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國西部文學方陣中的重要作家,多年來,劉志成以中國西部散文學會為陣地,集結文學創作力量,并以獨具特色的散文書寫,努力提升西部文學的整體影響力。《裸袒的渴意》是他的一部散文集,精選了多篇散文創作歷程中的代表之作,既深度呈現了寫作個體在歲月洪流中的命運流程,又彰顯出西部文學鮮明的地域文化特征。尤其是對生活苦難的反芻與回味,使作品放射出一種椎心泣血的疼痛感,這在堆積其文本思想厚度的同時,構成了散文最核心的藝術特質。
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劉志成,按年齡劃分還屬于青年作家,但回顧他的生活經歷,卻經受了同齡人難以想象的苦難與困頓。他是陜北人,年長后遷居內蒙古鄂爾多斯,因家庭貧困,年紀輕輕便只身闖蕩社會,下過礦井,蹬過三輪,飽嘗了世道的艱辛和屈辱??嚯y的經歷足以磨去一個意志薄弱者全部的棱角,使其變得徹底平庸,但對生活的強者來說,苦難只會堅定他對生活的渴望。劉志成屬于后者,在他艱難求生的歲月里,是文學支撐著全部的理想和信念。生活淬煉他意志的同時,也為創作提供了觀察社會、體味人心的獨特視角,其中對弱者的同情,對強權的抗爭,體現了他堅定而明確的人文立場。以系列散文《流失在三輪車上的歲月》為例,記述的是他當三輪車夫時經歷的那些刻骨銘心的往事,在藏污納垢的底層世界里,他直接感觸社會的神經,面對強勢者飛揚跋扈和弱者尊嚴被肆意踐踏的社會,用文學傾瀉滿腔的怒火。憤懣的文字將世情百態、世道人心一一拾掇,雖然書寫的是個人的疼痛感,折射的卻是中國最具本質性的民生??v觀劉志成的散文,對弱者的憐憫之情并非一日成形,早在年少的心中便已開始孕育萌動,這表現在他引起文壇廣泛關注的《懷念紅狐》中。這篇散文講述了自己年少時遇到一只紅狐為乳養小狐偷雞,被家人圍攻襲擊,母狐苦苦哀鳴乞求,母愛天性流露無遺。而在《待葬的姑娘》和《殉葬的童嬰》等篇章中,作者講述的是從小耳聞目睹的那些丑陋的民間習俗,其中對個體生命的漠視與隨意奪取,與紅狐形成了鮮明反差,幾篇作品合在一起閱讀,似乎在向讀者昭示一個道理:狐猶如此,人何以堪!作者以一個孩童的眼睛,透視成人世界的虛偽與殘忍,并毫不掩飾地闡揚自己的價值立場。他的敏感心性和對溫暖人性的堅守,正是來源于從小對丑陋人性的深刻感知與本能拒斥。
長年在西北高原上穿行,劉志成的臉上浸染了朔風黃沙撫摸過的痕跡,黝黑的面龐顯露出一個西部漢子的堅毅與滄桑,西部的風土物貌與歷史地理,也成為散文表現的主要對象。從書寫內容來看,《陜北歌悠悠》最能體現他散文的地域文化特性。蒼茫遼闊的陜北高原是民歌的海洋,嘹亮高亢、婉轉深情的歌唱在中國民間藝術寶庫中獨樹一幟,作者以萬余字的長篇幅,把那些源自民間的藝術用詞采燦然的文字縫接起來,對民歌歌詞和曲調作了詳細解讀與精彩賞析。藝術個性的生長注定要與其扎根的土地緊密相連,而民間藝術往往又最能表現出生活于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的精神狀態,從這些滲透著寫作者生命體溫的文字中,我們可以深度感受到陜北人大膽直白的愛情追求和樂觀曠達的生命氣象,他們以特有的方式,讓民間蓬勃的詩性精神和審美心理綻放出生命的熱量,建構起一片陜北人自己的精神高原。劉志成的散文代表了西部作家的審美風格,他們習慣于面對群山抒情,面對江河寫意,作品普遍講究一種灑脫的行文風格。用一個可能不太貼切的比喻,西部的歌手大都嗓音嘹亮,因為練歌場在高山草甸,他們對著天空大地抒情,胸懷萬壑千山,格調自然高遠。作家亦是如此,抒情對象決定著抒情方式和精神格局,踩踏著堅實厚重的高原,大山大河在胸,思緒往往暢行無礙,如高原馳馬,恣意騰躍。西部作家很少有寫花花草草的閑適散文,艱難的生存環境使得他們沒有這份閑心,寫作多半關注宏大主題,關注現實民生,精神格局自然遠離逼仄,遠離小情緒、小感悟,而形成散文品格的大視野、大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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