,使萬里深為感動。

鐵道部當時只準萬里請一小時假。萬里從鐵道部趕往301醫院向母親遺體告別。向來淚不輕彈的萬里,為母親的離世流下痛苦的淚水,放聲慟哭,深情地吻了一下母親的臉。

萬里次子萬仲翔回憶說:“他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哭了,淚流滿面,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他痛哭流淚。”萬仲翔還回憶說,“父親額上的青筋突然暴起,像蚯蚓一樣。”

萬里不得不匆匆含淚離去。他剛回到鐵道部,批判大會仍在等著他,“打倒萬里”、“打倒鄧小平黑干將萬里”的口號聲響成一片。

告別儀式之后,萬里母親的遺體運往北京八寶山火葬場。正在北京汽車廠附屬模具廠勞動的萬里三子萬季飛和正在北京理工學院上學的四子萬曉武,乘坐北京八寶山的敞篷卡車,護送萬里母親遺體前往八寶山火葬場火化。

到了八寶山火葬場,萬季飛和萬曉武卻被告知,火葬場職工要召開“憶苦思甜大會”,所以提早下班,萬里母親的遺體要延遲到明天火化,他們必須明天再來八寶山火葬場,方能領取骨灰。萬家哥倆無奈,在離開八寶山火葬場時,聽見那里響起當時最流行的“革命歌曲”《不忘階級苦》:“天上布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里開大會,訴苦把冤申……”

翌日下午,萬家哥倆在八寶山火葬場領取了奶奶的骨灰盒,跟普通百姓一樣,安放在八寶山老山骨灰堂里。

在這里,順便提一下,孫健由于在“文化大革命”中犯有嚴重錯誤,于1978年3月被免去國務院副總理職務——他前后只當了3年國務院副總理,成為在中國政壇上來去匆匆的流星。孫健回到天津機械廠工作,后來任廠技術改造辦公室副主任;1987年7月,孫健任天津進口設備檢驗處科長;1990年5月,任中國機械工業供銷總公司華北公司總經濟師、機電部經理;1997年11月,孫健因肺癌在天津病逝,終年61歲。

三次都差一點兒

萬里的脈管炎病情不斷加重。北京醫院的大夫再三勸告萬里,一定要及時住院治療。大夫說,脈管炎會導致腿部中、小動脈節段性狹窄、閉塞,使肢端出現潰瘍、壞死,嚴重的要截肢。

經過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同意并請示中央批準,1976年6月15日萬里住進了北京醫院高干病房。

6月20日,中央發出電報通知:“(毛主席圈閱)萬里同志有病住院檢查錯誤期間,由郭魯同志主持鐵道部日常工作。”

當天,國務院副總理孫健來到北京醫院高干病院,向萬里當面宣讀了中央發出的電報通知,并要求萬里在醫院繼續檢查自己的嚴重錯誤。

據萬里次子萬仲翔說,萬里在治療脈管炎的時候,注射過多的抗生素,產生嚴重副作用,導致他的聽力愈發下降。

萬里三媳王小珉則說及此前萬里也因醫療不當造成聽力下降:“20世紀50年代他得過一次腸結核,抗癆治療導致了右耳不可逆的聽力下降,所以與人閑談不多,平時就是在家里也很少和子女們聊天閑談,像我們和他生活了幾十年,長談都是屈指可數的。”

雖說萬里因病住院,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仍要他在醫院反省錯誤。

1976年7月27日,鐵道部副部長郭魯派人到醫院通知萬里,次日下午召開鐵道部機關干部大會,要萬里在大會上作檢討。

就在7月28日凌晨3時42分53.8秒,河北省唐山、豐南一帶發生了強度里氏7.8級地震。鐵道部忙于救災,無法召開批判萬里的機關大會。

國務院總理華國鋒急令鐵道部派領導干部前往唐山地震災區,主持修復因地震損壞的鐵路的工作,以保證唐山救災工作順利進行。當時鐵道部唯一能夠派出的領導干部只有鐵道部副部長李新。

李新后來回憶說,當時鐵道部共有8位領導成員,“當時萬里同志、黎光同志住進了醫院,鄧存倫同志病休在家,劉建章同志時來時走,崔修范同志協助郭魯同志抓‘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蘇杰同志出差去了非洲,郭魯同志一上班就對我說他有心臟病,要一邊工作一邊治病”。

李新還回憶說:“一段時間鐵道部的領導班子就是這種狀態,工作運轉極不正常。地震前,部屬各單位報來的待批文件積壓了有一尺多厚,各省市及兄弟部委往來文件也積壓了不少……”

在唐山大地震之后,北京醫院在空地上搭了許多帳篷,要求所有病員都住進帳篷。可是萬里拒絕住帳篷。萬里說:“北京醫院的大樓是我主持建設的,能夠抗8級地震,病員們不需要搬出去!”

唐山大地震緊張的搶救工作總算過去了,鐵道部剛剛緩過一口氣,便又記起該批斗萬里了。

1976年9月8日,鐵道部副部長郭魯又派人到北京醫院,要萬里第二天下午到鐵道部,在機關干部大會上作檢查——上次因唐山大地震而取消了的檢查。

9月9日下午,就在萬里準備去鐵道部的時候,突然在北京醫院病房接到電話,通知他不必去鐵道部,機關干部對他的批判大會取消。

萬里正在疑惑之際,下午4時,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以萬分悲痛的心情對外宣布,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偉大導師毛澤東主席于當天凌晨0時10分在北京逝世。

鐵道部黨的臨時核心小組事先接到了中央的通知,所以趕緊取消原定的機關干部大會,萬里的檢查自然也就取消了。

毛澤東去世,是中國的一次強烈的政治地震。在舉國上下沉痛追悼毛澤東的日子里,萬里的檢查當然也就被撂在一邊。

追悼毛澤東的日子也總算過去了。鐵道部緩過一口氣,第三次記起該批斗萬里了。

10月6日,郭魯又派人到醫院通知萬里,說是在10月7日下午到鐵道部機關干部大會作檢查并準備接受批判。

可是,這一回鐵道部機關干部批判萬里的大會又沒有開成,而且永遠開不成了!

為什么呢?因為在10月6日那個歷史性的夜晚,華國鋒、葉劍英、汪東興聯手粉碎了“四人幫”!

萬里夫人邊濤得知這一天大喜訊,哈哈大笑,稱萬里的命大,感動上帝了,三次都差一點兒:第一次恰逢唐山大地震;第二次恰逢毛澤東去世;第三次則恰逢粉碎“四人幫”。三次突發事件,使萬里免于檢查、免遭批斗!

于是,有人笑稱萬里真乃“福將”!

1976年萬里60歲,人生一甲子。在這花甲之年,雖說萬里三次“免斗”,但是他在1976年有三大不幸:一是他遭到批判;二是母親去世;三是得病住院。

對于萬里來說,1975年是意氣風發的一年,是大刀闊斧進行鐵路整頓的一年,而1976年卻是心情沉痛的一年,是不幸頻至的一年。這兩年真是冰火兩重天,大起又大落。

其實,萬里的命運正是中國命運的寫照。中國在1975年因鄧小平全面整頓而有了起色,而到了1976年則因鄧小平下臺而蒙受苦難。

萬里本人也這樣述及他與鄧小平“同命運”的過程:

“文革”中小平被打倒了,我也被打倒了。“文革”中鐵路被破壞得很厲害,小平同志復出后,又推薦我當了鐵道部部長,去整頓鐵路。我們搞了一份整頓鐵路的文件,先整頓徐州,接著整頓鄭州,小平同志讓我在國務院會議上匯報,接著他大講了一通整頓,從此,全面整頓就開始了。后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我住進了醫院。在關鍵時刻,我和小平同志總是一致的。

李瑞環夜訪萬里家

在“文革”初期,當萬里作為“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被打倒的時候,萬家被“鐵掃帚”趕到永定門外丁家坑,“門前冷落車馬稀”。

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萬里作為“鄧小平的黑干將”再度被“打倒”的時候,又一次陷入“門前冷落車馬稀”的境地。

那年月還沒有監視攝像頭。北京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29號的萬宅大門不遠處,總是有戴著紅袖標的“向陽院”老大媽坐在小板凳上,不時用目光“掃描”著萬宅大門。

墨染的夜。

戴著紅袖標的“向陽院”老大媽連同她的小板凳都“撤崗”了。

在與東吉祥胡同29號萬宅相隔幾條胡同的一個不顯眼的地方,來了一輛北京汽車廠生產的“212”吉普車,這種草綠色的吉普車當年在北京城里隨處可見。這是北京木材廠書記崔迎之的車,然而從車上悄然下來的卻并不是崔迎之,而是李瑞環。為了避免引起注意,崔迎之特地把自己的車借給李瑞環。

李瑞環熟門熟路,穿過幾條胡同,走向萬宅。

在萬里第二次被打倒的那些日子里,李瑞環不時夜訪萬里。1958年,李瑞環與萬里在建設人民大會堂的日日夜夜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在“文革”之初,當萬里遭到萬人大會批斗時,李瑞環作為“陪斗”者,在風暴中共同怒視掛在胸前的黑牌。當萬里又一次陷入批斗的旋渦時,當時擔任北京市建委副主任兼市基建指揮部指揮的李瑞環還算“平安”,所以他能夠一次次前來看望萬里。

據萬里的小兒子萬曉武回憶:

父親住院前,瑞環叔叔常常“夜訪”我們家,幫助父親“寫檢查過關”。我有幸和媽媽、三哥旁聽他那充滿幽默、睿智的談話。

在父親住院期間,瑞環叔叔仍經常來我們家看望,暢談國家大事,為國運擔憂,怒斥“四人幫”,為父親鳴不平。瑞環叔叔堅信,我的父親受冤屈是暫時的,一定能夠重新復出,為國家、為人民做出貢獻。我們時而悲憤,時而開懷大笑……

李瑞環在當時除了夜訪萬里家之外,還夜訪胡耀邦家。當時,胡耀邦作為“鄧小平的黑干將”,他的家也處于被監視的狀態。李瑞環在那樣風雨如晦的日子,頂著“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惡浪,與兩員“鄧小平的黑干將”密切來往,充分表明他鮮明的愛憎和超人的勇氣。

1976年國慶節即將到來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掛起了五星紅旗。雖說萬里住在北京醫院,他的孩子們照例在北京東吉祥胡同29號四合院大門口也掛起了五星紅旗。

忽然有“向陽院”的干部上門,說是萬家的五星紅旗“不合標準”,必須收起來。萬里的孩子覺得好生奇怪,這五星紅旗是從正規商店里買的,怎么會“不合標準”呢?

哦,萬里是“走資派”,是“鄧小平的黑干將”,家中連掛五星紅旗的“資格”都沒有!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漸漸駛近10月6日那扭轉中國乾坤的日子。

就在1976年10月5日,李瑞環又一次夜訪萬宅。在李瑞環告辭時,已經是1976年10月6日凌晨。據萬曉武回憶:

瑞環叔叔臨走,我們送他。他和我的媽媽一邊走,一邊說:“記住今天的日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四人幫’決沒有好下場!”

就在這天晚上,中國發生天翻地覆的歷史性事件——“四人幫”終于罪有應得,落進了人民的巨掌。

胡耀邦擁抱了他

萬里究竟是在什么時候獲知拘捕“四人幫”的呢?

事情要從筆者采訪葉劍英元帥的侄子葉選基說起。葉選基當時生活在葉劍英身邊,一度充當葉劍英對外的聯絡員。葉選基說,他得知粉碎“四人幫”,是在1976年10月6日夜11時。那是葉劍英的警衛長馬西金奉葉劍英之命打電話把振奮人心的消息告訴了他。

葉選基在10月7日早上7時多,趕往北京翠家灣王震家。王震得知這一重要消息,立即驅車前往陳云家報告,他又派兒子王軍趕往北京醫院高干病房。當時,作為鄧小平兩員“黑干將”的胡耀邦和萬里以及廖承志正在那里住院。

萬里的次子萬仲翔以及小兒子萬曉武,則向筆者敘述了發生在北京醫院高干病房里的一幕——

當王軍告訴他們特大喜訊時,非常興奮的胡耀邦擁抱了萬里,還親吻了一下!

當時,喬冠華也在那里住院,就住在萬里病房對門。萬里與喬冠華是老相識,但萬里那時候是“批判對象”,不便去看望喬冠華,而喬冠華居然一次也未曾去拜訪咫尺之內的萬里。在粉碎“四人幫”的消息傳開之后,喬冠華的病房門上貼了一張紙條:“謝絕探視!”

在這里還需要提到的是,鄧小平在什么時候獲知這一重要信息?

曾經有諸多傳說,鄧小平曾經秘密會晤葉劍英,參與策劃粉碎“四人幫”。鄧小平的女兒鄧榕否認了在粉碎“四人幫”之前,曾經秘密會晤葉劍英——因為當時鄧小平處于被軟禁期間,不可能外出活動。鄧榕這樣說道:

關于鄧小平1976年在被軟禁時“失蹤”去見葉劍英這一傳說的由來,《鄧小平在1976》中雖未說明,但該書提到,由范碩撰寫的《葉劍英在1976》中寫道過:“這一天,鄧小平選擇了一個最佳時間,以‘上街看看’為名,冒著極大風險,悄悄來到小翔鳳葉帥的住所……對斗爭形勢的發展和如何解決‘四人幫’問題交換了看法。”《鄧小平在1976》一書中還提到:“據多年跟隨葉劍英的一位秘書在撰寫的一篇回憶文章中說:‘那天,鄧小平離開小翔鳳時,手中握著一張9月16日刊有兩報一刊社論的《人民日報》。’”

鄧榕指出:

那時小平同志正被軟禁,完全沒有行動自由,根本不可能偷偷出來去會晤葉劍英。鄧小平與葉劍英的會晤,是在粉碎“四人幫”以后,1977年春節前后。

處于軟禁之中的鄧小平,究竟是怎樣獲知粉碎“四人幫”這一至關重要的消息的呢?2012年10月9日,作者在北京采訪了葉劍英元帥的侄子葉選基和呂正操將軍的女兒呂彤巖。

呂彤巖說,她獲知這一重要消息是在10月7日中午。那是當時擔任鐵道兵政委的父親在上午出席了陳錫聯主持召開的三總部各兵種領導緊急會議,回家之后顯得異常興奮。呂彤巖問他什么事情這樣高興?呂正操說“四人幫”已經被抓起來了。

當天下午3時,葉選基來到岳父呂正操家。呂彤巖問葉選基,這一消息要不要告訴鄧小平?葉選基說,你趕緊給鄧家報信。由于鄧小平處于軟禁之中,他們擔心鄧家電話受到監聽,于是呂彤巖乘公共汽車前往和平里,來到鄧小平的女婿賀平家。

葉選基為什么讓呂彤巖給鄧家報信,而不是自己去呢?那是因為呂彤巖跟鄧榕以及鄧榕的丈夫賀平有著非同一般的關系。

呂彤巖告訴筆者,她跟鄧榕很早就認識。在“文革”中,鄧榕在陜北插隊落戶,而她從中國醫科大學畢業之后也被分配到陜北一個公社的衛生院工作,很巧,跟鄧榕所住的村子只隔5里路,所以過從甚密。她甚至還為鄧榕介紹對象,把衛生部副部長賀彪將軍的兒子賀平介紹給鄧榕,她成了鄧榕的“媒人”。正因為這樣,賀平聽到呂彤巖告知的重大消息之后,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即騎車飛快地從和平里趕往寬街鄧府。

如同鄧榕在《我的父親鄧小平》一書中所記:

他(引者注:指賀平)一進屋,就連聲說:“快來!快來!”全家人一看他滿頭大汗興奮不已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有大事發生。在那個時候,我們怕家中裝有竊聽器,因此凡有重要的事情,都會用一些防竊聽的方式悄悄地說。我們大家——父親、母親和當時在家的鄧琳、鄧楠,還有我——一起走到廁所里面,關上門,再大大地開開洗澡盆的水龍頭。在嘩嘩的流水聲中,我們圍著賀平,聽他講中央粉碎“四人幫”的經過。父親耳朵不好,流水聲音又太大,經常因為沒聽清而再問一句……震驚、疑惑、緊張、狂喜,一時之間,喜怒哀樂之情全部涌上心頭。父親十分激動,他手中的煙火輕微地顫動著,我們全家人,就在這間廁所里面,在嘩嘩作響的流水聲中,問著、說著、議論著、輕聲地歡呼著、解氣地怒罵著,好像用什么樣的方式都無法表達心中的振奮和喜悅。

在《鄧小平文選》中,鄧小平在1980年8月,這樣回答意大利女記者奧琳埃娜·法拉奇關于拘捕“四人幫”的提問:

奧:很顯然,只有在毛主席逝世以后才能逮捕“四人幫”,到底是誰組織的,是誰提出把“四人幫”抓起來的?

鄧:這是集體的力量。我認為首先有“四五運動”的群眾基礎。“四人幫”這個詞是毛主席在逝世前一兩年提出來的。1974年、1975年,我們同“四人幫”進行了兩年的斗爭。“四人幫”的面貌,人們已看得很清楚。盡管毛主席指定了接班人,但“四人幫”是不服的。毛主席去世以后,“四人幫”利用這個時機拼命搶權,形勢逼人。“四人幫”那時很厲害,要打倒新的領導。在這樣的情況下,政治局大多數同志一致的意見是要對付“四人幫”。要干這件事,一個人、兩個人的力量是辦不到的。

在粉碎“四人幫”之后,北京鑼鼓喧天,慶賀勝利。這時候萬里要求參加鐵道部的慶賀游行,卻遭到了鐵道部“革命群眾”的拒絕——當時鄧小平仍未平反,游行的口號之一便是“繼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萬里作為“鄧小平的黑干將”,當然不能“混”在鐵道部“革命群眾”之中一起游行。

江青在被捕前咒罵萬里

走筆至此,應該提及的一件事是江青在覆滅前夕,還語出驚人提及萬里“反對毛主席”:

1976年10月6日,攝影記者杜修賢接到通知,下午1點到毛澤東的住處——“游泳池”。到了那里,杜修賢看到,江青正組織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的人和在她自己身邊工作的人學習“毛選”。江青叫杜修賢也參加學習。

“小李,你接著昨天的內容繼續往下念。”江青指了指身邊的工作人員說。

我們的目光跟著讀書聲一行一行地在書上移動,沒有幾行,江青一聲高腔,驚得我們抬起頭,讀書聲戛然而止:

“你們知道中央誰反對毛主席?”

我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接她的話。她見我們茫然的樣子似乎很開心,拍了一下大腿說:“萬里!”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江青脖子一歪對我說:“你不信?哼!告訴你們,誰反對主席我都知道,這種事休想瞞過我!”

她憤憤地望著我們,想得到贊同的共鳴。沉默許久,江青似乎察覺這是在“對牛彈琴”,白費力氣,突然朝著小李呵斥:“念,往下念。誰叫你停的?念!”

顫抖的讀書聲又響了起來……

江青為什么在1976年10月6日還突然說萬里“反對毛主席”?不得而知。

不過,聯想到在1966年11月28日舉行的“首都文藝界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大會”上,第一個公開點名萬里是“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的正是江青;在1971年的春天,萬里作為“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副主任時曾經兩度陪同江青,遭到江青刁難。那么江青為什么直至1976年10月6日覆滅前幾小時,還在說萬里“反對毛主席”,也許就不難理解了。

按照華國鋒、葉劍英、汪東興精心而周密的策劃,在10月6日晚上展開拘捕“四人幫”的絕密行動。

10月6日晚上7時20分,葉劍英首先到達中南海懷仁堂,20分鐘之后華國鋒到達那里,而汪東興則早就等候在那里,部署好了中央警衛團的行動小組。

汪東興以中央辦公廳主任的名義,事先通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王洪文、張春橋及政治局委員姚文元,10月6日晚8時在懷仁堂一樓召開政治局常委會,主要議程是審議《毛澤東選集》第5卷的清樣和研究毛主席紀念堂的修建方案和中南海毛主席故居的保護措施。因部分文獻需要改動,請姚文元列席會議。

7時55分,第一個來到的是張春橋。他一進入懷仁堂正廳,順順當當,立即被捕。

幾分鐘之后,王洪文來到懷仁堂正廳,也當即被捕。

最后一個到達的是姚文元,輕而易舉地被中央警衛團的行動小組拿下。

據親自負責拘捕江青、毛遠新的中央警衛團團長張耀祠將軍告訴筆者,他先在中南海含和堂擒獲毛遠新,然后到中南海江青住所201,向江青宣布華國鋒關于對她實行隔離審查的命令。

當天夜里,“四人幫”及毛遠新被分別關押于中南海地下室。

當天夜里11時,中共中央政治局在葉劍英住處——北京玉泉山9號樓——召開會議,一直開到10月7日清早6時。會議作出了一項重要決議,即《中共中央關于華國鋒同志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的決議》。

決議全文如下:

根據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生前的安排,中共中央政治局一致通過,華國鋒同志任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將來提請中央全會追認。

中國的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

華國鋒依舊堅持“批鄧”

舉國歡呼粉碎“四人幫”。

舉國擁戴“英明領袖”華國鋒。

萬里也為粉碎“四人幫”而歡欣鼓舞。然而,當萬里從電視屏幕上看到慶祝粉碎“四人幫”的游行隊伍中,抬著“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大字標語,不由得眉頭緊鎖。

華國鋒上臺之后,推行“兩個凡是”,一切“照過去方針辦”。華國鋒說:“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必須維護,不能違反;凡是損害毛主席的言行,都必須堅決制止,不能容忍。”

“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是毛澤東作出的決策,按照華國鋒的“兩個凡是”,“我們都必須維護,不能違反”。

在粉碎“四人幫”后一星期,華國鋒在對參加打招呼會議的西北組高級干部的講話中指出:“批林批孔,要按毛主席的指示辦。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是毛主席親自發動的,要繼續批。”

1976年10月26日,亦即粉碎“四人幫”后的第20天,華國鋒對中共中央宣傳口負責人作了4點指示:

一、要集中批“四人幫”,連帶批鄧;

二、“四人幫”的路線是極右路線;

三、凡是毛主席講過的,點過頭的,都不要批評;

四、“天安門事件”要避開不說。

作為華國鋒的副手,汪東興把話講得更加明白:

“鄧小平這個人也是有錯誤的,而且錯誤是嚴重的。他不聽毛主席的,還是搞他過去那一套東西。

“鄧小平的錯誤是嚴重的,一直發展到“天安門事件”。

“‘天安門事件’到底怎么看法?反革命摻進去,這是肯定的,是反革命暴亂。”

汪東興還非常堅決地表態,“天安門事件”是“毛主席定的”,絕對不能平反。

汪東興說,“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還要繼續開展下去。

萬里深知,倘若繼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鄧小平就無法復出,鄧小平在1975年實行的全面整頓依然要受到“批判”,他在1975年根據鄧小平指示對鐵路系統實行的整頓同樣依舊要受到“批判”。正因為這樣,萬里在為粉碎“四人幫”興奮了一陣子之后,又陷入了失望之中。

好在這時候的鐵道部雖然還按照上級部署繼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但是那力度畢竟遠不如前。鐵道部不再催促萬里寫檢查,不再召開干部大會“批判”萬里。

萬里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脈管炎逐漸治愈。

萬里終于出院了。

聽說萬里出院,許多鐵路員工強烈要求萬里回到鐵道部領導崗位上——雖說萬里一直是鐵道部部長,但是在萬里挨批判之后,主持鐵道部工作的是郭魯。

鐵路員工說:

“萬里檢討,火車亂跑。”

“萬里一倒,火車不跑。”

“萬里不倒,火車就好。”

出任輕工業部第一副部長

1976年12月底,萬里突然接到國務院副總理紀登奎秘書的通知,說是紀登奎要找他談話。

萬里以為,也許是紀登奎要他回鐵道部主持工作。很出乎意料,紀登奎對他說,根據國務院總理華國鋒的安排,調他去輕工業部工作,擔任輕工業部第一副部長、黨的核心小組第一副組長。

萬里早在1956年5月就擔任城市建設部部長、黨組書記,是正部級干部。在整整20年后的1976年12月,把他降為副部長,而且是調他到一個陌生的部去工作,不讓他回鐵道部。這意味著在華國鋒眼里,萬里在1975年的鐵路整頓中犯了嚴重錯誤,所以降職使用,調動工作。

不過,相比于鄧小平,萬里算是早一些復出的。1976年12月,華國鋒還在那里推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鄧小平仍處于挨“批判”的狀態。

值得一提的是,萬里卸任鐵道部部長,接替他出任鐵道部部長的,竟是萬里在冀魯豫邊區的“老搭檔”段君毅——當萬里擔任中共運西地委副書記時,擔任中共運西地委書記的正是段君毅。

華國鋒當時調萬里到輕工業部擔任第一副部長的原因,是輕工業部部長錢之光年事已高,76歲了。

錢之光的資格很老,1927年2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33年夏,錢之光赴江西中央蘇區,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國民經濟委員會委員兼對外貿易總局局長。此后他參加了長征。1939年初,八路軍重慶辦事處成立,錢之光以少將軍銜擔任處長,在周恩來直接領導下工作,后來還擔任過周恩來秘書。解放后,錢之光擔任政務院財經委員會委員、紡織工業部副部長兼中共黨組書記。1970年,錢之光任輕工業部部長、中共黨組書記。

萬里向來服從組織的調動。他馬上帶著秘書許守和、于廉前往輕工業部報到。輕工業部大樓坐落在東長安街上,就在萬里當年主持建設的北京飯店新樓對面。

在輕工業部,萬里受到錢之光部長的熱情歡迎。

當時的輕工業部是一個“大部”。1970年7月,為了精簡機構,曾經把交通部、鐵道部和郵電部的郵政部分合并組建為交通部。1975年1月,在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決定交通部與鐵道部重新分開。同樣是在1970年7月,把原有的輕工業部和食品工業部、紡織工業部3個部合并成輕工業部。這個輕工業部1975年1月在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上仍維持原狀,所以人家都說輕工業部是一個“大部”——相當于原先的3個部。76歲的錢之光部長把輕工業部的常務工作交給60歲的第一副部長萬里。錢之光說,第一副部長就是常務副部長。過幾年,他就要卸下部長的擔子,希望萬里盡快熟悉業務,把部長的擔子挑起來。

萬里還是跟以往那樣,到了一個陌生的新的工作崗位,首先是扎下去,深入調查研究。

萬里先是在北京的輕工業工廠調查研究。接著,萬里帶著許守和、于廉兩位秘書到東北調查研究。

萬里得知遼寧省遼陽市的30萬噸乙烯工程生產停頓,就在1977年5月去了遼陽。那是一整套進口的設備,很可惜,工廠里非常混亂,沒有達到設計的生產要求。萬里在遼陽30萬噸乙烯工程調查研究了半個多月,做出初步的整改方案。

接著萬里乘坐火車去遼寧西南的盤錦市。因為盤錦化工廠的生產也處于停頓狀態,需要解決。

華國鋒急著找萬里

據原萬里秘書許守和回憶,就在去盤錦的火車上,萬里突然接到中共中央辦公廳的電話,要他立即返回北京!

當時,華國鋒急于要找到萬里。華國鋒秘書打電話到輕工業部,得知萬里去遼寧遼陽市的30萬噸乙烯工程調查研究。電話打到遼陽,那里說萬里正在去盤錦市途中。那時候沒有手機,如何跟在火車上的萬里取得聯系呢?這時候,倒是鐵道部幫了忙。鐵道部用直線電話通知去盤錦市沿線各站,很快就在火車中途靠站時找到了萬里。

萬里接到華國鋒辦公室的通知,就半途折返北京。

華國鋒為什么那么著急找萬里呢?

就在萬里就任輕工業部第一副部長的那些日子,鄧小平的復出提上了議事日程。據萬里女兒萬叔鵬回憶說,那時候萬里非常記掛鄧小平,好幾次對她說:“我又夢見小平同志了。”

早在1976年10月8日,當葉劍英知道華國鋒在中央打招呼會議上提出要繼續“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便于翌日向華國鋒提出:“趕快讓小平同志出來工作,恢復他原來的職務。”

華國鋒仍然強調要“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

這樣,葉劍英不得不在此后不久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明確地提出:“我建議小平同志出來工作,我們在座的同志總不會害怕他吧?參加了政治局、恢復了工作,總不會跟我們挑剔吧?”

這時,李先念馬上表示贊同葉劍英的話:“完全同意葉帥意見!應該讓小平同志盡快地出來工作。”

1976年12月14日,中共中央決定,恢復鄧小平看中央文件的權利。

1977年1月下旬的一天晚上,鄧小平被接到玉泉山。華國鋒、葉劍英、李先念、汪東興等4人一起與他談話,介紹粉碎“四人幫”的經過。這是粉碎“四人幫”之后,華國鋒第一次與鄧小平見面。從那時候起,鄧小平結束了軟禁生活。1977年2月3日,鄧小平和全家住進西山中央軍委25號樓。

1977年2月7日,《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紅旗》雜志這“兩報一刊”聯名發表社論《學好文件抓好綱》,把“兩個凡是”作為黨的方針提了出來:“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擁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

1977年2月18日,丁巳年春節,雖說鄧小平的職務還沒有恢復,報上仍在開展“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但鄧小平家中卻頗為熱鬧。葉劍英來了,李先念來了,王震來了,胡耀邦來了。萬里也到鄧小平家拜年,這是萬里在粉碎“四人幫”之后,第一次與鄧小平見面。這么多客人來向鄧小平拜年,這清楚地表明,大家都擁護鄧小平,熱切地盼望鄧小平早日復出。

華國鋒一方面依然在講話中強調要“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另一方面稱要在“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時讓鄧小平出來工作。

1977年3月13日,陳云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書面發言中提出:鄧小平同志與“天安門事件”無關。讓鄧小平同志重新參加黨中央的領導工作是完全必要的。華國鋒在會上表示,群眾到天安門悼念周總理,是合乎情理的。華國鋒還表示:經過調查,鄧小平同志根本沒有插手“天安門事件”。鄧小平同志的問題應當解決,但是要有步驟,要有一個過程,只能在適當的時機讓鄧小平同志出來工作。中央政治局的意見是,經過黨的十屆三中全會和黨的第十一次代表大會,正式作出決定,讓鄧小平同志出來工作,這樣做比較適當。

葉劍英又多次找華國鋒談話。葉劍英對華國鋒說:“小平同志是我們黨內難得的人才。現在,黨內、軍內絕大多數同志,全國的人民群眾都要求讓小平同志出來工作,我們應該順應民心,順應潮流。”

華國鋒于5月3日同意以中共中央名義轉發鄧小平的兩封信——即1977年4月10日的信以及1976年10月10日的信。這是向全黨發出了鄧小平第三次復出的訊號。鄧小平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1977年5月6日,鄧小平“出來”了!

復出之后的鄧小平,雖然還沒有恢復原有的職務,但是已經開始工作。5月12日上午,鄧小平約當時擔任中國科學院副院長的方毅以及李昌談科學和教育工作問題。5月24日上午,鄧小平同王震、鄧力群談話,指出“兩個凡是”不行。按照“兩個凡是”,就說不通為我平反的問題,也說不通肯定1976年廣大群眾在天安門廣場的活動“合乎情理”的問題……

鄧小平在1977年5月的這兩次重要談話,后來收入《鄧小平文選》第2卷,一篇題為《“兩個凡是”不符合馬克思主義》;一篇題為《尊重知識,尊重人才》。

隨著鄧小平的復出,“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也就在無聲無息之中畫上句號。

萬里的女兒萬叔鵬記得,就在1977年5月,鄧小平與萬里一家同游中南海附近的北京北海公園。當時在場的除萬里夫婦之外,還有萬里次子萬仲翔、女兒萬叔鵬、三子萬季飛,一起與鄧小平合影。鄧家與萬家本來就來往密切,這張照片表明兩家在鄧小平第三次復出之初的“親密接觸”。

作為全面主持中央工作的華國鋒急于找萬里,除了鄧小平復出以及在“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加在萬里頭上的罪名不復存在,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華國鋒正著手準備提前召開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

按照中國共產黨黨章規定,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為中國共產黨最高領導機關,每5年舉行一次,由中央委員會召集。中央委員會認為有必要,或者有1/3以上的省一級組織提出要求,全國代表大會可以提前舉行;如無非常情況,不得延期舉行。中國共產黨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是在1973年8月24日至28日在北京召開的,理應在1978年8月召開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但是由于發生粉碎“四人幫”這樣的重大事件,華國鋒急于要提前一年、在1977年8月舉行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以確定粉碎“四人幫”之后的黨的重大政策并修改黨章,選舉黨的新的中央領導機構。

在召開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之前,華國鋒花費很多時間一次次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對一個個省委領導班子進行調整。

在討論中共湖北省委的時候,華國鋒認為湖北省委需要調整領導班子。當時的中共湖北省委第一書記趙辛初是在粉碎“四人幫”之前——1975年5月——上任的,華國鋒打算讓萬里換掉趙辛初。然而李先念持不同的意見,認為趙辛初與“四人幫”沒有瓜葛,不必調換。可以讓萬里出任中共湖北省委第二書記,幫助趙辛初工作。

李先念對湖北的情況格外熟悉,他是湖北黃安縣(今紅安縣)人。1949年5月,他出任中共湖北省委書記、湖北省政府主席、湖北省軍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主持黨、政、軍全面工作,直至1954年調往北京。

華國鋒尊重李先念的意見。

這樣,正在東北的萬里,接到電話通知回到北京,調任中共湖北省委第二書記。

新的任命:安徽第一書記

中共中央政治局在討論安徽省委領導班子時,幾乎一致認為,當時擔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的宋佩璋必須撤換。

宋佩璋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12軍政委(軍長為李德生)。1967年1月23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作出《關于人民解放軍堅決支持革命左派群眾的決定》,簡稱“支左”。宋佩璋在安徽“支左”,從此進入安徽省領導班子,前后達10年之久。

據調查,宋佩璋與“四人幫”有著密切關系,必須撤換,而安徽又是當時最為混亂、生產低迷的省份,一定要派一個得力干部前往安徽,出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

究竟派誰主政安徽呢?

華國鋒決定調萬里出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

關于華國鋒決定調萬里出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萬里長子萬伯翱說:“粉碎‘四人幫’后,萬里被解放出來。1977年夏,萬里起初被分配到湖北省工作。臨行前,他去看望鄧小平,向老首長辭行。鄧小平這時處于半解放狀態,可以自由行動,但尚未公開露面。他聽萬里說要去湖北,遲疑了一下說:‘你不要著急走,再等一兩天。’鄧小平向華國鋒建議,安徽這個‘老大難’要派一個得力的干部去。于是,萬里就轉而去了安徽。”

據說,當時鄧小平還講了一句話:“好鋼用在刀刃上。”

華國鋒同意了鄧小平的意見,調萬里去主持中共安徽省委工作。

1977年6月18日,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中共中央副主席葉劍英一起約見萬里,宣布對他新的任命,即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兼安徽省“革命委員會”主任、安徽省軍區第一政委。

華國鋒說,在萬里到達安徽之后,隨即撤銷宋佩璋的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兼安徽省“革命委員會”主任、安徽省軍區第一政委的職務,并把宋佩璋調離安徽,對他在“文革”中的錯誤進行審查。

華國鋒談了對安徽工作的要求,一是“清幫”,即清除“四人幫”在安徽的殘余勢力——由于宋佩璋在揭批“四人幫”運動中捂蓋子,一捂就是8個月,使安徽成為揭批“四人幫”運動中的死角;二是“除派”,安徽兩派斗爭甚為激烈,一定要克服安徽的派性,使安徽走向穩定、團結。

華國鋒說,經中共中央政治局研究,安排顧卓新和趙守一作為萬里的副手。他們兩人都將出任中共安徽省委書記,而萬里為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

華國鋒要求萬里3天之后就到安徽上任。

華國鋒說,已經為萬里安排了專機。

對于萬里來說,出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又是一個新的陌生的工作崗位,同時也是一個富有挑戰性的工作機會,猶如他在1975年去鐵道部上任時面臨嚴峻挑戰一樣。

萬里對中共中央政治局安排的兩位副手顧卓新和趙守一并不熟悉。華國鋒在當時很注意任用與“四人幫”沒有任何干系的、在“文革”中遭受迫害的老干部。

顧卓新便是一位老干部,年長萬里6歲。顧卓新是奉天義州(今遼寧義縣)人,北平大學肄業,1930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中共北平市委代理書記。解放后顧卓新擔任國家計委副主任達8年之久,對于經濟工作很熟悉。從1963年起,顧卓新調任中共中央東北局書記處書記。

“文革”初期,顧卓新跟萬里一樣,被打成“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顧卓新比萬里還多一頂帽子——“大叛徒”。1967年顧卓新在沈陽30萬人的大會上受到批斗。

顧卓新后來回憶說:“我是1975年6月,在鄧小平同志主持黨中央工作期間,批準我的請求,解除流放和監管,恢復人身自由的。但因‘四人幫’分子刁難,一直拖到1975年12月底我才輾轉回到北京。”

顧卓新接到中共遼寧省委組織部轉達的中共中央組織部的電話通知,在匆忙之中準備前往安徽履新。

萬里的另一副手趙守一,更加顯得“離譜”。他是在陜西省的農場里接到中共陜西省委組織部電話通知的,當時他正在農場勞動,連黨籍都還沒有恢復!一個黨籍都還沒有恢復的干部,被任命為中共安徽省委書記,這恐怕只有在那種特殊的年代才會發生。

趙守一也是老干部,他在1936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他在延安擔任過《解放日報》編輯、記者。解放后擔任中共陜西省委宣傳部部長、中共陜西省委第二書記、陜西省政協主席。在“文革”中遭受批斗、迫害。

趙守一在極其匆忙之中買了一張火車票趕到北京,前往中共中央組織部報到,方知要調往安徽工作。

萬里、顧卓新、趙守一成為在匆忙中組成的安徽三駕馬車。由于他們都是在“文革”中遭受“四人幫”迫害的老干部,所以到了安徽之后合作默契,思想一致。顧卓新堅定地支持萬里的工作,而趙守一借助于當年延安《解放日報》的同事成為《人民日報》的領導,在宣傳報道方面給了萬里許多幫助,這是后話。

萬里告別了只短暫地工作了半年的輕工業部,離開北京地安門大街內東吉祥胡同29號的四合院,帶著秘書趙守和、于廉轉戰安徽。

在萬里前往安徽工作之后,他的妻子邊濤和子女仍在北京。有關部門安排他的家屬從地安門內東吉祥胡同29號的大四合院,遷往北京建國門內大街附近的春雨胡同2號的小四合院。萬里本人一直沒有在春雨胡同2號住過,因為他從安徽回到北京,便進入中南海居住了。

責任編輯 黃 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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