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句型“該K了”分析

摘要：本文運用功能分析方法對功能句型“該K了”從語法、功能、語用等方面進行分析。“該K了”不是單一功能的句型，它具有多種功能，有提醒功能、警告功能、預期或推測功能。本文從句法、語義角度分析了各種功能，并對同一種功能的不同情況進行了探討。

關鍵詞：功能句型 提醒功能 警告功能 預期或推測功能

一、引言

在現代漢語里，有很多凝固的句子形式，如“還NP呢”“虧你VP”“你知道K”，它們由固定部分和可替換部分組成，意義和功能相對固定。這些凝固的句子形式是構式語法研究的重要內容，也是當前語法研究的熱點問題。這類形式有很多名稱，傳統名稱有“格式”“句式”，比較流行的是“構式”，也有學者稱之為“功能句型”。溫云水（1999）在分析了傳統的結構句型體系的不足后，結合對外漢語教學的實際，倡導建立一種符合漢語特點的、能生成合格句子的新的句型體系，即“功能句型”。這個體系對對外漢語教學具有重要的意義。可以幫助學生理解句子的功能，進而運用這個句型生成大量的句子，以滿足交際的需要。

“該K了”是使用頻率比較高的功能句型，具有“表提醒”“表警告”“表推測預期”等多種功能。本文從語法、功能、語用等方面對功能句型“該K了”加以探討。

二、“該K了”的句法分析

在功能句型“該K了”中，固定成分為“該……了”，可替換成分為“K”，具體來說“K”可以由以下句子成分充當。

（一）動詞、動詞短語或形容詞

（1）咱們該走了。

（2）該吃飯了。

（3）這個孩子已經兩歲了，該會說話了。

（4）倘若有的話，人們早該找到了。（老舍《古書藝人》）

（5）已經是三月了，樹該綠了。

（6）也該給孩子減減負了，去軍軍他奶奶家可以改個日子嘛。（《東北一家人》）

在例句（1）中，“K”的句法成分是動詞，例句（2）（3）是動賓短語，例句（4）是動補短語。例句（5）中的“K”為形容詞。在固定成分“該”之前可以加上“早”“也”“真”等副詞。

（二）代詞或名詞

（7）該你了。

（8）“下面該哪位了？”（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

（9）“我，該我了。”（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

（10）“下面該什么詞兒了？”（王朔《頑主》）

在例句（7）、（8）、（9）中，“K”為人稱代詞，這是比較常見的。例句（10）中的“K”為名詞。

（三）主謂短語

（11）該你打掃衛生了。

（12）今天該你做飯了。

（13）“這杯該我說了，說什么呢？”（王朔《永失我愛》）

（14）牛小偉進屋就嚷嚷：“爸呀，這回該你發揮重要作用了。”（《東北一家人》）

三、“該K了”的功能分析

前文提到“該K了”不是單一功能的句型，它具有多種功能，有提醒功能、警告功能、預期或推測功能。下面具體分析一下。

（一）提醒功能

（15）我該走了。

（16）陸武橋說：“武麗，你該回家了。”（池莉《你以為你是誰》）

（17）該我來表現一下了。（池莉《來來往往》）

（18）該你讓我一回了吧？（王朔《我是你爸爸》）

例句（15）、（16）提醒對方做某事的時間到了，即便主語是“我”，如例句（17），也是意在提醒對方注意。這種情況“K”，一般為動詞或動詞短語。例句（17）、（18）提醒“輪到某人做某事了”。“K”一般為人稱代詞或主謂短語。對比以下兩個句子

（19）“該你說話了，別凈聽他們的！”（老舍《趙子日》）

（20）我該說了吧？（老舍《趙子曰》）

例句（19）是無主句，“K”為主謂短語，語義為“提醒對方別人已經說了，輪到你說話了”，從句調方面分析，重音在“你”。例句（20）主語是“我”，“K”為動詞，語義為提醒對方到了我說話的時候了，從句調方面分析，重音在“說”。可見功能句型“該K了”表提醒功能有以上兩種情況，句法、語義都是不同的。

在例句（15）、（16）中固定成分“該”之前可以加“可”“可是”“可真”“真”，提醒不能再拖延了，除非在一定的語境中，一般要有主語。例如：

（21）你可是該走了！（老舍《張自忠》）

（22）我可真該走了！（老舍《面子問題》）

（23）我故意大聲對妞兒說：“你真該去學門手藝了，老這么跟我們混家里人知道還不得傷心死。（王朔《許爺》）

（24）你真該好好學習了。（老舍《面子問題》）

我們可以說“你該走了”“我該走了”“該走了”，如果強調可以說“你可是該走了”“我可真該走了”。但是在疑問句中如例句（20）則不可以加上述表強調的副詞。我們不可以說“我可是該說了吧？”“你真該好好兒學習了吧？”。

例句（19）“該”之前一般不能有主語，可以有“今天”“現在”等表時間名詞，也可以有“這回”“下面”等表示次序的詞。例如：

（25）這回該你掏錢了。（池莉《你以為你是誰》）

（26）下面該你們祝我了。（王朔《無人喝采》）

（27）現在該瑞豐喊口令了。（老舍《四世同堂》）

（28）“下面該哪位了？”（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

（二）警告功能

“該K了”還具有警告功能。表示警告時用于第二個分句中，警告會導致某種結果，第一分句是前提和條件。

（29）你再這樣做，該挨打了。

（30）你再這樣做，我該生氣了。

（31）“還可以呀我看，再大就該招灰了。”（王朔《橡皮人》）

（32）再這么甩下去我該磕著了。（王朔《看上去很關》）

（33）你穿這么少，該感冒了。

（34）那也別去，她該吃你了。王朔《看上去很美》

（35）他沒得到你，就該跟咱們過不去了。（老舍《鼓書藝人》）

（36）你這樣跟領導說話，該倒霉了。

例句（29）～（32）中警告某人某種情況繼續下去，會得到不好的結果。例（32）警告對方某種情況繼續下去，會對說話人自己產生不利的后果。這四個例句可以歸納出句型“（S）-再-VP，（S）該K了”。

例句（33）～（36）警告在某種條件下會導致某種后果。例句（34）中省略了條件，意為“即使……也別去，（如果去了）她該吃你了”。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對話中，結合語境并不影響對句意的理解。

（37）A：這種冰淇淋很好吃。

B：那也別多吃，該肚子疼了。

（38）A：晚上不喝咖啡喝點茶吧。

B：那也別喝，該睡不著覺了。

“該K了”表示警告功能時，“K”為消極意義的動詞、動詞短語、主謂短語。如以上例句中“挨打、生氣、感冒、倒霉、磕著、吃你、過不去、肚子疼”。

（三）推測或預期功能

“該K了”還具有推測或預期功能。按照規律或約定，某種情況應該出現。

（39）已經十二月了，該下雪了。

（40）已經十二點了，他早該來了。

（41）他已經兩歲了，該會說話了。

（42）到秋天他們該升入中班了。（王朔《看上去很美》）

（43）大部隊該來了吧？（王朔《看上去很美》）

（44）多少年多少代，窮得太久，該過過好日子了！（池莉《太陽出世》）

（45）“當然，如果事態就這么沒有波折地發展下去，今天我就該祝賀你了，也不會來找你麻煩。（王朔《我是“狼”》）

“該K了”表推測或預期功能時有兩個意義，即“已經發生”和“尚未發生”。如何來理解句子的意義呢？我們應該根據句子所處的語境，從語篇的角度來推導。以例句（43）為例，有以下兩種情況：

其一A：孩子還不會說話嗎？

B：是呀，他已經兩歲了，該會說話了。

其二A：孩子已經會說話了，真好！

B：他已經兩歲了，該會說話了。

從兩組對話中我們可以判斷，第一種情況是尚未發生，即孩子還不會說話。有一種“期盼、焦急”的心情。第二種情況是已經發生，即孩子已經會說話了。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

表推測功能時可以在固定成分“該”之前加“也”“又”“早”。

（46）李江云閉著眼微笑說：“睡吧，你的靈魂也該安息了。”（王朔《玩兒的就是心跳》）

（47）這么沉的東西我才花六萬就買回去，我先生又該埋怨我不會買東西了。（王朔《一點正經沒有》）

（48）她早該挨頓揍了。（老舍《鼓書藝人》）

（49）倘若有的話，人們早該找到了。

“該K了”推測功能還有一種情形——“K”為“不是VP”，推測發生某種情況，首先是否發生這種情況還不肯定，另外這種情況往往是不希望出現的或者是出乎意料的一種結果。前者VP具有消極意義，后者VP具有積極意義。

（50）秀蓮順著他，心想大伯該不是瘋了吧。（老舍《鼓書藝人》）

（51）你的臉這么紅，該不是發燒了吧。

（52）看她那高興樣，該不是真的考上北京大學了吧。

例（50）秀蓮根據大伯的表現，推測他有可能瘋了，但這種情況不是秀蓮期望發生的。同樣，例（51）根據臉紅推測有可能發燒，但是發燒也不是說話人期望的。“瘋、發燒”屬于消極意義。例（52）“考上北京大學”不是我們不希望出現的情況，而是出乎意料的情況，可能正常的情況下她考不上北京大學。“考上北京大學”是積極的意義。

另外，表推測、預期功能的句子重音在“該”，而不是在“K”。

四、結語

本文在功能句型的理論基礎上對“該K了”的句法進行了分析，“K”可以為動詞、動詞短語、形容詞、人稱代詞、主謂短語。并在功能句型的理論上，區分了“該K了”所具有的三種功能，即提醒功能、警告功能和推測預期功能。還對同一種功能的不同情況進行了分析。

（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現代漢語功能句型研究”，項目批號為[12YzA740076]，主持人溫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