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初級日語學習者日語漢字單詞處理過程研究

摘 要：以中國初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采用單詞判斷測試，從視覺呈現目標單詞和聽覺呈現目標單詞兩個方面探討日語學習者日語漢字單詞處理過程。中國初級日語學習者視覺條件下的處理方式為激活L1單詞來認知L2單詞，聽覺條件下的處理方式則為直接通過L2單詞的音韻來認知單詞。

關鍵詞：日語漢字單詞 "單詞判斷測試 "形態類似性 "音韻類似性 "處理方式

一、引言

在比較母語（下文以L1表示）和第二語言（下文以L2表示）的詞匯時，既有像荷蘭語——英語這種不僅音韻相似、形態也相似的語言，也有如日語——英語這種文字體系不同但音韻存在相似的語言。L1和L2間的形態信息、音韻信息及概念信息，會因兩種語言的語源類似性或單詞屬性而相互影響。二語學習者在學習L2單詞時會因二語之間形態、音韻的類似性而受影響。那么，中國日語學習者在學習不僅形態存在相似、音韻也存在相似的日語時，這兩種語言間的形態信息與音韻信息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呢？

在漢語和日語詞匯當中，既有形態及意義類似的單詞，如“椅子”“空氣”等，也有形態及意義都不類似的單詞，如“機”“心配”等。即使不是日語學習者，在遇到類似前者的單詞時，也能運用已知的漢語知識推測出其意義，但遇到類似后者的單詞，就無法運用已知的漢語知識來認知其意義。由此可以推斷，在學習日語漢字單詞的過程中，中國日語學習者的L1知識會影響L2單詞的認知。雖然在實踐日語教學過程中，已經有日語教師注意到了這種影響因素，但從實驗角度，結合認知語言心理學等相關理論對日語漢字單詞的處理研究卻不多見。本文從認知語言心理學角度出發，從學習者內部重新探討中國日語學習者日語漢字單詞處理過程中L1的影響作用。

二、文獻回顧

普遍認為，處理單詞相關信息的部位是人類的“心內辭典”所謂“心內辭典”，是指在大腦中存在一個類似辭典的區域，里面貯藏著語言的形態、音韻及其意義。在以往探討L1和L2在心內辭典中是以何種形式存在的研究中，多是以印歐語系為對象進行探討。

上世紀60年代開始，對L1和L2的記憶表象是分離的還是共享的這一問題進行了大量的研究。1980年后，主流研究普遍認為二語之間的詞匯信息是分離的，但概念是共享的。

為了深入證明二語之間的概念是共享的存在著，Potter，So，Von Eckardt，Feldman（1984）進行了大量的研究。Potter et al（1984）提出了單詞連接理論和概念媒介理論（如圖1、圖2），并通過實驗檢驗證明。單詞連結理論認為，L2單詞是直接和與其相對應的L1單詞連接的;但概念媒介理論認為，L1和L2單詞是通過共享概念而連接在一起的。在此基礎上，Kroll amp; Stewart（1994）提出了修訂后的二語單詞處理過程模型圖（圖3），該模型圖剛好證明L1和L2之間既存在分離的詞匯信息，也支持共享的概念表象。因此可以認為，在表層的詞匯信息中，L1和L2的形態信息和音韻信息是分離的;在深層的概念中，二語的意義信息是共享的。

圖1：單詞連接模型

圖2：概念媒介模型

圖3：修訂后的二語單詞認知模型（實線表示強，虛線表示弱）

在此后的大多數研究中發現，L1和L2的詞匯信息不僅是單純地彼此分離，也是因二語單詞屬性的不同或者單詞語系的類似性，在認知L2單詞的過程中，會受到L1的影響。Wang et al（2003）以L1分別為漢語、韓語的英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以視覺呈現單詞的方式來探討實驗對象的單詞處理過程。實驗結果發現，實驗參加者基本上都是通過視覺單詞的形態信息來處理單詞的，很少或者不會通過單詞的音韻信息來處理單詞。

二語單詞語系的類似性包括形態類似性和音韻類似性，下面從這兩方面來敘述已有的研究成果。

Nakayama（2002）通過設定L2單詞與L1單詞形態完全一致的單詞、形態類似的單詞、形態不類似的單詞為實驗影響因素，以L1為漢語的高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參加者，采用單詞判斷實驗對L2單詞處理過程進行探討。實驗結果顯示，形態完全一致的單詞的反應時比形態類似的單詞及形態不類似的單詞的反應時要快，即促進形態類似單詞的認知處理。因此可以確定L1和L2的詞匯信息存在共享。即使不存在共享，也一定是以另外的某種形式密切連接在一起的。

邱學謹（2002）以臺灣人高級日語學習者和中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參加者，采用日語單詞意義判斷實驗對L2與L1形態類似單詞和形態不類似單詞的處理過程進行探討。實驗結果顯示，無論是高級日語學習者還是中級日語學習者，形態類似單詞的處理過程與形態不類單詞的處理過程是不一樣的，此結果也與蔡鳳香、松見法男（2009）的實驗結果相同。

蔡鳳香、松見法男（2009）以L1為漢語的高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參加者，采用言語間干涉實驗對學習者大腦中“同根語”（cognates，即L2與L1詞源相同，形態、音韻及意義也相同的單詞）和“非同根語”（non-cognates）的詞匯信息與概念的關系進行探討。實驗結果同樣支持在形態類似的條件下L1和L2的詞匯信息是共享的。

正如上文所述，在語言的詞匯信息當中既包含形態，也包含音韻。整理已有研究發現，上述研究的結果多是關于在處理L2單詞的過程中會受到L1單詞形態的影響。在L2單詞處理過程中，是否受到L1單詞音韻的影響呢？如果受到影響，那么形態與音韻的影響又會是怎樣的呢？

Schwartz、Kroll amp; Diaz（2007）以英語—西班牙語雙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通過控制L2與L1的形態類似性與音韻類似性來探討L2單詞處理過程中形態與音韻之間的影響。實驗結果顯示，在L2單詞和L1單詞形態類似的條件下，音韻類似的單詞反應時要快;在形態不類似的條件下，音韻類似性的效果（即音韻類似促進L2單詞認知的效果）沒有產生。因此可以認為，音韻是否類似也會成為L2單詞處理過程的影響因素。但是Duyck（2005）以德語—英語雙語者為實驗對象，采用單詞判斷實驗對L2與L1單詞音韻的類似性進行探討。實驗結果顯示，音韻類似性效果在一語中會出現，在二語中卻沒有出現。

針對日語與漢語單詞之間的形態類似性與音韻類似性效果，也有相關的研究成果。茅本百合子（2002）通過單詞判斷實驗及單詞朗讀實驗來探討L2日語漢字單詞處理過程中L1漢語單詞形態與音韻的影響。實驗結果表明，在單詞判斷實驗中，L2和L1單詞形態類似的反應時要快，且起促進作用（即正遷移），但沒有出現音韻類似性的效果;在單詞朗讀實驗中，形態類似性的促進效果及音韻類似性的促進效果都出現了。

蔡鳳香（2011）在茅本百合子實驗結果的基礎上，采用單詞判斷實驗，以中國高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進一步探討音韻類似性在聽覺條件下對L2單詞認知過程中的影響。實驗結果顯示，在形態類似的L2單詞認知過程中沒有出現音韻類似性效果，即音韻類似單詞與音韻不類似單詞之間的反應時沒有出現顯著差異。但在形態不類似的L2單詞認知過程中出現了音韻類似性效果，即音韻類似單詞的反應時比音韻不類似的反應時要短。

通過以上已有的研究成果可以發現，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L1和L2之間的形態類似性效果和音韻類似性效果有所不同，并且相關研究多是以中國高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以初級日語學習者為研究對象的研究較少。因此，本文在以上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以初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通過操作L2與L1單詞的形態類似性和音韻類似性等影響因素，以單詞判斷實驗為實驗方式，從視覺呈現L2單詞和聽覺呈現L2單詞兩個方面，進一步探討中國初級日語學習者L2日語單詞視覺處理過程中和聽覺處理過程中L1單詞形態與音韻的影響?；谝陨涎芯砍晒疚奶岢鲆韵录僭O，并進行驗證。

假設1：在視覺條件下的單詞判斷實驗中，初級日語學習者是屬于漢字圈日語學習者，有依賴漢字形態處理單詞的傾向，因此會出現形態類似性效果，但不會出現音韻類似性效果。

假設2：在聽覺條件下的單詞判斷實驗中，初級日語學習者正處于初級學習階段，無法將日語單詞音韻與漢語單詞音韻連接起來，因此不會出現音韻類似性效果，也不會出現形態類似性效果。

三、研究方法

（一）實驗目的

通過采用單詞判斷實驗，探究日語漢字單詞視覺處理過程和聽覺處理過程中二語形態類似性和音韻類似性的影響關系。

（二）實驗對象

本研究的實驗對象為浙江某一大學L1為漢語的初級日語學習者10名。

（三）實驗材料

形態類似性單詞：參照茅本百合子（1995）的論文，以12名日語學習者為調查對象讓其對給出的日語漢字單詞與漢語單詞相比較并作出異形度判斷。將漢語與日語單詞的詞匯異形度為0～3的定義為形態類似性單詞，異形度在4～7的定義為形態非類似性單詞。

音韻類似性單詞：以完全沒有日語學習經驗的12名漢語母語者為對象進行聽力調查，讓其分7個層次去評定聽到的漢語單詞與聽到的日語單詞的音韻類似度。評定值在4以上的單詞為音韻類似性單詞，評定值在3以下的為音韻非類似性單詞。

通過以上調查與評定，從中選出形態與音韻都類似、形態類似音韻不類似、形態不類似音韻類似及形態不類似音韻不類似的單詞各6個，共24個。為了增加實驗的可信度，另外選定非日語單詞18個（見文末附錄）。

（四）實驗方法

將實驗影響因素設置為2個，即形態與音韻。其中形態分為形態類似與不類似，音韻分為音韻類似與不類似。兩個影響因素都為實驗參加者內影響因素。

（五）實驗裝置

SuperLab Pro編成的實驗程序，個人電腦及周邊設備。

（六）實驗手續

實驗1：視覺呈現單詞條件下的實驗程序

實驗為單個的實驗對象進行。在電腦顯示屏中央呈現“*”號注視點1000ms，2000ms后呈現目標單詞3000ms。在單詞呈現期間若作出判斷反應，那么單詞會隨著做出的判斷而消失。如果實驗對象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則會在3000ms后自動消失，視為無任何反應。之后就會自動進行下一個單詞的判斷反應。實驗要求實驗參加者盡可能迅速地對所呈現的單詞是否為日語單詞作出判斷，若是則按“yes”，若不是則按“no”（“yes”“no”鍵在鍵盤上已設置好），電腦會自動記錄單詞呈現開始到實驗參加者作出判斷的反應時。實驗正式開始前，實驗參加者都需要試練習實驗10個單詞。具體的實驗程序參照下圖。

圖4：視覺條件下單詞判斷實驗過程

實驗2：聽力呈現單詞條件下的實驗程序

實驗為單個的實驗對象進行。實驗參加者戴上耳機，首先在電腦顯示屏中央呈現“*”號注視點1000ms，然后電腦屏幕空白，同時從耳機里聽到單詞，有3000ms的時間等待實驗對象做出反應，反應做出后則會繼續下一個單詞。若實驗對象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則會在3000ms后自動再次出現“*”號注視點提示將要進行下一個單詞的判斷反應。實驗要求盡可能迅速對所呈現的單詞是否為日語單詞做出判斷，若是則按“yes”，若不是則按“no”（“yes”“no”鍵在鍵盤上已設置好），電腦會自動記錄單詞呈現開始到實驗參加者作出判斷的反應時。實驗正式開始前，實驗參加者都需要試練習實驗10個單詞。具體的實驗程序參照下圖。

圖5：聽覺條件下單詞判斷實驗過程

因為實驗涉及到視覺呈現單詞和聽覺呈現單詞，為便于操作管理，整個實驗分兩個實驗過程來進行，分別是視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單詞判斷實驗（實驗1-a）、聽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單詞判斷實驗（實驗1-b）。

（七）實驗數據收集與分析

實驗1-a視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單詞判斷實驗

實驗結束后，對實驗結果進行統計。在統計過程中，刪除錯誤單詞和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視為錯誤反應）的單詞，刪除率為4.2%，算出每一位實驗參加者對4種單詞的平均反應時（M）和標準偏差（SD），再計算M±2.5SD，不在M±2.5SD以內的數值也刪除掉，刪除率為0，實驗參加者對各種單詞的平均反應時如下圖。

圖6：初級日語學習者視覺條件下各類單詞平均反應時

單詞種類

（形似音似：形態、音韻都類似;形似音非：形態類似、音韻不類似;形非音似：音韻類似、形態不類似;形非音非：形類、音韻都不類似。下同）

在對初級日語學習者視覺條件下單詞判斷實驗的實驗數據進行2（形態）×2（音韻）的兩要因分散分析后發現，形態相似性的主效果出現了顯著差異（F（1，9）=3.375，plt;0.10），但音韻相似性的主效果沒有出現顯著差異（F（1，9）=1.242，p=0.29）。因此可以認為，在視覺條件下，無論音韻是否相似，形態相似的L2單詞的反應時與形態不相似的單詞反應時要短。

實驗1-b 聽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單詞判斷實驗

實驗數據收集過程如實驗1-a，此條件下刪除的錯誤率為7.6%，實驗參加者對各類單詞的平均反應時如下圖。

圖7：初級日語學習者聽覺條件下各類單詞平均反應時

單詞種類

在對初級日語學習者聽覺條件下單詞判斷實驗的實驗結果進行2（形態）×2（音韻）的兩要因分散分析后發現，形態類似性主效果沒有出現顯著差異（F（1，9）=0.417，p=0.53），音韻類似性主效果也沒有出現顯著差異（F（1，9）=2.104，p=0.18）。因此可以認為，音韻類似條件下，形態類似單詞的反應時與形態不類似單詞的反應時沒有出現顯著的快慢之分;在形態類似條件下，音韻類似單詞的反應時與音韻不類似單詞的反應時也沒有出現差異。

四、綜合考察

（一）對實驗1-a視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單詞判斷實驗的考察

實驗1-a結果顯示，在視覺條件下的單詞判斷實驗中，初級日語學習者出現了形態類似性效果，但沒有出現音韻類似性效果。這是因為L1為漢語的初級日語學習者，有依賴漢字形態處理單詞的傾向，所以在處理日語漢字單詞的過程中，會借助與其形態類似的L1已有單詞的形態來處理L2日語單詞。所以可以認為，視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對日語漢字單詞的處理過程如下圖。

圖8：初級日語學習者視覺條件下日語漢字單詞認知處理過程

（二）對實驗1-b 聽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單詞判斷實驗的考察

實驗1-b結果顯示，初級日語學習者形態類似性效果和音韻類似性效果都沒有出現。這是因為初級日語學習者在初級學習階段，視覺條件下往往依賴單詞形態處理單詞，但在聽覺條件下卻無法依靠單詞形態來處理單詞，因此在單詞判斷實驗中沒有出現形態類似性效果。同時初級日語學習者大腦中可能無法將L2單詞的音韻信息與L1單詞的音韻信息形成有效連接，所以音韻類似性效果也沒有出現。正因如此，實驗結果顯示，聽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的錯誤率是最高的。聽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對日語漢字單詞的處理過程如下圖。

圖9：初級日語學習者聽覺條件下日語漢字單詞認知處理過程

五、結語

本文通過實驗方式，以L1為漢語的初級日語學習者為實驗對象，從視覺和聽覺兩方面探討L2日語漢字單詞處理方式，整理總結以上結果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視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的L2日語漢字單詞的處理方式是依靠日語漢字單詞形態的刺激來激活L1單詞的形態信息，從而達到認知L2單詞的目的，在此過程中會受到L1單詞形態的影響，這同時也說明L1和L2的詞匯信息是以某種形式密切聯系在一起的。

2.聽覺條件下初級日語學習者的L2日語漢字單詞的處理方式是直接通過L2單詞的音韻信息來達到認知單詞的目的的，因此不會受到L1的單詞形態和音韻的影響。

附錄：

視覺條件下和聽覺條件下呈現的日語漢字單詞表：

形態類似、音韻類似 音韻類似、形態不類似 非日語單詞

電話 丈夫 禮品、依戀、封面、難友、住宿、表演、出名、登陸、熟人、運費、原來、樸実、理出、社達、茶立、実展、常決、客術、

空気 電気

失敗 來週

住所 丁寧

安心 心配

來年 財布

形態類似、音韻不類似 形態不類似、音韻不類似

交通 臺所

質問 友達

音楽 殘念

旅行 仕事

會話 授業

生活 荷物

（本文系浙江省社科聯課題“中國學習者日語詞匯習得認知心理學研究”[項目編號：2011N130]、寧波大學學科項目“日語語言文學與文化”[項目編號：JDW1101]、寧波大學2014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項目“中國日語學習者中日同形詞習得策略實證研究”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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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鳳香 黃森文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