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概念整合理論看網絡新語的反諷意義在線解讀認知機制

摘 要：以概念整合理論為支撐，以網絡上出現的新詞新語為例，探討反諷意義的在線解讀認知機制。借鑒王文斌的幽默言語解讀的在線認知機制，發現反諷意義的在線解讀認知機制涉及空間輸入、空間對接、空間沖突、空間凸顯、空間合成等認知過程。

關鍵詞：概念整合 網絡新語 反諷 在線認知機制

一、引言

隨著認知科學的不斷發展，反諷以其復雜性使國內外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探討。近三十年來，國外的反諷認知研究中，關于反諷生成的心理動機，較有影響力的研究有Sperber和Wilson提出的“反諷提述論”（Mention Theory of Irony，后發展為“回聲解釋論”），Clark和Gerrig提出的“反諷偽裝論”（Pretense Theory of Irony，后發展為“共同偽裝論”）；針對反諷認知的處理假設，主流研究包括“直接通達假說”（Direct Access Hypothesis）和“分級凸顯假說”（Graded Salience Hypothesis）；在反諷意義的在線構建方面，以“概念整合理論”（Conceptual Integration Theory，簡稱“CIT”）為代表。此外，近二三十年國內反諷認知研究也不斷發展，但是研究成果相對西方仍舊較少。本文將從反諷意義的在線構建角度出發，以概念整合理論為理論支持，以網絡上出現的熱門新詞新語為案例，探討其反諷意義的在線建構。

二、概念整合理論與反諷

“概念整合理論”，其雛形為“心理空間理論”，由FauconnieTurner共同提出。“心理空間”（mental space）指人們進行交流和思考時，為了達到局部理解與行動的目的而構建的“概念集”（conceptual packet）。[1]（P35）“概念合成”指的是心理空間的合成。1997年，Fauconnie發表《思維與語言中的映射》，提出“四空間”模型，揭示了語義生成和解釋的過程。“四空間”包括輸入空間1（Input I1）、輸入空間2（Input I2）、類指空間（Generic Space）、合成空間（Blend）。類指空間向兩個輸入空間投射兩者共有的結構和抽象信息，兩個輸入空間進行部分有選擇性的跨空間互相映射，之后再映射到合成空間。在合成空間中，通過“組合”（composition）、“完善”（completion）和“擴展”（elaboration）三個認知運作過程，形成“新顯結構”（emergent structure）。簡而言之，概念整合就是將兩個或兩個以上空間中的部分結構整合為合成空間中帶有層創特性的一個結構[2]（P40）。所謂“組合”，就本質而言，是概念合成，將幾個空間概念的投射組合在一起；所謂“完善”，是指在概念合成過程中借用百科知識和文化認知模式進一步充實和確認業已組合的結構；所謂“擴充”，是指對業已組合和完善的空間結構進行動態的概念空間延伸[3]（P7）。也就是說，合成空間中產生新顯結構的具體過程仍然沒有闡釋出來。針對這個缺陷，王文斌認為幽默言語的認知解讀過程至少涉及6種類型的心理空間的認知機制，即“空間輸入、空間對接、空間沖突、空間轉接、空間合成、空間核實”。除這6種類型的認知機制外，還有兩種思維形式在起作用：一是推理，二是關聯[4]（P9）。本文主要借鑒其認知機制，構建反諷的在線意義解讀認知框架。

反諷意義根植于由語言表達觸發的虛擬空間的義素和現實空間的義素之間的投射沖突[5]（P13）。筆者認為，在反諷的解讀過程中，應涉及以下心理空間的認知機制：空間輸入、空間對接、空間沖突、空間凸顯、空間合成。在反諷心理認知機制中，“空間輸入”是反諷話語引發的理想空間（輸入空間1）和結合語境考慮的現實空間（輸入空間2）。“空間對接”是指解讀反諷話語時，將上述兩個心理空間進行概念連貫缺省值的對接，以求得兩者的邏輯連貫。“空間沖突”是兩個心理空間不能進行連接，導致人們下意識地尋求合乎邏輯的新的解釋，由此觸發“空間凸顯”。所謂“空間凸顯”，是指在理想空間與現實空間發生沖突時，反諷解讀者結合其對世界、社會和個人的經驗以及認知語境，凸顯出現實空間，反諷建構者的真正意圖得以顯現。最后，兩個輸入空間進行整合，合成以理想空間為映襯，凸顯現實空間的新顯空間，也就是反諷意義。這里要特別指出的是，反諷意義在線生成的過程中，反諷構建者與反諷解讀者需要有共同的認知語境，包括邏輯信息、百科信息和詞語信息等，否則就不能理解反諷，即雙方至少要有相通的情景知識、語言上下文知識以及背景知識，才能完成反諷意義的傳遞。

三、網絡新語的反諷意義在線解讀

隨著互聯網的迅猛發展，網絡新詞新語不斷出現。其中含有反諷意義的網絡新語層出不窮，不僅表現了人們造詞的創新能力，更體現了廣大網民對當前社會中不良現象的憂慮。網絡語言的主要特點是簡潔、新奇。比如2013年出現的多字格“成語”，往往是將一句話簡縮成三或四個字，瑯瑯上口，其中很多都帶有反諷意味。應該如何解讀它們？這其中的認知機制是如何運作的？現舉例如下：

（1）而社會上關于房價走勢的預測一時間亂花漸欲迷人眼，房價整體崩盤說、穩定說、持續上升說等等，不一而足，廣大公眾“不明覺厲”，如墜五里云霧。（來自互聯網）

“不明覺厲”一詞源于1996年周星馳電影《食神》中的一段臺詞：“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但聽了覺得很有意思。”后經網友簡化變成“不明覺厲”，指“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是感覺很厲害的樣子”。通常該詞表面上表示新手對高手的崇拜之情，實指對方行為或言語故作高深。例（1）中，首先從字面上形成這樣一個理想空間（輸入空間1）：上房地產專家們提出各種假說，預測房價走勢。廣大民眾雖然弄不明白，但是認為他們是專家，言語高深，一般人由于水平有限聽不明白。在概念連貫缺省值的作用下，讀者會期望贊同這一觀點。但是，現實空間（輸入空間2）是這些專家各有各的說法，似乎很有道理，但其實是故弄玄虛，人們聽完后也不知誰才是正確的。這樣兩個輸入空間就無法對接成功，產生了空間沖突。為了消減空間沖突，讀者需分析理解兩個心理空間的關系，這時就會出現空間凸顯。讀者根據對世界、社會的經驗和個人的感悟，發現目前所謂“專家”的預測眾說紛紜，并無權威說法可準確預測，那些假說雖然可能用了一些理論、術語，表面上看似有深度，但實際上不過是理論或術語的過度包裝而已。結合認知語境，“不明覺厲”這個詞本身便含“嘲諷”之義。現實空間便很容易地凸顯出來，取得認知焦點地位，理想空間則是映襯了現實空間，凸顯了現實空間的認知焦點地位。最后，兩個輸入空間進行整合，理想空間傳達與現實空間不符的信息，故意表現民眾的愚昧——對專家盲目崇拜，現實空間則揭示真實意圖，嘲諷專家故弄玄虛。以理想空間來映襯現實空間，最終得出反諷意義：不是民眾無知，而是專家愚弄民眾，故作高深。

“不明覺厲、累覺不愛、十動然拒”等詞在網絡上流傳甚廣，很多都進入現實生活中，成為年輕人的口頭禪。但是，也有許多人卻根本看不懂，更不用說解讀其反諷意義了。由此可知共同的認知語境在解讀反諷意義中的重要性。例如，不了解詞的背景、出處和語用條件，就無法理解它在句子中表達的反諷意義。除了多字格，網上熱傳的很多短句也有反諷意味。例如：

（2）2月19日下午，在微信朋友圈內，網友“小提琴”稱，其所在公司的老總，因一句玩笑話，把原價46萬元的凱迪拉克轎車送給了員工。網友同時還貼上了贈送儀式、贈送協議書，以及車輛的照片，并稱當天已去車管所辦理了過戶手續。隨后，有網友將該微信轉發至QQ群中，引發不少關注。……有網友大呼：“土豪，我們做朋友吧！”（來自互聯網）

“土豪”一詞，原指鄉里憑借財勢橫行霸道的壞人，現已被賦予了新含義，用于諷刺那些有錢又很喜歡炫耀的人，后來演生出了“土豪，我們做朋友吧”等句子，體現出網民的一種黑色幽默，代表網民逐漸看淡了這種貧富差距，表現出一種無奈和自嘲的心理。例（2）中，從事件的敘述中，可得出這樣的理想空間（輸入空間1）：某公司老總因為一句玩笑話，送豪車給員工，有網友表示希望與該有錢老總做朋友。受概念連貫缺省性指望值的指引，讀者會認為，該網友真心想要結交這位有錢老總，借此攀附有錢人。但是，現實空間（輸入空間2）是該網友并非希望與該老總交朋友，反而對該老總一擲千金的行為進行了嘲諷。這樣一來，兩個輸入空間發生了空間沖突，邏輯上無法連貫。接著，在空間凸顯階段，讀者結合對世界、社會的經驗和個人的感悟，認識到網友在網絡平臺上留言評論，目的是表達自己的觀點，并非與所評的事件人發生聯系。另外，“土豪，我們做朋友吧”已經成為網絡流行語，眾多網民都知道這句話帶有“調侃、諷刺”之義，不會誤解該網友的真實意圖。因此，現實空間凸顯出來，讀者確認了該網友對送豪車行為的嘲諷，而理想空間映襯現實空間，增添其幽默的暗諷意味。最后，將兩個心理空間整合，理想空間故意貶低網友趨炎附勢、攀龍附鳳，希望與有錢老總做朋友，而現實空間則凸顯該網友對一擲千金行為的嘲諷，最終產生新顯結構，也就是反諷意義：不是貶低網友勢利眼，而是諷刺老總“有錢無腦”。

四、結語

概念整合理論雖然并不完善，但卻為我們研究反諷話語的在線解讀認知機制提供了新的方向。反諷意義的在線解讀涉及空間輸入、空間對接、空間沖突、空間凸顯、空間合成等認知運行機制，特別是空間凸顯，將現實空間置于認知焦點地位，明確了理想空間的映襯地位，對于推導出反諷意義具有關鍵性的作用。運用該認知機制，可解讀新興網絡用語的反諷意義。網絡用語不僅表現了漢語的創造性力量，而且體現了當前民眾的社會心理和價值取向。但就語言規范而言，太多泛濫空洞的網絡語言也需要引起人們的警惕。網絡文化是否會侵害中華民族的主流文化，也需要我們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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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佳娜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