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兒子叫成成》是一篇以親情打動人心的作品。作者講述了一場因誤解和意外所造成的家庭悲劇。同時,也透過這一悲劇展現了主人公與母親之間深厚而又復雜的親情。作者在這篇小說中運用了樸實無華的語言,于安靜從容中反襯人物內心世界強烈的情感波動。同時,小說巧妙的構思,刻意的留白處理,也使這一聚焦在普通小人物身上的日常化敘事具有了獨特的戲劇性效果。
小說講述了主人公由于童年時的莽撞,造成了同胞哥哥的死亡。故事以弟弟——“我”的視角出發,描述了他對母親從埋怨到愧疚、從愧疚到理解和感恩的心路過程。作者通過主人公感情的變化,通過不同時空的轉換,抽絲剝繭地為讀者呈現了其生活經歷的全貌以及整個故事的真相,令人深深體味到母愛和親情的可貴。本文從敘事視角的選取、象征手法的運用以及情節的戲劇化處理方面分析了《娘的兒子叫成成》這篇小說的寫作特色。
一、第一人稱敘事視角的選取
小說采取的敘事視角與作者不同的審美認知和小說審美要求有著密切的聯系。它不但能夠表達出作者獨特的文學創作觀,也體現出作者對一部作品的表達和駕馭能力。不同的人稱定位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整部作品的構成方式,也會對作品的閱讀效果起到重要作用。《娘的兒子叫成成》這篇小說采用了第一人稱視角的敘事方式。這是小說創作中作家最常用的一種視角。在這篇小說中,由于第一視角的選用,增強了小說的感染力和戲劇性。
首先,第一人稱有限視角增強了文章的真實感。以第一人稱定位的作品,作者參與了整個故事情節的發生、發展和結束,沒有將自己置身事外。這種親身經歷的敘述方式使得文章更具有可信度,拉近了作者和讀者的距離。如作者開篇一句“自打娘從鄉下上來,住進我與小月的新房子,我的生活就徹底混亂了”,便具有拉近與讀者距離、讓讀者很快進入小說故事空間的閱讀效果。并且,這種第一視角的方式也很方便讓讀者去洞察主人公的“心理真實”。它的運用給作者抒發感情提供了恰當的渠道,不必再假借他人之手,這就令感情的描寫更具張力,對于讀者來說也更有說服力。在主人公回憶自己的成長經歷時,“這么多年了,她的眼里只有李大成,真正的永遠活在8歲的李大成,她偏心,我恨過娘,可我也心疼娘”。這種心理獨白直接、明了,很容易引起讀者的情緒共鳴。而小說結尾主人公內心的呼喊——“哥,我明白娘了,是不是太晚了?!”也同樣體現了這一視角處理在情感穿透力上的優勢。
其次,第一人稱有限視角的運用也造成了“留白”的效果。在這篇小說中,“留白”是作者最具特色的寫作方式。這與第一人稱有限視角的選取是有直接關系的。一方面,小說的主人公一直向讀者刻意隱瞞了某些信息。然而隨著母親進城,兒子小斌與母親之間越來越多的溝通,使作者再也無法逃避過去,因而也必須向讀者交代實情。如小說開篇時,“我”一直稱自己為李大成,而母親不來“我”的婚禮是因為她神志不清。而此后,母親搬進來后,隨著回憶被喚起,“我”不得不面對自己的真實身份。“當年,娘也是這樣拍著哥哥李大成的背”,“我叫李小成”。
另一方面,主人公所交代的事情卻是基于誤解的。在“我”的意識里一直以為娘偏向哥,以至于為此跟哥大打出手,失手造成意外導致哥小小年紀就去世了。他對母親的誤解也造成了讀者理解上的偏離。“娘恨我,所以她沒有參加我的婚禮,也不愿意來我的新家。”這是主人公理解的事實,但事實卻并非如此。因此,這篇小說也是主人公帶著讀者找真相的過程。可見,第一人稱視角增加了小說的層次,使其織體變得更加復雜。直到娘去世后,“我”在娘一直珍愛的破棉襖中發現了那張字條后,才明白娘并沒有偏心,當年她通過哥懇求校長讓我上學,并獲得了同意。但“我”卻被蒙在鼓里,直到這兩位親人都去世后,文章結束時作者才將這個真相和盤托出。在前文所作的一系列鋪墊下,作者將小說一點點推向矛盾的高潮。在此處,讀者的情感亦噴涌而出,感嘆于生活的曲折和親情的頑強、濃烈。
二、象征手法的巧妙應用
象征是寫作中經常使用的手法之一。它沒有正面地描寫目標人物或事物,而是將具體目標隱藏在選定的替代對象身上,并賦予了替代對象一種特殊的意義。對它的直接描寫正是對真實目標的間接描寫。小說中,作者通過對特定事物的選擇和渲染,賦予了其以獨特的象征意義。
首先,從人物的角度看象征的手法。文中主人公的小名是“成成”。作者以第一人稱描述了具體形象。但正是這個人物名稱出現在文中的時候,和停留在娘的記憶里的卻有著天壤之別。文中他就是我的小名,出現時自然就是“我”本身。然而,停留在娘記憶中的“成成”卻是我哥哥,因為當年哥哥的意外離世造成了娘的精神崩潰,她的記憶被永遠定格在了“我”8歲的時候,也就是哥哥去世的時候。作為娘,她不愿也不能接受哥哥的離開。雖然哥哥已經死去多年,但在“我”和“娘”的記憶中卻依然活著。在母親搬進主人公家中后,神志不清的她將孫子小斌也稱作“成成”。“成成,別老欺負丫蛋”;“好成成,壞的娘吃,壞的娘吃。”雖然母親痛失了哥哥李大成,但她嘴里的“成成”卻并非只是指李大成。在這里,名字實際上象征著母親對孩子無私的愛,是親情的象征。作者在小說結尾也揭示了這一點,“我突然想明白,雖然我哥叫李大成,我叫李小成,但是我們的小名都是成成”。
其次,母親頭上的紅帽子和她一直珍視的破棉襖在文章也具有象征意義。紅帽子是母親獨特的視覺標志。文章中多次提到了這頂帽子,引起了讀者的注意。文中的母親無論什么季節,穿著什么樣的衣服,都戴著一頂棗紅色的毛線帽子。這頂棗紅色的帽子就是母親的象征。“我”接母親進城的時候,她也戴著帽子。“那天是大暑天,娘被我硬塞進了小車,就這樣運進了城,運進了我和小月,還有兒子小斌的生活。那天,她仍舊戴著她的那頂棗紅色毛線帽。”鮮艷的棗紅色帽子帶給讀者以“視覺上”的跳躍感,因為她是戴在一個衣著樸素的老人身上。“娘穿著一層又一層的薄褂子,褲子素灰,棉鞋破舊但干凈。”此外,母親很瘦弱,精神也不好。這些都與這頂毛線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它象征了母愛的濃烈和恒久,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
另外,由于哥哥的意外早逝,他唯一的遺物只有那個棉襖,那棉襖就是哥哥的象征。同時,那棉襖里也埋藏著事實的真相。在“我”因嫉妒找茬跟哥哥打架時,哥哥即使在如此氣憤的情況下,第一反應仍是保護好棉襖,因為里面有校長給“我”上學機會的證明——他親手書寫的,準許“我”上學的批條。小說中,當主人公看到那件破棉襖時,曾有過這樣的心理活動:“我沒有對小月說,那是我小時候最愛穿的一件棉襖。”這件棉襖實際上是哥哥最喜愛的。因此,當時哥哥脫棉衣的舉動并非怕臟了棉衣,而是擔心弄丟了紙條。這源于“我”對哥哥和母親的誤解。因此,這件棉衣不禁象征著哥哥,也象征著家人對“我”的愛。作者巧妙地將這些普通的事物賦予了象征性意義,更深刻和有力地表達了主題,提升了小說的審美價值。
三、情節的戲劇化處理
在文中看得出作者在情節構思上的獨具匠心。首先,“我”非“我”是小說第一個吸引人的情節設置。在小說的前半部分,“我”一直是李大成。而母親倔強地等“我”放學,讀者順理成章地認為母親是由于年歲大了所導致的記憶力衰退等問題。隨著兒子小斌和主人公母親關系的越來越密切,孩子的好奇心將父親的童年往事一點點挖掘出來。主人公面對孩子接踵而來的新發現,一邊看電視,一邊用“嗯”“……”和點頭來回應,實際上并非大人對孩子的一種敷衍,而是內心不安與混亂的表現。終于,主人公對自己的妻子提及“我受不了娘了”。這一句的出現著實突兀,但作者隨即又給出了答案。不知其中隱情的妻子認為是母親“大熱天的給小斌蓋棉被,大冬天可能會把風扇搬出來”。可見,在這一情節設計中,作者通過隱瞞部分信息和“誤導”的方式使事件一波三折,增強了“真相”的震撼力。
其次,小說以一場家庭悲劇來展現親情之愛,也是其情節戲劇化的典型體現。一方面,由于“我”的莽撞導致哥哥的意外離世。這種無法挽回的悲劇成為吸引讀者的一個關鍵情節,也對讀者的情感造成一定的沖擊。因為哥哥的意外離世,母親受到了打擊。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那個罪魁禍首正是“我”。這對于一位母親來說,其遭受的打擊和傷害可想而知。這也是造成主人公成長過程中,對自己的錯誤始終充滿了愧疚,又對母親的不公平心懷怨意的主要原因。“我”和母親一直處于糾結和復雜的情感世界中;另一方面,主人公對母親的誤解又是一個家庭悲劇,同樣充滿了戲劇性。它不僅與哥哥的死有根本關系,也導致了“我”與母親幾十年的情感隔閡。娘走后,在哥哥的遺物——棉襖里,“我”終于徹底了解了真相。原來娘沒有偏心,她一直通過哥哥在跟校長爭取“我”上學的機會。這讓“我”徹底明白了娘,也明白了哥。這一戲劇性的結尾不但帶給讀者以強烈的情感震撼,也闡明和深化了小說的主題。
綜上所述,作者以樸實無華的言語、獨具匠心的敘事結構為讀者講述了一個關于親情的故事。小說以“我”對母親及哥哥的誤會開始,經過了多年歲月的變遷,直至母親去世后,才發覺了整個事情的真相,“我”在后悔和自責的同時,也體味到了親情的力量。小說以此展現了親情之愛的無私和力量,也揭示了它的彌足珍貴。
[參考文獻]
[1] 申丹,韓加明,王麗亞.英美小說敘事理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