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盡管歷代的賦稅思想大都傾向輕徭薄賦,但在賦稅制度的運行過程中卻經常是反其道而行之,可以說是屢改屢敗,屢敗屢改,最終也沒多大成果。
稅收是國家收入最重要的來源。我國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稅收或稱賦稅制度的國家之一。賦稅在我國古代往往就是政治的組成部分,許多政治改革的主要內容也是賦稅改革。而且賦稅改革也往往和政治改革一樣曇花一現、半途而廢或改而無果,甚至小善不彰,大惡隨至。總之,賦稅在我國古代是屢改屢敗,屢敗屢改,最終也沒多大成果。
然而,這也是歷史,這也就是歷史。
古代稅收特點:不斷改革
我國的賦稅制度發端于公元前3000多年。夏、商、周時期實行貢賦制,這是賦稅的雛形。春秋時期,魯國實行“初稅畝”,這是我國最早開始征收的地稅。
秦朝時期賦稅非常沉重,農民要把收獲物的三分之二交給政府。賦稅繁重,民命不堪,導致秦朝短命而亡。
漢朝時開始“編戶齊民”,國家把農民編為戶籍,作為征收賦稅徭役的根據。編戶制度標志著我國封建社會賦稅徭役制度的正式形成。
在漢朝,農民的負擔有四項:田租、算賦和口賦(人頭稅)、徭役(公益性無償勞動)、兵役。漢初,統治者吸取秦亡教訓,實行輕徭薄賦政策。漢高祖實行十五稅一,文帝實行三十稅一,東漢光武帝把田租恢復到三十稅一。
南北朝時期的北魏實行與均田制配套的“租調制”。這項制度規定,受田(分到政府分配的土地的)農民,每年必須繳納一定數量的租栗,還必須繳納“調”,即帛或麻作為戶稅,還必須服徭役和兵役。
唐朝的前期沿用租調制并發展為“租庸調制”,成年男子每年向官府繳納定量的谷物和定量的絹或布,還必須服徭役。不去服役的也可以繳納絹或布代役,保證了農民的生產時間,這就是“庸”。
唐中葉土地兼并嚴重,均田制瓦解,租庸調制弊端顯現。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年),宰相楊炎提出并推行“兩稅法”,按照財產和土地的多少征收戶稅和地稅。戶稅按戶以錢定稅,地稅按田征糧。征收時間也開始固定,一年分夏秋兩季征收。
這是我國古代賦稅制度的一大變革,奠定了唐朝后期至明朝中期賦稅制度的基礎。
北宋主要實行兩稅法,明朝實行“一條鞭法”,將力役折銀分攤到田畝征收。
清承襲明制,以“田賦”和“丁役”合稱“地丁銀”,作為國家的主要稅收。雍正時期實行“攤丁入畝”,即把丁稅平均攤入田畝中,征收統一的地丁銀。
這一制度的實行,部分減輕了無地、少地農民的經濟負擔,廢除了我國歷史上長時期存在的人頭稅,國家對勞動人民的人身控制有所放松,杜絕了歷史上長時期存在的隱瞞人口的現象,促進了人口出生率的提高。勞動者有了較大的人身自由,有利于社會經濟的發展。賦稅規則的簡化減少了官府打馬虎眼任意加稅的可能。
我國賦稅制度的沿革規律大體上可以歸納為:征收標準從以人丁為主,演變為以田畝為主,征收的物品由實物地租為主演變為以貨幣地租為主,征收的時間從不定時演變為基本定時,農民由必須服徭役逐漸演變為納絹代役,稅種由繁雜多項演變為簡單劃一。
古代賦稅思想:輕徭薄賦
在國家財政收入的來源問題上,我國古代的理財思想大多主張以賦稅為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比如北宋的思想家李覯提出了“國之所寶,租稅也”,而有的則主張將財政收入來源的重點放在非稅的經濟收入上。如《管子》一書就反對強制征籍,主張擴大經濟收入以代替租稅,主張用貨幣、貿易等政策增加非稅的經濟收入。西漢重臣桑弘羊、元朝丞相盧世榮也主張將財政的重點放在經濟收入,如鹽、鐵、酒等專賣收入,貿易收入等方面。
在稅收方面,中國古代的理財思想大多主張“輕稅”。孔子和孟子提出“輕徭薄賦”,隋文帝時期蘇威提出“輕賦役”,明代理學名臣丘浚提出的“上之取于下,固不可太過,亦不可不及”等。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較有特色的觀點,如魏晉時期思想家傅玄提出賦稅“至平”“積儉趣公”“有常”“壹制”說。至平,意思是根據官吏的多少、年成的豐歉來平均征稅。積儉趣公,即為公節儉,不浪費民力。有常,即征收要有穩定的規章,賦稅要相對穩定。壹制,即統一制度。
唐代著名的經濟改革家和理財家劉晏提出“知所以取人不怨”和“因民所急而稅”的原則。取人不怨,是指政府通過控制物資和市場物價等經濟手段來取得財政收入,而不是單純依靠增加稅收來達到目的。因民所急而稅,是指選擇人們日常急需的商品課稅,其稅源充足,穩定可靠,容易收到廣收薄斂的效果。
北宋的思想家李覯、文學家蘇軾均主張通商。李覯和蘇軾反對國家專賣,主張讓私商自由經營,國家征稅。李覯說:“今日之宜,亦莫如一切通商,官勿專賣,聽其自為。”蘇軾提出了“農本俱利”的觀點,主張通過減免商稅方式促進商業經營活動,在商業發展的基礎上獲得更多的商稅收入。
明代重臣張居正反對苛征商稅,主張厚農與厚商并重。他認為國家要使商通有無,農力本穡。商可利農,農可資商,農商應相互平衡與協調。
清代啟蒙思想家魏源對善賦民與不善賦民提出了新的比喻。他說:“善賦民者,譬如植柳,薪其枝葉而培其本根;不善賦民者,譬如剪韭,日剪一畦,不罄不止。”他認為,減稅是涵養稅源的手段之一,適當減稅,反可以增加稅收。
清代學者王源主張重商,指出:“本宜重,末亦不可輕。假令天下有農而無商,尚可以為國乎?”他認為,商人須躋于士大夫之列才是杜絕商稅偷漏的根本途徑。他主張實行資本稅,取消繁雜的商稅。
古代賦稅定律:越改越重
盡管歷代的賦稅思想大都傾向輕徭薄賦,但在賦稅制度的運行過程中卻經常是反其道而行之。其規律常見有三:
一是王朝中期暴增律。隨著王朝周期性始末興亡的變化,賦稅制度總是初期輕徭薄賦,中期誅求無度,結果“民力殫殘”。
我國古代統治者把天下作為自己的私產,認為國民“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財貨以事其上者”是天理,自然就會出現“竭天下之財以厭一己之私”的結果。因此,各個朝代總是政治和財政同步盛極而弊生。這幾乎成為古代中國無法逃脫的宿命。歷代王朝衰亡的過程基本是相似的,政治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就開始腐敗,接著就是窮奢極欲,權力搜刮民脂民膏,民力不堪重負。于是官逼民反,王朝崩潰。
二是官吏層層加碼律。百姓承擔的賦役捐稅的名目和數量,常常會由官吏機構由上向下逐級遞增,層層加碼。
我國古代皇權制度是一種全能性統治。皇權既是行政者,也是立法者和執法者,自然也是制稅者和征稅者。代表皇權的任何個別官員都可能不受限制地體現全方位、多功能的統治威權,也都可以利用手中權力,增加賦稅徭役的名目和額度。
南宋寶謨閣學士楊萬里深痛地敘述過這種弊病。他說,導致百姓“破家鬻子”的最終根源,其實就是各級官吏的統治威勢,這種威勢必然導致官吏們層層加派的惡稅制度。
三是非法轉正律。明末思想家黃宗羲曾指出,我國歷代的賦役制度改革總是將舊的苛捐雜稅歸并統一征收,以圖減少加派之弊。但是改稅以后隨著統治者貪欲的增長,又會生出新的名目以加派賦役。清華大學歷史學教授秦暉也稱這種現象為“黃宗羲定律”。
我國古代皇權統治下的賦役所要支撐的是一個龐大的權力體系,皇權和各級官吏不斷生出賦役的名目,苛捐雜稅常常會超越國家正稅而成為賦稅的主要部分。
歷代王朝中具有改革眼光和能力的政治家常試圖歸并賦役種類,簡化征收過程。但賦役改革往往成了對以往非法加征加派的合法追認,然后,又有新的苛捐雜稅創立出來。如此反復,以至無窮。
如宋代,數次稅制改革后,又開啟了“折稅”“給賞”“丁絹”“稅米”“義倉”“加耗”等數不勝數的非法加征稅目。經過這樣多次改革,每項稅役的征收額度就加到最初的10倍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