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婆的“三大戰役”

眼前的情景叫我茅塞頓開，那天她死死盯著我的鞋是在衡量著我腳的大小，同時也在悄無聲息地權衡著我倆未來的愛情。我深深地佩服她的眼力，她卻笑笑說：“我看鞋準，看人更準。”

引子 初戀序幕

我的婚姻，一半是自由戀愛，一半是父母包辦，算是個“合資產物”吧！

那年，我們第一次見面時，豆蔻年華的她梳著兩個羊角小辮，穿著一件最流行的紅衛兵黃軍裝。我那時是個知青，為了顯示氣派，特意托人從供銷社弄來兩只日本化肥袋，做成一條迎風飄動的褲子，腳踏一雙圓口布鞋（鞋面是做褲子剩下的布料）。自認風度翩翩，風流倜儻。誰知一進門，她連看也沒看我一眼，一對清澈如水的雙眸卻盯著我的鞋子，手不停地扭動著辮梢，一言不發。糟了，她準是暗暗罵我崇洋媚外，沒骨氣的假洋鬼子，我這樣想著，心冷了大半截。

其實，我的想法全錯了，三天后，當我們再次見面時，她紅著臉送給我一雙非常精美的鞋墊，說：“試試吧，看看適合不適合？”

我激動極了，接過鞋墊一看，哇，鞋墊極精美，是用一塊塊碎布疊起來的，然后用各種不同顏色的線，一針針繡出來一道道美麗的紋，有旭日東升，有小鳥飛翔，漂亮極了，真是，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我驚喜地欣賞一番，然后小心翼翼裝進鞋里，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眼前的情景叫我茅塞頓開，那天她死死盯著我的鞋是在衡量著我腳的大小，同時也在悄無聲息地權衡著我倆未來的愛情。我深深地佩服她的眼力，她卻笑笑說：“我看鞋準，看人更準。”

從此，我們的愛情在沒有鮮花，沒有掌聲中發芽了。

一大戰役 暗度陳倉

半年后，作為農村姑娘的她被貧下中農推薦進了工廠。而我仍在余干縣古埠公社接受再教育，每天繁重的田間勞動，累得我喘不過氣來。有一次，我累得快要休克之時，忽然來了靈感，借口去撒尿。從此，每當我到了堅持不住時，就使出這個“殺手锏”。時間一長，其他知青似乎也悟出其中門道，學我的樣子，在路邊擺起“長蛇陣”，玩起這暫時休息的游戲。日子一長，社員都給我取了個雅號“尿隊長”。

我哭笑不得，誰知這次公社招工，我竟因為這頂“尿隊長”桂冠而名落孫山，萬念俱灰。就在這危難之時，已成為我妻的她“宜將剩勇追窮寇”，一進門就板著臉兒厲聲道：“你這個窩囊廢，算我瞎了眼，好端端的一份工作，卻給尿泡了。”

我有苦難言，像霜打了的苗兒，一言不發。“好，明天到縣城來，我給你開個專治糖尿病的藥方。”老婆說畢就走了。

我一怔，望著她的背影暗暗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女人的心真是高深莫測，什么專治糖尿病藥方，說透了不就是要離婚嗎？”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匆匆趕到縣城。一進門她就說：“你來了就好，現在我要去上班，稀飯和饅頭在桌上，藥方在房間抽屜里。”說畢她就準備走了。

我也板著臉沒好氣地說：“恭敬不如從命，吃了這頓家飯，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

老婆好似沒聽見，只是回頭淡淡說了句：“你走，別忘了上鎖。”這話猶如火上澆油，我氣得手腳發涼。哪知我一打開抽屜，一看里面什么藥方都沒有，只見一根二尺來長的青煙桿和一袋煙絲。我頓時明白，老婆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

第二天，我帶上煙桿同老農一塊勞動，正當我累得彎不下腰時，救星來了，一輛公共汽車慢慢爬上了山坡（這是休息的信號），只見老農們蜂擁爬上田埂，開始排排坐悠悠地抽起煙來，抽了一桿又一桿，一邊吞云吐霧，一邊侃大山，我也趁機混在抽煙大軍里，做起了南郭先生。叭嗒叭嗒地一桿接一桿，疲勞暫得緩解。日復一日，我的“糖尿病”自然好了，那頂“尿隊長”的桂冠也銷聲匿跡了。

秋天，公社又來招工了，我在貧下中農的推薦下，名正言順成了工人階級。

二大戰役 欲擒故縱

欲語說：“各人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進入縣城后，接踵而來的繁忙的家務卻搞得我們劍拔弩張。特別是老婆，一下班，就鉆進廚房，炒菜燒飯忙個不停，晚上還要加班漿洗衣服，累得連腰都伸不直，我過意不去，提出分擔部分家務活，為老婆排憂解難。可我一介書生，什么事也干不了，反而幫了她許多倒忙。有一次，我將一件羊毛衫用熱水洗得皺巴巴的，像團煮熟了的面條軟咕啦噠，弄得老婆哭笑不得，說我是繡花枕頭稻草心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我不服，信誓旦旦道：“咱們包產到戶，你漿洗衣服我燒菜做飯。”并立下軍令狀決心爭口氣。次日，我特意去新華書店買來一本菜譜，決心要燒出一流菜來，在她面前露一手。中午，我提前半小時溜回家中，一頭扎進廚房，生好火（那時是煤爐），把菜譜擺在面前，按書中程序一一切好，配上料，然后依次進行。可是，上帝又同我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火力太猛，燒得鋁鍋通紅，嚇得我手忙腳亂的，錯把味精當食鹽，燒出來的菜又苦又澀。

誰知她卻吃得津津有味，不但沒嘲笑我，反而連連稱贊我說：“這兩道菜燒得真不錯，蠻有南北風味。”

我懵了，不知她是在諷刺我還是真心夸獎，竟不打自招道：“蛋湯太咸了。”

老婆咧嘴大笑說：“沒關系，天熱吃點咸的多喝開水，可促進血液循環，不過以后的菜咸了，可放點糖，這樣可以中和咸味，變得新鮮可口。”

第二天，我硬著頭皮繼續干下去，殊不知更糟了，好端端的飯燒得一片焦黑，鮮嫩的肉燒成了咬不爛的牛排。豈料，老婆回到家里二話沒說滿滿吃了兩大碗，還滿口稱贊道：“飯兒香，菜不錯，風味獨特。”

一個月以后，我終于掌握了燒菜烹調的要領。這時老婆才翹起大拇指道：“現在你的飯菜燒得真不錯了，比我的還好。”我這才明白，老婆使用了“欲擒故縱”之計。以前的謊言其意是鼓勵我堅持不懈地干下去。

三大戰役 丟卒保車

人就是很怪，以前老婆唆使我抽煙，現在卻又苦口婆心地勸我戒煙。為此，我們又展開了唇槍舌劍。

這天，我因病去看醫生，醫生說我抽煙過量，引起多種病癥復發，若再抽下去，身體便岌岌可危了。我大吃一驚，當即對天發誓，不戒煙非男子漢也。誰知煙癮一上來，又情不自禁地躲在廁所里偷偷抽起來。

老婆見狀趁機大肆奚落：“男子漢大丈夫，干嘛躲著抽，要抽就光明正大抽嘛，你不是說飯后一支煙賽過活神仙嗎？”

我一聽火了，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毫不客氣地頂道：“好，抽就抽，抽死了算。”我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氣概。

老婆拍拍手道：“好，這才爽，以后要抽煙盡管吩咐，為妻隨叫隨買，決不貽誤軍機。”

老婆說到做到，當天就買了一條“中華”。我一怔，呆頭呆腦望著她：“今天怎么買這么高檔的香煙，你是神經出了問題還是搶到錢了？”她笑道：“抽好煙既瀟灑又有氣派。”

俗語說：“生崽的不痛，抱腰的還痛嗎？”管它三七二十一，先抽為快，我急不可待抽出一支香煙，美美抽上一口，不禁贊道：“好香，好過癮！”

但是，當我抽完一支，心中便多一份沉重，因為這煙太貴了，燒一支等于燒去2元錢，而按我的煙量，每天最少也得抽一包，那就是燒掉40元，10天就是我一月工資，受得了嗎？于是我每從煙盒里抽出一支就心驚膽戰，竭力少抽，一條“中華”竟抽了一個月，老婆見狀笑問：“怎么，速度這么慢？”

我內疚地說：“這么抽，家庭經濟受得了嗎？”

“你總算明白了！”老婆如釋重負地感嘆。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她手上的金戒指沒了，不由問：“你的金戒指呢？”

老婆一本正經地說：“燒了。”

“笑話，真金不怕火煉嘛，我買給你的可是95%的純金！”

老婆長嘆一聲：“是被無形的火燒了。”接著，她指指自己的耳環道：“再過幾天這一對寶貝也得燒了，一年之后，我們的房子也會燒了的。”我一聽，茅塞頓開，老婆原來又使了“丟卒保車”之計，為我戒煙真是用心良苦呀！從此，我克制自己盡量少抽，日子一久，煙癮漸小，到今天我的煙癮全戒了，抽屜里的兩包“中華”都發霉了。

（編輯 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