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家后代導演的古籍流失悲劇

近代中國許多藏書家所收的那些屬于國寶級善本書，所建的那些蔚為壯觀的藏書樓，無不為之花費一生心血。然而令人扼腕嘆息的是，當藏書樓的主人去世后，后人因無能保管，終將潰散。其中將國寶廉價售予外國人，將祖輩的心血變成“舶去品”，也是造成中國珍稀古籍流失海外的重要原因之一。

陸樹藩與皕宋樓遠去的書魂

“皕宋樓”是清末藏書家陸心源的藏書樓，因“皕宋樓”以藏宋元善本著稱，人們常以“皕宋樓”代稱陸氏所有藏書。經過陸氏數十年的積累，所藏典籍十分宏富，達15萬余卷。其藏書重經部、集部，地方志的收藏在當時首屈一指，價值之高在海內外無與倫比。1894年陸心源去世，藏書樓因缺乏人資維護而陷入破落頹敗的境地。陸心源之子陸樹藩此時經濟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根本無力對舊藏書進行保護。窘迫之下，陸樹藩宣布出售“皕宋樓藏書”。“皕宋樓藏書”在日本學術界赫赫有名，許多日本人都懷著凱覦之心。1905年，日本人白須直得到了陸樹藩要出售藏書的消息，便立即告訴了靜嘉堂堂主，三菱財閥巖崎彌之助。他于1906年3月派靜嘉堂文庫職員島田翰到大清國湖州親自對陸氏遺書進行實地調查后，島田翰向靜嘉堂主提供了陸氏藏書價值的報告，并于3月28日秘密簽約，陸樹藩以清朝貨幣銀元10萬元售出。

1907年6月的一天，日本人用三條拖船悄悄地運走了皕宋樓的全部藏書，經上海轉裝日本郵船東載而去。至此，皕宋樓的4172種共計43996卷宋元明清稀世刻本歸屬了日本私人藏書樓。巖崎彌之助以10萬大洋輕松買走了中國文化的無價瑰寶。

葉啟倬與古觀堂藏書魂飄東瀛

“古觀堂”是清末民初藏書家葉德輝的藏書齋。古觀堂藏書的來源有祖傳藏書，有葉盛、葉樹廉等人的舊藏書，還有其他一些藏書家的部分舊藏。藏書多經學、乾嘉人詩文集、清代初刻本等精品，藏書以咸豐二年桂馥所刻的《說文解字義證》為鎮庫之寶，富至30余萬卷，分藏1368柜。還收藏了40多方價值連城的漢印，一時有“富甲海內”之譽可證。

葉德輝愛書癡迷，讓其子孫嚴守之，秘不示人。然而令人遺憾的是，葉氏犯事被處決后，觀古堂藏書因家人倉皇逃出，而無法顧及。1935年前后，觀古堂藏書雖日益流散，仍由其子葉啟倬、葉啟慕兄弟經管。不幸的是，1938年11月長沙發生“文夕”大火，使葉氏觀古堂藏書也難逃厄運，余下的宋元及善本書籍計存不多。葉啟倬、葉啟慕為了生計竟然將家傳所剩珍本善本藏書加緊變賣，整個藏書除部分流散外，大部分由日本人山本購掠而去，從此，古觀堂中許多珍品藏書流散日本。

盛氏后裔將愚齋藏書回流日本

“愚齋”是中國清末重要的政治家、企業家盛宣懷的藏書樓。盛宣懷收藏的書籍、金石、書畫至1906年已達10萬余卷。愚齋藏書中以普通本、通行本為主，并有許多善本和珍本。其特色：一是日本刊本較多。除日本人刊印的中國古籍外，另有日本人注釋中國古籍的著作、作品集和醫學著作。二是洋務派學者的著作和洋務運動的史料較為豐富。除洋務派學者著作外，還有他們的奏稿、公牘、日記、檔案、海關進出口的統計報表等重要史料。在愚齋藏書中，有不少如《恩安縣志》、明刊《淳熙三山志》這樣的孤本和稀見之本，還有近300種醫學古籍孤本。

1916年盛宣懷去世后，他苦心經營的愚齋藏書樓10余萬卷藏書無人能管理。到了1932年，盛家的產業開始變賣和捐獻，盛家后人把愚齋藏書的普通古籍捐給了民國政府，其余部分宋元版善本、珍本確定流入日本天理圖書館。據盛宣懷的《愚齋存稿并東游日記》中記載，1908年，在他赴日本治病期間，不惜重金在日本書市選購中國古籍數百部，運回中國歸于“愚齋”。不料幾十年后，愚齋藏書竟再次回流日本，令人欷歔不已。

李氏后代讓敦煌寶藏流落日本

李盛鐸的“木犀軒”藏書超過10萬卷，收有海內外許多名家藏書，不僅是著名的藏書家，還歷任翰林院編修、國史館協修、京師大學堂總辦等。民國后又曾任大總統顧問、參政院參議等多種要職。因此他利用職務之便，侵占了許多敦煌文獻。

1909年，敦煌藏經洞寶藏在被發現后的第九年，經斯坦因、伯希和劫掠后，還剩下94捆8000多件，由清政府完全接管，下令從敦煌運送北京。在從敦煌到北京的押運途中，主管此事的新疆巡撫何彥升并沒有馬上移交學部，他竟讓兒子何震彝把車子接進他家。由何震彝和他的岳丈學部大臣李盛鐸（木犀軒主人），利用職權之便把車上所有經卷寫本翻了一遍，擇其精品，竊取出來，歸諸私藏。其中，李盛鐸挑選了400余卷，何震彝也精選了幾百卷。這實際上是腐敗官員監守自盜、趁火打劫。其后人將私藏賣給北京大學圖書館時，其中只有一份記載432號敦煌文獻的目錄，卻沒有這批最好的敦煌文獻。但1935年12月《中央時事周報》上突然刊登消息說，李氏藏卷被其子女以8萬大洋的價格賣到了日本，這批敦煌文獻從此銷聲匿跡。

事后查明，1935年李氏藏敦煌遺書為日本大谷探險隊人購得，交給時任京都大學校長的羽田亨。

外賣日本的其他藏書樓古籍

除上述之外，還有藏書家后代導致國寶外流的事件。何震彝竊取的敦煌文獻藏品后來也賣給日本京都藤氏有鄰館。“清末四大藏書樓”之一楊氏“海源閣”的藏書，規模之大，質量之精，堪稱盛名。在其第四代主人楊敬夫手中散失，為了換錢，他陸續將這些書高價出售。剩余部分歸國立北平圖書館和山東省圖書館，其中一部分通過北平琉璃廠書商間接售予日本人。陳田的藏書“典押于書肆”，也整批地流落到日本。凡此種種，均為藏書家后代導演的古籍流失悲劇。

（摘自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古國古籍文獻流散與回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