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位置分布的漢韓副詞對比研究

摘 要：在對韓漢語教學中，由副詞位置使用不當引起的偏誤頻頻發生。本文認為造成韓國學生副詞位置使用偏誤的主要原因是母語的負遷移和目的語知識的缺乏。基于此，本文從韓國留學生的三類典型副詞位置偏誤入手，比較了漢韓副詞位置分布的差異，即：漢韓副詞的原型位置分布不同，非原型位置分布存在差異，對應缺位，以及原型位置和非原型位置的關系不同。在此基礎上分析了造成偏誤的具體原因，并提出了若干教學對策。

關鍵詞：漢語副詞 "位置分布 "偏誤分析 "韓語副詞 "對比研究

一、問題的提出

漢語副詞一直是對外漢語詞匯教學的重點和難點。以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對外漢語本科系列教材《漢語教程》（第二版）第三冊（上）為例，“詞語用法”部分副詞所占比重平均值高達44%，在以練習語法和寫作能力為目的的“完成句子”（練習題四）和完成對話（練習題五）部分，副詞所占比重平均值分別達到了36%和38%，副詞在漢語14大詞類中的重要性可見一斑。此外，由副詞引起的偏誤也大量存在，特別是在韓國留學生的習作中，由副詞錯序、分布不當造成的偏誤比比皆是，歸納起來主要有三種傾向，這三種偏誤傾向分別為：

1.副詞位置前置偏誤。這類偏誤也是韓國留學生最常見的副詞偏誤，下面選取幾例①以供參考：

（1）*a.我跟這位同學不太熟，只是我認識他。

b.我跟這位同學不太熟，我只是認識他。

（2）*a.從來我沒去過日本。

b.我從來沒去過日本。

（3）*a.經過努力，終于我通過了HSK6級。

b.經過努力，我終于通過了HSK6級。

（4）*a.和一個中國同學去飯館吃飯，吃完飯，他堅持要付錢，只好我說“下次我請你”。

b.和一個中國同學去飯館吃飯，吃完飯，他堅持要付錢，我只好說“下次我請你”。

例（1）a為范圍副詞“只是”，例（2）a、（3）a分別為時間副詞“從來”和“終于”，例（4）a為語氣副詞“只好”錯誤前置而引起的偏誤。其中例（3）a的“終于”，有的學者將其看作語氣副詞，如楊德峰（2005），周萍（2007），齊滬揚（2011）等，但對其位置分布并不存在異議。例（1）b～（4）b分別為各病句的正句，對于這些副詞的具體使用位置將在后文展開討論。

2.副詞以名詞性詞語為坐標放置的偏誤。例（5）a、（6）a便是這類的典型，它們分別為范圍副詞“只”和多功能副詞“也”的使用偏誤。副詞“也”有三種功能，一是表示類同，二是表示關聯，例（6）a中的副詞“也”表“類同”之義。例（5）b、（6）b分別為各病句的正句。

（5）*a.我只動物園去過。

b.我只去過動物園。

（6）*a我也小時候很喜歡吃糖。

b.我小時候也很喜歡吃糖。

3.“語氣副詞+形容詞”結構錯誤地用作定語。其中例（7）a、（8）a中的“實在”和“真”為形容詞虛化而來的語氣副詞，例（9）a中的“太”一般看作程度副詞，張誼生（2000）曾指出“太”為表示主觀程度的副詞，齊滬揚（2011）則將直接其列為語氣副詞，但對其位置分布不存在異議，即：“語氣副詞+形容詞”這一謂詞性結構只能充當表述性成分（謂語或補語），不能充當修飾性成分（定語或狀語）。例（7）a～（9）a中的“實在、真、太”都分布在定語中，因此是病句，例（7）b～（9）b分別為各病句的正句。

（7）*a.我覺得他是實在好的人。

b.我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

（8）*a我有個真好的姐姐。

b.我有個很好的姐姐。

（9）*a.他有個太漂亮的女朋友。

b.他有個很漂亮的女朋友。

如果對韓語有所了解的話，就會發現以上9例偏誤的產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韓語的負遷移造成的，從另一個側面也可以說是因為對目的語——漢語副詞位置分布缺乏了解造成的。因此在二語習得中對母語和目的語差異的把握是非常重要的。然而目前對漢韓副詞位置分布的差異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在國內，漢韓副詞的對比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副詞每一小類的梳理和漢韓副詞對譯問題上，如吳善子（2010）、崔美艷（2011）、鄭恩貞（2008）等，漢韓副詞的位置分布差異尚無人問津。在韓國，雖然存在韓語副詞位置與德語、英語、西班牙語的宏觀對比研究，但對漢韓副詞位置的分布差異也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②。針對這種現狀，本文將對中韓副詞的位置分布進行系統梳理，為偏誤分析提供依據。

二、漢韓副詞的位置分布

下面將結合漢韓副詞的研究成果，按照原型位置和非原型位置分別對兩種語言的位置分布情況進行整理，為后文的具體對比分析提供依據。

（一）漢語副詞的位置分布

要整理副詞的位置分布，必先確定其分類。漢語副詞的分類，可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一般主張按照意義進行分類，如張誼生（2000），黃伯榮、廖序東（2011）等。此外，也有學者按照功能分布對漢語副詞進行過分類探索，如尹洪波（2013）曾借鑒英語副詞的分類方法將漢語副詞分為飾句副詞（S-adverbs）和飾謂副詞（VP-adverbs）。我們認為漢語副詞的基本句法功能是飾謂，飾句只是部分副詞的特殊用法，因此本文仍按照意義分類對漢語副詞的分布進行整理。黃伯榮、廖序東（2011）曾將副詞分為8類（程度、范圍、時間、處所、否定/肯定、情態/方式、語氣和關聯副詞）。本文考慮到處所副詞的種類比較少，將其并入時間副詞，即將副詞分為7大類進行討論。下面在參考張誼生（2000）、周萍（2007）、齊滬揚（2011）等研究的基礎上，將副詞位置整理為表1。針對在整理表1時遇到的問題，現作如下討論說明：

一是關于漢語副詞的原型位置。漢語副詞的原型位置為主語之后、謂語之前，其原型性就表現在這一位置幾乎適用于所有副詞。雖然副詞還有其他位置分布，但要么是這一位置的變形，要么是只適用于某些小類的一小部分。如“副詞（語氣副詞除外）+VP+的（地）”這一結構作定語或狀語，便是原型分布的變形，這類變形分布還有很多，在上表中沒有一一列出。再如范圍副詞，可以分為附體和附謂兩大類，其中的附體性范圍副詞，雖然可以修飾名詞，但名詞必須要突出類別義。另外，附體范圍副詞也幾乎都可以修飾動詞，如“只”可以用于句子“他只有一件棉衣”，來修飾謂詞“有”。但附謂性范圍副詞一般情況下卻只能修飾謂詞性詞語。（張誼生，2000：36）

二是關于漢語副詞非原型位置的幾個具體問題。首先是關于語氣副詞中的非原型位置“NP+VP，語氣副詞”③，周萍（2007）認為語氣副詞存在“NP+VP+語氣副詞”這樣一種位置，并且認為所有位于句末的語氣副詞有無逗號都可以，下面是原文中的例子：

（11）a.他不來，四個人吃飯正好呀。

b.她不來，四個人吃飯，正好。（周萍，2007：18）

而本文認為例（11）a的“正好”是形容詞，作謂語。呂叔湘在《現代漢語八百詞》中也認為此類句子（如：“這塊布有四米長，做窗簾正好”）中的“正好”為形容詞。而例（11）b的“正好”可以看作副詞（當然也可以看作形容詞）。因此本文將這一格式修改為“NP+VP，語氣副詞”。其次是語氣副詞位置“語氣副詞+VP+的+NP/地+VP”⑤是否存在的問題，張誼生（2000）和齊滬揚（2002）都認為表示主觀語氣的副詞不能與謂詞結合作定語或狀語，但楊德峰（2005）認為部分“語氣副詞+謂語”可以作定語或狀語，主要有“必、幾乎、尚、只有”幾個副詞。這些副詞之所以可以作定語，是因為它們的第一身份不是語氣副詞，只是兼有表語氣的作用，如“必”首先是表示肯定意義，“幾乎、只有”首先表示范圍，“尚”首先表示時間的副詞。因此語氣副詞位置⑤并不存在。

表1：漢語副詞的位置分布③

副詞類型 原型位置 非原型位置 非原型位置例釋

程度副詞 NP+副詞+VP ①程度副詞+NP（含量度義）+的+NP/地+VP

*②主觀程度副詞+ VP+的+NP/地+VP ①最本質的特征/很藝術地伸開手臂

*②太漂亮的姑娘/太漂亮地去愛

范圍副詞 ①附體性范圍副詞+NP（突出類別義）+ VP ①只服裝一項，就節約了上萬元。

語氣副詞 ①語氣副詞+NP+VP

②語氣副詞，+NP+VP

③NP+VP，語氣副詞

④單用

*⑤語氣副詞+VP+的+NP/地+VP ①當然魚要和水在一起。

②當然，魚要和水在一起。

③魚要和水在一起，當然。

④A：魚要和水在一起。B：當然。

*⑤他是當然好的人/當然好地待她。

情態副詞 ①VP+情態副詞+名化動詞

②進入介賓結構

③進入“是……的”結構，充當合成謂語 ①一再加以公然的愚弄。

②在當地群眾的大力支持下

③他是故意的。

時間（地點）副詞 ①時間/地點副詞，+NP+VP ①驀地，林先生吃了一驚。

否定副詞 ①單用/單獨充當謂語 ①他是學生嗎？不，他是老師。

關聯副詞

（上表“NP”為主語，“VP”為謂語，表中除了列出每小類副詞不同于其他小類的可以使用的特殊位置外，還列出了不同于其他小類的不能使用的位置，其中標“*”的為不能放置的位置或錯誤的例子。下表同。）

（二）韓語副詞的位置分布

韓語副詞的種類較為簡單明了，主要分為飾謂副詞和飾句副詞兩大類，前者的位置為緊貼在所修飾詞語之前;后者的位置相對靈活，《標準國語語法論》中認為“?? ??? ??? ? ??? ?? ??? ???? ?? ? ??（飾句副詞可以在句內自由移動）”（???amp;???，1993：24），如“????（竟然）“可以位于句首，也可以位于主語和賓語之間，還可以位于賓語和動詞之間（見表2），但使用最多，也是最自然的位置為句首，因為飾句副詞的基本功能是與終結語尾相呼應，表達句子的情態。表2主要是根據《標準國語語法論》《標準國語大詞典》（網絡版）整理而成。

表2：韓語副詞的位置分布

副詞類型 原型位置 原型位置例釋 非原型

位置 非原型位置例釋

飾謂（??）副詞 性相（?） 修飾動詞 NP+飾謂副詞+VP ?? ??? ? ???（他畫畫很好） ①飾謂副詞+ VP+的+ NP/地+ VP ①??/?? ?? ??（很/*真漂亮的女人）/??/?? ??? ???（很/*真漂亮地長）

修飾形容詞 ??? ?? ???（那個女孩真漂亮.）

修飾名詞 ?? ???（*很富人）

象征 ?? ???（當當地響）

指示（??） ?? ???（來這邊）

否定（??） ? ???（不吃）

飾句

（??）

副詞 樣態

（??） 表斷定 飾句副詞+NP+VP ①???? ?? ???? ????（*竟/竟然）他接受了采訪） ①NP（主語/賓語）+樣態副詞+VP

②NP（主語）+ NP（賓語）+樣態副詞+VP ①?? ???? ???? ????（他竟/竟然接受了采訪].

②?? ???? ???? ????（他采訪？竟/？竟然接受了）

表疑問 ①?? ?? ?? ????（難道在那樣的地方生活？）

表希望 ①?? ??? ?? ? ?? ???（千萬別再干那樣的事情了）

關聯（??） ①??? ??? ?? ????. ??? ?? ? ??? ???? ??? ???（我們用力揮手，可沒有一個選手回來） ①詞/短語+關聯副詞+詞/短語 ①?? ?? ? ??（申請書的發放和接受）

②??? ??? ??? ???? ???（妻子安靜而斷然地說）.

三、漢韓副詞位置分布對比及偏誤分析

這一部分我們將結合上文兩個表格，探討漢韓副詞位置分布的差異，并在此基礎上解釋韓國留學生三種偏誤傾向產生的具體原因。

（一）原型位置分布的差異及其偏誤引發與對策

首先是漢韓副詞的原型分布位置不同。韓漢兩種語言分類標準的差異也直接體現了原型位置分布的差異。韓語副詞分類的第一標準是功能，即位置分布，因為韓語原型位置有兩個，恰好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NP+飾謂副詞+VP”，一是“飾句副詞+NP+VP”。漢語副詞分類的第一標準不是功能，而是意義，因為漢語副詞的原型位置只有一個“NP+副詞+VP”。雖然漢韓副詞共有“NP+副詞+VP”這一位置，但韓語中獨有的“NP+（句子）副詞+VP”這一位置，很容易導致韓國學生在學習與韓語飾句副詞相對應的漢語副詞時出現偏誤，這正是第一種偏誤傾向產生的根源。現在我們再來反觀一下例（1）a～（4）a，如果按照病句的順序翻譯成韓語，便得到了例（1）c～（4）c，這些句子在韓語中是自然順暢的句子。

（1）c.?? ? ??? ??? ??? ??. ?? " "?? " ?? ?? ?? ???.

我跟這位同學不太熟， " " " " "只是 "我+補助詞 " " " "認識他

（2）c.??? "?? " " ??? ? ? ?? ??.

從來 "我+補助詞 " 沒去過日本

（3）c.??? ??? ???， ??? "?? " " "HSK "6?? " ????.

經過努力 " " " " "終于 "我+補助詞 " "通過了HSK六級

（4）c.??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只好 " 我+補助詞 " " "說下次請客

如果按照漢語的正句（1）b～（4）b的副詞位置翻譯，在韓語中也不是病句，因為這些副詞在韓語中都是飾句副詞，位置較為靈活，適用于非原型位置“NP+飾謂副詞+VP”。這時，飾句副詞有突出強調謂語的作用，但韓語的飾句副詞其原型功能是與語尾呼應修飾整個句子，因此置于動詞前時難免覺得不是那么自然。韓國學生在遇到這類副詞時自然會首先想到母語中的原型位置，而不是非原型位置，這就是副詞前置偏誤產生的根源。

（二）非原型位置分布的差異及其偏誤引發與對策

漢韓副詞下位分類標準的差異，也體現了兩種語言非典型位置分布的差異。漢語副詞每一大類的下位分類標準各不相同，張誼生（2000）就曾將程度副詞按照主客觀程度的不同分為主觀和客觀程度副詞，范圍副詞按照后接成分是謂詞還是體詞分為附謂和附體范圍副詞。這種分類的差異就體現了每一小類的特點，有其特殊的適用位置，如表客觀程度的副詞可以用于定語和狀語結構中，而表主觀程度的則不能。相比之下，韓語副詞的小類較少，且每一小類在位置分布上也表現出高度的一致性。如“副詞+VP+的+NP/地+VP”這一非原型分布就適用于所有的飾謂副詞，而在漢語中表示主觀語氣的副詞則不能用于此位置。這就直接導致了第三種偏誤傾向（7）a～（9）a的出現。下面我們來看一下與之對應的韓語句子：

（7）c.?? " " ?? " " "???/???/?? ?? " "????? " " "????.

我+補助詞 他+補助詞 " " " " "實在 " " "好的 "人+ 表引用的助詞 " "覺得

（8）c.?? " " " ??/?/?? ?? " " ??? " " "??.

我+補助詞 " " " " 真 " " "好的 " 姐姐+主格助詞 "有

（9）c.?? " " " ?? " ?? " ??? " " " " " ??.

他+補助詞 " " 太 " 漂亮的 "女朋友+主格助詞 " 有

在例（7）c～（9）c中表示主觀語氣的飾謂副詞“???、??、?（??）、??、??”都可以與形容詞結合，作定語，修飾名詞，而漢語則不可以。因此韓語這類飾謂副詞的分布就直接影響了韓國學生對漢語語氣副詞的習得，造成此類偏誤頻繁發生。

（三）漢韓副詞對應缺位及其偏誤誘發與對策

漢韓副詞的類別并不是完全對應的，部分副詞存在缺位現象。一是韓國語中有些副詞，如象征副詞、指示副詞、關聯副詞的一部分，在漢語中與之相對應的不是副詞，而是象聲詞、指示代詞、連詞。由于在漢語中這些詞語不屬于副詞研究的范圍，在此不作討論。二是在漢語中也有部分副詞，如范圍副詞“只、凡是”，多功能副詞“也”等，在韓語中與之對應的不是副詞，而是補助詞。韓語的補助詞一般緊跟在所修飾名詞之后，而漢語副詞的原型位置是動詞之前、主語之后，這就直接導致了第二種偏誤的產生。

（5）c.?? " " "????? " "? ? ?? ??.

我+補助詞 " "動物園+只 " " " " 去過。

（6）c.?? " ?? ? "?? ?? ?? "?? ????.

我也 " "小時候 " " " 很喜歡吃糖

（12）A：我喜歡吃中國菜。

*B：我也。（正句：我也喜歡。）

在韓語中，與例（5）a“只”對應的是補助詞“?”，它的使用位置為緊跟在賓語“???（動物園）”之后;但漢語中副詞“只”不能用于賓語之后，它的原型位置是主語之后、謂語之前。另外，“只”在漢語中雖然也可以修飾名詞，但是有標記的，即名詞必須突出類別義（見表2），且作主語。而例（5）a中“只”后的“動物園”不表示類別，也不作主語，因此例（5）a為病句。在韓語中，與例（6）a“也”對應的是補助詞“?”，其使用位置為緊跟主語“?（我）”之后。另外，韓國留學生口語中當表示和別人類同時，經常會說錯一個句子“我也”，如例（12），這里的“也”亦是以主語為坐標放置，才錯誤地省略了謂詞。而漢語中的副詞“也”雖然可以放在主語之后，但并不是以主語為坐標的，而是以謂語為坐標，其后必須要有謂語。當謂語前面除了“也”，還有其他狀語時，要根據管轄范圍、焦點信息等的不同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列（在下文詳述）。在例（6）c中，時間狀語“小時候”要放在副詞“也”之前，因此例（6）a為病句。留學生在學習漢語詞匯時，首先習得的是詞匯意義，因此很容易將與母語中詞義相對應的漢語單詞簡單地等同于母語中的用法，造成只知其義、不知其用的后果。因此，我們在講授詞匯時，一定要將意義和用法結合起來進行。

（四）原型位置與非原型位置的關系及其偏誤引發與對策

在漢語中，原型位置和非原型位置是相輔相成的，原型位置是最常用的位置，但有時原型位置和非原型位置又有分工，即位置不同，語義或語用上也會存在不同，特別是語氣副詞，這也暗合了漢語語序是表示語義的主要手段這一特點。但韓語中這種分工卻不明顯，更多的是典型和不典型的區別。史金生（2003）認為，語氣副詞的位置受四個原則的制約，這四個原則分別為管轄范圍原則、主觀程度原則，連貫性原則和凸顯原則。其實不光語氣副詞，其他副詞，特別是當兼有表示語氣的作用時也受這四個原則的限制。下面以例（3）a、（4）a和（6）a為例，討論漢語副詞原型位置和非原型位置的功能分工。

先看例（3）a中兼表語氣的時間副詞“終于”。張誼生（2000）曾討論過“終于”的位置問題。他認為時間副詞“終于”在話題鏈中起重要的協調和連接作用。當連接的兩個分句主語相同時，時間副詞不宜用于句首，否則就會打斷整個話題鏈;當兩個分句的主語相異時，時間副詞可以位于句首，也可以位于句中，但位于句首更能突出承上啟下的作用。

（13）a.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他終于（*終于他）站在眉卿面前，思量著怎么開始第一句。

（13）b.（他）經過我們的一再地勸說，（我們）甚至使用了激將法。終于，他站（他終于）在眉卿面前，思量著怎么開始第一句。（張誼生，2000：70～71）

例（13）a、（13）b中副詞位置的差異，不是隨意為之，而是給予管轄范圍和前后分句的連貫性考慮而做出的選擇。此外，例（11）b中的“終于”用于句首，除了前后分句主語不一致外，還有其他語用上的考慮。這里的“終于”在表示時間的同時，兼有強調主觀語氣的作用，較之位于主語后的句子，主觀語氣更強。因此，我們可以將“終于”的使用位置與功能總結為：當前后分句主語相同時，“終于”只能用于后一分句的主語之后。當前后主語不同時，“終于”可以置于主語之前，也可以置于主語之后。置于主語之后只是實現副詞的基本句法功能;而置于主語之前，則有突出強調的作用，主觀語氣強烈。另外，在口語中，“終于”還可以易位于后一分句句末，與后一分句用逗號隔開。現在我們再來反觀下例（3）a，兩個分句主語相同，都是“我”，“（我）經過努力，我通過了HSK6級”，根據管轄范圍原則和連貫性原則，“終于”只能位于主語“我”之后，而不能位于句首。

其次，我們再來看一下例（4）a中的典型語氣副詞“只好”。齊滬揚（2011）曾指出副詞“只好”可以有兩種位置，主語前或主語后、謂語前，但其語義焦點不同。如：

（14）a.因為小張病了，只好我去。

（14）b.因為小張病了，我只好去。（齊滬揚，2011：504）

例（14）a中的副詞位置為“副詞+NP+VP”，焦點是“我”，強調“我去，別人不去”;（14）b中的副詞位置為“NP+副詞+ VP”，焦點是“去”，強調“我不能不去”。現在再來看例（4）a，很明顯，在這一句子中強調的是后面的謂語部分——怎么做的問題，即“說‘下次我請你’”，而不是動作行為的主體“我”，因此“只好”應位于主語“我”之后。

再次，副詞“也”也有突出文章焦點的作用，一般話題性信息位于“也”之前，而焦點信息位于“也”之后（李貞淑，2011：432）。例（6）a強調的內容是“喜歡吃糖”，不包括“小時候”。劉富華、祝東平（2009）曾經指出時間詞一般具有話題的性質，因為時間詞一般為發話人和聽話人知道或者可預測的內容，因此一般可以看作已知信息，不會成為句子的焦點信息。因此從“也”的這種聚焦作用上來考慮，例（6）a也是病句。

通過以上的對比分析，我們可以發現漢韓副詞位置分布的差異是有層次的。前三種差異為淺層語法、語義的差異，相對來說是比較容易把握的。但最后一種差異是深層語義、語用方面的差異，對外國學生來說較難習得。因此我們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對副詞位置分布的講解要注意分層次、分階段進行。

四、結語

很多偏誤的發生都是因為留學生對母語和目的語的差異缺乏系統的了解造成的，因此我們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要重視國別教學。據中國教育部統計，2012年在華留學生中韓國學生最多，達到63488名④。可見對韓漢語教學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要性。在對韓漢語副詞教學中，我們要幫助學生系統地確立起漢韓語副詞位置分布差異的框架，通過寫作、找位置改錯等練習類型，不斷地強化刺激，讓學生對副詞的使用位置引起足夠的重視，只有這樣才能打破母語負遷移造成的固有觀念。另外，由于本文側重對漢韓副詞位置分布的宏觀整理，個別副詞的特殊用法無法一一顧及到，這需要我們在以后的教學實踐中不斷總結補充。

注釋：

①本文的病句來源于韓國留學生在學習《漢語教程》（第三冊lt;上gt;）時所發生的偏誤，其中大部分為做課后練習題（第四題和第五題）時發生的偏誤。學生為來自韓國各高校的交換生，漢語水平為HSK四級以上。

②韓國權威學術期刊數據庫KISS（Korean studies Information"Service System）中關于韓外副詞位置比較的研究有：《???? ???? ?? ?? ??? ??? ?? ?? ??》（???，2010）和《???，??，????，???? ??? ??? ??? ??》??等，2004）等。

③在口語中，副詞作狀語時有的副詞有多種易位的可能性，即可以有多種位置分布，陸劍明（1980），朱德熙（1982），范曉（1998），楊德峰（2005）都有論述。且音節越多越容易發生易位，如本身不能隨便易位的副詞，其后加上助詞“地”后，可以自由易位：（10a）孩子漸漸長大了（？漸漸，孩子長大了）。（10b）孩子漸漸地長大了（漸漸地，孩子長大了/孩子長大了，漸漸地。）由于這種現象是漢語口語中特有的現象，所以在此不做討論。

④見http：//www.moe.gov.cn/publicfiles/business/htmlfiles/moe/s5987/201303/14837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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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象麗 "山東威海 山東大學威海分校文化傳播學院 "264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