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分藥丸，你吃了沒？

哈克雷斯愛學習了！

哈克雷斯從來都坐不住，這個健壯的小家伙總是無法保持安靜。在家里，他一般喜歡同時做好幾件事：玩iPad、看電視，還有爬在健身球上滾來滾去。有時他還會踢墻，或者干脆只是向墻壁撞去，然后再彈回來。然而，學校里的他完全是另一副模樣。他通常只會低著頭，靜靜地坐在課桌后面。

哈克雷斯的媽媽蘇珊娜是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一名社會工作者。回憶起兒子在學校的表現，蘇珊娜將他形容為“一只戰敗的公雞”。哈克雷斯的學習成績很差，老師拿他沒辦法。

蘇珊娜帶著哈克雷斯找到了一名治療師，經診斷他患有注意力缺陷多動癥（ADHD）。治療師給哈克雷斯開了一種神經興奮藥片，可以提高注意力。蘇珊娜不太愿意讓孩子服用精神藥物。這一天，她剛好有空去學校。她讓兒子在早晨吃下藥片，然后親自去學校觀察，看藥物是否能改善他的狀況？讓蘇珊娜大吃一驚的是，當天哈克雷斯沒有像過去一樣敷衍學習，而是獨立完成了功課，甚至還幫助了他的同桌完成作業。

成績確實提高

受英國政府委托，英國醫學科學院正對這類藥物可能產生的影響進行調查。莫達非尼自2004年在英國取得生產許可證投放市場以來，銷售額增加了98%。在美國，為減少睡眠時間、保持長時間清醒，一些學生、長途貨車司機和出租車司機服用類似莫達非尼的“認知促進劑”藥物以改善學業和工作表現。

多年的實驗室研究和學校觀察證實，這些藥物的確能夠影響學生在學校的表現。藥物能緩解學生的躁動行為。這些孩子在需要運用短期記憶，并且必須保持專注的實驗測試中，獲得了更好的表現。他們變得更會記筆記，交上了更多的作業，因為粗心而犯下的錯誤也明顯減少了。實驗證明，這些藥物的確能為學生帶來切實的短期益處，藥物能幫助孩子集中注意力，他們的成績確實提高了。

但是，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個研究項目，對ADHD藥物進行了更長時間的觀察研究，結果發現，隨著時間的延長，這些藥物的療效要么消失，要么就降低到了沒有任何臨床意義的水平。

效果無法維持

隨著神經興奮藥物處方量的攀升，美國精神健康研究所資助了一項對比不同ADHD療法的研究。這項名為MTA的項目，對579名 7～10歲的患者隨機采用神經興奮藥物、行為療法、藥物與行為聯合療法，或者患者已在接受的任何其他方法進行治療。

14個月后，采用神經興奮藥物治療或聯合療法的患ADHD核心癥狀的改善情況明顯優于另外兩組；而在學習表現方面，只有聯合療法組表現出了明顯的優勢。但是，到了3年之后，4組學生在各個方面都沒有明顯的區別，ADHD治療對孩子的成績等級、考試分數以及社會適應能力均無持續的益處，而8年后，結果仍然如此。2012年發表的一篇綜述，總結了對ADHD患者3年以上的跟蹤研究，結果發現，只有微乎其微的證據顯示，藥物治療可以在超過1年的時間范圍內提高孩子在標準化考試中的分數。2013年的一項超過12個月的隨機對照研究同樣認為，藥物對ADHD癥狀的改善無法維持1年以上。

—些證據甚至表明，ADHD藥物會惡化患者的情況。2013年，一個小組發表的一項研究顯示，由于魁北克地區的政策變化，當地的醫生給數千名學生開出了神經興奮藥物的處方。研究人員發現，ADHD癥狀處于相似階段的患者，如果服用了藥物，會比未服藥的孩子更容易逃學。服用藥物的孩子與父母的關系都更為惡化。

結果令人疑惑

研究人員開始重視這個自相矛盾的事實：為什么藥物能夠讓孩子安靜，提高他們的注意力，但卻不能使他們取得更好的成績？一種可能的解釋是，學生對藥物產生了耐受性。劑量不足也可能是一個因素：學生的體重會隨著發育而增加，藥物劑量本來也應該隨之增加，但實際上，孩子往往沒有改變服藥量；而另一些孩子——特別是進入青春期的孩子，會因為察覺到藥物對其性格的影響而停止用藥。一些孩子也會因為藥物的副作用（包括睡眠障礙、食欲減輕、情緒波動、心率增加等）而停止用藥。

另一種可能是，神經興奮藥物只能改善患者的行為，但對智力沒有影響。早在上世紀70年代，科學家就注意到，當ADHD患者服用神經興奮藥物后，家長和老師便理所當然地認為，孩子的學習表現會有大幅提高。然而客觀的評價顯示，孩子的作業質量并未改變，所謂的“成績提高”也只是在課堂上更聽話而已。研究人員由此認為，如果藥物讓焦躁的孩子平靜下來，老師或家長就會忽略他們還需要其他幫助的事實。

普林斯頓大學的學者珍妮特·柯里表示，在魁北克那項發現藥物會惡化學生病情的研究中，她可能也發現了同樣的現象。當然，答案也可能僅僅是：這些藥物的效果就是不夠好。神經興奮藥物有兩個主要作用一是維持病人的精神狀況，二是讓無聊重復的任務顯得有趣。這些作用能夠幫助學生完成學校的大部分功課，但并非所有功課。服用興奮藥物后，學生能更快、更準確地完成簡單的數學作業，但當他們需要運用更靈活的思路來解題時，例如需要用多種解法解答同一問題時，神經興奮藥物就幫不上忙了。

不現實的期待

對于那些想要通過藥物來提高學習成績的非患病學生，神經興奮藥物對智力的影響就更不明顯了。2012年一項針對服用莫達非尼的非ADHD患者的研究中，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心理學家發現，盡管服藥者感覺到學習能力的提升，但實際上，多次認知測試的結果顯示，這些人的認知能力并沒有獲得持續性的改善。許多專家認為，提高ADHD患者的注意力確實對他們有所幫助，然而要想在學校里取得好成績，孩子們還需要其他幫助。

神經興奮藥物是否還產生了一些沒有表現在學習成績上的微妙效應？未來的研究或許會對此進行探索。研究人員認為，在某些必要的時候，節制藥物的使用，能夠為孩子帶來一種螺旋式上升的自尊感，從而讓他們的人生發生重大的改變，但這很難用確切的證據來證實。

一些專家認為，人們用學習成績來評判藥效，其實是一種誤導。藥物治療并不能與更好的學習成績劃等號。這些藥物的效果從來都不是提高學生的學習成績，或是增加他們進入頂尖大學的機會。而一些家長仍然對這些藥物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這也導致神經興奮藥物在全球范圍內的熱銷。父母確實關心孩子在學校的表現，但是，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人們不應該誤導父母，讓他們相信藥物可以幫助孩子獲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